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方才是我失言,若是缺些什么,尽管同她们说。”
叶楚悦瞥了眼,说是来服侍的,却是怕棺材里的人给弄丢咯。她站直身子,拂袖朝门外走去。
“不必,本宫在客房守着,翠桃是我贴身婢女,由她陪着便是。”
桌面洒下一片清辉,风吹得花窗不断拍打,吸来一阵梅香,叶楚悦抬眼望枝头的系红铜铃。
叮铃作响,撞入心扉。
不觉中,她来这里已有一年,说不想家是假的。记忆中家的模样逐渐模糊,她有些心悸,脑海中努力勾勒房间的样子。
温暖的阳台上,两三盆绿萝摆放在大理石桌上,微风吹过,能嗅到楼下炒板栗的香味。她斜躺在吊椅上酣睡,耳边流淌着一首不知名的轻音乐,轻盈优雅。
手中的书啪嗒滑落。
“殿下、殿下?”身后的云杉见她垂着头,以为睡着了。
叶楚悦惊醒,凉风吹得头皮发麻。
原来,她还在这里。
听云杉说完,她心中了然。
自从时钰被劫走,他是轩国细作的谣言如野火燎原,迅速在翼国蔓延,谣言四起,人心惶惶。
更有甚者,疑她有叛国之嫌。
“殿下,再这样下去,人心涣散,恐怕不等轩国来攻,我们先乱了。”云杉忧心道,头压得极低。
云杉说得不无道理,轩国一向喜欢偷袭,既然敢光明正大在翼国地盘上抢人,说明有充分把握对抗朝廷。
轩国的国力恢复得比想象中快。
叶楚悦握拳,指甲嵌入掌心,“传令下去,加强天虞山戒备,同时派人暗中调查此事,注意避开方季青手下那几人。”
“对了还有一事。”云杉从怀中掏出一份账本,“您说的信件,今日有人偷偷潜入阁楼,审过才知,锻造局一直与几家铁铺有来往。”
叶楚悦接过账本,里面详细记录两年铺子的流水出入,细细看来并无差错。可她记得,五年前这笔生意就开始了。
只有一家铁铺留存至今。
“留意醉仙居楼下这家,看有人是五年前就在此处做事,切勿打草惊蛇。”
清晨。
天空阴沉沉,风雨欲来,微弱的烛火在冷风中摇晃,忽明忽暗。
叶楚悦坐在窗前,揉了揉太阳穴,手握书卷,无心阅读。
昨日在灵堂上神志不清,脑内一直重复回响几道声音,伴着股奇异的香味,搅得她彻夜难眠。
【宿主,检测到精神衰竭,是否开启强制睡眠模式。】
叶楚悦摇头,问道,“你说……有什么熏香有致幻效果。”
不过她很快推翻,灵堂在场之人待的时间比她长多了,没有任何异样。除去段语蓉中蛊毒,再无其他。
她微微一愣,慢着……蛊毒。
彼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黑袍男人翻窗而入,眼底闪烁着寒光,他缓步靠近床头,墙上的阴影拉长,一匹孤狼悄然靠近。
“九妹。”
方季青声音低沉沙哑,似从地狱深处传来。
这声激得头顶发麻,怎会是他?叶楚悦转头看他,握紧藏在袖底下的小刀。以往方季青来,都会弄出点阵仗。
这次却只身前来,一定有猫腻。
“王爷来此何干?”
方季青微微一笑,走到她跟前,缓缓道,“本王知道你一直在忍受蛊毒之苦。不过放心,我今日来,就是要为解除此毒来的。”
叶楚悦闻言,眼底波涛汹涌,从桌前站起。
“毒是你下的。”
见他笑不达眼底,她更加确认是他手笔,至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应当是不久的。毕竟她识得会蛊之人,只有段南星。
可他要是想找个下毒之人,很容易,甚至可以与段南星联手,何必大费周章杀他。
“你有什么条件?”
方季青似早料到有此一问,他轻笑,“九妹果然聪慧,这几日一过,你与段府便再无瓜葛,空房难守,公主府日子不好过。”
“不如嫁给本王当昭王妃,既了却陛下一桩心事,又保得住九妹在锦城的地位,两全其美。”
叶楚悦闻言,脸色骤变。
万万没想到,他会提出这种条件。
“混账东西!”她怒喝一声,狠狠掷出飞刀。
方季青后仰,连连退却,扇子在半空中打转,发出“沙沙”碰撞声,飞刀顺着扇边甩向床柱,死死钉住。
“九妹别急着拒绝。”方季青站定后,淡淡地笑了笑。
“这情蛊在段南星身上种着,我只不过是加了点料,诱发毒性罢了。只要殿下你一声令下,本王便可将情蛊转移。”
“免你再受思人之苦――”
“啪!”
叶楚悦一记脆响扇来,落下通红的巴掌印,力度之大,震得他双眼发昏,险些摔倒。
方季青被打懵了。冷风刮来,左脸火辣辣地疼,心底的怒火喷涌而出。
从小到大,还没人敢扇他!
