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喜欢的,不过就是裴御萱的这副皮囊罢了。”
裴萱萱笑笑,美艳的脸蛋却浮上抹自卑,远处的铜镜无意照出了她的脸,惊诧间,她慌张地抹去眼泪,又换上了以往强装出来的孤高姿态,但怎么瞧怎么不对。
原来做了那么久的裴御萱,终点却还是围绕着自己的心瞎转。
不属于自己的皮囊,无论再如何摄人心魄,也是无用的。
忽而在心中升腾起一个或许会影响终身的决定,裴萱萱鼓足了勇气,在田渊柏的唇上落下如羽毛般轻柔的吻,浓密的睫毛划过了他的侧脸。
而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田渊柏的长睫也跟着动了动。
从田渊柏身侧醒来,裴萱萱全然忘了自己昨晚究竟何时睡着的,也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蹿到了他的床上搂着他睡了一夜。
反正当睁开眼看到了张放大版的俊脸时,裴萱萱被吓得差点尖叫出声,大脑断片了好一会才缓过来。
天刚微微亮,她调整好情绪后,又为田渊柏整理了一下被她弄皱的里衣。
红着脸推开门,裴萱萱装作无事发生般淡然,可难以褪去的红色早已出卖了她。
“嘴唇怪软的。”意犹未尽地摸了摸自己的嘴,裴萱萱觉得自己现在像极了个趁人之危的老流氓。
昨晚在脑袋极其混乱的情况下,自己竟然主动吻了他,好在这人还死死躺着,否则要是被他抓到,不知道要被他揶揄多久。
宿敌怎么了,她还不是想亲就亲?
宿敌怎么了?亲了嘴难道就不能相爱相杀了?相爱相杀了就不能再亲了?
经由一晚上的愤懑、纠结、犹豫,她的心中早已摆好了一套歪理,拧着嘴拍了拍手掌,终是于心底说服了自己几分,便朝问天的长老阁走去。
脚踩着黄澄澄的桂花一路走来,她只觉鞋底都染了花香,敲开长老阁的大门,她看到问天就仿似在专等她一人,正坐在正对大门的主椅上,抿着茶静坐。
“我问你好几次了,这是最后一遍,你到底有什么办法救你那可怜的徒弟?”
裴萱萱冲上前直截了当地发问,而问天早就料到今日会有这一出,垂下的长眉抖了抖,便不再逃避,望了她一眼,回到。
“他体内其实是被下了蛊。”
“下了蛊?”她惊讶地重复了问天的话,然后在问天的指示下坐上了一侧的客椅。
“不是中毒?”
“不是。”问天将吃到嘴中的茶渣吐出,看到裴萱萱着急的模样,竟偷偷笑了出来。
“笑什么啊,长老,你徒弟要死了!”
裴萱萱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实在不懂这些大人物脑子里奇怪的想法。
“你好担心他哦,萱萱。”问天乜了她一眼,白色的长眉一侧挑起,语气如同在试探什么。
“难道你不担心?”
裴萱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着实受不了他这副卖关子的做派。
听闻她如此回问,问天沉默了几秒,长眉即刻垂了下去,掩盖了一半眼瞳,让人有点猜不透他的心思。
“其实我起初并不打算说与你方法,若不是陵游执意让我给你自行抉择,我倒宁愿你就此放手。”
放手?
呵,放什么手?
真以为田渊柏死了她就能安然无恙地存活了?
“说说说。”
显然是没了耐心,裴萱萱从一旁的桌上拎了颗葡萄润润嗓,继续催促着他。
“陵游告知我,说他体内的蛊凶狠至极,名唤‘人蛊’。”
“什么东西?”疑问灌满了脑袋,她现在本就一团乱麻,让她多思考些问题,怕是都难以办到。
她现在只需有个人告诉她,怎么做,如何做,如此便好。
“‘人蛊’,顾名思义,就是用人炼制成的蛊毒,其效果威力,远大于一些生物淬成的蛊。”
问天欲言又止,抿抿唇,在裴萱萱的眼神威压下才接到,“现在他体内的蛊还在吞噬着他的内里,而要想逼出这个蛊,只能用相同的外力,也就是‘人’。”
“陵游那处尚存有一个灵器,是以专门用来吸收些世间难解之毒,它便是其中的媒介。”
说得有些多了,问天感到口渴,便呷了口茶后又启唇:“但你也知灵器只能作为媒介,而真正的主力点便是在于‘人’。”
裴萱萱倏地拍桌而起,她明了,她愚笨的脑子终于明了。
“意思是,让一个‘人’去用内力将其蛊毒逼出,再凭借媒介吸取,这蛊便算解了?”
“聪明嘞。”问天捋了捋胡子沾上的茶渣,满意地点点头。
“知道了。”
“我这就上药王谷借灵器。”
提步就要往外赶,裴萱萱甚至忘了跟问天道别,转身就朝大门冲去,未料竟撞上赶来的华竹。
“慢着。”
华竹高大的身影将裴萱萱牢牢拦住,她有点诧异自己的师尊竟会猜到她所处的方位,然后赶来。
忽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便满脸埋怨地扭头瞪了问天一眼。
“做这种大事,总得经过你师尊的同意不是?”
