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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满长京——李暮夕【完结】

时间:2025-01-25 23:06:51  作者:李暮夕【完结】
  她脸色微白:“……没有戏耍你。不过,我确实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
  说到后面声音已经细若蚊讷。
  论功力,论定力,她怎么敌得过他?
  尽管不情愿,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开口:“那你说吧,要我拿什么报答你?”
  一开始他是没有回答的,只静静地望着她,一种看似波澜不惊却非常耐人寻味的眼神,暗流涌动,要将人吞没。
  看得她都有些躲闪了,先一步避开了他的目光。
  方霓不傻。
  甚至,她从小到大习惯了来自异性或惊艳或充满占有欲的目光。
  她不认为谈稷这种人会无缘无故地帮忙,可又实在不确定他是否真的对她有什么别的想法。
  认识两年多,谈稷此前对她一直都是不冷不热的,很有边界感。
  最越界的一次,也不过是指着宗政办公室里挂着的一副字帖评价他菜就多练,还这么堂而皇之挂上面,好意思?说他好意思他这个看客都不好意思了。
  宗政彼时在批阅文件,闻言怔了一下,手里的钢笔慢悠悠一转,看向一旁脸已经涨得通红的方霓,忍俊不禁。
  他误会了,那是她的大作。
  谈稷微怔之下有些明白过来了,脸上玩笑之色尽敛,低声说了句“抱歉”。
  她没答也没承,彼时宗政宠得她无法无天,倔强得很。
  ……
  “不逗你了,你给我唱首歌吧。”他施施然一笑,揭过了这茬。
  方霓诧异地抬起头,睫毛抖了抖。
  谈稷挑眉:“怎么,可以给阿政唱,不能给我唱?”
  “不是。”她嘟哝,“我……”
  只是想不到他这么轻易就放过了她。
  “我唱歌不好听的。”
  谈稷只是笑了一下,像一绺夜风拂过她耳畔,轻若无物。
  她的耳尖却有点儿烫。
  外面是真的冷,司机将车开过来。
  “上去吧。”谈稷说。
  她抓着他的西装钻进了后座。
  直到车开进附近一处安静的小区,她才感觉有几分不对劲。
  “这是哪儿?”
  “我住的地方。”
  方霓看向他。
  谈稷被她警惕的眼神逗笑:“带你去换双鞋。”
  方霓才注意到自己的鞋子开胶了。
  真是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上次补了一下没想到梅开二度又被他看到。
  下车时他似乎没站稳,高大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方霓下意识扶了他一下。
  他左手边站的就是陈泰,比她还快上去搀,不知道是不是她看错了,竟被他不耐烦地挥开了。
  陈泰怔了一下,像是回过味儿来,余光里瞥她一眼,很知趣地往后退了一步。
  谈稷似乎有些累,皱着眉,略靠着她阖眼轻揉着眉心。
  方霓待他站稳就慌忙撤回了手。
  他的手背不经意擦过她的,温度要比她身上高很多。
  好似触电一般。
  进入入户大厅等着的时候,方霓攥了攥肩上的西装,似乎还没从这种窘迫中回过神来。
  玻璃镜面上映出自己茫然的模样,羞窘和忐忑都占一半。
  电梯徐徐上升,她望着镜面中映出的自己,忽的想起来自己还答应要给他唱歌的。
  密闭的空间狭窄又逼仄,很给人压力。
  方霓屏息,感觉空气都被压缩了,动一下都是奢侈。
  “你母亲是苏州人?”电梯上升得慢,谈稷怕她尴尬,开口跟她搭话。
  方霓“嗯”一声,上次他问过她的。
  “巧得很,我母亲也是。”他偏头对她一笑。
  方霓诧异地看他一眼。
  “不相信?”
  “不是……”关于他的家庭背景,新闻里自然没什么报道,她这样的底层小老百姓当然也不会知道。
  不过,谈稷的长相就是那种很明显的北方人长相,性格也是。
  她没想过有朝一日他们会在这种地方有所共鸣。
  “所以你喜欢听我唱评弹?”
  她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他话极少,基本没有开口,其余人嘻嘻哈哈,只有他沉默地听着,像是在品鉴,一曲唱完了他才抬眸,凤眼修长:“你唱得不错。”
  可能是习惯了命令别人,他说话时总有一种松弛的笃定,毫不费力。
  方霓以前不懂,只是觉得他说话时会忍不住去倾听,后来才知道,那就是领导驭下的艺术。
  看似云淡风轻,话不一定多,但每一句都暗藏玄机,以便给自己留余地,下面人得自己去揣摩这个尺度。
  其实谈稷跟她说话已经算是比较直白通透的了,因为她听不懂的呀。
  跟旁人说话点到即止即可,听不懂的自然被淘汰,久而久之,就只剩下听得懂的了。
  “那我唱得怎么样?”她似乎话多了一点。
  谈稷微笑:“马马虎虎。”
  她有点儿不开心了,学着他不伦不类的京腔:“您就不能让着我点儿吗?”
