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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完完全全地成为了一个废人，
对于一个修仙者来说，这是比死更痛苦百倍的事情。
“小狐狸，这……是你做的？”
第321章 过气白月光（三十五）
“你是说他啊，”
小狐狸顺着穆逸的视线看了过去，没过几秒，又兴致缺缺地收回了目光，
“我只是做了师兄一直想做的事情而已。”
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林殊逸对她来说，甚至还不如自己袖口沾染上的血迹更令她在意。
看着小狐狸那张写满了淡漠的脸，穆逸的心抽痛了一下，
并非是为林殊逸如今凄惨的境遇，那只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而是因为小狐狸这毫不在意的态度，
是不是哪一天，他倒在血泊里，小狐狸也会这样冷冰冰的，宛若一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一想到那个场景，穆逸就觉得手脚冰凉，宛若置身冰天雪地里。
没有人比谢绍更清楚绝情道带来的变化，
除非身死，否则永远没办法停止。
谢绍的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冰冷、可怖的怒意，
胡老还在等着谢绍的回答，就听到了一道不带任何情感的声音响起：
“不要让他死了，不管用尽什么手段，也要救活他。”
死是最轻松的事情，
他要让林殊逸好好地活着，亲眼看着自己如何从高高之上的云端跌落，成为一个人尽可欺的废人。
胡老起先还以为是谢绍是惦念着师徒的情意，才倾尽手段也要救治林殊逸。
直到无意间瞥到了谢绍看向林殊逸的眼神，
那绝对不是一个师尊看徒弟该有的眼神，
面对道骨被挖，生机接近全无的徒儿，作为师尊的谢绍没有一丝温情可言，反而充斥着森冷的杀机。
胡老摇了摇头，
这扶栖山都是怎么回事，
这一个个的，
师尊不像师尊，师兄没个师兄的样子，就连师弟师妹们，都没好到哪里去。
林殊逸伤得太重，为了将他从阎王殿抢救回来，
胡老下了重手，
昏死过去中青年睫毛轻轻颤了一下，极为缓慢地睁开了眼睛，
他昏迷前，最后一个看到的人是小狐狸，
而醒来时，看到的却是好几个人，
古老堪堪拔出了扎在林殊逸太阳穴上的银针，下一秒就对上了一双颜色深沉的眸中，
“醒了啊。”
青年黯淡无神的眼眸扫视了一圈，
苍白的嘴唇颤抖了几下，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胡老把耳朵凑过去，以为林殊逸是想说些什么，
没想到说出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原来还没死啊。”
“放心，”
胡老气得吹胡子瞪眼，
“有我这个老头子在，你暂时死不了。”
两个人的对话将其他几个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穆逸似是受了什么极大的打击，脸色惨白一片。
林殊逸当然不会认为穆逸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他会那般失态，只能是因为她。
小狐狸懒洋洋地支撑下颌，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她是真的对他的生死一点儿也不在意。
哪怕是知道他醒了，也懒得投来一个眼神。
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殊逸说不清楚那一刻是什么感受，
他没办法狠下心剖她的道骨，可她却能毫无犹豫地下手。
其实那一刻，林殊逸是有还手之力的，
可当看着小狐狸那双毫无感情的金色瞳眸，
脑海里忽然闪过了同样的一双漂亮的眼眸，可那双眼眸里，总是盛满了笑意，像是天上的星子，亮闪闪的清澈着。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
那一瞬间，意识到这一点的林殊逸忽然就卸下了所有的气力，
他只是觉得累了，
为了清儿，他伤害了太多人，也做错了太多事，
也许穆逸他们说的没错，
这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而已。
莫大的悲哀涌上心头。
青年那张死气沉沉的脸上竟涌上了一丝笑意，
林殊逸，你就是贱。
拥有的时候你不珍惜，
失去了反而追悔莫及。
胡老看着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林殊逸，挠了挠脑袋，
