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再告知我一次,你的真实名字?”
田渊柏见她索性放弃了挣扎,倒是更气了,本黑色的瞳孔即刻变得如嗜血般红,额间的堕仙印记黑得发光,犹有要将这妖界摧毁得天崩地裂的势头。
尽管被威胁到了生命,可裴萱萱还是死咬着唇不说话,甚至都开始翻起了白眼,却仍是一语不发,喉头间只偶尔溢出几声微弱的呜咽声,这也彻底激怒了田渊柏,急于求证的心思更猛烈了。
“你的嘴还是跟以前一样的硬啊,不论我如何去撬,都难以撬开。”
“还是不愿对我说实话是吗?”
“我的好师姐。”
昏暗的环境中,宽阔的密室只掌着一盏灯。
室内密不透风,所以灯盏能直挺挺燃着,和往日那随风摇曳的烛火相比,显得是那么地死板又毫无生机。
锁链随着女人偶尔的抖动而发出“铃铃”的响声,以及她那因熟睡而平稳的呼吸,在格外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尤其地刺耳。
在黑暗中醒来,裴萱萱只能依靠着那盏微弱的光线分辨周围的环境。
黑压压一片,什么都看不到,她如今能得到的信息,也只有自己身上那身不知在何时被换掉的衣裙、脚腕上的锁链,以及身下躺着的那张触感极佳的大床。
除此之外,她什么都看不到。
红色的衣裙犹如明烈的火焰,从她的肩头烧至脚踝,由上而下,颜色愈染愈深,腰间还装饰着一串金色的铃铛,随着她的动作时不时发出响声。
扶着略疼的头颅坐起,她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好像在等谁,至于是谁,她已然忘得一干二净。
大脑现在跟玻璃一样光滑,什么都记不起来。
但身上那刺眼的红色像个漩涡,将她的目光牢牢吸住,反正也没什么可看的,裴萱萱正想着这身美丽的衣裙出自哪位巧夺天工的工匠之手,可一旦开始深入这个想法,先前只是微疼的脑子,现在便开始传来猛*烈的痛感。
一个如同被雾气笼罩着的回忆,像水一般灌入玻璃般的大脑,裴萱萱捂着仿佛要被撕裂开的额,回想起了什么。
彼时她还是裴御萱的身份,而那混沌的梦中,她就是身着和现在一样的裙子,连同脚上的锁链和身下床褥,均和梦中的场景别无二致。
她还记得在噩梦中,田渊柏掐着她的脸,逼她承认着什么,渐渐靠近的脸庞,以及交换的呼吸,让这个梦境渐渐在脑海中清晰,就好像是即将就要发生的事件,与其说是场梦,倒不如称作是场预兆,更为贴切。
“醒了?”
田渊柏的声音如期而至,跟梦中的预言一模一样。
裴萱萱有些虚弱地靠上床沿边的墙,眼神空洞,在烛光的映衬下闪着诡异的光。
高大的身影缓缓逼近,把唯一的光线挡了大半,逆光下,他手中好像拿着什么东西。
“吃点东西?”
直到餐盘被术法端至身前,裴萱萱才看清了是个瓷碟,碟内摆放有形状各异的糕点。
“要杀要剐,随你的便,但你没必要这么囚着我,我不喜欢。”
裴萱萱冷着脸,却也没有什么力气去推开那碟子,静静看着它浮在半空,语气平缓。
“我为什么要杀你?”田渊柏似乎料想到了她会这么回答,有些不屑地笑了声,便将袍子一捋,坐在了床边。
冰冷的手指抚摸着她也不带什么温度的脸,裴萱萱有些抗拒这亲昵的动作,可她如今能行动的地方,也只剩身下的这片一亩三分地,便放弃了挣扎,任由他将自己揉圆掐扁。
“你能复活在我的身边,我高兴都来不及。”
许是提到了田渊柏开心的地方,他的情绪瞬间高涨,语气中带有难以抑制的兴奋,那双向上微微挑起的凤眸充满了爱意,令裴萱萱感到有些无所适从。
“我不是她。”裴萱萱偏过头,不想再去看那双饱含情意的眼睛,她害怕自己再多看几眼,会和以前一样,沉溺其中。
“你再否认千万遍,我都不会信的。”田渊柏摩挲着她的唇角,就好像身上带了个信号屏蔽器,任凭她如何否定,都只认定自己心中的死理。
见她没有再回话,田渊柏也不觉尴尬,便抬抬手,那碟点心飞快落入他的掌心,从中拿出一块她往日最爱吃的,给她喂去。
“先吃点东西吧,你都睡几日了。”
声音温柔得不似他的,像是不为了吓着她而刻意压低了嗓子,田渊柏高大的身体蜷缩在床边,看起来有些憋屈,但他倒是自得其乐得很,脸上挟着久久不下的笑,满脸期待地看向她。
“不想吃。”
将头又偏到另一侧,裴萱萱感到有些绝望,但落入了他的手中,她深知无路可退,只能以自我认为最有效的方式反抗着。
“跟以前相比,瘦了很多。”田渊柏自说自话,压根没有搭理她回答了什么,但见她不愿动口,便伸手把她往自己怀中揽,同时手臂使力禁锢着她防止她动弹,下颚蹭着她的发顶,像只无害的大猫。
“重复的话我不想再说了,田渊柏,要么杀了我,要么放我走,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
裴萱萱显得很不耐烦,不断试图挣脱着,却被对方越抱越紧,到了最后,她感觉自己的肋骨都要被勒断了。
“很重要的事?还有什么比我更为重要?”