  “您是我的谁啊,还要我让着您?”他也跟着回敬了一句。
  没有盛气凌人也没有讥诮,眉眼间,只有一种平和的问询,似真的不解。
  四目相对,方霓心跳得好似坐山车,无来由的忐忑:“我……”
  可能是空间太狭小的缘故,她觉得自己的心率严重失衡,组织了会儿也没说出什么言之凿凿的话。
  谈稷冁然,不为难她了。
  电梯“叮”一声到了,他伸手挡住门,让她先出去。
  方霓飞快跑了出去。
  谈稷的这处房子是一处四百多平的大平层,算是海淀这边比较好的户型了,不过看屋内陈设他似乎住得不多,翻半天都没找到一双女士拖鞋,只能打电话让物业送过来一双。
  “不用了,我穿你的也行。”方霓尴尬地杵在门口,有点不好意思。
  “每年交那么多物业费干嘛用的?”他觑她一眼,哂了一声,转身去了客厅。
  对于使唤人,他似乎毫无心理负担。
  方霓望着他高大的背影,只能作罢,小碎步跟了上去。
  他驻足回头看她,眼神有点儿调侃。
  “这屋子太大了,我怕跟丢你。”她自以为找了个不错的理由。
  没好意思说,其实是因为害怕。
  屋子采用了大面积的玻璃和镂空装修,灯光一关,好似站在浮光掠影的城市半空,脚下是万丈深渊,让有恐高症的她不太适应,黑漆漆的更让人发憷。
  他牵了下唇角,倒没笑话她。
  谈稷拿了瓶94年的罗曼尼康帝,回到客厅,往高脚杯里倒入:“能喝一点吗?”
  方霓可以喝,但酒量一般,迟疑的片刻,他已经替她倒上了。
  倒上了也不好倒回去,而且这酒看着也不便宜的样子,她只好道了谢,接过来。
  他来不及阻止,只得笑道:
“我还没醒酒。”
  方霓怔了下,跟他大眼瞪小眼。
  谈稷只好亲自示范,摇晃了一下手里的高脚杯。
  方霓脸颊微红,跟着晃了晃。
  好吧她就是土包子,但她平时也不怎么喝这种酒啊,十几块果酒几块钱啤酒抄起来就是干,再不济来一瓶二锅头。
  可是被他这样直白地点出,她快怄死了。
  看出她的窘迫,谈稷转移了话题:“不是要给我唱歌吗?”
  “你不是说我唱得马马虎虎吗?谈公子想听的话,大把技艺精湛的姑娘上赶着排队给您唱。”这话都带上气性了。
  她觉得他总是戏弄她,喜欢看她的笑话。
  谈稷一瞬不瞬、宽容地望着她,声音清朗含笑:“可我就想听你唱。”
  有什么安静下来,空气里像掺了胶。
  她后知后觉的,回头看他一眼。
  黑暗里,谈稷眼底似有浮光流转,眼神专注到让人发憷。
  他就那样盯着她,沉沉的陈木香无孔不入,包裹着她,从四肢百骸渗入。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欺身靠近,宽大的手按在了她的后脑勺以作固定,将她密实地压到怀里。
  可能是太过突然,她都忘记了挣扎,只顾睁大眼睛望着他。
  他鼻息间有酒气,难得的声音喑哑:“你愿意跟阿政,为什么不愿意跟我?我哪儿比不上他?他能给的我都能给,他给不起的,我也能给。”
  “你想要什么?包包?房子?车子?学设计的是吗?我给你办展,你想出名我让何湾、谷平雪他们来给你站台宣传……”
  成年男性宽大有力的手,温柔有力地握住她的肩膀。
  他的唇压到她的唇上,并不急着探入,只是轻轻地吻着她的唇,带一种微妙的试探。阳刚坚实的身躯紧紧压着她,压榨着她鼻息间仅存的一点空气。
  一股血液冲上脑门,身体却是僵硬冰凉的,微微发抖,她说不清是羞愤还是害怕。
  “干什么呀?!”方霓挣扎着推开了他,披头散发地退到沙发边缘。
  他眼底一闪而过的愕然,显然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气氛尴尬到极点。
  好在他很快拾掇好了情绪,低低地说了句:“抱歉,我喝多了。”
  见他没有强迫的意思,方霓才松了口气,只是仍有些窘迫,没好意思看他。
  -
  谈稷很识趣,那天之后就没联系过她,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正好,省去了方霓面对他时的那种无措和尴尬。
  过两天葛清邀她去小汤山滑雪。
  雪场面积很大,是北京这边规模最大的滑雪场之一。
  站在高处往下俯瞰,蓝色的天幕像凝结的冰晶,洁白的雪道上点缀着五颜六色的小点,移动得飞快。
  咖啡馆里很安静,将喧嚣和热闹都阻隔在了外面。
  谈稷放松地靠入椅背里,端起杯子浅抿了一口咖啡。
  “心情不好?”魏书白笑着在他对面落座,招来服务员,要了一份甜品。
  谈稷不置可否,按揉着太阳穴舒缓疲乏。
  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其实也不太表现在脸上,直观感受无非就是懒得搭理人。
  “子聪跟我说,前些日子被你骂了,让我帮着美言两句。”
  谈稷眼都没抬,兴致缺缺的:“我哪有那个闲功夫骂他?自己上赶着找不痛快。”
  “真上赶着不是买卖。”
  说到后一句,他微不可查地哂了一声。眸光深远,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魏书白搅拌咖啡的银匙一顿,饶有兴致看他:“这话我怎么听着不对味儿?该不是在哪儿吃了闭门羹?”
