旁羡想说,你挺闲的,她开工作室,明里暗里使绊子得何其多,你要是没插手,她那工作室估摸着明年都开不了。
还有那几个小演员,分明是我看中的,你非得让我忽悠他们去阮雾的工作室。
就为了个前女友。
为了个把你甩了的前女友。
沉默半晌,旁羡长驱直入地问他:“疆册哥,你是不是打算追回她?”
陈疆册在嘈杂的环境里闷笑了声,“我闲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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订婚宴热闹喧嚣,同桌坐着男女主人公的亲朋好友。
阮雾被安排在季司音发小这桌,季司音的发小们都认得她,亲昵又温柔地喊她的名字,与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其实成年人间聊天的话题有一套公式,聊工作,聊恋情。
而不甚熟络的人聊天,也是例行公事,聊完后,彼此心里松了一口气。
阮雾和她们聊了几句,便装作很忙的样子,打开手机。
她们也转身继续交谈,声音不响,同桌的人都能听清,间或引发笑声。
直到有人说:“哎——旁羡身边那个男的,你们有认识的吗?”
季司音的发小都不是南城人,今日是特意来参加她的订婚宴。
一桌十个人,居然九个人都不认得陈疆册。
剩下的那个,自然是阮雾,她早就发现他了,在他进到宴会厅的那一刹。三年没见,他周身气场更强烈,清隽出众,一双多情的眼轻佻浮荡,眉宇间隐约能窥见喧嚣的春风。时间并未消磨他散漫的性子,反倒在这基础上平添几分成熟男人的性感。
阮雾没有参与她们的对话,甚至没有抬头看任何人一眼,她安静地拿起筷子吃东西。
“他长得好帅啊。”
“笑起来挺坏的。”
“和这种人谈恋爱,一定很爽。”
“哪里爽?”
都是成年人,懂得话里的言外之意,笑得尤为放肆。
调侃完后,又听见人忧愁地叹气:“好了,你们是没看到那人进来的时候,季司音爸爸是什么态度的,就差鞠躬感谢他赏脸了。想来身份地位不一般,这种人谈恋爱,基本都是走肾不走心的。”
好一阵沉默后,有一道声音,弱弱地响起。
“可是,谁要他的心呢?只是单纯地和他谈一段恋爱,不好吗?”
阮雾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所以存在感降得很低。
没有人注意到,她是何时抬起头,双眼似起雾般,望向方才说话的女生。回忆里的某个片段像是揉进血肉里,被人用无形的刀,一刀又一刀地剜开,令她心脏隐隐作痛。
视野模糊,她仿佛看见了当初的自己。
如此喜庆的时刻,她的心情却怎么也无法雀跃。
阮雾放下手里的刀叉,起身去了洗手间。
出洗手间的时候,遇到了一人。
显然不是偶遇,他侧过身来,站直了身子,面朝着阮雾。
“有时间吗?聊聊。”
阮雾表情很淡也很平静:“我们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聊的。”
“就当做是老同学,不是前男友。”
“我不怎么和老同学聊天,更何况是出轨了的前男友。”
周淮安的眼神很受伤,仿若他才是经历另一半出轨的受害者,他声音软了下来,清润的嗓有种溺毙的深情,叫她的名字:“绵绵——”
“阮雾,”她漠然道,“你还是叫我阮雾比较好。”
第34章
订婚宴安排的位置,往往男方亲友在宴会厅一侧,女方亲友在另一侧。
因此阮雾和周淮安坐的位置,相隔甚远。
周淮安始终隔着幢幢人影,留意着阮雾的动向。
而旁羡则是属实无聊,视线全场漫游,寻找着美女的身影。
遗憾的是,一圈下来,一无所获。
但他不期而然地发现,阮雾前脚更走,周淮安后脚就跟了出去。
再看身边的陈疆册,他面前半杯红酒,周遭是喧嚣热闹的订婚宴。近些年来,旁羡越发意识到陈疆册身上的那股清冷孤孓。无论身处何地,身边有再多人,他唇畔始终挂着若有似无的笑,可旁羡总能从那抹笑里,读出些形单影只的情绪来。
一切的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阮雾离开之后。
直到现在,旁羡也不知道,阮雾和陈疆册到底是因为什么分的手。
陈疆册拿酒杯的手,被旁羡按住。
“又干什么?”他声线靡靡,有些许的不耐烦。
“你前女友的前男友是跟踪狂。”
“……”陈疆册这下连眼皮都不抬了,“我看你也挺像个变态的,这么多人不关注,非得关注他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前女友。”
旁羡很是火大,“要是我发现分手三年的前女友,变得比以前还漂亮,我现在不是坐在这里了。”
陈疆册挑眉,示意他接着说。
旁羡脸上有着男人独有的禁忌色泽,“我这会儿估摸着,抱着她做了。”
陈疆册轻哂:“她愿意吗?”