“你找死。”他猛然挥手,白粉撒开,刹那化作一道白雾,充斥整个屋内。
叶楚悦腹部传来钻心刺痛,窜上胸口,闷得喘不过气,这股味道竟如此熟悉。
她恍然大悟,问题果然出现在这里。
他口中加的料,就是灵堂上燃的檀香,旁人闻着无事,只有中蛊之人才有反应。
那段语蓉又是怎么回事?
脑中闪现一种可能,叶楚悦暗骂声,段南星竟然连胞妹都不放过,下情蛊多半是为了绑她在身边伺候,怪不得两人情比金坚。
脑中过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个问题不得其解。
方季青娶她,图她什么?
图她这个公主身份?
显然不可能,原主的名声在锦城人尽皆知,他一个开太清书院的万贤之首,巴不得与她撇清关系。
图她这个人?
更加不可能,他三番五次想置她于死地,倒也大可不必背上杀妻的骂名。
眼下最重要的,是解决天虞山的事。
她深吸口气,“王爷再口出狂言,休怪本宫将此事捅出去。”
方季青见她脸色苍白,浑身无力,只能撑住桌案维持镇定,顿觉畅快。
要不是她这张脸还有些用处,早就被他扇子毁了,不过……
他笑着一脚踩在她膝盖上,叶楚悦疼得跪下,指甲嵌进冰冷潮湿的地面,拉出一丝血痕。
他低头在耳边道,“可别后悔,蛊毒一旦发作起来,是会要人命的。”
说完,他戴好兜帽,翻身出窗。
叶楚悦召唤系统,服下断绝五感的药才好受点,她擦了把头顶的汗,跑出去数百米。
新鲜的空气钻入鼻息,神志逐渐清明。
她忽然想到那老头给的药,既然对段南萧身上的蛊毒有用,那她身上的情蛊,是否有解?
这般想着,她取出小葫芦,将最后一颗丹药吞入腹中。
彼时,翠桃神色慌张地跑来。
“殿下不好了!宫里传来消息,说陛下病重了!”她带着哭腔,显然是吓坏了。
叶楚悦闻言,如遭雷击。
她猛地站起身,抓住她肩膀,“你说什么?父皇病重了?”
翠桃被她煞白的脸色吓一跳,抖着身子,“奴婢也不知具体是怎么回事。只是听说,陛下上早朝时突然昏倒,御医都束手无策。”
“现在整个皇宫都乱成一团了。”
想到那天赛场看到的,叶川柏病倒绝非偶然。
“随我去皇宫一趟。”叶楚悦系好披风,往府门口跑去。
第62章 治疗
◎ 冷风吹过,御花园百花凋零。
唯有几株寒梅随风摇曳,枝……◎
冷风吹过,御花园百花凋零。
唯有几株寒梅随风摇曳,枝丫垂落,时不时飘来花瓣。
叶楚悦目光落在红瓦砾上,积压的白雪恍如朵朵白梨,噼里啪啦开满整个房檐,晃得眼睛疼,她收回目光。
叶川柏病重算不得好消息,原书中他是在轩国开战后才发作的,眼下却提前了几个月。
翼国皇室子嗣不算少。
除去战死沙场的大皇子,远在边疆的三皇子,贪污军饷被流放的四皇子,年纪尚小的十皇子。
唯有六皇子和八皇子尚在锦城中,而这两人都为方季青马首是瞻,想借力坐上太子之位。
至于剩下的公主母族中,未能有与他抗衡的。
叶楚悦不禁头疼,九个人里五个废,还有四个胳膊肘往外拐,这要怎么赢。
“系统,叶川柏的病有把握治好吗?”
