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尚食打算继续回号舍躺着,还不忘骂骂咧咧:“难怪宣妃不得宠,瞧她干这事。”
宫女找到赵溪音,只交代一句话:“午膳晚半个时辰再送去。”
赵溪音虽不知道缘由,还是点头同意了。
转眼间到了午膳时辰,朱明哲在长春宫陪宣妃说了好一会话,又陪朱遇看他的小精怪壳。
宣妃耐心又细致,把这两日的海鲜全宴中的海鲜壳全洗干净,贴在纸板上,做成一副沙滩海景图。
海景是朱遇画的,宣妃细心地把每个贝壳外层都涂了亮粉,看起来亮闪闪的,十分好看。
朱明哲看得新奇,夸赞道:“你们母子俩真是别出心裁,这样的景色连朕都没见过。”
朱遇说:“那遇儿和阿娘再合力制作一副,装裱送给父皇。”
朱明哲只听翰林学士们说蓬莱州山水相接,是个极美极鲜的地方,只可惜并未见到神仙、求得长生不老药,如今有朱遇这幅画作,也面前算是蓬莱的景色了。
他心情大好,语调轻快道:“好啊。”
在长春宫许久,还真有些饿了,眼看过了午时正,宫门外送膳的御厨一波接着一波经过,却始终没有迈进长春宫的。
朱明哲等得不耐烦:“这个胡尚食怎么回事?怎么还不送膳来。”
前去司膳司的那宫女福身说:“奴婢去司膳司传话时,胡尚食并不是很想为长春宫做膳食,或许、或许……”
或许她根本没做。
朱明哲大怒:“她大胆!难道就让朕,和朕的爱妃和儿子饿着肚子?!”
宣妃连忙上前安抚,小朱遇却抿了抿嘴唇,默默低着头摆弄海螺。
朱明哲回头看着朱遇小小的身影,叹了口气:“是朕这么多年忽视了你和遇儿,让尚食女官都敢轻视于你们。”
宣妃微微摇头,声音如清风拂过:“皇上这么说,就太见外了。”
遇儿没有让陆先生失望,反而引得皇上夸赞,还亲自送他回长春宫,这一切足够让她欣慰和开心了,哪敢再奢望皇上的怜惜。
朱明哲倒是想和宣妃温存一番,可他饿啊,早知道胡司膳如此不靠谱,还不如让尚膳监来送膳。
恰在此时,赵溪音拎着食盒进来,声音爽朗道:“宣妃娘娘,三皇子,用膳啦。”
“皇上也在?”她乍然见到朱明哲在,微微诧异了下,立刻福身一礼,“司膳女官赵溪音见过皇上。”
朱明哲看到赵溪音手里的食盒,眼睛登时一亮:“无须多礼,快摆膳。”
赵溪音把膳食一一摆出来,今日的午膳可不得了,是蟹黄汤包和蟹黄拌面,香浓的蟹香,老远都能闻见。
而后她清清楚楚听到一家三口的心声——
朱明哲:【朕来得真是时候,有蟹黄汤包和蟹黄拌面吃!】
宣妃:【只有两份膳食,三个人分,看来午膳要抢着吃了。】
朱遇:【啊?虽然很希望父皇在,可有美食的时候父皇还是不要在啊!】
赵溪音:“……”
三人齐刷刷地来到桌前,坐下前,朱明哲不忘交待:“汤岱,去尚食局传旨,胡尚食不敬嫔妃,罚俸一年。”
第59章 蟹黄汤包
蟹黄汤包摆上桌, 还在笼屉中冒着热气,个头不小的汤包足足有朱明哲的手心那么大,胖胖鼓鼓的, 跟一滩水母一样趴在笼屉里。
赵溪音取出瓷盘,小心翼翼用筷子把汤包从笼屉挪到瓷盘中,提起来时宛若提着一兜水球,可见汤汁之多。
包子皮很薄, 几乎能看到内里黄色的蟹黄, 仿佛稍微一戳, 里面的汤汁就会流出来。
虽说朱明哲在,好在赵溪音做的蟹黄汤包足够, 偌大的笼屉有两层,足足盛着六只大汤包。
朱明哲迫不及待坐下来,端起瓷盘,一口把汤包的皮咬破,蟹黄汤汁争先恐后涌出来,他哪舍得浪费这么好的蟹黄汤汁,忙用嘴巴去吮吸,汤汁还有些烫, 直烫得他舌头生疼,也不肯松口。
汤汁涌入口中时,鲜美的滋味瞬间在口中弥散,新鲜的肉汤简直是神仙味道, 只一口就能征服人心, 肉汤浓郁, 混着蟹黄和蟹肉,一起流淌进口中简直比玉露琼浆还美味。
相比于朱明哲的迫不及待, 宣妃吃得矜持多了,先在皮上小心咬开一个小口,细细吮吸汤汁,美味细水长流般在舌头上流过,让人想把这份幸福长久保存。
赵溪音递给朱遇一根芦管,于是乎,小朱遇喝汤包的方法,直让朱明哲和宣妃羡慕。
芦管戳破汤□□,伸进肉汤中,跟喝奶似的往口中吮吸,不仅吃得一点都不狼狈,还一滴汤汁都不浪费,汤肉肉眼可见得瘪了下去。
朱遇吸完汤汁,再去吃肉包,又薄又筋道的包子皮裹着蟹黄肉馅儿,一大口下去湿润的蟹黄馅肉几乎爆汁,在口中大肆咀嚼,沙糯的蟹黄和鲜甜的蟹肉不断挑逗着味蕾,幸福感几乎要溢出来。
很快,朱明哲吃完自己的两只汤包,明显意犹未尽,眼睛盯着笼屉中剩余的汤包。
宣妃虽然十分舍不得,仍旧道:“皇上,臣妾的汤包让给您吃。”
朱遇也说:“遇儿的汤包给父皇吃!”
