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走在前端的齐桑徊暗暗笑着他们这对,甚至因为憋得难受,她的肩膀在猛烈地抖动着,裴萱萱的脸瞬间成了绛红色,别过头不去看田渊柏,手不停推搡着,悬空的脚也在来回猛晃,摆出了一副势必要将自己给“摇”下去的架势。
“我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快放我下去!”
田渊柏也拗不过,看她在自己怀中扭得跟条滑溜的蚯蚓似的,只好将她轻轻放下,无奈地捏了捏她的脸,眉尾轻挑,扫了前方的计蒙一眼,便阴阳怪气到,“刚见你满脸崇拜地看着计蒙那老头子,怎么?喜欢他的腾云驾雾之术?”
“我也会,而且云朵还能幻化成彩云的,比他更好看,更绵软,你喜欢的话,下回我造个更大的给你。”
“田渊柏,我看你才是小孩子吧?”裴萱萱咬咬唇,挽着他手臂的手用力捏了捏他的臂膀,却发觉他故意使了劲,整条手臂绷得梆硬,害她反倒吃了指疼的亏。
裴萱萱发誓,若是她现在还有灵力,定会施个“禁言咒”,让这个幼稚又聒噪的男人速速闭嘴。
“不远了。”
计蒙跟着浮在半空的罗盘,便看到趋于稳定的指针霎时又不停转动,似被周遭的灵力影响得紧,本平直的指针逐渐被灵力扭成弯曲状,很难不让人瞧出其中的端倪。
听到计蒙的这番话,在场的五人默契般噤了声,同时屏住呼吸,静待着结果降临。
只听到“咔”地一声,指针如多年未上过油的陈年物件,发出老旧的卡壳声,但没过多久,就消停了下去,尖端直指着绿洲中的一处池子。
纯净的天空被碧蓝的水倒映,水中也拥有着和现实世界同样娟丽的美景,在水中,似乎也存在有方小小的独立天地,与这个世界隔离开来。
“这汪水是障眼法,入口就在此处。”计蒙回身朝身后四人点点头,表情凝重,一副惴惴不安的模样,“但似乎,里面只交叉着几股微若游丝的气息,恐怕他们……”
计蒙还没说完后半句,众人便听到“轰”的一声,池水不知被什么炸开了来,间接阻挡了所有人的视线,好在田渊柏反应迅速,以最快的速度结了个印,透明的护罩将几人护在其中,避免了一场“水灾”。
还没来得及搞清状况,水幕便极速落下,可与其说是落下,倒不如说摊开的水幕是被人从中一刀劈开的。
裴萱萱松开挽着田渊柏手臂的手,警惕地冲着分成两半的水幕眯起眼,只见从里走出个高挑的身影,令她倍感熟悉,又在看清对方的瞬间,裴萱萱绷紧了身体内的每一根弦,整个人仿若成了只炸毛的猫。
“计蒙,许久未见。”
裴御萱轻蔑地环顾了一圈其他人,炽热的目光最终落在了计蒙的身上。
她将五行剑挽回身后,攻击的水柱也在她的动作下被敛了下去,独留计蒙那张脸庞印入她的瞳孔。直到裴御萱脑海中那张朝思暮想的脸与面前的男人重叠,她才缓过神来,语气格外激动,同时情难自抑道:“我很想你,也一直都在找你,你知道吗?”
“若是知道,为何久久不愿露面,来看我一眼?”
第161章 相见时难
从没见过计蒙如此愤恨的模样,哪怕是裴萱萱与他的初次相见被其识破了身份,计蒙也是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既不会过分嫌弃,也不会表露得过于喜爱,做什么事都是淡淡的,像一尊没有感情的神像,无法让人想象出他情绪波动的状态。
但今日裴萱萱算是开了眼了,她诧异地望着计蒙颤抖的身子,只见他双拳紧握,漠然中暗含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愤怒,像是对站在对立面的裴御萱控诉着什么。
“你觉得吾还有什么见你的必要吗?”