田渊柏在她的头顶哼出声冷笑,气息喷在她的发顶,是寒冷刺骨的,“劝你最好不要试图挑战我的耐性,你清楚的,除了你,我不会给他人有什么好的耐心,逼急了,我可是会杀人的。”
见裴萱萱在怀中抖了抖,田渊柏知晓这番话对她有了威慑力,便决意乘胜追击,继续刺激着她的神经,“齐桑徊的命,对你来说也不知道重不重要,但我只是试试将她放在了一处地方,你要是还在乎她,相信也不愿看到她出什么事的。”
“田渊柏,你王八蛋!”
裴萱萱只恨自己现在没了力气,否则,下一秒,对方的脸上便会出现个巨大的红色巴掌印。
“为什么,你对任何人都怀有感情,偏偏对我总是那么无情。”
“萱萱,我们重新来过,你既已活了过来,我们在妖界重新生活。不再管世间的那些是是非非了,只剩你我,只有你我在这相伴一生。”
说到最后,田渊柏甚至有些哽咽,他垂下眸子,模样有些哀伤,搂着她的手却越缩越紧,就怕她和从前那般,像个仙子,在他的面前毫无征兆地羽化登仙,离他远去。
“田渊柏,我选择回来,是真的有事要做,而不是再和你谈情说爱的。”
“我们的恩恩怨怨,早已在母泉的面前结束了。”裴萱萱嗓子干哑,似乎也有些哽咽。
“是吗?”虽然听到她如此果决地拒绝自己,但田渊柏却罔若未闻,亲了亲她的发顶,语气反倒轻松起来。
“那我如果非要强留你呢?”
第154章 脱轨
自那日之后,田渊柏常常来这处昏暗的地带探望她。
但说是探望,其实不过就是来折磨她取乐罢了。
“看我。”田渊柏笑着捧起她的脸,用唇衔着块糕点就要往她嘴里送。
“不吃。”
裴萱萱已经不知道重复这个拒绝的动作多少次了,可眼前的人非但耐心十足,甚至还时常在她面前露出副心满意足的表情。
变态!
她暗暗“嗤”了一声,不屑跟他废话,同时也在想自己当初是否太怂,就应该认下身份,继而欺骗他的感情,然后将那罗盘骗走。待救出乌泽一众,届时她是再次回到现实世界还是一路逃亡,都无所谓了。
至少,比一直被他困在这浪费时间要好。
“不吃,那就亲我一口。”田渊柏果真无视了她带有愠怒的脸色,还不要脸地将侧脸伸过去,朝她讨要一个亲吻。
“不吃还要亲你?笑话。”
裴萱萱莫名其妙,就差没给他一巴掌。
本以为田渊柏还会跟之前一样,不停厚着脸皮强迫她赏个吻,但在他的世界中,时间好像突然静止了。
他静静坐在床沿,紧握着她的手,并没有再说话。
这下,到裴萱萱忍不住了。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我出去?你把我关在这,每日大眼瞪小眼的,有意思吗?”她有些气急,毕竟现在乌泽一行生死未卜,她只心系于这件事,旁的,是理都不想理。
“你先告诉我,你一心想要那罗盘做什么?”
对方似乎是松了口气,裴萱萱很明显看到他的身躯垮下几分,竟有些心生爱怜。
呸呸呸!这兔崽子定是又给她使那楚楚可怜的伎俩,她不会上当的。
缓了好一会,裴萱萱不知该说真话还是假话,虽不知他究竟是如何认出了她的身份,既事已成定局,她也不打算再瞒。
“自我离开的那日前,乌泽他们便无故消失,我觉得这是莫离诱我现身的奸计。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去救他们。”
“哈哈哈哈哈!”
没待裴萱萱说完,田渊柏便仰天干笑几声,安静的环境中,他的声音绕啊绕,像有人拿了个喇叭在她的耳边不停重复回放着。
“你现在什么都没了,没了灵力没了武功,成了个活生生的废人……”田渊柏瞬间转头瞪着她,眼内的红血丝似乎也在告诉她,这几日,他也休息得不好,“竟然还妄图去莫离的手中抢人,师姐,我可真是小看你了。”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冰冷,又像在嗔怪,裴萱萱缩缩脖子,将正欲提及的“裴御萱”三字,咽回了肚中。
“知道我怎么认出的你的吗?”
长指撩起她的衣带,红色的带子被一串金铃缠绕,二者难舍难分,就算是要解,也得耗上些时间。
田渊柏也不急,低下头细细为她分开缠绕的结,但微微提高的音量,似乎也不难听出他的不耐。
“你还记得我有阴阳眼吗?”带子在他的指间灵活转动,他如一位手指灵活的织女,在编弄着最得意的作品。
“那时,我与裴御萱初次见面,便在裴御萱的体内探到了你的真身,误以为你是只道行极高的妖怪。田家世世代代驱妖降魔,怎么可能放任这等妖怪在世间为非作歹?”
