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无比后悔,因为她发现,南宫慕羽看向钟书玉的眼神,和看向她时,完全不一样。
哪怕同一副身体,他也能一眼分辨出两人的不同。换身后的这段日子,反而给了他们培养感情的契机。
钟书玉又问:“换吗?”
换吗?阮清和沉下脸:“换!”
及时止损才是当务之急。
阮清和想换回的理由不止一条。阮家幺女和南宫小姐的待遇天差地别,阮家有个处处欺辱她的姐姐,有个对她极尽虐待的主母,还有个窝囊废父亲。
刚醒时,她摸清状况后,以帮父亲升官为由寻求庇护。阮暮烟是个没脑子的蠢货,几个哥哥也只会玩闹,阮侍郎能依仗的,唯有这个幺女。
可惜他是个窝囊废,这么多天,主母责骂她,罚她跪祠堂,阮侍郎全当看不见,别说庇佑,他连个屁都不敢放,难怪为官三十载仍是个小小侍郎。
昨日茶楼,她本想借机杀了阮暮烟和主母,可惜什么都没发生,还因偷跑出去罚跪一夜祠堂,晚饭都没得吃,她早就想换回来了。
如今有了机会,她万没有拒绝的道理:“好,不过距离月圆之夜还有段日子,我得先住回国师府。”
“不必。”钟书玉轻笑,“今日就能换。”
人比较多,分两辆马车前往边郊,钟书玉和阮清和一辆。
车上,钟书玉问:“我没记错的话,你需要攻略五个人,除了能看到的那三位,还有谁?”
这话有点冒犯,阮清和不想回答,忽然,她又想到,钟书玉不会无缘无故说出这样一番话,除非……
她轻笑:“怎么?看上谁了?想让我让给你?”
钟书玉笑了一声,道:“别这么大敌意,我只是想帮你。”
“帮?”嘲讽还差不多。
阮清和可没忘,当初在湖心亭她说过的话,她做了十八年南宫小姐,别人对她极尽谄媚,还是头一回被人瞧不起。
“不是你说的吗?我是万人迷体质,我在,会影响你的攻略进度,你告诉我是谁,以后我看到他们躲着走,绝不干扰你。”
严格来说,钟书玉想帮的不是她,是自己,是千千万万的百姓。
“呵。”阮清和才不会信,她道,“若你看上的是韩云州,我奉劝你一句,他命格特殊,克亲克友克妻克子,与他走得近,没好下场。”
这话南宫慕羽也说过。
钟书玉没信,以当时的境况而言,南宫慕羽编谎话骗她不要接近韩云州的可能性更大,可南宫问雪也这样说,难道是真的?
见她表情惊讶,阮清和勉强找回一点身为主角的优越感:“放心,这个人我让给你了。”
“你不让也攻略不了吧。”钟书玉道。
情之一字岂是简单的让不让能说清楚,若让有用,南宫问雪何须攻略,只需找个人“让一让”,她就能攻略成功。
“你!”阮清和气极,自小的教养让她骂不出难听的话,只好道:“伶牙俐齿。”
“换回来后,我会离开盛京。”钟书玉道,“这儿没有我的亲人,我不会再回来了。”
换言之,换回之后,他们不再有瓜葛,她也不想有瓜葛。
阮清和沉默良久,过往的一切,好似在这一刻拦腰切断,她踌躇道:“你怎么突然,转了性。”
“我从未变过。”钟书玉道,“我想要的,从来只有好好活着,是你没了解过我。”
又或者说,是南宫问雪自以为了解她。什么贪心不足,欲壑难填,是南宫问雪认为如此,便将这些强加在她身上。
许久后,阮清和开口:“除了我的两位哥哥,太子,还有间灵族族长,魔神。”
“魔神?”钟书玉差点惊叫出声,难怪她有胆量打开黑匣子,“你那个系统是正经系统吗?连魔神都敢攻略。”
“你不懂,魔神比你想象的更难对付,他……”阮清和住了嘴,换了其他说辞,“攻略对象五选三,韩云州不在范围内。”
他的命格,是一大难点。
“好。”钟书玉道,“以后见了他们,我绕道走。”
边郊算不上极远,不多时,他们便到了。
车夫赶着车去了小路尽头,直到被树林挡住了视线,看不到身影。
这是钟书玉头一回来到自己的墓前,看到墓碑上篆刻着自己的名字,有种莫名的诡异感。
墓碑前有燃过的香烛纸钱,爹娘离开盛京后,还有人为她烧过纸。
是谁呢?
