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霓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窗外雪又下大了, 噼里啪啦拍打着窗户。
混着凛冽风声,倒显得室内更加安静,似乎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谈稷单手解了她牛仔裤的搭扣, 指尖捻住最里面的一点儿棉质的边儿, 轻轻扯了下, 调戏意味十足:“还让检查吗?”
方霓没想到他还可以这样, 红着脸别开头。
谈稷似乎觉得她这副模样很可爱,挨近舌尖裹了下她的耳垂。
如过电般的感觉,方霓浑身紧绷, 好似身体的某个开关被按了一下。
完全,由不得自己的意志做主了。
毛衣再次被推了上去。室内暖气足,她只穿了件贴身的羊绒衫,倒是方便了作乱的人。
肌肤在白昼般的灯光下呈现一种牛奶白。
分明室内也不冷,恒温二十几度,方霓还是紧张不已,皮肤表层呈现一片细小的颗粒。
谈稷下移,改而裹住那一点儿,手里虚虚握托着揉弄。
方霓受不了,白皙的脸上染上红晕。
“……别撩拨我。”她呼吸急促,推开他侧过去,背脊如蜷曲的小虾米一样弯曲起来,柔软度极好。
双手合抱放在身前,是个防卫的姿势。
谈稷看得好笑,撑起身子:“不逗你了。”
他们之后去逛了SKP。
老牌的奢侈商场,客流却并不稀少。方霓每次来都会感慨,北京从来不缺有钱人。
她驻足从货架上挑了一盒酸奶,又踯躅着放了回去,改换了蓝莓味的。
目光又投向草莓味。
“每种都挑一样不就行了?”谈稷把原味、草莓味和蓝莓味都挑了一盒,放入推车中。
方霓:“……吃不完,浪费。”
“你纠结的时间,都比浪费的酸奶值钱。”
“我的时间没那么值钱。”她泄气地说。
谈稷侧头望去,她圆润的小脑袋在他视野下方,乌发茂盛,因为天冷披散着头发,拢入毛茸茸的兜帽中。
他情不自禁地摸了一下。
方霓愣怔抬头,目露不解。
谈稷笑了,也没解释什么,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无聊。
逛了一圈她还是觉得这地方东西太贵,付完账后,又拉着他去了附近便宜的超市。
回去后,她自己和了馅料准备包饺子。
“要帮忙吗?”谈稷交接完工作,从楼上下来。
年前雪下得很大,交通不便,闹市区时常一堵就是几个小时。
兼之路面霜冻难行,为了安全起见,他前些日子下发了公文,这段日子公司里的人都居家办公。
他也有更多时间陪陪她。
方霓的心情不好,他都能感觉到。
有时候甚至觉得她像水上的泡沫,一触就碎,会消失在他面前。
“我包的好像不好看……”她的嘀咕声传来,带点儿懊恼。
谈稷过去,从她身后俯下望去,正好将她环在怀里。
她包的确实不好看,歪歪扭扭,不少肉馅还从皮子里挤压出来了。
“是怎么做到每一只都包得不一样的?”谈稷两根手指捻起一只饺子,正儿八经地放她面前晃了晃。
方霓撇过脸,劈手抢过了饺子。
又取笑她。
谈稷笑着揽过她:“不至于吧?开个玩笑。”
方霓推开了他,低头认真看视频,继续研究怎么把饺子包好。
侧对着他的小脸微微绷着,是真的动怒了。
谈稷花了好长时间才哄好。
那年冬天,因为大雪封路的缘故,他留在家里陪了她整整一个礼拜。
方霓是典型的南方人,在北京之前没怎么见过雪,何况是这样连绵不绝的大雪。
摒弃被影响的正常活动,于视觉观赏上实在绝佳。
屋内暖气十足,她时常开着窗户趴在窗户上往外面望,或者捏雪团子玩,总是被迎面刮来的风吹得瑟瑟,或者呛进一口楼上屋檐上坠落的雪,却乐此不疲。
谈稷有时候觉得她像个孩子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其实谈稷也想问一下她儿时的事情,不过权衡后还是选择三缄其口。
蔺静云的死,当年在圈子里也是件为莫如深的事。
歌、影、视三栖巨星,红遍大江南北,在事业如此鼎盛的事情却选择了自杀,实在匪夷所思。
有内幕消息称她得罪了人,还有人说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又不愿妥协,被人灭口……真相扑朔迷离,这么多年过去,已经不得而知。
方霓从不提起自己的母亲,那是一道不愿揭开的伤疤。
谈稷接完一个电话,推开窗户,指腹搭香烟上往下一掸,烟灰混着旋转的雪花飞远了。
他吸一口,胸腔里冰冷和灼烫两种气息互相纠缠,似乎至死方休才能分出胜负。
电话这时又响了。
谈稷看一眼,瞳孔微微收缩。
回头去看方霓,她还很开心地趴在窗框上自娱自乐,窗户上堆了两个迷你版的小雪人。
他夹烟的手拿着手机,去到楼上:“什么事?”