  “稀奇事儿,翻遍整个四九城,谁敢给你脸色瞧?”
  他话里三分关切,更多的是看好戏。
  看好戏的意味还不要太明显。
  谈稷可没有拿自己那点儿破事娱乐别人的爱好,凭他怎么问都是三缄其口。
  玻璃窗外是一望无垠的雪地,和红色的缆车交相辉映。
  远处都是滑雪的,近处倒有几个在打雪仗的,“噗嗤”、“噗嗤”的砸地声不绝于耳。
  滑雪比方霓想象中要困难,她滑一下摔两下,没一会儿,身上都是碎雪了,因为今日穿的紫色衣裳,像一只霜打的茄子。
  葛清一开始还耐着性子教她,后来就受不了了,生气地挥开她:“自己好好练吧,真是朽木不可雕也。谁是老板啊?尽搁这受你气了。”
  她气呼呼地走了。
  方霓无措地杵在原地,耳边传来一道风声,肩上被砸了一下。
  隔着厚厚的棉衣不算很明显,她站了会儿才迟钝地回头。
  人来人往的,分不清是谁砸的,许是误砸吧。
  她拍了拍肩膀,没有去在意了。
  不远处的高地上,谈稷眉眼疏淡地拍去手上沾染的雪。
  魏书白就这么站在他身旁看着,但笑不语。
第13章 000 两个人的私人分享
  回宿舍后, 方霓把最‌近的课业资料整理了一下,下午去了立裁室。
  之‌后两‌天她都待在立裁室做模型。
  “最‌近怎么不见‌你出门啊,霓霓?”有女同学笑着打趣。
  方霓有些尴尬, 因‌为她之‌前礼拜六礼拜天都不怎么待在学校,经‌常被宗政叫走。
  不过现在不会了。
  想起‌宗政,她就不可避免地想起‌另一个人。
  还有,那天那个莫名其妙的吻。
  不过严格意义上‌来说, 也算不上‌莫名其妙吧……仔细想来, 早就有些苗头‌。
  和‌宗政在一起‌时有过寥寥几次交集, 他还替她解过围。
  那次校友会结束,他和‌其他基金会的成员一道离开, 正好撞见‌她被个校外女人纠缠。
  那女人也是‌基金会的成员,老‌公是‌本地一个蛮有名的珠宝商, 说怀疑她和‌她老‌公有染, 其实方霓根本不认识她老‌公, 只是‌在之‌前的校友会时说过两‌句。
  众目睽睽,方霓百口难辩,是‌谈稷给她说的话, 说这‌种事情还是‌要有真凭实据,让她不如‌回去问自己老‌公。
  他说话掷地有声,音量虽不高, 在场其余人都忍不住把注意力投注在他身‌上‌。被这‌种镇定气氛感染, 喧闹混乱的现场也冷静了几分。
  “你跟她一伙的吧?!小姑娘年纪不大, 姘头‌还挺多!”她叫嚣, 冲周围人嚷嚷,“这‌种学校,这‌种校风……”
  谈稷扫她一眼, 微微挑眉。还没开口,女人已经‌被闻声赶来的老‌公高声喝止:“胡说八道什么?!不好意思谈总,她今天忘记吃药了。”
  中年男人满头‌大汗地道歉,拽着她就走,这‌闹剧才结束。
  方霓那天想跟他道谢,他已经‌跟其他人走了。
  后来她只是‌在微信里跟他说了声谢谢。
  他回了一个“不客气”就没有下文了,显然也没放心上‌。
  下午没什么事,她和‌同学去学校后街吃饭。
  她吃得慢,吃了会儿没有胃口了,无意间翻开朋友圈打发时间。
  谈稷这‌个万年不发朋友圈的人竟然发了一条动态:
  [去爬雪山]
  照片里是‌一望无垠的雪景,暗蓝色的天幕下,雪山亮得晃眼,他修长的睫毛上‌沾染了洁白的雪粒子,离镜头‌近,颗粒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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