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没有将裴萱萱的话放在心上,田渊柏自说自话,领着她又在不老池周围环了一圈,好像不满足,又走了好几圈,直到一阵强风刮过,他咳嗽了几声,才被裴萱萱止住。
“这里什么时候修筑不行?你回去养好伤,来日方长。”
裴萱萱眼眶发热,就怕自己下一秒会把大滴的泪珠释放出来,她摇摇田渊柏的手臂,态度温和,将他带回房休息的策略,间接转为了循循善诱的方式。
“是吗?真的可以来日方长?可你明明不要我了,我想着,趁你还有丁点心思愿花在我身上,便将这处尽快修筑好,哄你开心,咳咳咳咳……”
田渊柏又开始剧烈咳嗽,伤口扯得他很疼,但在面对裴萱萱时,他并不想表现得过于明显,只可惜方才已是到了他忍耐的极限,如今,他仿若在等待着不可承受的疼痛降临,脸色铁青,看起来很是脆弱,要是再吹来一阵风,怕是能将他刮倒。
“田渊柏,你成仙吧。”
按书中的剧情,继续勇敢地走下去吧。
裴萱萱心想,但这下半句话,她并未直接说出口。
“呵,成仙?那你有没有问过我的意愿?”田渊柏冷冷地笑笑,握着她的手骤然收紧,把她给吓了一跳。
你成仙吧
“还是说,你嫌我缠你缠得紧,所以想把我变成和计蒙那样冷冰冰的神?这样,日后也不会再有人痴缠着你,你自由了。”
“也对,若能甩了我,你愿付出一切。就如同当初那样,你轻飘飘的一跳,让我的心也跟着你一起死了。”
“可你知道吗?我本想跟你一起死的,是问天在关键时刻把我拉住,又在母泉设了禁制。我再也无法进入母泉,也无法跳入其中下去陪你,便像是只孤魂被迫游走在空荡的人世间,活成了具行尸走肉,顶着副腐烂的躯壳搜寻你的踪迹。”
“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你陪着我,你现在想握住我的命门也行。”
“你究竟想要什么呢?权利?金钱?地位?我都可以为你拼来,你选我吧,我和以前一样的乖。”
裴萱萱的双唇翳了翳,安静地聆听着,而她那张伶牙俐齿的嘴,此刻却是连个简单的字符都蹦不出来。
她望进田渊柏忧伤的瞳孔里,感到了他前所未有的委屈和痛苦,既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徘徊在喉腔里,犹如根尖锐的鱼刺。
但鱼刺又仿若在某一时刻转移了位置,狠狠在她的心上也扎了一下,疼得她的心脏狂跳,几欲跳出了心房,激得她泪眼婆娑。
第158章 “她就是我的了。”
风是无情的,所以它不要命地狂乱吹着,像是要将紧紧拥抱在一起的两人吹散。
二人在风中抱了许久,久到裴萱萱再次听到了田渊柏的咳嗽声,虽然他极力在尝试隐瞒,但其胸腔的剧烈颤动,压根无法让她忽视。
裴萱萱紧了紧手臂,继而快速松开,她叹息一声,知道自己是到了要放手的时候。
“还没抱够?”大风将她的两侧鬓发吹动得往一侧偏,外加语气柔婉,为她平添一股动人的美。
田渊柏笑笑,替她将发揉至耳后,捧起她的脸,在其上落下个轻吻。
他随了她那么久,她只要有所动作,哪怕只是个简单的手势,他都能立马清楚她的想法。
她这是原谅了他,也接受了他。
一如那日她并不抗拒自己的接触,他坚信,她的心里始终是有他的位置的。
不想再做那困囿的云雀,田渊柏深深望着裴萱萱,见她的表情没有变化,仅需一个眼神,便知晓她要说什么了。
“是是是,我马上回去休息。”
裴萱萱见他难得主动积极,猜想他可能是精神上得到满足了,刚想呛声他几句,却忽地感觉脚下一轻,整个人被田渊柏横抱了起来。
“田渊柏!你干嘛啊。”
田渊柏:“抱自己的人,还需要什么理由?”