邹弘济压低了声音:“在廊坊那边发现了宗政的踪迹。”
谈稷顿了顿,不屑嗤笑:“也是虎落平阳,他和赵志兴不是水火不容吗?竟然想到躲去那儿,我还以为他出国了呢。”
“关口那么严,怎么出去?”
“盯紧了,必要时,把消息卖给刘家。”
那边默了好一阵。
“有话就说。”谈稷语声沉冷,“你知道的,我不喜欢拐弯抹角。”
邹弘济才踯躅开口:“其实,宗秉贤才是最要紧的,他栽了,如脊梁塌陷,宗家安能有复起之日?宗家少爷就算走了,也碍不着我们什么……”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说,再往下说就不大好听。
谈稷疏懒一笑,四周安静地如一滩黑暗黏腻的沼泽,要将一切吞没。
邹弘济无声无息地起了一声鸡皮疙瘩。
“你是不是想说,我做得太绝?”走廊里漆黑一片,他低头撑眉骨,似乎很遗憾,“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谁让他是宗禀良的儿子,只能怪他自己。”
他甚至懒得解释,穷图匕现。
最毒的地方,是要借刘骏之手把宗政逼到绝路。
刘家和宗家的关系一直不错,此番宗
家落难,如被捆绑的沉船,刘家急于做出点儿什么来切割,这就是一个极好的契机。
谈稷给了这个机会,做不做,在刘自己。
邹弘济其实不太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恨宗政。
仅仅因为中源的话事权之争?
总感觉不是这么简单。
以前多好的朋友啊,一朝撕破脸皮,竟比一般的竞争对手更希望对方万劫不复。
而且,以谈稷对宗政的了解,真的要对付起宗政来才是可怕。
雪到了晚间终于停歇。
方霓挥去手上捏雪人时沾染的一些雪,莫名惆怅。
窗外夜色浓郁,明月高悬,凄冷生冷的月色映照在孤零零的小路上。
小区里偶尔有车驰过,覆满积雪的规整路面上被翻开两道泥印子,露出纯白底色下的真相。
她哈一口气,想往回走了,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第一次时方霓没有在意,看一眼,是个陌生的外地号码,显示来自河北。
只响了两声就挂了。
她没有在河北的朋友,以为是骚扰电话,没有去管。
晚上,谈稷亲自给她下厨,厨房里缭绕着淡白色的雾气,原来是他在煮面。
方霓很少将他和厨房这类字眼联系起来,他是个宁愿饿肚子也不会自己下厨的人。
一年到头仅有的几次纡尊降贵的进厨房——也不过是心血来潮罢了。
他从来不留刘海,完全露出的五官立体到冷漠,侧脸从鼻尖到鼻梁形成笔直的一道直线,不比料峭的山壁和缓,从眉峰走势就能看出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骄横危险的少年长大后,是喜怒难辨、愈加扑朔迷离的男人。
方霓盯着他看了会儿,翻开手边的一个相册。
是谈稷小时候的照片,还有他穿着小军装敬礼的照片,头顶上一颗红星闪闪发耀。
方霓一直以为他年少时也是个内敛的人,结果和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他笑起来很开朗,活泼可爱、心无城府,颊边有一个小梨涡,望着镜子的目光清澈又大方。
又往下翻了一会儿,大多是他和一些小伙伴在玩耍的照片,鲜少有个人独照。
看来他并不是不合群的人,只是工作缘故、步入社会后愈加谨慎内敛,情绪不怎么外露罢了。
方霓戳一下照片上男孩奶白圆润的脸,心里如涟漪荡开。
谈稷回头看到她的举动,挑眉一笑:“这么好看?”
