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水我已经换过了,是干净的。”
田渊柏离开太师椅,转而走到桶边,小臂倚着桶沿,躬身看着她。
裴萱萱原身娇小,不如裴御萱本人高挑,所以即便是在水中站住了,也堪堪只能露出个头来。
清澈的水包裹着她单薄的衣物,先前为了捉蛙本来就出了身汗,衣服才干透,这又被润湿了,让裴萱萱好不恼火。
“洗洗吧,一身的汗,脸上还都是些黏糊糊的东西。”
田渊柏说完,从手中变出张白巾,浸了池中的水,为裴萱萱擦着像花猫般的小脸。
还有脸说呢?不是因为你,我会成这样?
没给他丁点好脸色,尽管田渊柏现在温柔得能挤出水来,但裴萱萱哪可能那么容易被哄好,便不领情地偏过头,躲过了他的亲密动作,抢过白巾,自己擦了起来。
虽被抢走了手中的东西,但田渊柏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漠然地瞧了眼那张白巾,话题忽而被他扯到了十万八千里远。
“你叫什么名字?”
“哈?”被这么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嘴,裴萱萱怔怔,挂上了水珠的睫毛微微颤动,沉默了数秒才回答。
“大王叫我小月就行,家里人都如此唤我。”
月
第152章 肥雀儿
月亮?
裴萱萱的这话倒是提醒了田渊柏,是该放下天幕了。
径直绕过澡桶,田渊柏没有再多看她,起身的一刻,不忘裹了裹胸前松散的绸,离开了。
把她丢水里,然后就这么走了?
暗暗冲他的背影做了个毕生从未做过的,最丑陋至极的鬼脸,裴萱萱心头堵着鼓气,是怎么都发泄不出来。
要是她还会术式该有多好,这样,她就把这个王八蛋栓到树上,然后再唤一群蜜蜂,给他不断蛰上个十天半个月的,折腾死他!
桶中的水温度适宜,渐渐为裴萱萱洗去了一身的疲惫,不知不觉间,她一边洗着,头开始不停地上下点。
待到田渊柏回来,还以为这丫头早就结束离开,未曾想,竟看到她还泡在桶里,水却早已变得冰冰凉凉。
“也不怕冻坏了。”
田渊柏伸手捏了捏她仍旧还暖烘烘的脸颊,微微泛红中又带着点婴儿肥,手感好极了,便又忍不住多捏了会才放过她。
“哗啦”一声,田渊柏用灵力将她从桶中捞出,在落入他的怀中前,裴萱萱身上的水便被他施法烘干了。
现在瘫在他怀里的,是具暖暖的身体。
是还有着平稳的呼吸,有着生命力的身体。
又站在原地抱了她很久很久,盯着她熟睡的脸也看了很久很久,久到裴萱萱的身子都僵了,几欲在他的怀中来个大翻身时,田渊柏才轻轻掂了掂她的身体,将她拢了回来,抱着她回了房。
等裴萱萱转醒,已是第二天,她看到窗外天清气朗,时不时还传来几声鸟的啼叫,这种难得的静谧感,让她想再闭眼睡个回笼觉。
昨晚一夜无梦,既没有捉妖打怪,也没有田渊柏闯入她的梦境叨扰,睡得踏实又舒服,应当能算得上是她回到这个世界以来,睡得最香的一晚了。
咦,不对啊。
她不是在田渊柏的房间洗澡吗?那时他还丢下她去开天幕了,按理说,现在应该是夜晚才对啊。
裴萱萱从床上下来,推开房内的窗户,惊讶地发现外面太阳烈得灼眼,她开始意识到自己不慎跳过了什么剧情。
坏了!
零碎的记忆朝逐渐清醒的脑袋里灌入,裴萱萱记起昨晚迷迷糊糊间,是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着,而那个怀抱,散发着她最熟悉的气味。
昨晚是田渊柏抱她回来的?!
他对自己这么好,不会是真认出她的真实身份来了吧?