“你说对吧,师姐?”
自重逢后,她极少见到他心情大好,他难得冲裴萱萱眨眨眼,那双凤眸弯成两道弯月,星子仿佛坠入了他的眸中,在天光的映射下,发出夺目的光辉。
她好像被吸了进去,忍不住抬手去抚上田渊柏那双勾人的眼,从前只觉得里面浑是对她恶劣的厌恶,之后又是满溢的情意,如今,她竟能从中品出些不同的情绪来,那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恬淡平和,仿似放下了什么执念。
到底是她成长了,亦或是田渊柏成长了?
又或者,是都长大了。
这抹神光仅为了她而存在,不是因为曾经那副绝世的皮囊,也不是因为裴御萱的身份,而是只为了她,为了她裴萱萱而出现。
少年怀中拥着他最爱的人,他没有动用灵力,而是像个寻常人家的孩子,一步一步地走,一步一个脚印,不贪快,也不求慢,只求每一步都稳稳当当,实实在在地踏足在这片土地之上,希翼能和她度过每一个普通却幸福的日子。
剜下胫骨上最少有肉的那片皮肤,田渊柏疼得倒吸一口凉气,裴萱萱将他按在怀中,防止他乱动。
黑色的骨头露出大片,齐桑徊被吓得退后几步,嘴唇不住打着抖。
她从没见过中毒至此,却看起来平安无事的人,要是在皇宫,齐桑徊高低得拉他去太医院好好研究一番。
“看来毒已经遍布全身了。”齐桑徊将手中的匕首擦净收好,努力收下她往日最喜一惊一乍的表情,面色凝重地看向裴萱萱。
“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田渊柏额上布满了汗,滴落在裴萱萱的胸前,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因被裴萱萱看到他丑陋的这一面,而感到羞愧。
可裴萱萱哪会想那么多,见田渊柏黑色的骨头散发出阵阵毒气,心被揪得生疼,只剩担忧和难过,“那你现在感觉如何?会不会就是因为这个毒,所以导致你心口的那道伤久久未愈。”
“死不了。”田渊柏蹭蹭裴萱萱的锁骨,柔软的发丝摩挲着她的皮肤,引起她的一阵颤栗。
都到了这时候,还想着逗她!
裴萱萱感到有些窝火,拱了拱他的头,和齐桑徊交换了个眼神,便随意找了个借口,把田渊柏这祖宗给哄回了房。
“我看,事情肯定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齐桑徊两指撑着下巴,在隔壁厅内走来走去,晃得裴萱萱眼晕。
“毕竟是半仙,这种毒对他来说,虽不致命,但也定是折磨得紧。”裴萱萱玩着自己腰际的飘带,魂不守舍的。
现在屋漏偏逢连夜雨,一边是祈求能赶紧前去救下乌泽一众,但田渊柏这边,她似乎也无法放下心来,哪怕他现在松口愿意借她罗盘,她也没法说服自己离开。
“计蒙最近有和你联系吗?”裴萱萱脑中猛地钻出个名字,如今可以帮助她破局的,似乎也只剩下计蒙了。
可惜齐桑徊也只是摇摇头,给了她准确的回答,二人一时间,又陷入了沉默。
厅外的天色突然变得格外明亮,与往日里天幕放下或收起的状态不同,闪着诡异的光,与其说是光亮,不如说仿若有哪位世外高手到此一游,仙气满布,令人无法忽略。
裴萱萱与齐桑徊再次对望了一眼,有点诧异地齐刷刷朝门外看。
难不成田渊柏这家伙是骗她的?他不会扒在门外偷听了自己和齐桑徊密谋的话吧?