问天耸耸肩,一副甩手掌柜的模样,就好像田渊柏的事情与他无关似的。
“他可是你的徒弟!”裴萱萱再次强调,但立马被华竹打断。
“是他的徒儿,他自会解决,萱萱紧张什么?”
“他是我的师弟!而我身为天筑门的首席,这是我应做的。”
“可你最应做的,不应当是以天筑门这个大体为重吗?”华竹脸上难得挂上愠色,语气也比以往要来得重,裴萱萱知道他担心自己,可就是无法领下这份情。
因为,田渊柏她是救定了。
“师尊……”
上齿紧咬着下唇,让原本嫣红的嘴唇呈现出如血的色彩,裴萱萱双手藏于宽袖中相互搅弄着,事到如今,她也不知该不该以心中的这个理由作为搪塞。
但田渊柏身上的蛊毒必须得尽快解开,再晚些,只怕是说什么都无用了。
眼一闭一睁,她好像下了个很大的决心,话没经过大脑便脱口而出。
“我……我对田渊柏是有感情的。”
“男女之情的那种感情。”
第112章 密道中的思忖
时间的指针犹如被什么术法静默住了,一动不动,华竹怔愣在原地很久了,不知究竟是被裴萱萱的这番情感打动,抑或是无法相信她会爱上谁。
“不会的。”
华竹不停摇着头,不可置信地瞪着她。
“你不会爱上任何人的?对吗?萱萱。”
“你答应过吾的,你不会爱上任何人的!”
近乎是嘶吼,裴萱萱从未见过师尊如此歇斯底里的样子,被他的一声吼叫惊得不敢出声,本欲搪塞的话语在嘴里转圜了一圈,又被吞回腹中。
“萱萱,你看你把你师尊气的。”问天赶忙上前打圆场,把裴萱萱护在自己的身后,又上前为华竹顺着气。
“徒儿间的情感,真切,纯真,你又何须动这么大的肝火。”
“还好意思说?还不是你这好徒弟闹的。”华竹气得双目涨红,从未见他这般样子,不曾对华竹有畏惧感的裴萱萱,此时竟对这个陌生的师尊感到有些害怕。
“别动怒啊,小心急火攻心,待会成堕仙了~”
问天一边打着哈哈,一边朝身后的裴萱萱使眼色,裴萱萱立马了然其意,对问天点了点头,立马对华竹匆忙行了个礼便速速跑路了。
“师尊息怒,但如今眼下是为救师弟要紧,旁的,等我救回了师弟,届时再亲自去您的掌门殿领罚。”
“萱萱!你给吾回来!”华竹仍不依不饶,势必要找她问个清楚,问天见状赶紧又抬手将华竹伸出的手拉回,继续为他顺气。
“师兄,我们老了,就别再瞎掺和这些事了,即是年轻人的事,就让他们自行去解决,你就莫要再瞎这份操心了。”
“瞎操心?!”
华竹眼看裴萱萱已然溜远,背影也早已消失在视线内,便转而回瞪了问天一眼,稍稍消下的怒火又攻上了心头。
“吾将萱萱教导至今,总算得上她的半个亲人,她如今这么不要命的救你那徒儿,你让吾怎能忍心眼睁睁看着她去送死?”
“送死又怎至于。”问天吐了口浊气,把华竹搀到主椅上,以手掌为其扇风。
“我不会让萱萱出事的……”
“师兄,你不能护他们一辈子的。有些事,总得交给年轻人自己去领悟,待未来当他们能以独当一面之时,遇到问题便不会像现在这般手足无措了。”
问天的话不无道理,华竹白色的睫毛随着他的眼眸垂下,尽显神清骨秀飘萧,却难掩他面上的哀情,而后华竹像是认命似的,将眼阖起,双拳紧握着没有再说话。
这是她第二次来药王谷,只可惜两次前来都为急事,裴萱萱悲叹自己每次都因同一人而不*得好好欣赏谷中的风景,又觉手头的事耽搁不得,便迅速加快了脚步。
南星许是早就猜到她会前来,早早就在浮空的楼阁中等待着她。
顺着刷了层红漆的镂空长梯直上,裴萱萱误以为自己是来到了天庭。或许是因为楼阁设置得较高,便使得整个楼阁犹如坠入了云端,中庭空出的位置烟云缭绕,站在长梯上向外看去,朦胧却清新,美不胜收。
真是可惜了这个时代没有生产出相机。
“师姐。”
裴萱萱正努着嘴惋惜,却听到楼上来自南星的呼唤。
南星前来相迎,一路携着她来到了阁楼的偏房。
匾上清晰地刻着“灵器阁”三字,裴萱萱挑挑眉,只叹陵游倒是个直接的人。
跟在南星的身后走着,离取灵器的位置还有些距离,二人一前一后没走几步,便又钻入了个密道。
密道虽暗但也掌着足够的灯火,光亮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挡了大半个走道。
“师姐对渊柏真好。”南星先挑起话头,但因需得在前面引路,且密道的走道狭窄,便没有选择与裴萱萱并肩而行。
“毕竟认识久了,基本我下山做什么师门任务,也是他一直陪着。”
她有点诧异南星打破尴尬的话题会是这个,但心想或许是他在药王谷待久了,有些憋闷,便想寻个小道消息来听听,以缓解每日无聊的修行。
“何况他又与我是同门,身为首席弟子,同门身受重伤,我怎能坐视不理。”
“师姐对他,真的只有单纯的师门之情吗?”
