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谦遇侧头,深深凝望她。
————
对叶满老说,学习炭花舞最难的不是那些招式。
火笼的两端可能是用棍子链接的,可能是用长短不一的绳子链接的,这些不同的形式和不同的招式最终是要呈现不同的花样。
最难的是要不怕火。
可偏偏叶满还挺怕火的。
十五六岁的时候她见过一场大火,本来只是游客的一个烟头,到后来就变成把山林烧了一片的山火,一时间草木皆死,万物皆灭。
见识到这种东西的凶猛之后,她还挺怵的。
但舞炭花现场一定会火花四溅,那些火星子会掉落到她的衣服上、头发上,虽然温度没有那么高,但如果是裸露的皮肤,还是会有疼感的。
所以,叶满没放火的时候佟师父连连点头,装了炭火开始真的上手了他却频频摇头。
怕是长在心里的,有了顾忌之后,出手不够利落,火花不够好看。
苏资言大言不惭,他说他来试试,叶满大概教了他两招,他上去练了几把子,自己引以为傲的头发煤了一半,哭着喊着再也不碰了。
小陶在一旁笑的直不起腰来。
沈谦遇做完了那火笼子,喊叶满停下来过来试试。
叶满舞到一半,很是泄气,气呼呼地过来喝茶:“我就不信,我一个武术冠军,影视界冉冉兴起的未来影后,搞不过这小小的炭花舞。”
沈谦遇转头轻声对小陶说:“你家艺人这么嚣张,黑粉一定很多吧。”
小陶笑的合不拢嘴:“我觉得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好。”
苏资言问她:“什么感觉?我被烧掉半个头的感觉?”
小陶同情地看了看苏资言。
但小陶依旧乐呵呵的说:“就是这种,远离城市的感觉,所有人都忘记一切,就是只享受当下的感觉。”
她大胆发言:“没有沈先生,也没有苏公子,更没有什么一言一行都受到监视的女明星。”
“就这样烤着火,说说笑笑。”
“可惜一切都好短暂。”
……
小陶话说到一半呢,就听到那头叶满叫她:“小陶,小陶,快看!”
一群人抬头看过去,只见叶满拿着那两头装满火炭的棍子,在漆黑的夜空中舞出了漂亮的圆弧,干净利落,灿如灯海。
她成功了!
“哇!”小陶连忙站起来,又蹦又跳,欢呼尖叫。
“行啊小满你!”苏资言体验过自己的失败,现在这会更激动,“真不亏是我的偶像!”
沈谦遇远远地望着他们。
一切都像小陶说的那样的美好。
但似乎也很短暂。
好像以叶满能舞动炭火为界限,他们之间这样忘记一切的朝夕相处似乎又开启了倒数。
——
叶满“学业有成”,佟老师心有宽慰。
他甚至开始有时间和沈谦遇一起去钓鱼了。
苏资言也去,但他大多数时候都在池塘边躺着晒太阳。
山上紫外线强,山风又烈,苏资言从一个白净的公子哥晒成了欧美系混血。
他对这美黑效果还是满意的。
佟老师和沈谦遇语言不通,但苏资言发现,佟老师视沈谦遇为“知己”。
不然为什么唯一的那个草帽给沈谦遇戴不给自己戴?
