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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禧缉凶——一簇卷耳【完结】

时间:2025-01-30 17:15:58  作者:一簇卷耳【完结】
  男人讲述完整个过程,半低着头,眼珠向上看着竹韵:“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吗?为什么你是警察?”
  竹韵合上笔记本放进包里,站起身:“慢慢感受失去掌控的滋味吧。”
  说完她转身离开。
  ……
  封析扬蹲在监狱外花坛的花台上,他来接他出狱,可其实这四年,他没有来探望过他。
  重回市局是一个很艰难的决定,犹豫了很久,直到他意识到一味逃避解决不了他的心理问题。
  他把请求调回刑侦支队的报告交到市局的时候,手在发抖。
  那天,他与宋庆来谈了一个下午,他尽量表现得轻松,可以正视过去。
  他骗过了宋庆来,可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只放在裤子口袋里捏成拳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过,走出办公室时,他的手已经僵硬得无法自己张开,手心里是四个深深的指甲印。
  那股对香烟的渴望再次在身体里涌动,封析扬抿着唇忍耐。
  “哗啦”一声,监狱大门上的那扇小门打开。
  一个满头白头,神情有些木讷,佝偻着背,看上去有七十多岁的小老头走了出来。
  他就是因在瑞祥金店劫案中指挥不当,导致重大死伤的市局前任支队长――陈故,其实,他还不到六十岁。
  封析扬站起来轻轻喊了声:“陈叔。”
  陈故怔了一会才缓缓扭头。
  封析扬正要走过去,却见监狱大门又一次打开,这次从里面出来的人是竹韵。
  竹韵见到封析扬一愣。
  封析扬也没有想到会在这里碰到竹韵,只顿了一瞬,冷漠地冲竹韵一点头,上前扶着陈故低声道:“陈叔,车在那边,我送你回家。”
  陈故没有子女,入狱后不久妻子受不了打击病逝,那个家,已经不能称之为家了。
  封析扬沉默地开着车,陈故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风景,一路无话。
  半晌,封析扬艰难地开口:“陈叔,对不起。”
  他在为他四年来的不露面道歉,却没有说这四年他也自顾不暇。
  过了好一会,陈故才看向前方,声音沧桑:“是我连累了你,这些年,你不好过吧?”
  封析扬喉咙微微动了一下:“您是怎么熬过来的?”
  又是一阵静默,除了轮胎与地面摩擦的胎噪声,小小的车厢里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声音。
  “因为我要赎罪,”陈故毫无征兆地开口,“我还没有还清我的罪孽,没有脸去见那些因我的错误死去的人质和战友。”
  他没有告诉封析扬,刚入狱的那两年,他不止一次企图自杀。
  陈故继续说:“你我都从那个案子里被撤下来,可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两个劫匪为什么要假意投降,炸死那么多人吗?你不想查出真相,给死者一个交代吗?”
  封析扬做梦都想,可凶手已然被执行死刑,他们,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这将成为他们心里永远都不能碰触的伤疤。
  他没回答,一路狂飙将陈故送到家楼下:“陈叔,家里我让人打扫过了,”他从车后座够过一个盒子,“这是手机,里面有我的号码,缺什么给我打电话,对了,我妈还有宋叔喊你晚上一起吃饭,你先回去休息,晚点我过来接你。”
  看着陈故上楼,房间的窗帘被拉开,封析扬对他挥挥手,才掉头离开。
  ……
  封析扬回到办公室里时竹韵正在她的新工位上整理上午的调查记录。
  “通讯公司查的怎么样?技术科有消息了吗?”封析扬没看竹韵,敲敲熊少华的桌面。
  “老大,”熊少华起身将写着号码的字条递给封析扬,“通讯公司调出了沈慧所有的通话号码,但是有几个是不记名的号码,查不到人,技术科那边我马上再去问。”
  熊少华出门与正进门的另一名刑警许志鸿撞个正着。
  “你看着点路。”
  “你怎么不看着点。”
  战争眼看一触即发,封析扬轻轻咳了声,两人立刻闭了嘴,各走各的。
  “老大,”许志鸿偷看了封析扬一眼,见他面色如常才过来说,“你让我查沈慧的社会关系都查了。”
  封析扬点头示意他说。
  “沈慧,在一家国企单位上班,她的同事说她不爱说话,没什么自信,但是不争不抢,与同事之间相处的很和谐,没有与人结怨。”
  封析扬:“有没有人发现她最近有什么异样?”