【只要不是绝症,还是有七八成可能的,前提是,你要亲自看他把药服下。】
看来,不违反原书剧情走向的,还是有机会补救的。
“殿下,到了。”一旁的翠桃低声提醒。
华清殿大门紧闭,门前候着四五名侍卫,神色严肃。一群穿着红色官服的大臣抬头观望,时不时来回踱步。
叶楚悦深吸口气,走到侍卫面前,“麻烦禀报一声,本宫要见父皇。”
侍卫闻言,面露难色。
陛下病情严重,受不得半点风寒,但眼前这瑞阳公主,他们也不敢得罪。
“殿下恕罪,昭王下令,不允许任何人进殿,您还是请回吧。”一名侍卫只好搬出方季青。
提到方季青,方才包扎好的膝盖隐隐作痛,叶楚悦怒得冷哼声,双手环腰。
“昭王管太清书院和铸造局不够,还要管到陛下头上,莫不是想只手遮天。”
侍卫们虽惶恐,还是劝道,“殿下慎言,王爷为朝廷鞠躬尽瘁,这些年咱们都看在眼里。”
身后求见的大臣不免冷笑,“九殿下不若先让我们进去,早朝还有几份要紧的奏折要陛下过目。”
一个胸无点墨的公主这时候着急闯殿,又没什么要紧的事,简直胡闹。
叶楚悦不退,对方也不让。
双方就站在原地僵持着,路过的宫女不嫌事大似的,在墙角处偷看,窃窃私语。
就在她打算硬闯时,身后传来一道严厉男声,“本将军有事禀报,闲杂人等速速退开。”
循声望去,一男人身着黑色玄袍,金色暖阳洒在银色的铠甲上,泛出粼粼波光,泼墨眉眼微压,分明生得玉树兰芝,却掩盖不住肃杀之气。
他摩挲腰间佩剑,挺拔的身姿掠过众人,在叶楚悦背后缓缓站定。
侍卫看到来者,嘴巴打哆嗦,“段、段将军有何事禀报。”
他长剑一挥,斜眼瞟他,“本将军行事,何须过问你。”
“是是是。”侍卫连忙退后,让出条道。
段将军手握朝廷禁军,前不久又在沛洲屡立战功,在锦城百姓眼中,威望早就超过了昭王。
“殿下莫要担心。”段南萧声音透过冷风传入她耳中。
叶楚悦微微侧头,鲜少看他穿这身,站在原地盯了他许久,瞥见玉白的耳廓逐渐变粉,透着红,声音带着几分玩味。
“有将军在,本宫自是安心。”
众人抬头,两人并肩而立,斑驳金光穿过枝叶缝隙打在头上,渡上层不真实的光彩。
“殿下先行。”段南萧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楚悦有些忍俊不禁,快步走进寝宫。看来他身上的蛊毒好得差不多,总算是了却一桩心事。
寝宫内昏暗,几盏微弱烛光摇曳。
一股药味冲上鼻息,昏黄中映照出一张张疲惫的脸,两位御医望着盛汤药的空碗端出来后,皆松了口气。
“瑞阳公主驾到!”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寝宫,众人纷纷跪拜迎接。
叶楚悦扶两位御医起身,唤宫人取水,“两位大人辛苦了,可否同本宫说说,父皇到底如何了?”
两人面如菜色,眼底满是忧愁,接过递来的茶水才缓过神来。
“半月前,陛下每逢晨夜咳嗽不止,常冒虚汗。起初当是受了点风寒,喝完几服药好了点。”
“可谁知……今日竟直接在大殿上昏过去。”
说到此处,叶楚悦倒有些眉目,估摸着问道,“父皇冒虚汗时,可伴随头脑发热?”
御医点头,“是,咳嗽时痰中带血,着实不寻常。”
听这话,叶楚悦想起那日叶川柏明显消瘦许多,不像是为国事操劳所致。
她脑海灵光一闪,是肺痨。
这个时代没有防范病毒措施,染上点风寒都能出人命,更何况肺痨是慢性病,久拖不治,即死。
思及此,她掀开帘子走到床前,叶川柏正无力躺在龙床上,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
她心头微动,快步上前,跪在榻前,“父皇,儿臣来看您了。”
叶川柏缓缓睁开眼,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他先是一愣,后实在撑不住昏死过去。
叶楚悦小声对系统道,“开始吧。”
月黑风高,城边小木屋旁。
风雪噼里啪啦打在瓦片上,两三个黑衣人手持利刃,眼中闪烁寒光,一步步逼近居所,眨眼包围木屋。
屋内的人早已察觉到异样,弯腰站在窗前,望向外面的几道残影,胸前的银铃随风响起。
“老朽此生不会再炼制情蛊,王爷不必在我这个老头身上花功夫。”
背后的人影摇着扇子,从阴影中走出,正是方季青。
他不紧不慢端起桌上茶水,在掌心斟酌,“段南星已死,你恐怕还不知吧。”
“你徒儿偷换身蛊被逐出师门,又在瑞阳公主身上下情蛊,罪不可赦,你来锦城是想解了这蛊毒,奈何被段府拒之门外。”
“本王说的可对。”
他缓缓吐出,“江寺卿。”
老头脸色骤变。
他退隐朝廷十余年,竟还有人识得他身份。既然那孽徒已死,就没有留在锦城的必要了。
“王爷应该知道,中情蛊若五年不诚心相爱,轻则失去神志,重则心绞难耐而亡,非决意者不能轻易下蛊。”
“少废话。”
方季青手一挥,命人将他手脚捆住,三两步走到跟前,手上的鞭子“啪”地抽打。
“本王自然知道,不过他情蛊已转移到本王身上,若没猜错,解药在你身上。”
要让叶楚悦听话,自然要费些功夫。他也是偶然在一本古籍上看到,施情蛊者只要用熏香辅佐。
便可让中蛊者行施者所愿之事。
乔家铁厂在锦城名声远扬,颇有在四国流通贩卖之势。不少太清学院的子弟不愿留在学堂研学。
反倒跑到各处铁铺拜师学艺。
铸造局那边传信,有人上门找楚小姐拜师学艺,朝中几个大臣暗地与铁铺勾结。
只要拿到解药,无论想杀或者操控叶楚悦,还不是轻而易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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