旁羡:“她有什么不愿意的?”
他自夸起来,“我长得帅又有钱,任何女人都拒绝不了我的魅力。”
陈疆册属实懒得搭理,他是真的只涨年龄不涨脑子,一如既往的幼稚和自恋。
“不过说真的,你说周淮安跟阮雾出去,他俩会不会发生什么?”旁羡好奇,“你要不要也跟着出去看看?”
陈疆册低敛着眉,神情松散,双唇翕动,还是那句话:“我闲得慌?”
旁羡理直气壮:“那你现在确实也没什么事儿干。”
陈疆册冷着张脸,又不说话了。
旁羡头头是道地分析着:“我可听说了,周淮安一直和家里闹着解除婚约的事儿,从进场的时候我就看到了,他眼神跟黏在阮雾身上似的,怎么扯都扯不下来。我看他解除婚约,八成是对初恋旧情难忘。”
“阮雾这么多年还单身,理由挺简单的,谈过八十分的男人,怎么还会对六十分的男人心动呢?兜兜转转,这些男的还不如前任,关键是前任还这么主动,你说她会不会对周淮安心动?”
旁羡说了一堆,见陈疆册仍是毫无反应,只低头摆弄着手机。
和那晚,听到季司音来找旁羡,问他有没有认识的人,有闲置的办公室时的上心,简直像是两个人。
那晚。
手机甚至没开扬声器,接电话前他们迎着江风喝酒,两个人醉醺醺的,好似下一秒就要醉倒。但陈疆册眼神清明,说:“我有闲置的办公室,你问她哪天有时间,我安排人带她去看办公室。”
旁羡搞不懂陈疆册,以前搞不懂他,现在还是搞不懂他。
他觉得陈疆册和阮雾是一类人,没有太多的情绪起伏,所有的想法都藏在心里,捉摸不透。
“不会。”陈疆册忽地说,偏冷的音色,带着不容置喙的力度。
“你确定?”
“嗯。”他收起手机,像是实在无法忍受旁羡的聒噪,不厌其烦地解释起来,“她是分手后不喜欢和前任有纠葛的人,也非常讨厌纠缠不清的前任。”
闻言,旁羡乐了:“这点上,你俩还挺像的。”
陈疆册不咸不淡地哼笑了声。
旁羡换了盏目光,促狭的,揶揄的:“你这么了解她啊?”
陈疆册斜扫过来的眼神,极凉。
换做往日,旁羡适时闭嘴。但今天,他尝试着在悬崖上走钢丝。
他拿起桌上装着深红色酒精的酒杯,没有任何犹豫,往陈疆册的身上倒,一杯红酒,全都倒在陈疆册的西装上。
倒完后,旁羡装作无意且无辜:“哎呀,不好意思疆册哥,我手滑了。”
“……”面相使然,陈疆册即便面无表情,也给人种游戏人间的随性感。
旁羡眨眨眼,颇为善意地提醒他:“衣服脏了,我看你需要去洗手间清理一下。”
陈疆册还是头一回领略旁羡的死角蛮缠,他拿他没办法。
西装外套被红酒浸湿透,他脱了外套,起身出去。
身后,传来旁羡的叮嘱声:“顺便去看看你前女友,她怎么这么久都没回来?”
陈疆册头也没回。
他晚上和证监会的人约了在这里吃饭,近些年来他又恢复了瓢泊不定的生活。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时间在酒店度过,也没像以前一成不变只住一个酒店,往往应酬结束,哪家星级酒店离他近,他就住哪儿。
酒店提供客人干洗衣服的服务,陈疆册没想着去洗手间清理衣服,他打算把衣服送到前台去,让酒店的人给他清理。
他不是第一次来柳莺里,之前也来这里参加过户外婚礼。
但他却是第一次来柳莺里的婚宴厅用餐。
婚宴厅出来,路弯弯绕绕,沿途没有工作人员,陈疆册蒙头往前走,好巧不巧地,眼前多了两个人。
他在尚未见识到她冷漠之前,还曾为周淮安这位前男友心生妒意。
后来领略到她的薄情后,才彻底知晓,这份醋意着实没有任何意义。因为在她眼里,前任和陌生人没有差别。
他们并未意识到他的存在。
“绵绵——”周淮安叫她。
话音落在陈疆册的耳里,激起他内心一阵嗤嘲。
她爱的时候,心是软的,绵的,你想要什么,她就给你什么。
一旦不爱了,她就是世间最硬的南墙,任谁都无法撞破。
果不其然,他听见她那把好听的嗓子,疏离又客套地腔调,说:“阮雾,你还是叫我阮雾比较好。”
“好,阮雾,待会你有时间吗?”
“有。”阮雾说,“但我的时间不给无关人事。”
“前男友也是无关人事吗?”
“难道不是吗?”