钟书玉想到一个人,周荪,三省神院教药理的夫子,也是神院中除南宫问雪之外,待她最好的人。
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记得七十二坊那个命苦的女子。
“开始吧。”
灵榕抬手,墓穴自两侧打开,地底蔓延出无数条藤曼,捧着棺材小心翼翼将其放在地上。
钟书玉莫名有点紧张。
韩云州走过去,一一敲开棺材上的钉子,挥掌推开棺材盖。想象中的尸臭并未袭来,有风吹过,带来一缕花香。
钟书玉走过去,尸体完好无损,甚至比她参加葬礼那日看着更像活人。仔细一瞧,棺材里开了许多白色的小花,枕头上也有,微风拂过轻轻晃动,好似在抚摸她的脸庞。
而她,躺在花海中,像在熟睡。
“过来。”灵榕道。
阮清和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与钟书玉站在一起。
地底升起无数藤曼,将两人一尸包裹在一起,形成一个厚厚的茧子。另一边,韩云州和南宫慕羽紧张看着,生怕出现纰漏。
上神比那劳什子的秘术好用的多,片刻后,厚茧松开。
钟书玉睁开眼,南宫问雪那张熟悉的脸近在咫尺,她吓了一跳,猛得后退几步。砰的一声,有人摔在了地上,是阮清和。
各自的灵魂回到原处,早已死去的阮清和没了支撑,跌落在地,成了一个真正的死人。
南宫问雪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身体,发现没什么问题后,回到了南宫慕羽身边:“哥哥,我们回去吧。”
至于其他人,她不在乎。
钟书玉静静看着阮清和。
少了南宫问雪的灵魂,她的脸,看起来苍白无力。
她是真正的可怜人,母亲是被人抛弃的歌姬,父亲是个窝囊侍郎,长到八岁,世上唯一爱她的母亲死了,好不容易回到家,日子过得还不如卖进府邸的小丫鬟。
好不容易活到现在,一次落水,结束了她十八年的惨淡时光。最后如烟花一般的绚烂光彩,还是另一个魂魄,代替她绽放的。
钟书玉蹲下身,仔细瞧这张脸。
阮清和长得很漂亮。
一张脸清冷绝尘,额头和其他细微处,却遍布细细小小的伤痕,一些好了,只留下浅浅的印子,一些没好全,得用脂粉遮掩,才不会被人瞧出端倪。
倘若没有那样的父亲和主母,她大概会和南宫问雪一样,是盛京出了名的美人吧。
可惜,没有倘若。
钟书玉抱起她,骨头架子似的,有点硌人,她比看起来还要清瘦,甚至还没钟书玉平日搬的面袋子重。
钟书玉把阮清和轻轻放进棺材,叹息道:“这世上,也不知有没有为她烧纸的人。”
“你装什么?”南宫问雪闻言冷笑,“你和她从未有过交集,这会儿又哭什么坟?无人烧纸的人多了,乱葬岗一大堆,你有这般善心,怎么不见你去为他们烧纸?”
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怎会对她们有同理心。
钟书玉站起身,道:“怎么没有,我与她,不都是南宫小姐的踏脚石?不过她死了,我活着。”
这个世界是一本小说,她和阮清和,写来都是给主角做配,以生命,给予主角一个合理的身份。
无人在意她们的性命,就只能自己在意。
南宫问雪冷哼道:“她的死与我何干,你找仇家找错人了吧。”
藤曼牵着棺材重新回到墓地,土也盖了回去,一切好似从未发生过。
钟书玉驻足片刻,跟韩云州借了匕首,将墓碑上的名字改成阮清和,道:“希望有人扫墓时,看她孤零零的,可以均一些纸钱给她。”
作者有话要说:
原书攻略目标五个,分别是韩云州,南宫慕羽,太子,曦沐(间灵族长,面前提到过),魔神。太子跟女主没有感情纠葛,换了灵榕,其他人跟女二没有感情纠葛,身洁心洁,哥哥对女二只有兄妹情,没有男女之情[让我康康]
第21章
南宫问雪想回去了,她迫不及待地想回家,回到自己柔软的大床上,被人伺候着沐浴更衣。
阮家太穷了,身为阮二小姐,阮清和连个贴身丫鬟都没有,事事需要她亲历亲为,夜里起身,想喝口水还得自己去烧。
可她的哥哥不允许,他就站在那儿看着。
良久,待钟书玉忙完,南宫慕羽道:“我让人把之前的院落收拾出来,你若不喜欢,再换别的。”
他说的,应该是钟书玉之前住的那间。
“哥哥!”南宫问雪气极,“你留她做什么?”
“不必了。”钟书玉道,“我打算离开盛京,立刻走。”
这会儿天色尚早,能赶在天黑前到达驿站。
“哦。”南宫慕羽问,“你有钱吗?”