似乎在忍耐着不将情绪暴露,计蒙声音哽咽,眉头都快要拧成团麻花,甚至在周遭都安静下来后,偶尔还能听到他努力压制情绪的轻哼。
明明是质问句,裴萱萱却偏能从中听到丝委屈,但她若是如此形容计蒙,怕是会让计蒙觉得羞愧难当,所以她在原地踌躇,不知该不该上前掺和进这件事来。
的确,在面对曾经的挚爱时,不论人或神,都无法能保证自己是清醒的,而那些能清醒面对的,她认为都不能称之为挚爱。
裴萱萱顿了顿,在陷入了几秒的沉思后,忽感到手被什么东西温暖地裹起,侧目望去,发现是田渊柏一脸严肃地牵住了她的手。
临摹着田渊柏的侧脸,裴萱萱低声呵笑,笑得有些悲凉。
是啊,就连她这自诩只对美貌感兴趣的人都招架不住情感的侵蚀,它能磨掉人的傲骨,吃掉人的皮肉,再将深陷“爱”的人重塑成一种奇怪的东西。
到最后,经历了爱恨而存活下来的幸存者,究竟还是不是曾经的自己?亦或者,是被迫蜕变成了另一个陌生的自己?如今连她也弄不清了。
“你怎么能这么说?”裴御萱对计蒙的这番话语感到十分不快,眯起眼如即将开爪狩猎的豹,语气尤为不善,“为了找你,我在极其虚弱的情况下还闯入妖界,为的就是能快些找到罗盘去寻你,而你,千方百计地龟缩在角落不敢出现见我,怎么?你我也算是夫妻一场,许过天地的,忘了?”
言罢,裴御萱瞥了眼计蒙身后的裴萱萱,一双美目近乎眯成了一条缝,将裴萱萱盯得后背发麻,但裴萱萱也不甘示弱,瞪了回去。
好处
其实裴御萱早就认出了她,毕竟代表着裴萱萱灵魂的那张脸刻在裴御萱的体内太久太久,就跟田渊柏似的,烧成了灰都认得。
还别说,这两人还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搅在了一块,见他们紧紧牵着手,而计蒙却是对她满脸凶相,裴御萱面色阴冷,若非对面还站着个计蒙,她只想当场呕出来。
“田渊柏,你我虽素来不对付,但对于你的品味,我还曾是看好的,可千算万算,我倒是想不到,你竟会看上这么根丑陋的野草。”
言罢,裴御萱掩面抬头大笑,笑得放浪,丝毫不在乎几人的感受,挑衅味也十足,气得齐桑徊和妄念差点就要上前与她打上一轮。
也恰好在这时,一个邪恶的念头在裴御萱的脑内腾起,“杀了他们”四个字,于她的识海中左右蹿腾,将她的大脑刺激地愈发兴奋,杀戮的欲望飞快涨起,连同体内的灵力,只想与其一起畅快泄出。
“我看你裴御萱,是真的不见棺材不落泪。”听到自己心爱之人被裴御萱形容成这般,田渊柏只想新仇旧恨一起算,捏紧的拳瞬间松开,单手便轻易捏了个咒,抱着跟对方拼了老命的气势就要将其挥出。
裴萱萱赶忙将他的手按下,同时用眼神点了点计蒙,示意让田渊柏先冷静,静观其变,田渊柏这才压下怒火,将她死死搂入怀中,脸色却还是黑得可怖。
“莫再执迷不悟了,你错了太多……”计蒙不忍看裴御萱疯癫的模样,稍稍偏了偏头,带了感情色彩的语调听起来使他多了几分人味。
“吾先前为助你登位,也做了太多错事,换得现在的下场,吾欣然接受,可你不要一错再错下去,否则最后魂飞魄散,又落得什么好?”
“好?”裴御萱挑眉,即刻反驳到。
“我想要什么好处,你还不晓得?我要这天,这地,这世间的所有所有,都属于我裴御萱的。”
后退几步,裴御萱神情略带几分茫然,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双瞳倏地瞪大,里面写着满满的野心:“我裴御萱,要做这世间最大的王!”