完蛋了!
不到两天时间,裴萱萱已经把这三个字说了三遍,以致于她都开始有些麻木,不知自己到底会在说到第几次时真的彻底完蛋。
“笃笃”
就在她神游之时,裴萱萱听到木制的窗框似乎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啄了啄,垂眸看去,发现是只制作得极其简陋的纸雀。
那是齐桑徊和她约定好的联络方式。
用仅剩不多的灵力祛了上面的封印咒,裴萱萱谨慎将窗合起,然后拿起了变回原样的纸条。
是齐桑徊在询问她进展如何了。
裴萱萱无力地甩甩薄纸,坐在椅子上的身子顷刻瘫软了下去,整个人呈个“大”字。
她有些懊恼自己昨晚睡着了,若非她没有睡去,说不准在做好那顿恶心的蛙宴后,还能从田渊柏的嘴中套出点什么来。
但从不轻言放弃是她的宗旨,凝凝神,深吸一口气,她抬起两指抹去了齐桑徊的字迹,又用灵力在上面纂写了几行细细的字,乍一看,像极了跟领导汇报工作的进度表。
化形的纸张扑棱着翅膀,这雀儿肥硕得有点异常,但裴萱萱也没放在心上,她用去体内最后一丝灵力,为这只肥雀施了保护咒,开窗随手一丢,雀儿在她的窗檐盘旋了几圈,便失了踪影。
“该去田渊柏那试探试探他的态度才对。”
望着碧蓝的天空发呆也不是办法,裴萱萱用打好的清水拍拍脸颊,为下一次的“作战”准备着。
来这也有好些日子了,但进度迟迟推进不了,裴萱萱把其根本全算在了田渊柏的头上。
田渊柏坐落在妖界的院子虽看起来大,但实际用的地方不多,除开他们三人居住的房间,其余大多是空置房。迎着鸟啼和花香,裴萱萱双手交叠,藏入宽宽的袖中,朝田渊柏极有可能出现的几个方位走去。
临近吃饭的地方,裴萱萱便闻到股不可抗拒的饭香,早上刚醒,她没有进食,恰好,肚子也在这时响了起来。
不怪她馋,明明是食物在引诱她!
擦了擦还没流下的口水,裴萱萱向飘散着食物香气的地方去,却看到妄念和田渊柏坐在里面,正吃着东西。
妄念见到裴萱萱,漫不经心的神态瞬间有了生机,眸子亮亮的,换上了个健朗的笑,冲着裴萱萱挥手。
“快来快来。”
一通热情的呼唤,将本就饥饿的她撩了过去。
裴萱萱眨眨眼,看了眼端坐在妄念对面的男人的侧脸,他没有什么表情,似乎一切如常,裴萱萱梗了梗脖子,快步走了进去。
屁股刚坐下,凳子还没捂热,便被妄念胡乱塞了一通,没过多久,裴萱萱小碗内的吃食,便堆得像座小山。
妄念:“味道不错吧?是我特地为你从人界买来的包子,哦,还有豆子磨的汁,快吃吧。”
“特地为我买的?”
“其实不必的,你们爱吃什么,我也可以将就……”
感到有些不好意思,但手却没停下,包子被裴萱萱塞入嘴中,鲜嫩的汤汁挤入口中,那记忆中的味道,立马剥夺了她最后一丝客套。
“那我不客气了!”
说着就开干,裴萱萱左手豆汁右手肉包,对着自己的嘴就是猛猛塞,就好像是吃了上顿没下顿似的。
“我和念念本就无须进食,可不就是为了你特地买的?”
直到田渊柏发话,裴萱萱才将目光投向他。
此时他正在擦拭着一柄剑,剑刃通过门外照入的光折射,转到某个角度时,偶尔会刺到裴萱萱的眼睛。
眯了眯眼,裴萱萱只需几秒,便认出了那柄剑是藏锋。
它如今,看起来是越发地锋利了。
“喜欢这柄剑?”