“……”
钟书玉摸了摸衣兜,比她的脸还干净。
谁会在尸体身上放钱,棺材里倒是有垫背钱,可那点也不够她到天阙。
南宫慕羽了然一笑:“你既不想留,我派人送你可好?叫了我这么多日的哥哥,总要承担一些哥哥的职责。”
韩云州挡在钟书玉面前,道:“不必费心,我在北衙十载,虽不如国师大人富贵,送她离开的钱还是有的。”
由他送,谁知道会送去什么地方。
钟书玉紧张地看着他,生怕南宫慕羽又祭出本命剑,架在脖子上威胁她,问她留下还是看着他死。
还好,南宫慕羽没那么做,只道:“那就辛苦大哥了,正好有现成的马车,送她到十里亭总可以吧。”
钟书玉松了口气,或许她想多了,在南宫慕羽心中,她没那么重要:“好。”
十里亭。
韩云州回去拿钱,其他几人等着。
凉风习习,路边草叶似波浪起伏,是近一个月来难得的惬意时光。
灵榕长身玉立,仙风道骨,乃世间少有。他戴着帷帽,银白色的长发变成昨日普通模样,遮掩气息站在一侧,仍旧夺目。
南宫问雪心生好奇,在她印象里,书中没这么一号人物,可这般风采,又不似寻常角色。
她观察的太过入迷,连哥哥一直盯着钟书玉都没发现。
“要聊聊吗?”
钟书玉一直盯着城门方向,听见这话,皱眉道:“国师大人,你我之间有话可聊吗?”
“好狠的心。”南宫慕羽伸手,想拨回她散落的鬓发,却被她躲开,“我好歹为你活着费心许久,没功劳总有苦劳吧,连句话都不想和我说。”
“我还得谢谢你?”钟书玉冷笑,“为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这一切,是他亲手做下的。
南宫慕羽垂首,道:“那时,我们相处的时间太短。”
他们认识的时间很长,早在三年前,他便通过南宫问雪知晓这个叫钟书玉的平民女孩。
她身份地位,却从不自轻自贱,没钱交束脩,便自己赚,先帮同窗跑腿,后来发现来钱太慢,又开始做药,去鬼市买卖东西。
一个看似柔弱的小姑娘,却敢为了一味药,连夜徒步去往另一个城市的鬼市,无论胆量还是能力,放眼整个盛京难找第二个。
面对强权也从不惧怕,她有她的原则,过了那条线,哪怕杀了她,她也不会低头。
南宫慕羽不知道所谓的“万人迷”属性,他对钟书玉的喜欢,源于她的百折不挠,她的从不认输,她的冷静聪颖。
可惜他们相处的时间太短,三省神院的几面之缘,不足以让他放下一切去保钟书玉的命。
南宫慕羽稍顿片刻,道:“可我想和你聊,关于我爹娘的事,你愿意听吗?”
老国师夫妇?
钟书玉动摇了。她厌恶南宫兄妹,但他们的爹娘,却是实打实的好人。
印象中的老国师夫妇心地善良,在城中置办宅院收留无家可归的孤儿;顶着世家的压力,允许穷苦百姓入神院修行;前往边境之地,驻留一年之久免费教护城军法术。
钟书玉小时候见过国师夫人,那时她六岁,和七十二坊其他小孩一起去领糖。据说那糖可抵御魔气,固正气,吃了不生病,每个孩子都能拿一颗。
记忆里,国师夫人穿了身素色衣衫,长发只用了根白玉簪拢起,无过多装饰,却美得如仙子一般。
轮到钟书玉时,她还捏了捏小钟书玉的脸颊,夸她可爱。
那时候的钟书玉做梦都想再见一次仙子。两年后,她听到了仙子的死讯。
钟书玉跟灵榕说了声,出了十里亭。
苍翠的枫树下,树荫中落下斑驳的光点,钟书玉问:“你想说什么?”
日光下,南宫慕羽脸色有些白:“我有预感,我们会再见面。”
钟书玉脑子嗡了一下,他说的预感,多半是……
“你干什啊!”
话说到一半,南宫慕羽扳着她的肩膀,狠狠咬在了她的脖颈处。
灵榕反应很快,转瞬间出现在枫树下,一挥手,南宫慕羽飞了出去,撞到树上停下。
“你做什么?!”南宫问雪尖叫着跑来,去扶她的哥哥。
灵榕赶忙查看钟书玉的伤口。他咬的位置很巧妙,在衣领处,衣服刚好能遮住,一动,又会露出里面鲜红的牙印。
钟书玉忽然想到,这好像是韩云州之前留下痕迹的位置。
这人怎么跟狗似的。
“别动。”灵榕手指轻轻抚过,流血的伤口没有任何变化。
奇怪,为何他的法术没用?
“你做了什么?”他问。
“没什么。”南宫慕羽爬起身,擦掉嘴角不知属于他,还是属于钟书玉的血,“用了点禁制罢了,放心,会好的,只不过会留下一个永远不会消失的疤。”
钟书玉捂着脖子:“你这个疯子。”
南宫慕羽挑眉:“你不是早就知道吗?”
藏匿在温文尔雅的表象之下,是一颗早已疯癫的心。
刚被甩到树上,他还有闲情逸致笑。南宫慕羽像刚完成一件大事,舒展了眉头,“恨我吧,恨更深刻。”
说完,他还不忘从怀里拿出一瓶药,递到灵榕手中,“记得擦药。”
他一早就计划好了。
韩云州回来时,南宫兄妹已经走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钟书玉也不打算告诉他。
灵榕已经帮她上过药了,没必要再让另一个人知晓,白白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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