南星接着她的话追问,却把裴萱萱问懵了。
怎么?把她当一线女明星了?
现在还兴来打探她的私人感情问题?
爆料有奖?
“我这人较为重情,念在和他相识的同门情深,所以能救便尽力去救。只不过,师弟,今日的重点好似不是这个吧?”
念在南星并非敌人,且又帮助自己数次,所以裴萱萱也没有把话说绝,只简单敷衍了一会,便直接将话头打断。
但令她没有意想到的是,平常素来娴静的南星,此刻竟会变得滔滔不绝,不断找她聊这种有的没的事,“师姐,你对每个同门都会如此吗?”
“若有一日,我遭此罪,师姐也会救我吗?”
“师弟,我们到了。”
眼前突然冒出专属灵器的光芒,裴萱萱掐指一算,那迸射出的灵力十有八。九便是问天提及的“媒介”了。
她长指朝前伸去,青色的宽袖被动作带着往前轻扫,差点拂过南星的脸,身上的一股清香随之散出,无意灌入南星的鼻腔,他痴痴望着裴萱萱的脸,出了神。
“师弟,到了。”觉得眼前南星的表情讳莫如深,眼神炽热得让她有些遭不住,便绕过他的身侧,径直朝心心念念的灵器走去。
“师姐抱歉,是我越界了。”
南星见她拒绝得如此果决,其淡漠的语气撞击着他未通情事的脆弱心灵,回魂的瞬间,他低头苦笑了会,才追了上去。
毕竟是位正直的修道者,南星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的。小情小爱对于他们来说,虽占据人生的一半,但另一半的修行亦为重要。
“长老让您直接拿走便好,届时用完后及时归还,而里面的蛊毒,我们药王谷会自行解决,师姐不必担忧。”
“辛苦你们了。”
裴萱萱依旧守着该守的礼节,虽平常首席是不需对寻常弟子行大礼的,遇到他们时,不过点点头即可,但回想南星总是不求回报地帮助她,不论究竟是为私情还是为了别的什么,裴萱萱心中仍是有些过意不去。
将双臂抬至眉间,腰弓至九十度,她向南星行了很大的一个礼,让南星都吓傻在原地,久久才反应过来。
“师姐……”他的神情惊讶之余还有苦涩,因为她如此谢他,那便也是在暗中告知他,她对于他,只有师门之情,相互尊敬。而除此之外,再无可能。
其实他不求什么,他也自知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最普通的一人,只要能看到自己喜欢之人平安喜乐,倒比与她不同心地强行拧一块要来得舒坦。
南星尬笑两声,忙将裴萱萱的手臂用手腕托起,脸上却不受控地微微红了。
“师姐且去吧,祝一切顺利。”
“多谢。”
裴萱萱对他笑笑,但均是发自内心的。
人与人果真不同,相较之下,莫离与南星对于“裴御萱”的爱,一个是不顾一切地毁天灭地也要得到,另一个则如温和的清泉,求得便得,不得便作罢。
也对啊,爱怎么能强求呢?
她的眸子随着烛火闪烁,随即陷入了沉思。
那么,田渊柏对她的爱,究竟是基于裴御萱的皮囊,抑或是她裴萱萱的灵魂呢?
若是为前者,那么这份爱,是否也算作一种严格意义上的“强求”?
田渊柏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安安静静地躺于床上,方才药王谷有派下两位男弟子下来照顾,而漂浮在床上的那颗药粒,许是被他们更换过了。
裴萱萱嗅嗅,发觉相比起今早她离开之时,现今房内的药味更浓郁了。
“田渊柏?”虽知是无用的,但裴萱萱还是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肩膀。
和预想的一样,他没有如往常那般笑嘻嘻弹起来满脸腹黑地逗弄她,而是就这么毫无生气地躺在这,浑身只剩下濒临死亡的气息。
“待你醒了,不如你就自己好好算算,到底是欠了我几条命?”
她揉了揉脸,挣扎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尽管问天告诉了她方法,她也对他们无条件地信任,可凡事都有个万一。
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的她在这一刻慌了。
若是输了,也许真就天各一方了。
从未想过田渊柏会与她,离别在干燥的秋日。
于她的幻想中,她有想过是在轰轰烈烈的夏季,那时烈日照头,她与他挥戈在空旷无人的地方,实实在在地厮杀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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