害他晒得这么黑,要走猛男路线。
——
还没几天就要演出了。
张珂觉得,虽然叶满做这个事是公益的,但如果能配合宣发,一方面可以让炭花舞这种非遗技艺走入大众,一方
面可以顺势把叶满非遗传承人的名号打出去,挣一波名气。
所以她等时间临近的时候带了宣发团队过来。
本身自己的宣发团队拍摄是没有问题的,不过这种无偿做好事并不像“丑闻八卦”一样能不胫而走,如果没有投钱买热度的话很难有水花。
张珂这几天打的电话最多的就是各种社交媒介,但求爷爷告奶奶的,最后也没站到什么好位置。
“一定是故意的,钱筱这个老狐狸,月底疯了一样给唐尹尔带水军买话题,搞得我都没有位置。”
张珂一进来就骂骂咧咧的。
叶满却单手拿了根长棍在那儿翻手转花:“这个月她有新剧要上,钱总手底下没什么能赚钱的人,她肯定要舍命博一博的,也不是针对我们。”
张珂:“怎么就偏偏和她撞一块去了。不行,我还得去问问,砸多少钱我也得把那头条买了。”
张珂这段时间事业心很重。
叶满噗嗤一声笑出来,拉住张珂:“论营销手段,你能比得过唐尹尔啊,她这些年可是什么都不怕,黑红路子都走的风生水起的。说到底,非遗到底是非遗还是因为它是小众技艺,本来受众就没有那么大的,在既定范围内尽我之力有所影响,我就很满意了珂姐。”
张珂:“话是这么说,可我觉得咱们既然做了这事,就应该在这事上尽可能地做文章……”
她话还没有说完,却见外面进来一个人,于是她脸色变了变,唤了一声:“沈先生。”
进来的男人手里还拿着两个铅丝做好的笼子,点了点头,把东西给叶满:“瞧瞧,还有什么差的。”
叶满翻看了一圈,拿在自己手上掂了掂。
张珂见状,眉下那双眼品了品,她于是识趣退出。
叶满问他:“这儿能雕个花吗,花瓣曲线漂亮,炭火到时候从这里掉出来的时候一定很漂亮。”
沈谦遇站在那儿,面上神色一般:“叶满,我不是焊工。”
叶满:“我这不是在问你嘛,你可以说你不会。”
沈谦遇又从她手里拿过:“哪样的花?”
叶满:“睡莲样式的,半开半闭,图可以让苏资言画,他不说他学过很多年画吗。”
她倒是个会指挥人的。
沈谦遇不语,转头却走到院子里,踢了踢在躺椅上睡觉的苏资言。
苏资言六头不清,阳光下半眯着眼:“嗯?”
沈谦遇把火笼子扔给他:“画个睡莲。”
苏资言反应了一会儿:“我又不是莫奈!”
沈谦遇:“一台车。”
苏资言:“我是莫奈!”
他麻溜地爬起来,抓了把凳子,抽了张白纸。
——
张珂在一旁此刻在捶了锤小陶:“小陶,沈先生这段时间一直这么吗?”
小陶:“一直怎么样?”
张珂:“就、一直这么平易近人吗,我这次回来感觉他脾气变好了很多。”
小陶挠挠头:“有吗,我昨天还听到叶满老师和他吵架呢。”
张珂:“吵什么?”
小陶回忆:“叶满老师说他做的火笼子不好看。”
“然后呢?”
小陶:“然后沈先生就去重做了呗。”
张珂:“他没说什么?”
小陶:“没说什么。”
她今天还听见林助发牢骚呢说集团的事太多,沈谦遇到还有功夫来这里陪叶满做什么火笼子。
张珂挨近小陶八卦道:“哎,你说,沈先生是不是还喜欢小满?”
小陶往外瞅了瞅,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张珂:“你这什么意思?”
小陶:“不喜欢的话不会在这里陪叶满老师这么久的。”
张珂:“对啊。”
小陶:“但我问过叶满老师了,她说他们现在是朋友。”
张珂白眼:“神经病。”
小陶:“是吧,你说爱过的人怎么可能当朋友呢,要不怎么说他们是人生主角呢我是幕后配角呢,我哪里有他们超前,我根本脑子都转不过来。”
这话说的让人觉得好笑。
张珂瞅着外面:“我看是谁都不敢往前走一步。”
这下轮到小陶看着张珂了。
张珂:“我多少还是了解小满的,她即便心里有不舍按照她的脾气,也不会再回头走一步了,说到底,他们从前……”
她说到这里语气低下来:“他们从前不清不楚的,伸手问别人要东西,地位本就不对等。女孩子谁不希望是真的被爱着,而不是因为这些被人说的交易而产生的脆弱关系。”
小陶点点头:“这倒是,沈先生这样的人物,和他相处也太让人不安了。”
小陶:“那珂姐,您说,沈先生这次过来,是不是也是想和叶满老师低头,扭转他们的关系呢?”