这些话虽也没有什么保密的必要,但毕竟她也不想让田渊柏认为在这件事上,他起了零作用,所以才将他哄回了房再和齐桑徊密谋。
正犯难之际,裴萱萱还在打着腹稿,盘算着要怎么跟田渊柏说明,一个纯净的男音从门外传来。
“是在唤吾?”
熟悉的身影从微掩的门口出现,仅只需看清对方的一片衣角,裴萱萱便能快速将对方认出。
“计蒙!大佬!!!”她激动得差点就要上前抱住计蒙的大腿,可一想到田渊柏那大醋罐子还在隔壁,兴许还未睡下,她又立马收敛了动作,开心得在原地手舞足蹈。
“你可总算来了!”齐桑徊好似和裴萱萱共了脑,先一步上前去抱住了计蒙的大腿,引得计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惊呼出声来。
而难得见到这位仙风道骨的神仙显出不知所措的模样,裴萱萱张大眼好奇地隔岸观着,唇角的笑怎么都压不住。
“二位辛苦了。”
摘下帷帽,计蒙接过齐桑徊狗腿般递来的手帕,将额上惊出的冷汗拭去,才落了座。
“我们现在是真的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裴萱萱绞着手指,像个犯了错的小孩,这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她不知该和计蒙先从何处说起。
“旁的无关紧要的事,暂且先放一边。”计蒙抬手虚空拍了拍,同时示意她们二人坐下,在轻抿了口茶,润了嗓后,才继续到。
“先听完我说的,你们再慢慢说。”
计蒙的神色倏地变得严肃认真起来,裴萱萱鲜少见到他的这副神态,心觉自己今日怕是撞了头彩,竟能看到这位大神不到半个时辰便疯狂转换的表情,着实新鲜得很。
可还没等裴萱萱好好欣赏过久未见的人,计蒙的眉头便轻蹙起,好似遇到了什么天大又棘手的麻烦。
裴萱萱知道,只有在遇到最危急的时刻,计蒙才会露出这种表情。
她慌了神,忙正色道:“你先说。”
“裴御萱已经复活,你们可知了?”
“都知道了。”裴萱萱点点头,表情凝重,并不想提起这件事。
“她在四处搜寻吾的踪迹。”计蒙眼眸缓缓垂下,似乎感到很是困扰。
“吾这么久没有出现,也是因为在躲着她。否则,若被她探得吾常来此处,怕是会给你们招来祸端。”
“找你?”裴萱萱感到疑惑,按理说,那日裴御萱出现在不老池,必定也是奔着那方罗盘来的,但现在计蒙又说她在费劲巴拉地搜寻他的下落,不对等的两方答案让裴萱萱心觉很是古怪。
“对了!”
脑中仿佛有两根错开的线在瞬间连接到了一块,同时也将答案书写了出来。
“那日裴御萱来此,或许就是为了抢到罗盘,继而企图用它来搜寻你的下落。”
裴萱萱咽咽口水,将这个不甚准确的答案说出口,齐桑徊瞪大了眼看她,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明显也是觉得裴萱萱的这个想法是对的。
“原来那日她来的是不老池。”计蒙沉吟片刻,捏紧了手中的帷帽,心中自然也有了答案。
“吾那日探得她的气息,虽微弱难察,但吾对于她的气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吾不愿相信是她真的复活了,还妄图心存一丝侥幸,直到随着她的气息寻至妖界入口,看到了她的身影,这才不得不确认,果真是她。”
说完这番话后,计蒙接了很长的一口叹息,就好像在他的眼中,已经浮现出了人间变作炼狱的场景。
裴御萱复活,人妖仙三界,势必会被她搅得天翻地覆,永无安宁可言。
计蒙已经预感到了,这会是场关乎全界生灵性命的硬仗。
“那她寻你是为了?”