朱明哲心中感动,笑着说;“一人两只,朕不夺人所爱。”
母子俩都是让需的,其实都舍不得自己的汤包,刚放下心来,却听朱明哲笑说:“朕吃蟹黄拌面。”
宣妃和朱遇:“……”
蟹黄拌面只有一碗啊!
所谓蟹黄拌面,就是在煮熟的面上浇上蟹黄肉酱,拌均后即为蟹黄拌面。
赵溪音是真不知道皇上在这儿,朱遇才七岁,饭量不大,因此蟹黄面只做了一碗,比平时用的面碗大一些罢了。
朱明哲一筷子抄起不少面放进自己碗中,蟹黄酱本就浓稠,被他这一筷子带走不少,看得宣妃和朱遇直心疼,吃汤包的速度明显加快。
小朱遇竟然是第一个吃完汤包,立刻朝宫女看了一眼,让宫女帮他夹面。
他年纪还小,分食时筷子用不利索,平时吃饭都需要宫女随侍。
那可是皇上夹过面的碗,宫女哪敢在老虎面前夺食,犹豫着不敢上前,面露为难地看向赵溪音。
赵溪音不怕,径直接过朱遇手里的筷子,炒起一筷子放进他的小碗中。
朱明哲果然什么都没说,这碗面本就不是他的,而是他硬蹭人家母子的。
朱遇乐了一瞬,又把头埋进碗中,专心吃面。
面条是圆粗形、粗细均匀的面,十分筋道,外表裹上浓稠的蟹黄肉酱别提有多香了,考虑到蟹黄肉酱会有些腻口,赵溪音还在酱中滴了几滴香醋,吃起来不仅不腻,余味中还有清爽的酸香。
宣妃加入蟹黄拌面的“战场”时,碗中的面已经所剩无几,她遗恨自己为何吃饭那么慢,非要细嚼慢咽做什么?
其实她知道此刻该放下筷子,十分贴心地把面让给皇上和儿子,但在美食面前无亲情,她还是忍不住夹了一筷子面,吃完这一口才放下筷子。
“爱妃怎么不吃了?”朱明哲百“忙”之中问道。
宣妃微微笑道:“臣妾吃饱了。”
朱明哲岂会不知,这是忍着自己的口腹之欲,把美食让给他吃呢。
他心下感动,又往口中塞了一筷子拌面。
直到最后,面碗见了底,朱明哲和朱遇父子两人才搁了筷子,手掌放在肚皮上,一副餍足的神情。
与此同时,司膳司。
胡尚食越琢磨越不对劲,长春宫那宫女,何至于突然提出那样的要求?又何至于没说两句就走了?
宣妃也算是个安分的人,这么多年虽不得宠,却也从不惹事生非,对六局一司从没提过过分的要求。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她从床上鲤鱼打挺站起来,走出房门,走到前院,随便抓一个厨娘问:“长春宫谁去送的午膳?”
被抓的恰好是好性子的孙宜,她答:“是赵御厨。”
胡尚食狐疑:“长春宫没发生什么大事?”
孙宜刚给文才人送膳回来,也听说了外面的一些事,想了想:“皇上去了长春宫看了宣妃和三皇子,算大事吗?”
胡尚食:“……”
她一下子就想明白了,长春宫何至于突然请她做午膳,就是仗着皇上在啊,可她没做,不敬嫔妃的罪责岂不是被皇上亲眼看到了?
皇上会不会为宣妃和三皇子出头啊?
她彻底慌了,口中喃喃自语地安慰自己:“宣妃和三皇子都不得宠,说不定会再次惹皇上生气,皇上才不会为了这对母子惩罚五品女官……”
孙宜见胡尚食念经一般,又说:“皇上在长春宫用的膳,想来这会儿已经用上赵御厨送去的膳食了。”
胡尚食:“……”
她死了,她没救了。
孙宜不明就里,再次开口:“听说三皇子背书背的好,皇上龙颜大悦。”
胡尚食:“……”
她死透了。
孙宜见胡尚食呆住了,寻思自己也没说错什么话啊,于是趁胡尚食不注意,惦着脚跑走了。
胡尚食彻底绷不住了,孙宜开口三次,次次要她性命,这下可怎么办啊?