计蒙无奈摇头,痛心地睨了她一眼,“那若是让你……让你为了我,放下心中的那柄屠刀……”
“咔”的一声,计蒙的后半句话被锋利的剑刃声生生划断,随之他的一缕白发也跟着掉落,坠入裴御萱的掌心。
裴御萱捏着那束断发,定定瞧着计蒙,并没有直接回答,但答案已是显而易见了。
“吾懂了。”计蒙失落地摆手嗤笑,膝盖半屈,若非是位仙人,估计此刻早已瘫倒在地。
也不知是在嘲笑自己在裴御萱心中微乎其微的位置,还是在笑这段他仍抱有希望的情谊,计蒙眼眶微红,继而笃定地望向她的脸,她还在盈盈对他笑着,但眼中不再饱含任何感情,计蒙深知两人再也回不去了。
“你裴御萱,从来不会为任何人停下脚步。”
“你说的没错,计蒙,果真还是你最懂我。”裴御萱一脸无辜地眨眨眼,表情轻佻地将计蒙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邪恶的气息为她镀上层刻薄的颜色,如一朵变种的雪莲,明明看起来纯白无暇,花蕊里却住满了吃人的虫子。
眼白逐渐漫延出红色的血丝,她的脚仅轻轻一踏,身下的水池便被下了个金色的禁制,原本松动的封印又被其稳固,裴御萱眉头暂且松下,将挽在身后的五行剑扭至身前。
“既然你无法说服我,我亦无法驯服你,那我只好亲手送你一程,反正,世间爱我者众多,我总能再找到一座和你相同的青山。计蒙,这次是你没有选择站在我这边,下了地府,你可别在阎王爷面前说我的不是。”
众人见她摆出一副随时应战的姿势,均做好了打场硬仗的准备,唯独田渊柏还将裴萱萱紧紧抱在怀中,生怕她遭受波及。
可裴萱萱也不是傻子,她早有预感会走到如今与裴御萱斗法的地步,只是她没有料想到会在拯救乌泽一众的途中便与裴御萱撞上,但一回想,与其说是不凑巧撞上,倒不如说是裴御萱提前收到了什么风声,早就在这等候他们多时了。
裴御萱手中的五行剑发出火光,脚底缠起池水为她护法,身侧环绕着金色的火花,她的攻击很快,尽管裴萱萱的身前有三个实力不俗的伙伴迎战,她还是担心不已。
“你去帮他们。”裴萱萱拱了拱不愿松手的田渊柏,神情凝重,但对方却淡漠地摇摇头,怎么都不肯离开她半步。
“要是他们三个被裴御萱揍出个好歹来,我就捏死你!”只怪自己现在是个废人,但凡她还有一点灵力,裴萱萱都巴不得能上前迎战,跟曾经的那个“自己”打上一架。
五行剑似乎被裴御萱驾驭得很好,外加其天生充沛的灵力,释放出的威力难挡,尽管计蒙身为神,但在裴御萱奋力的追击下,抵挡之时也显得有些吃力。
“先带她走,她现在没有办法对付这种场面,将她留在这只会吃亏。”计蒙猛地回头朝田渊柏大吼,他一头白色的长发在裴御萱释出的强大灵力下胡乱翻*飞,露出的那张俊秀的脸却布满了绝望,就好像下一秒他就要被裴御萱撕碎。
“不,计蒙!”
裴萱萱大喊,在田渊柏的怀中挣扎,那种被迫分离的疼痛感又刺遍了她的全身,上次她失去的是乌泽他们,而这次,难道她又要失去计蒙他们吗?
“主子,快走吧,这柄剑威力巨大,我们有些扛不住了。”妄念嗓子沙哑,像是拼尽了力气在劝她离开,裴萱萱不停晃着脑袋,痛苦不堪。
又一次,难道又一次要让她面对分别吗?
“臭女人,还不快溜?平日你那些教我逃跑的本领呢?田渊柏,你快把她拎走,这里我们撑住。”齐桑徊见计蒙和妄念都劝不动裴萱萱,只好也加入其中,结印的双手已被裴御萱释出的灵力反拧大半,再坚持下去,她清楚她的手会被生生折断,但她还是强忍着疼痛努力劝裴萱萱离开。
“不……不要打了!裴御萱,你先停手,换老娘跟你打!”