裴萱萱见一头白发的计蒙满面愁容,虽为鹤发童颜,但此刻也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若吾没有猜错,她寻我是为了哄骗我继续助她,毕竟,她刚复活,身边的得力助手散的散,消失的消失,她想要恢复从前的威风,还得借助吾的力量。”
计蒙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砰”的一声,裴萱萱从凳上跌落,直到齐桑徊将她搀起,才回了神。
“你的意思是,裴御萱是打算集齐五妖,把她之前搁置的计划继续进行下去?”
“你和吾的想法,如出一辙。”计蒙不置可否点头,虽然并不想刺激裴萱萱本就不禁吓的心脏,可将她保护在高高的象牙塔中并非良策,既然裴萱萱也落入了棋局中,他也只能尽力而为,将这把棋下好来。
“为今之计,最好是不要让裴御萱碰到吾,乌泽他们尚且也在裴御萱的手中,不可大意轻敌了。”
计蒙喉头微动,似是还有话没说完,但一道灵力袭来得突然,瞬间撞开了虚掩着的门扉,随即,一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了门口。
“既是要降伏裴御萱这个麻烦,又怎能少得了我?”
田渊柏的眼神依次从面前的三人划过,最后落在了裴萱萱的脸上,似有些留恋,盯得裴萱萱有些不好意思,上前抓住了他的袖子摆了摆。
“我可助你们收了她,也算是我为这世间,做的最后一件好事。”
“但,在那之后……”田渊柏狞笑着一把将裴萱萱揽入怀中,嘴唇紧贴着她的发顶,眼瞳再次扫过对面二人的脸庞,声音幽幽到。
“她就是我的了。”
第159章 罗盘的指针
躺在田渊柏的怀中就是容易胡思乱想,裴萱萱随手拈了片枯黄的叶片,玩笑般贴上了田渊柏的脸。
宽大的叶片恰好将其盖住,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能从震动的胸腔处感受到他在偷笑。
“这么喜欢玩我的脸蛋?”
田渊柏也任由她摆弄,只是搂着她的手骤然收紧,勒得*她有点窒息,细长的指节停留在她的腰畔,前后左右刮蹭着,似有若无地在向她讨要着“奖赏”。
要是能一直停留在此刻,那该有多好。
裴萱萱双睫轻颤,温暖的光洒在两人的身上,让她回想起曾在天筑门那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惜死的死伤的伤,她也不再是裴御萱,哪怕想回天筑看一眼,都碍于自己尴尬的身份望而却步。
“又在想什么呢?”
见裴萱萱许久没出声也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田渊柏掀开叶片向她看去。
奈何她也只是摇摇头,躲回了他的怀中,恹恹的,让田渊柏有点不爽。
“有什么想法就说出来,憋在心里好受吗?面对我,还有要顾忌的?”
他点点她的鼻尖,语气温柔得像是要掐出了水,裴萱萱发誓,除了可恶的那晚,她再也没见过他这般模样。
“我在想,要是当初我没有赌气自戕离开,而是反倒和你说开来,会不会结果就不一样了。”
抠了抠手上的倒刺,裴萱萱声音哽咽,似是感到后悔,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她当初做下的决定,已经是当时她能想到的最佳办法了。
毕竟人无完人,每个人都不可能一辈子都做到尽善尽美,哪怕是天上最尊贵的神,也有犯错后悔的时候。
“没有什么如果的,萱萱。”田渊柏蜻蜓点水般在她的耳廓落下一吻,安慰到,“现在这样,挺好的。你我都经历了该经历的,就当作今生是来人间历的劫,如今劫难渡完,你我也圆满了。”
“可是真的圆满吗?”
裴萱萱倏地从他怀中坐起,严肃地盯着他的眼睛,“你身上的毒尚不知有何办法能解,也找不到能将你脱离堕仙的力量,外加裴御萱复活,乌泽他们又落入敌手,这也能算圆满吗?”
“圆满了,只要你在我身边,哪怕时日很短,也圆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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