还没想出应对之策,汤岱来了……
……胡尚食又躺回床上,一脸的生无可恋。
被罚一年俸禄,这没啥,在宫中浸淫多年,她有的是手段补回亏空,让她受不了的是丢人啊!
刚才汤岱传皇上口谕时,司膳司那么多厨娘都在,她这个五品女官就这么被训斥一通,往后在司膳司的脸还往哪搁?威严何在?
司膳司这群人本来就不太服管教,此刻怕是都在背后笑话她呢!
还有赵溪音,知道皇上在长春宫,竟自己跑去侍膳了,也不提醒自己一声,邀赏的心这么重,可见不是什么好东西。
胡尚食越想越生气,想惩治赵溪音,一时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身边总有元司膳出谋划策,一切顺利,现在元司膳等女官先后被贬官,她这如同失去了左膀右臂,处处都不方便。
元司膳走了,不是还有潘御厨吗?
胡尚食立刻出门,随机叫住一名杂役,让他去传潘御厨来。
从前的潘典膳、现在的潘御厨得知胡尚食传召自己,高兴地把手里的活儿一撂,步履匆匆往号舍走去。
“你就说吧,怎么才能惩治赵溪音?”胡尚食开门见山地问。
潘御厨这人的圆滑程度比起元司膳不遑多让,虽然赵溪音害得她丢官,但她在赵溪音手下做事,让能做出附身讨好的事,能屈能伸的程度让人瞠目,她也不是没想过报仇,可向胡尚食的示好胡尚食并没有接受,只得继续伏低做小。
现在胡尚食亲自向她讨要计策,她必得抓住这个机会,哪怕自损八百也要伤敌一千。
“马上就是中元节了,每逢中元,宫中都会对六局一司的宫人大行赏赐,尚食局的赏赐是发在尚食大人您的手中。”潘御厨以前是典膳,对这些事很清楚,“尚食局下属四司,您想赏给谁,就赏给谁。”
胡尚食眼睛一眯,觉得这个主意甚好:“本官有论功行赏的权利,所谓功劳,四司中谁有谁没有,还不是本官说了算。”
“是啊。”潘御厨陪笑道,“我现在虽也是司膳司的御厨,大人不赏司膳司,我宁愿没有赏赐,也要让您出这口恶气。”
胡尚食笑了笑:“你这份功劳,本官记下了。”
-
中元节,算是一年的年中,本朝国力昌盛,体恤宫人,会在年中时赏赐六局一司的宫人,每局共五百两赏赐,由一局女官统领。
这日,司膳司的厨娘们都很高兴,从大早上就干劲十足,有些厨娘甚至在鬓边贴上一朵红色绒花,既能辟中元节的邪,又能代表好心情。
一直等到快晌午,院门外才传来一声喊:“放赏啦——”
厨娘们正在厨房跟着赵溪音学新鲜美食,闻言大喜,按照往年的经验,每人能分得不到二十两银子,一个多月的月钱,不算多,但苍蝇腿也是肉,没人会嫌银子多。
赵溪音看出厨娘们按捺不住的心情,笑道:“快去吧,雪糕的做法,下午再教。”
厨娘们欢呼一声,纷纷往门口涌去。
司酝、司药、司供三司的女官捧着银子从门口经过,瞧那托盘上银子的音量,比往年多出来不少呢。
徐棠是最后一个回来的,她奉司膳之命前去领取赏赐,结果两手空空而归。
“徐御厨,咱们的赏赐呢?”厨娘们围上前,纷纷询问。
徐棠心里憋着气:“没有,胡尚食说了,今年司膳司没做出什么功绩,没有赏赐!司膳司本该有的赏赐,全分给其他三司了。”
人群中的潘御厨心虚地低下头。
厨娘们炸锅了——
“司膳司没做出功绩?御菜做了,筵席做了,连端午御粽都做了,这还叫没有功绩?”
“好,就算司膳司没功绩,可司酝、司药、司供三司,她们又有什么功绩,凭什么把咱们的赏赐均给她们?”
“这还问说吗?肯定是胡尚食给司膳司穿小鞋,连中元赏赐都不给了,真做得出来。”
“……”
赵溪音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忙出来看,一看到徐棠两手空空、垂头丧气,再看厨娘们个个义愤填膺的模样,大概就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众人把目光汇聚在赵溪音身上,虽然知道胡尚食的命令,赵御厨也干涉不得,但还是把最后的希望寄予这个年轻的姑娘。
赵溪音走到徐棠身边,徐棠带着歉意道:“对不起溪音,我没办好你交代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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