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意知怕她难受,又沾湿毛巾替她擦身体。
“困不困?”他柔声问。
雁春夏小声呜咽了声,连带着被子朝着他这里倒过来,浑身的热气仿佛是蒸笼,隔着衣裳烫的他心里打寒颤。
“好难受。”雁春夏微微撑着眼:“几点了呀?”
沈意知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然后说:“我带你下山。”
雁春夏摇摇头,脑袋埋得更深了点:“几点了?”
沈意知说:“快十点了。”
雁春夏有气无力的说:“没事,吃点感冒药就好了,你去睡觉吧,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的。”
沈意知没应,把她的温度计拿出来。
38.3。
沈意知把温度计放下,连带着被子把雁春夏从床上抱起来。
雁春夏拉着他的衣领子用力,“没事,不去医院,这么晚下山不安全,你放我躺一躺,吃点退烧药就好,我身体就是这样,稍微吃点药就能好。”
她的语气稀疏平常,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沈意知不愿,“发高烧了,去医院看看。”
雁春夏本来就晕乎乎的,脾气算不上来,一两句劝不住,就来了气,语气也硬了些:“放我下来,你去拿药给我就好。”
沈意知当然不愿意。
“你又不听我的话了,算了,就这样吧。”她语气一沉,闭着眼,松开手,不搭理沈意知了。
“你还是和当初一点都没变。”
沈意知动作一顿,眼底晕开了浓雾,如夜漆黑。
最后雁春夏还是回到了床上,不因为别的,外面的雪突然下的大,路上几乎不能开车,雪积的特别厚。
这么多年,是南方下的最大的一场雪。
沈意知给她喂了退烧药,而后就坐在床边,一瞬不瞬的守着她。
雁春夏头疼的睡不着,但又不想回头看他,紧闭着眼缩着身子,像是受惊的猫儿。
可她指尖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的心绪。
沈意知沉默许久,忽而想起当初宁十一说的话。
“春夏是个更坚强,很独立的人,有你没你她都会变得很好,凭什么你可以三言两语的离开,最后又想要三言两语的回来。”
那天晚上,宁十一哭了很久。
她絮絮叨叨说:“你如果真的真的很爱他,为什么不自己回去?她今天去医院了,要不是因为我哥在医院碰到她,她根本不会告诉我,不过我跟你不一样,我已经买了明天回国的机票,我会去找她。”
意识回笼,他听到了很小声的抽泣声。
淡灰色的棉被紧裹着她的身躯,微微起伏的胸口带着不平静。
沈意知小心的抚摸着露出的那一截被角,眼底凝聚着深意:“夏夏,对不起。”
无头无尾的一句话,躲在被窝里的雁春夏却差点撑不住伪装。
她擦去了眼角的泪,像是安慰自己,也像在安慰他:“对不起什么,我又不怪你。”
雁春夏一直都是矫情的人。
她从来没有否认过,她也从来不为自己的矫情丢人。
“是啊,你又没怪我。”沈意知垂眸,心口作疼的厉害,就连手臂也忍不住颤抖。
雁春夏是多么好的人啊。
她不恨他,她没有让他爱而不得,甚至在被他伤心后,还能给他一次再来的机会。
“我没哭。”雁春夏小声道。
就在她想再擦一下泪的时候,后背骤然贴上温热,随即有人埋入她的脖颈间,随之落下的还有滚烫的湿意。
他隔着被子紧紧的搂着她,力道大的出奇。
雁春夏咬着下唇,泪水如泉水般涌出。
寂静的夜里,喘息声便重了很多。
“不会了。”沈意知说,“以后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了。”
他只说,却又斟酌着词。
但雁春夏依然品出了什么,她吸了吸鼻子:“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沈意知没说话,反而是将头埋了更近些。
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她遇到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清楚。
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依然卑劣的觉得,以这种方式待在她的身边,也算是慰藉。
“我真的好想你。”沈意知小声道,微热的唇贴在她的脖颈上,带着湿意的轻吻:“对不起。”
雁春夏擦了眼泪。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哭。
或许是头疼,又或者是扯到了伤心事。
“我以为我们再也不会见面。”
好一会儿,雁春夏才说话。
沈意知回应的很快:“不会。”
雁春夏:“什么?”
沈意知微微抬头,如羽翼下的长睫还带着颤意,坚决一闪而过:“我会回来的。”
“会回来找你。”
雁春夏被他逗笑,甚至觉得身体忽然没有那么难受了:“你怎么敢这样想,五年,可不是一年两年,我要是嫁人了怎么办?”
沈意知没说话,黑眸直勾勾的盯着她。
这倒是叫雁春夏有些心虚。
她躲开视线:“我说,如果。”
沈意知蹙眉:“没有如果。”
雁春夏努努嘴:“哦。”
沈意知低头碰了碰她的唇,温热的舌尖一触及分。
随后沈意知歪头:“咸的,哭的这么厉害?”
雁春夏耳尖红的吓人,她不甘示弱的亲回去,然后学着他的语气说。
“咸的,你哭的也不赖。”
第32章 回信 你又不要我了。
*
翌日清晨。
浅灰色的被子下紧裹着两个相交叠的身影。
急促的手机铃声不过响了两声, 便被人紧急掐断。
沈意知并没有睡着,应当说整晚都没睡。
后半夜雁春夏退了烧, 但是很快又热回来,反反复复,忧愁的他也根本不敢合眼。
探了下她的温度,见正常了许多。
沈意知轻手轻脚的下床,举着手机到阳台去,依着打进来的号码回拨去。
那边接的很快,沈以宁似乎很疲倦, 嗓音里藏不住的沙哑:“老夫人走了。”
沈意知顿了顿,窗外银霜遍地, 压弯了不少树枝。
昨晚的雪真的很大。
“嗯。”
他微弱的应了。
沈以宁接着道:“阿静已经去英国了。”
“你什么时候去?”