“我以为我们还能做朋友。”
“我不和前男友做朋友。”阮雾仿佛在面对油盐不进的晚辈,徒留最后一点耐心,缓缓地和他说,“周淮安,我的为人处世你不知道吗?在我眼里,男人和女人是做不了朋友的,所以我没有任何男性朋友。”
她当女朋友真是无可挑剔的,体贴,细腻,有着远超于预期的温柔。
不需要你说,她便会自觉地处理好人际交往关系,没有任何的男性朋友。
周淮安笑意苦涩:“我知道了。”
阮雾双眼似透明的玻璃,游荡着单一的液体。
她转身欲走,一个侧眸,脚步顿住。
离她不远处的地方,站着个男人。他单手拿着深黑色的西装外套,身上的白衬衫时常不系领带,松松垮垮地解开两颗扣子,依稀可辩衣领底下的蓬勃肌肉。身形懒散,神色闲淡。
他微垂着头,指腹按着手机屏幕,应该是在给人发消息。
阮雾不知道陈疆册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到多少。
她提步走过去,与他擦肩而过。
又走出很远,拐角处,她鬼使神差地回头。
陈疆册面前多了个酒店的工作人员,姿态恭敬地从他手里接过西装外套。
室外的光打落在他脸上,投下一片幽然黯淡的剪影。
脏衣服取走,陈疆册抬脚往回走。
回去有两条路,陈疆册左右瞟了眼,与左边廊道尽头的阮雾对视了眼。阮雾不避不让,他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散漫笑意,和阮雾对视后,神色未变,没有重逢的喜悦,也没有留恋,除了疏离以外,没有任何情绪。
他走了右边那条路。
分明是她理想中的场景。
前任相见,就应该如陌生人般,不为对方停留。
可是为什么,她脸上的笑意消失得一干二净。
刚刚喝的红酒酒精入侵脑海,她脚步逐渐虚浮,头脑变得不甚清醒。
双眼被酒气熏染得通红,她侧头看向窗外,不知何时又开始下起雨来,细密的烟雨,似薄纱笼罩这座城。她眼前仿若有层出不穷的迷障,让她看不清楚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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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雾在外面站了好一会儿,才回到宴会厅。
敬酒已经敬到这一桌,季司音举杯感谢前来参与订婚宴的朋友。
这桌是最后一桌,季司音敬完酒后,迳直坐在这一桌。
宴会厅的单人椅,季司音和阮雾像是贫穷时期分喝一碗粥的人,两个人半边身子悬空,共坐一条椅子。
季司音问她:“你眼睛怎么这么红?是昨晚没睡好吗?”
阮雾就坡下驴地说:“嗯,你订婚,我太激动了,一夜没睡。”
季司音笑得双眼剩一道缝:“那你自己订婚可如何是好?”
阮雾笑:“可能提早三天就睡不着吧。”
季司音体贴道:“我给你开了一间房,待会结束了你去那儿休息一下吧。”
阮雾:“不用了吧,我待会儿打车回家就行。”
“晚上还有一顿饭呢——”
“还有吗?”
“嗯,晚上有个单身party。”
“单身party不应该昨晚开吗?”
“昨晚大家都在外地,赶不过来。”
“……”
季司音说:“你来不来都行,反正参加单身party的男的没几个帅的。长得最帅的,好像还是你前男友。”说到这里,她很是恼怒,“段远洲就不能多几个帅哥亲戚朋友吗?”
段远洲是她的未婚夫。
这大概就是闺蜜情深,会因为无法给闺蜜介绍帅哥对象,而朝自己的对象发火。
阮雾想了想,到底是季司音组的局,她不能因为周淮安就不去。
她说:“我回房间补个觉,要是醒得早,就过去,要是起不来,就不去了。”
她昨晚是在季司音家睡的,和季司音聊天聊到凌晨一点多才回房睡觉,清晨五点多就被楼下的动静吵醒。确实没睡好。
季司音没有为难她,说:“没事,你看着来。但你要是来,给我发条消息。”
阮雾嗯了声。
中午的订婚宴是十一点半开始的,一堆忙活下来,等到下午一点多才结束。
季司音又是个人生大事需要阮雾时刻陪伴在身边的人,因此等到送完客人,快两点了,阮雾才去前台拿房卡,去房间补觉。
季司音给其余朋友开的都是园景大床房,唯独给阮雾开的房间是湖景行政大床房。落地玻璃门外,是一线湖景。
阮雾拖着疲倦的身体,无暇欣赏,拉上窗帘,倒头就睡。
醒来窗外是黑沉沉的天,城市灯光过于璀璨,掩盖住天边的星光。
阮雾打开手机,一看,已经是夜里九点多。
三个小时前,季司音给她发来消息:【晚上六点吃饭,吃完饭去酒吧,你醒了吗?你还是别醒了,你前男友过来之后一直在东张西望,我严重怀疑他在找你。我听说他打算解除婚约了,但是即便他没有婚约,我还是不赞成你俩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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