  “有,”许志鸿说,“同事间都说她以前工作很认真,从不出错,但是近一年来出错频繁,尤其是最近两个月,但是问她,她都用身体不舒服,没休息好搪塞,还有她的一位好友,她们是同乡,她说沈慧与家里关系很不好,出来几年都没有再回过家,她哥嫂从不关心她,只要联系她就是要钱,好在现在也算有了家,她和张平已经准备结婚。”
  张平……封析扬想起沈慧的那个男朋友,说话时总是半低着头,肢体有种不大协调的别扭,大概和沈慧是同一种人,内向,不自信,与人面对面交流时会怯懦。
  竹韵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等许志鸿汇报完了才起身:“封队,我有些想法,想和你聊聊。”
  封析扬这才看向她:“进去说。”
  竹韵这回没有坐沙发,直接坐在了封析扬办公桌另一边的椅子里,与他面对面。
  她把已经整理好的调查报告推过去:“这是今天早上我去监狱做犯人的心理调查的结果。”
  听到监狱二字,封析扬不由自主地蹙眉:“和沈慧的案子有什么关系?”
  竹韵没有在意他有些不善的语气:“我同意你之前说的沈慧自杀的结论。”
  封析扬有些讶异地望向她。
  竹韵继续说:“我早上调查的这名犯人通过各种手段精神控制他的妻子,操纵她进行自杀行为,只不过最后一步有些失败,他在气急败坏之下亲自动手杀了她。”
  封析扬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有人操纵了沈慧自杀?”
第7章 自杀7
  ◎“煤气灯效应,”竹韵抽了张白纸,写下煤气灯三个字,“监狱里的那个犯……◎
  “煤气灯效应,”竹韵抽了张白纸,写下煤气灯三个字,“监狱里的那个犯人就是学了一部电影《煤气灯下》里的情节,对她的妻子进行操控,他太自负,认为自己一定能行,但是电影情节与现实还是有差距的,虽然理论上可行,但是在实际操作中他选错了对象。”
  封析扬有些不明白,疑惑地看着竹韵。
  竹韵解释道:“煤气灯效应最早起源于1938年的话剧《煤气灯》, 20世纪初期改编成了电影《煤气灯下》,这部电影描述了一个丈夫通过不断制造事端,让妻子质疑自己的记忆和理智,最终达到控制她的目的,由此有心理学家提出了煤气灯效应这个概念,是指通过长期的打压和否定,强烈的心理暗示使受害者产生自我怀疑。”
  封析扬:“你为什么说她选错了对象?”
  “因为我事先了解过,这名犯人的妻子与电影中的女主人公性格不同,她生长在家境优渥的环境中,热情奔放,自信开朗,有自己的处事风格,在人际交往中受到大家的欢迎,这样性格的人有自己的想法,本就不容易受别人的影响,确实,可能一开始因为感情或者其他什么因素,那名犯人对她的精神控制有了效果,可当真的面临死亡,他的妻子醒悟了,并对此进行了反抗。”
  封析扬顺着竹韵的思路接着说:“但是沈慧不同,沈慧和家里关系不好,从小缺乏关爱,性格内向,不擅交际朋友少,但是这不代表她不渴望有人关心她,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对她好,她便会很轻易地陷入那个人的陷阱,无条件地相信他,让他趁虚而入。”
  竹韵满意地打了个响指:“说的没错。”
  封析扬眯了眯眼:“你的意思是,有人控制了沈慧的精神,策划了她的自杀?”