沈意知没说话。
一时间手机里只剩下两个人的呼吸声。
沈以宁长长的叹气:“你总不可能一直不去,我知道你不会想要老夫人的遗产,但毕竟她是奶奶,更何况, 你还得去收回子公司的掌控权, 海外这边你管了这么久,怎么个情况你肯定比我清楚。”
沈意知很犟,沈以宁当然清楚。
沈老夫人一直很喜欢沈意知。
或许是因为他长得和沈父最像,又或许是他从小跟在老夫人身边长大。
沈以宁还打算劝他:“你要明白, 你回来还要见那些懂事, 你当真打算把她的财产拱手让给他们?”
沈意知冷下声,“几号?”
那头的沈以宁长舒一口气, 整个人的轻松了多,答道:“后天,你得赶今明的飞机。”
沈老夫人离世的突然,但葬礼等等早已有准备, 只等追悼会开完便下葬。
老夫人许久不回国内,甚至没有落叶归根的心思,葬在英国也是她自己的意思。
沈意知:“嗯。”
沈以宁犹豫了下,还是提醒:“你的行程并不保密,他们也知道你在哪里了,用我的话说......你这一仗一定要打的漂亮,才没有后顾之忧。”
沈意知冷笑出声,“我知道。”
沈以宁道:“我和阿静在这里等你。”
挂完电话后,沈意知没有着急回去。
他拿出所剩无几的烟,靠着落地窗站着,烟架在嘴上,却没有点燃。
他还记得雁春夏说的,叫他以后少抽点烟。
沈意知不是个喜欢抽烟的人,就像他从来不喜欢妥协一样。
沈母嫁进来的时候,很快就生下他和沈以宁,那个时候沈老太太在国外,不由分说就把沈意知带走。等到他再回来的时候得到便是沈母离世的消息。
沈以宁什么话也没说,他们兄弟二人坐在阳台上吹了一晚上的寒风,直到陈静走进来告诉他们,外公要接她走。
沈家人不待见他们,沈父又无所作为,上头两个哥哥压的他们根本没有生存空间。如果不是沈老夫人喜欢沈意知,怕是他们早就成了豪门争斗的死物。
陈静离开沈家以后,沈以宁的性格便变得更加沉默,但同样的,他也越来越出色,出色到沈老先生将他委以重任。
沈以宁不让沈意知参加沈家的生意,独自一个人面对不应该属于他的血雨腥风。但他也后悔过,如果他当时再强大些,或许沈意知就不会再被带去英国,那样一个遍地豺狼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沈意知摸着腕骨上的凸起,白色的雪地里,仿佛又回到了沈以宁和他说话的那天。
如果不想再被人支配,那就必须要站起来。
又吹了阵风来,他猛的回过神,感受着寒风挂在脸上的刺痛,他心底里出奇的平静。
初始年幼,他还真的敬爱过沈老夫人。
如今她死了,倒是遂了他的心愿。
雁春夏睡眼惺忪的撑开眼时,便看见窗帘旁,空调的风口处站着一黑色身影,双手插兜,低头沉思。
她吓了一跳,很快便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心里蓦然松了口气。
“沈意知?”
他的背影看起来十分沧桑,更可说为孤寂,像是烈火燎原过后,破败荒落树枝。
沈意知听到他的声音,下意识转过身去,孑然背影下是他仓皇想要藏住的怯弱。
“嗯?”过了良久,昏暗的室内落下他的一声轻应。
雁春夏咳嗽了声,还未来得及开口,沈意知已经大步走了过来。
修长挺拔的带着淡淡的寒意,直勾勾的朝着她袭来
额上被微微的凉意覆盖,沈意知已经很努力在空调底下调一□□温,但抑不过他在外头呆的久了些,身上的寒气怎么也去不掉。
“好很多了,不烫了。”他说,随后问,“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雁春夏扣住他的手腕,借着力道把他的手移下来,温热的体温迅驱散他的凉意。
沈意知心口一动,下意识想把手收回。
但雁春夏抱的紧,犟着不松开。
于是沈意知也没再动,问她:“我手冰的。”
雁春夏问:“你站这里干什么呢?”
沈意知没应她,反倒是问:“还有哪里不舒服?”
雁春夏摇摇头:“我感觉已经没事了。”
“我去借厨房给你煮点粥。”沈意知说,作势就要起身。
雁春夏下意识不想让他动,但又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儿,她哭的稀里哗啦,难免会有些耳热,故而也就没再拉着他不放。
沈意知摸摸她的头:“等我回来。”
雁春夏“嗯”了声,又说:“你不要告诉舒白姐我发烧的事情,免得她担心。”
沈意知:“我知道。”
“你......”
沈意知回头看着她,黝黑的眸底神色莫测。
他看出来雁春夏有很多话想说。
雁春夏说:“你心情不好?”
话音一落,沈意知低不可闻的轻笑声。
低到雁春夏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觉得现在的心情,应该是这段时间,除了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最开心的一刻。”沈意知说。
雁春夏微红了脸,细细品味他的话。
沈意知说完话后就离开了房间,卧室里陡然剩下她一人,变得格外的安静。
雁春夏靠在床头,怕待会儿黎舒起床见她不在要担心,于是率先发了消息过去,解释她来找沈意知有点事。
黎舒没有回,应当还在睡觉。
雁春夏又给秦溯发去消息,询问合同的进程。
等做完一切后,她刚想躺回被窝,沈意知恰好推门进来。
白粥热腾腾的香气顿时充斥这个房间,暖烘烘的气息叫人心里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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