“后来,般若封印了我见过裴御萱的一小段记忆,只可惜,他学艺不精,只封印了我和她见面的记忆,却没有封去我笃定她是妖的记忆。”
“就这样,我还是上了山,拜入天筑,成了你的师弟。”
“只是为了……”
说到这,田渊柏顿了顿,低垂下的头猛然抬起,紧紧盯着裴萱萱。
你
言罢,他快速地在裴萱萱的唇上落下一吻,其速度之快,令她压根没有反应过来,只呆傻在原地,唇边还残留着一丝他的味道。
“但人算不如天算,师姐,我爱上你了,外加你一直在为天筑门,为人间除害,我便开始在心底为你开脱,企图说服自己。妖其实也有好妖,我可以试着接受它们。”
裴萱萱听及,长叹口气,又笑笑,无奈地捏了捏他的手指。
原来,田渊柏从一开始就看到了她的真实模样,裴御萱那副美丽的皮囊,在他的眼中,无异于是个障眼法。
而令她感到不可置信的是,在他第一次便看清了她丑陋的真面目后,竟然还会爱上她,裴萱萱回想起自己这副曾在现世被唾弃万次的脸,心底竟有些感动。
这世间,真的有人会不顾长相,而唯爱一人……吗?
“田渊柏。”
她眨眨眼,表情恳切,“既然都说开了,那我也想告诉你,我不是妖。”
“我和裴御萱,也不是同一人,但现在很难跟你解释清楚。我和裴御萱的关系,就像……像是一株并蒂莲,虽双生,但完全不同。”
“早猜到了。”田渊柏低声回应,似是握有十成十的把握。
“那日我见她,她的眼神和你完全不像。”
“那你还……”裴萱萱眯着眼,有些不解。
“诈她的,她似乎想来妖界拿什么。”
话音未落,田渊柏的掌中便出现了裴萱萱梦寐以求的那方罗盘,银色的光包裹着它,也不知是不是她着实馋了太久,为它添了层滤镜。
“不老池只封存着这一份宝物,你们,都是为了它来的吧?”
法器的光亮将黑暗的四周照亮,也照亮了田渊柏略带憔悴的脸,裴萱萱没忍住,下意识抬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还说她呢,他也瘦削了不少。
被裴萱萱猛地一触碰,田渊柏有些意外,但似乎十分沉溺于此,便闭上眼,在她的掌心蹭了蹭。
他的确瘦了许多,从前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不再有,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薄皮包着骨骼的立体模样,多了几分成熟与深邃,但也使得他看起来更邪气了。
“为什么不成仙呢,田渊柏?”
终于,裴萱萱还是问出了心中最想问的那个问题,田渊柏一怔,忙敛下手中的光芒,歪头睨着她。
“我找了你很久,最后翻遍了每个角落,都找不到你。”
“便想着来这抢下这宝物,用它寻你。”
“却还是无疾而终。”
他没有直面回答裴萱萱的问题,而是吸了吸鼻子。
不喜他人逃避问题,裴萱萱略带愤怒地扯上他的衣领,将他一把拽到面前,用质问的语气又问了遍:“田渊柏,我问你,为什么明明能成仙,你却要做个堕仙!”
“你知不知道那是你升仙的最佳机会,书里你的结局就该如此,为什么你不顺着天意来走!我有时真的搞不懂你是真蠢假蠢!”
裴萱萱喘着粗气,一股脑将肚子里的话吐了出来。对啊,他明明就该和书中写的那样,飞升成仙,然后再将裴御萱斩杀,最终达成皆大欢喜的HAPPY ENDING结局。
“但是那里没有你。”
“仙界没有,妖界没有,人界也没有,每一处角落,都没有你。”
田渊柏被她揪着衣领,眼神却已涣散,痴痴瞧着她,就好像是想要将她的模样深深刻入自己的脑海中。
“我不在乎你究竟是谁,更不清楚你为何执意要让我成仙,我只知道,你抛下我,你不要我了,这就是既定的事实,不对吗?”他仍昂着头,满脸无所畏惧的样子,却反倒让裴萱萱的心痛到极点,莫名生出股愧疚来。
“那你也不能成堕仙。”
松开一直拽着他衣领的手,裴萱萱能感受到自己的颤抖,外加这段时日她从未进食,都是依靠着田渊柏为她输送的灵力维持,如今情绪一上来,她的眼前忽而白茫一片,耳边嗡鸣声不断,仿似下一秒她就会撑不住倒下似的。
“你在乎吗?你在乎我会成为怎样的人吗?”
“哪怕我在误以为是你灭我族门时,我也狠不下心对你痛下杀手,难道你还看不出我对你的感情?”
田渊柏越说越激动,才平复下的情绪又瞬间高涨,眉心的堕仙标记闪烁着黑光,阴厉得仿佛能将人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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