“你小时候长得还挺可爱的。”她由衷夸赞。
细白的手指轻轻覆盖在年幼的谈稷脸上,似乎能透过时空,感受到那份热情和纯稚。
看了会儿抬头,正对他专注凝视她的目光,她脸上泛起红晕,撇开目光:“煎你的蛋!”
声音娇俏里带着一丝温软,越到后面越没气势。
还是底气不足,没有把蛮横贯彻到底。
“遵命。”他含笑回身。
窗外风声又变大,方霓转头望去,又开始下雪了。
还是雪里夹着冰雹,颗粒“嘣蹦蹦”地敲在玻璃窗上,让人心惊肉跳。
方霓端了杯水去楼上,手机里又打来一个电话。
是刚才那个响了两声就挂断的号码,她顿了下,心里有种怪异的感觉。
将门关上,方霓搁下水杯,皱着眉接通:“哪位?”
那边是一阵冗长的沉寂,隐约传来飒飒风声,似乎是在室外。
风声里混杂着远处车辆的鸣笛声,声声入耳,在这样安静的深夜里,催人柔肠百结。
方霓冷淡的表情逐渐敛去,眉梢不自禁跳了跳,试探着开口:“阿政,是你吗?”
声音里也不禁带上一丝哽咽。
也许不仅仅为了他此刻的境遇,还有她与宗家之间千丝万缕的紧密联系,让人顿生唇亡齿寒、世事无常之感。
哪怕他已经变成了记忆里一个生冷微妙的故人。
每每想起那些已经在记忆里模糊的美好,一去不复返的往昔,还是会感觉遗憾和失落。
而且,他和谈稷的关系变成如今这样,和她也有不可分割的关系,哪怕不是主因,她心里始终存有一种难以诉之于口的愧疚感。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你还好吗?”千言万语堵在心头,她最后只问了这么一句。
第47章 000 就算他昏了头带她回老家,也没……
宗政很多年没来过这座城市了, 印象里,只是北方一个不太起眼的小城市。相比于北上广这种现代化大都市,名声不显, 却是座拥有悠久历史底蕴的文化古都。
今年的初雪来得比较早,几乎与首都同步。
从北京大兴国际机场返回时,他身上已经沾满了风雪。
站在逼仄的出租屋门口,融化的雪水将地毯染出了一片深红色。
屋子里空荡荡的, 暖气热得犹如还在初夏。
依稀记得离开北京前夜, 宗禀良在屋子里急得团团转, 嘴里又抱怨又怒骂,咒天咒地个不停, 甚至还寄希望和谈家修和。
继母邓芳在旁边劝:“你别这样,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 你只会说事已至此!”他气不打一处来, 指着她鼻子就是劈头盖脸一顿骂, “你们邓家不是挺能的吗?平时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怎么一朝出事你爸跟你哥就跟死了一样,吭都不敢吭一声?!”
往日神气活现的邓芳理亏, 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邓家父子个塞个的人精,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为了她和谈家交恶?
宗禀良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此刻他得有个由头发泄心里的恐惧和绝望。
后来他骂得狠了, 邓芳受不了回了两句嘴, 两人厮打起来。
宗政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像看一出闹剧。
宗禀良甫一瞥见他的神情,顿时怒不可遏:“要不是你这个不孝子,怎么会招来这样的祸患……”
他怨天怨地习惯了, 从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谈稷入驻中源董事局时,直接威胁到的是他,彼时他也是力主压制对方的。
如今斗不过,又换了一副嘴脸。
成王败寇,有什么好说的?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后悔药。
宗政觉得无趣得很,冒着风雪出了门。
他没有再回去。
后来事情越闹越大,如以点破面,偌大家族土崩瓦解。除了一早就去南京避风头、另觅靠山的三叔宗智明,其余人都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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