见裴萱萱盯着他手中的剑出神,就连嘴里香喷喷的包子也不咀嚼了,田渊柏低声笑了笑,便将藏锋收回剑鞘,同时朝裴萱萱递了过去。
不是吧大哥,老娘赠予你的神器,你就这么随随便便给别人了?
裴萱萱嘴角抽了抽,心中有些不爽,忿忿使劲咬了咬嘴里的肉,含糊到,“大王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只是一届凡人,既不会武功,灵根也差劲至极,这把好东西,您还是自己留着吧。”
“既然你总说你是个凡人,那又因何能识得这是把神器?”
“我……”裴萱萱被田渊柏的这番话噎得哑口无言,口中的包子差点卡在喉咙没咽下去。
经由田渊柏这么一挑事,本埋头猛吃的妄念也抬起头看她,眼中满是探索。
“您是谁啊?妖界的王,总不可能使把木剑吧?啊哈哈哈。”
裴萱萱能感受到对面二人一冷一热的目光在脸上疯狂游走,额间不由滴落一滴汗,好在她的刘海较多,堪堪能掩盖住这尴尬的瞬间。
“也对。”妄念点点头为她圆场,一时间,三人又陷入沉默,只有碗碟偶尔碰撞的声响。
田渊柏又盯着裴萱萱看了许久,神情淡漠,“这柄剑,就算只是把木剑,我也会好好使用的。”
这话一出,裴萱萱忍不住暗暗冲其翻了个白眼。
“毕竟,是我的妻子赠我的。”
噗!
就差一点,她刚喝下的滚烫豆汁差点从嗓眼喷了出来。
“你你你……不是,您有婚配了?”
“嗯,是我的主子。”这次回答的是妄念,一旦提起那人,她的表情总会阴下去,也不愧是田渊柏带在身边久了,连神态都和他学了个九成九。
“原……原来如此。”裴萱萱看天看地,就是不看田渊柏,又或者垂着头,喏喏喝着碗中的豆汁。
“没什么想说的?”
田渊柏捏了捏藏锋的剑柄,便感受到剑有所波动,又看向裴萱萱装作一副淡然的样子,心中有些恼意。
“既是您妻子赠予的,我更是不能要了。”
裴萱萱努力保持淡定,缓缓放下碗,打算拔腿就溜。
原来在这等着她的,是场鸿门宴啊。
画外音这么说着,她便轻抬起脚尖,开始找起了理由来。
“我吃好了,要没什么事,我就出门采买去了,前日买的东西不多,我得再去多备点。”
快跑快跑!
她的心中仍有个声音不断催促着她赶紧逃离这个修罗场,但就在她刚跑到门外,身后便响起了田渊柏的声音。
“真的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没!有!”回答完,裴萱萱只怕待得越久越破绽百出,提着长裙就往大门蹿。
妄念见裴萱萱抱头鼠窜的背影很是可怜,眉头忍不住皱起,用手摇了摇田渊柏的衣袖,“你不要再发疯了,逼她做什么?主子已经因你死了,而小月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田渊柏,你醒醒吧!”
“嚯?”
田渊柏冷冷笑了笑,抬手间,甩开了妄念揪着他袖子的手,虚空一握,裴萱萱方才用过的那只碗便闪到了他的手中。
拇指摩挲着她留下的唇印,还残留有丁点的温度,如同昨晚他偷偷抚摸她柔软双唇的温暖。田渊柏脸色更差了,忽而愤怒朝桌面上的一处看去。
一只白色的肥雀,被开了膛破了肚,此时正奄奄一息地仰躺倒在桌上,上面的禁制已被他轻而易举地破开,徒留下鸟肚子上的一道长长伤口。
目光又转向妄念,却把妄念盯得满脸茫然,田渊柏鼻腔哼出个不置可否的轻讽音调,他仿佛在自问,又仿佛在反问。
“她真的死了吗?”