裴萱萱不停挣扎,不自量力地要冲出去跟裴御萱拼命,然而裴御萱早已杀红了眼,五行剑释出的色彩混做一块,变作团丑陋的黑灰色雾气将她包起,滋养着她失控的灵魂。
“你以为你打得过她?”田渊柏无奈用出捆仙绳将她捆住,将裴萱萱的头扭到激烈的战场处,“连他们三个都斗不过她,你上去送死?”
田渊柏话音刚落,几道强劲的灵力便朝他们袭来,速度之快,连肉眼都难以捕捉,直到被田渊柏迅速开盾挡下,裴萱萱才知道他们刚刚被攻击了。
“看到了吗?裴萱萱,这就是裴御萱真正的实力。”田渊柏捧起她的脸,睁大双目看着她,却见她已是木然,便心疼地把她抱入怀中,伸出两指,对着前面的三人不停输送着灵力。
“别想着逃了,放心吧,今日你们五个,外加底下那三只不听话的贱东西,我会让你们死得整整齐齐,不会让你们在黄泉路上孤单的。”
裴御萱又向面前挥剑数次,直接拦截了裴萱萱所有的退路,而裴萱萱此刻能感受到,田渊柏搂着她的手在剧烈地颤抖着。
先前表现得游刃有余的田渊柏,如今竟都对裴御萱的这股能力产生出了生理性的恐惧,裴萱萱顿时感到万念俱灭。
莫非,他们今日真的会如同裴御萱所说,要交待在这了?
第162章 野草之力
绿意盎然的绿洲被裴御萱释放的混沌之气笼罩,算不上昏暗却也压抑得很,令裴萱萱想起了曾被丁沥关入纯白结界的那天。
气息相似,手法也相似,很难不让裴萱萱联想到此时的裴御萱是借助了丁沥的什么东西复生的。
难道是……凭借了丁沥留下的那颗内丹?
身侧仍抱着她的田渊柏此时正喘着粗气,似乎已是使出浑身力气与裴御萱斗法,可他胸口的伤尚未痊愈,间接影响了他的发挥。外加还要护着一旁的她,一颗心被掰成三处用,论谁都难以撑下去。
“你注些灵力给我,我去试试能不能干扰她。”
眼看搂着她的手臂逐渐脱力,裴萱萱咽咽口水,向田渊柏发出了请求。
“妄想。”果不其然,田渊柏拒绝得干脆利落,又好像在不经意间提醒了他,于是,抱着她的手又恢复了先前的力量,将她勒得有些窒息。
“这样僵持下去,我们五个都得死在这,你借我点灵力,让我试试吧。”
裴萱萱蹙起眉,掌心贴上田渊柏的小臂,尽量放低了声音呵求,“我不想死,也不想让你们死,就让我试试好不好?”
“我不会再让你有逃离我身边的可能。”田渊柏鼻腔喷出的气息拍上她的眼皮,暖暖的,让她既感到安心,又有点想掉眼泪。
“我怎么可能会离开你。”她扭了扭身子,努力展开双臂,环上他的腰际,伏于他的胸膛上小幅度蹭了蹭,“我发誓,绝对不会让自己遭受危险。”
“你是要去挑衅她的权威?裴萱萱,先前你夺她身体,她可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那你觉得,当你出现在她的面前占据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后,她会手软吗?”
“你到底明不明白,裴御萱现在可是连计蒙都要杀的!”田渊柏被气得眼睛发红,凤眸朝上挑起的角度更大了,怒不可遏的模样吓得裴萱萱不知该如何应答。
的确,挡在他们面前的三人反而是裴御萱不甚在意的,要说是最恨最想除去的,就当属他们这一对了。
裴萱萱深吸一口气,按住了田渊柏置于她腰间不停颤抖的手,语气柔得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
“但她说得没错,田渊柏,我就是一根丑陋又无用的杂草。乘上了东风,我才能借得她的身躯做了这辈子都不敢想象的事。权利、美貌、地位,经过了这么久,我才发觉它们其实都是罩在我身上华美的枷锁,所以我开悟了。虽入她的身由不得我控制,但怎么说我都算是半个偷盗者,是书页中寥寥几笔的甲乙丙丁,我的出现,或许也只是为了助你能成功斩杀她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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