难道自己刚才的针扎错地方了。
事情已经到了这般田地了，林殊逸也受到了该受到的惩处，他的身体也经不起太多的波折了。
谢绍冷淡的声音响起：
“这段时间，这孽徒就麻烦胡老照顾了。”
不等胡老说话，谢绍又看向穆逸，
“你带清儿离开这里。”
穆逸听到这个安排，不是很情愿，
可他看了一眼满脸无所谓的小狐狸，
最终还是默认了。
他其实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小狐狸。
冷着一张脸的谢绍在看向小狐狸时，面色忽然缓和了下来，
“鸳鸳，你到师尊这里来。”
小狐狸揉着睡意惺忪的眼睛，乖乖地走到了谢绍的身后，
她现在这副困意浓厚的模样，几乎和从前那个模样毫无区别。
以前到了这个时候，这只小狐狸总要撒着娇，说尽各种甜言蜜语，来让他抱回去。
那副模样，让人看得心都软了。
谢绍眼神蓦然变得柔软，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
却在转瞬之间，对上了一张面色不愉的脸，
小狐狸皱着眉头，似乎极为厌恶这样的触碰，
“师尊，请自重。”
谢绍僵在半空中的手，最终缓缓地收了回来。
胡老所在的药山与扶栖山在完全不同的两个方向，
待到侍童来了，胡老指挥着两个弟子将林殊逸搀扶起来，
“动作慢点啊，他现在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已经错身而过的小狐狸忽然停下了脚步，
“等等，我还有最后一句话要和师兄说呢。”
林殊逸失血太多，再加上没了修为，置身在这么天寒地冻的环境下，
整个人冻得脸色惨白，睫毛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听到小狐狸的声音，他艰难地抬头望去，
搀扶着林殊逸两个弟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
在她靠近的那一刻，眼睛都给看直了。
那姑娘弯了弯眼眸，俯身在林师兄的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话，
不知道那姑娘俯身说了什么，
他们扶着的林师兄身子忽然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直到姑娘离开了，林师兄依旧盯着那道身影，久久不曾移开视线。
“林师兄，你为何会变成这样？”
“我做错了一些事情。”
两个人出声安慰道：
“没关系的，你同那姑娘好好道个歉就好了。”
林师兄忽然笑了，
“她不会再原谅我了，永远不会了。”
林殊逸闭上了眼睛。
小狐狸最后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是：
“师兄，我的道骨，比你取得好多了。”
第322章 过气白月光（三十六）
扶栖山好像将林殊逸这个人彻底遗忘了，准确来说，应该不止扶栖山，整个胡不归似乎都将林殊逸遗忘了，
若他还是曾经那个受人敬仰的林殊逸
来探望的人，必将门庭若市，挤满了整个药山，
可现在，
哪怕人人都知道他在药山养伤，那些曾经说着倾慕敬佩的师弟师妹们从来没有一个人过来探望他，
就连药山的一个扫洒弟子，都能够随随便便的给他脸色看，
“笨手笨脚的，这点儿活都做不好！”
扎着小环的侍童一把扯过了林殊逸手里的扫帚，嘴里骂骂咧咧的，
“一会儿师父回来了又要骂我！”
古老也一直没有提让林殊逸离开的事情，可药山不养闲人，他也不会让林殊逸这么游手好闲，什么事都不干。
林殊逸就这么在药山住了下来。
醒来的林若清得知了林殊逸做出的事情以后，沉默了很久，
她是真的没有脸面再去求师尊了。
若是其他的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
可这一次，师兄想要的，是小狐狸的命。
即便师兄最终已经受到了惩处，人人都道师兄咎由自取，自食恶果。
可她不能说，
因为师兄都是为了她才会变成如今这个地步。
林若清怎么也没有想到再来看到林殊逸会是这么一幅场景，
“老是笨手笨脚的，你还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大师兄呢，”
面对仆役的冷嘲热讽，
青年也只是笑了笑，继续干着自己手上的活，
那个被誉为少年天才、受尽尊崇的师兄如今做着连外门弟子都不愿意做的粗活，
那双曾经执剑闯天涯、令无数妖魔闻风丧胆的手如今却拿着一把砍刀，一个人在那里劈着柴火。
手上布满了老茧，还带着新鲜的伤痕。
他的身体不太好，每砍下几根木头就要停下来大喘气，才能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林若清再也没办法看下去了，
她倏然现身，一把拉过了林殊逸的手，忍着眼泪说道：