第153章 重合梦境
头顶的太阳相比起以往时候格外地猛烈,裴萱萱手挽着竹篮,才走了没多久,便出了一身的汗。
今日这天气怪得很,哪怕之前太阳的光线也是如此,但也不会令她感到有什么不适,可现在,偏在她出门这天折磨她。
之前她极少对失去的强大灵力而感到过分惋惜,直到此刻,裴萱萱难得开始怀念起“清凉咒”来。
在那只肥雀中,她与齐桑徊约好在“老地方”见面,同时顺道哭诉了几句对乌泽一众的担忧以及田渊柏的难对付,字字泣血,导致裴萱萱开始幻想齐桑徊在收到字条后,会不会背地里痛骂她是猪头。
日头烘烤这这片大地,焦土的臭味熏得她有点难受。
没多久,裴萱萱额上的汗水便以极快的速度滑入了眼中,咸涩的感觉让她预感到今日必定会遇上什么倒霉的事,胡乱用袖子擦了擦,虽如此,她也想迎难而上,并不想耽误了和齐桑徊碰面的时间。
去往市集附近的凉亭没有近路可抄,裴萱萱只好再次挤入那拥挤的妖群,表情扭曲得跟个即将英勇就义的勇士似的。
好不容易赶到,她都快要被烈阳烤透了,头顶在“滋滋”冒着烟,就像个被丢在烤架上的大蘑菇。
体内的灵力早已被用了个干净,所以也无法再使用灵力隐匿自己的踪迹,一路上裴萱萱像块可口的烤肉,不得已在狼群中乱晃,她裹紧那件带有宽大帽子的斗篷,虽热,但安全系数尚且可观,毕竟一路上,似乎并没有什么妖物注意到她。
准点赶到约定好的地点后,凉亭却空荡荡的,裴萱萱取下头上的宽帽散热,估算时间的功夫,她隐隐感受到股奇怪的气息,似乎已经有谁来过了,但环顾了眼四周,她并未见到任何人影。
此处是个荒废之地,按理说,也只有她和齐桑徊会来这,要说这第三人,估计也只有那些在夜晚无处可躲的小妖借此避避风雨,所以对于她们来说,是个绝佳的接头地点。
反正齐桑徊还没到,裴萱萱便先坐上了凉亭内的石凳。
凳子冰冰凉,很快便为她散去了酷热带来的燥意。
“这个齐桑徊,往时还挺守时的,今天怎么迟到了。”
裴萱萱感到有些无聊,便瞬间戏瘾大发,抬起手腕,点点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腕表,虚空看了眼“表”,像个准点打卡上班的老板,意图抓到手下迟到的证据。
待会等齐桑徊到了,必要嘲讽她一顿,谁让齐桑徊整日就知嘲笑她“菜”的。
分了神的裴萱萱,此时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危险正在缓缓降临。
还在想着待会齐桑徊赶到后,自己要怎么揶揄她,不成想,一个她此生最不愿听到的声音,从背后幽幽传来。
“你等不到的,她不会来了。”
“田……田渊柏?!”裴萱萱的嘴张得仿若能塞下两颗鸡蛋,不住颤抖着,瞳孔失去了焦点,面色“唰”地变得苍白,犹如吃了记雷击。
男人正斜靠在凉亭等其中一个柱旁,抱着手臂,模样阴沉得仿佛随时都能把裴萱萱给吞进肚中。
裴萱萱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好像还长高了些,挨在笔直的柱旁有了比对,令他看起来更显气势。
在他盯着自己出神的一刻,裴萱萱的脑子在叫嚣着赶紧跑,她也确实这么做了,只可惜,现在如同只菜鸡的她,根本不够格做他的对手。
只见田渊柏将黑色的大袖一挥,不消片刻便闪到她的面前,五根长指牢牢卡上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拎起来悬在了半空。
许是这臭男人真下了死手的,裴萱萱感受到窒息后也不过半秒,便开始有了濒死之感,就好像,面前闪过了几个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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