张珂看着小陶:“小陶,你知道要怎么样才能扭转这一段关系吗?”
小陶不解地摇摇头。
张珂一字一句:“除非沈先生,是真的把小满放在长期关系发展的位置,但——”
她话锋一转,抱着手臂看着外面:“那又怎么可能呢。”
——
演出的那一天终于到来。
叶满比想象中要紧张。
她学习的时间不长,招式上为了呈现的最终结果好看,她改进了不少,本身她就没有那么熟练,练习的时间有限,加上演出现场约有两千多名观众,她害怕演出上有什么问题。
张珂去协调媒体了,小陶在后台给叶满增加信心:“小满老师,你一定行的。”
叶满对着镜子再次检查自己的着装。
她的头发剪过一次所以没有那么长,此刻快落到肩头了,所以她把那些头发都扎了起来,此刻看上去干净利落。
沈谦遇敲了敲后台的门,小陶见到是他,自觉给他们让开了位置。
叶满看到来人,问他:“佟师父安顿好了吗?”
沈谦遇点头:“安排在前排的位置了,他看的到。”
叶满点点头:“谢谢。”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大场合的演出,佟师父是一定要在场的。
说完后,她轻轻地在那儿呼着气,白皙的脸上的眉头蹙在一起。
沈谦遇问她:“有些紧张?”
叶满点点头:“嗯。我怕效果不好。”
沈谦遇却径直说:“不会不好。”
叶满抬头看他。
他此时的目光是平静的:“想想你之前在院子里排演的时候,我们都是什么样的表情。”
叶满想了一下:“你们觉得我酷毙了。”
“没错。”他双手插在口袋里,却盈盈地看着她,“今晚他们都会觉得你酷毙了。”
可终究是和小打小闹不一样,今晚的演出只需成功不许失败,佟师父满怀期待地把所有都交给她。
叶满轻轻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地去叫他的名字:“沈谦遇……”
沈谦遇:“别怕,想想你师父,过了今晚,很多人会把眼神落在你身上,也会把眼神落在那些你想做的事情上面,不管是空山派还是炭花舞,他们都会因为你的存在而变得更有意义。”
她在这番话语中抬头去看他,和原先她总是只看到的那一片不是雾气就是萧瑟的情景不一样的是,这次,她看到了他透透亮亮的眼底。
他的眼底真实地映照着自己的模样。
她忽然在那一刻有了无限的勇气。
叶满:“我知道了,我会的。”
时间差不多了,她要上场了。
“叶满。”
临走之前,沈谦遇叫住她。
她停住脚步,转过身来。
他站在那儿:“小心点。”
叶满抬抬手臂:“我穿了长袖呢。”
锣鼓喧天的民俗表演开场中,她粲然一笑:
“再者。”
“我已经不怕火了。”
——
十月的夜里,天气算不上暖和,广场上却挤了好些人,火龙舞狮很是热闹。
但等他们都退下后,原先广场上所有的灯都关灭了,众人没反应过来,议论纷纷以为停电的时候,广场中央突然升起一道火光。
这突然而来的景象吸引了所有人。
那突然而起的火光迅速燃成一片火海,在
熊熊火海之中,有一个穿着一身黑衣的人披着夜色而来。
她手持长棍,长棍两头燃着熊熊烈火,一步一步地照亮过来的路。
张珂连忙让宣发团队打起精神全神贯注拍摄,却在同样最好的位置看到了那儿的其他媒体。
她还以为是什么小报媒体,眯了眯眼仔细看了看,不得了!地方官媒、娱乐大V、头部多媒体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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