“我带你去求师尊。”
师兄是犯下错误，可这样的惩戒，对曾经的天之骄子来说，比死更痛苦。
被她拽着的那个人纹丝不动，
林殊逸的声音低沉，
“清儿，这便是师尊留我一命的用意。”
谢绍用了那么多天地灵宝，救下他这个废人，
自然不是因为什么师徒情谊，而是为了让他经历这种种，
说着这句话的青年眉眼只有平和，没有任何怨恨，
若他是谢绍，只会做的比这更过分。
看着这样的林殊逸，林若清的眼泪瞬间就滚落了下来，
“难道就真的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吗？”
“清儿，我在这里挺好的。”
林殊逸笑了笑，
“你别担心我。”
那是一个干净的，没有任何杂质的笑容。
林若清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看到师兄这样的笑容了，
过去的师兄，背负了太多，也做错了太多哪怕是在笑着，也是情绪淡淡的模样。
从未像今日这般平和又安静，以至于竟让她生出了一种陌生的感觉。
林若清怔怔地说道：
“师兄，你变了好多。”
林殊逸说道：
“人都是会变的。”
林若清的鼻头又是一酸，
她知道自己目前说服了不了师尊，也没有办法救下师兄，
她强压下泪意，从乾坤袋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了林殊逸，
“这个给你。”
林殊逸看到林若清递过来的东西，神色微愣，
那是一把被修复好的灵剑，
剑身依旧凛冽，可颜色到底黯淡了。
修长的手轻轻搭在了剑身上，可它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给出回应了。
不知过去了多久，灵剑被人轻轻地放了下来，
灵剑已毁，道心已灭。
他已经回不去了。
第323章 过气白月光（三十七）
负责打扫谢绍宫殿的侍从发现，
最近仙尊的房间似乎很久没有变化了，
博古架上，以前总是会隔三差五出现一些新鲜有趣的玩意儿，可现在，再也没有了。
花瓶里的桃花早已经枯萎，再也不复曾经的光鲜夺目，
可仙尊却固执得不允许任何人清理，
仿佛这样，就能留住过去那段的那段美好一般。
一道欣长孤寂的身影独自站在阴影里，目光注视着殿外的方向，
数年来不曾感受到的孤寂，再一次席卷而来，
往常这个时候，
她会就会提着裙摆，越过高高的台阶，笑着送来扶栖山开得最艳的一簇花。
扶栖山四处种满了各种珍稀灵植，哪怕是最不起眼的野花野草，也可能是极为珍贵的存在。
旁人从不敢轻易采摘，都要小心翼翼地避过去。
可那只小狐狸什么都不懂，只要寻到了她觉得漂亮的花朵，一股脑儿地全给摘了下来。
谢绍记不清这小狐狸究竟摘掉了多少他历经数年，方才精心养育出来的珍惜花种，
他曾经无数次地想要惩戒这只不知天高地厚，
可每当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眸，听着那一声声软乎乎的师尊，
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对小狐狸的宠溺几乎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
就连胡不归出了名的宠徒师尊的扶摇山山主，都说他把那只小狐狸娇惯得不成样子了，让他收敛一点儿。
可谢绍从不以为意，
既然有这个能力，为何不能。
他只想让他的鸳鸳快乐一点儿。
可如今，他的鸳鸳再也不会快乐了。
那么爱笑的小狐狸，丧失了感知这个世间所有酸甜苦辣情绪的能力。
檐下的风铃发出了清澈的响声，清脆又动听，像是往日里小狐狸笑声。
熟悉的地方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谢绍湖泊般沉寂的瞳眸缩了缩，
有人拾阶而上，慢慢地朝这里走来。
随着她的走近，那人的面容渐渐显露出来，
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而是……
林若清。
林若清也没想到一来就看到谢绍站在窗前，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的模样。
那张清秀的脸上出现了怔愣的神情，
看到自己出现，师尊神色不变，可她偏偏就是觉得师尊似乎有些失望，
师尊的眼里也会出现这种情绪吗？
她当然不会觉得师尊是在等她……
林若清苦笑了一声，
是因为那只狐狸吧。
林若清很快就将这些情绪一扫而空，她今日过来，并非是伤秋悲月的，而是有事相求，
听完林若清的话，谢绍沉默了几秒，方才缓缓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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