  话刚落音,熊少华咋咋呼呼的声音传过来:“老大,手机数据恢复了。”
  根据竹韵提供的每次就诊时间,有个号码每次都准时在就诊结束后一分钟内给沈慧打电话,是那几个不记名号码中的一个。
  最后的通话记录显示是在沈慧自杀的那个早上,凶手给沈慧打了两个电话,一次是凌晨四点,通话时长一个小时,另一次是早上七点十五,通话时长半个小时。
  再看恢复的短信内容,这个号码和沈慧的联系持续了至少半年以上,从一开始是对方的嘘寒问暖很快变成了沈慧向对方诉说心事,而对方的回复则由安慰变成了只有死才能解脱。
  再到后来对方的用词越来越露骨,甚至会直接对沈慧说“你怎么还不去死”。
  看着一条条催命的短信,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气。
  封析扬吐了口憋在心中的浊气,靠在椅背里:“联系号码运营商,通过基站查这个号码每次短信和电话的位置。”
  “是。”
  熊少华一溜烟又跑了,办公室里一阵鸦雀无声。
  半晌,封析扬坐直,承认道:“竹医生,看来你是对的。”
  竹韵没有说话。
  封析扬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桌上的手机,表情凝重,不知道在想什么。
  “竹医生?”封析扬提高音量又喊了她一声。
  竹韵回过神来,看着封析扬,愣愣地“哦”了声。
  封析扬挑着眉。
  竹韵声音有点发颤:“是我的失误,我没有在每次的诊疗中发现她的问题。”
  封析扬轻笑了一声:“竹医生,没有哪种科学可以完完全全了解人这种复杂的生物,心理学也一样,无论是哪种医生,能解决的是愿意配合治疗的病人的疾病。”
  竹韵苦笑,这与她对心理学的认知是相悖的,如果病人刻意隐藏真正的心理就不能被诊断,那么心理学存在的意义是什么。
  封析扬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竹医生,不能因为个例否定全部,你钻牛角尖了,医者医人不自医说的是不是就是你这样的?”
  竹韵一愣:“你……”
  封析扬没有给她继续钻牛角尖的机会,站起来:“竹医生,作为刑侦支队的顾问,你现在该考虑的似乎不该是这些,走吧,跟我出外勤。”
  竹韵莫名想起早上那明犯人对她的描述――不是那种长期跑现场的,整天风吹日晒的人。
  她低头笑了笑,从手腕上取下黑色的素皮筋,将长发挽成个髻,今后,她也是出外勤的人了。
  一个下午竹韵跟着封析扬横跨了整座陵市,沈慧身边的同事,为数不多的朋友,老乡,竟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异样。
  竹韵:“一个人隐藏自己的情绪,隐藏的再好也会露出破绽,身边的人不可能毫无察觉。”
  封析扬一手握着方向盘,另一只胳膊肘搭在车窗沿:“她朋友不多,见面也不频繁,张平每个月都有不在家的日子,她多的是独处的时间做真实的自己,并不是时刻隐藏。”
  “好吧,”竹韵接受了他的说法,“这样就没法查了。”
  竹韵突然想起什么,扭头问:“封队,教唆自杀怎么判?”
  封析扬没想到她突然问这个,生出一丝狡黠的心理,一副颇为遗憾的模样道:“哦,我们国家并没有将教唆自杀单独定罪。”
  竹韵一愣,诧异地眨了眨眼睛,确定封析扬确实说了教唆自杀不是罪行后,泄气地靠在座椅里。
  封析扬似乎对竹韵吃瘪很满意,等她叹够了气才要笑不笑地勾勾嘴角道:“不过……一般将其作为情节较轻的故意杀人罪处理。”
  竹韵:“……”
  ……
  将车开回局里,封析扬准备打车去接陈故。
  正在拦车,宋庆来从楼里出来从后面喊他:“析扬,跟我车走,一起去接老陈。”
  三人进了家门,满屋饭菜香,还在厨房里忙着最后两道菜的叶琼秋探出个脑袋:“回来啦?你们先坐,还有两个菜马上好。”
  宋庆来边换鞋边喊:“嫂子,别忙了,菜够多了。”
  封析扬看了眼一桌子的菜,摆盘精致,他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宋叔,还是让我妈做完吧,看着是一桌,能吃的不一定有几道。”
  宋庆来捂着嘴笑。
  连一直不怎么说话的陈故也忍不住弯了嘴角:“嫂子还是一点没变。”
  厨房里明明开着“嗡嗡”作响的抽油烟机,叶琼秋却像早料到封析扬的心思,吼道:“封析扬,少在背后说我坏话。”
  叶琼秋是陵市大学的哲学系教授,人都以为教哲学的女人严肃古板,实际叶琼秋却是个大喇喇的性子,若不是她看得开,年纪轻轻丈夫就因公牺牲,一个人将儿子拉扯大,决计不能如现在这般开朗。
  叶琼秋端着一盘碧绿的清炒油菜出来,围裙下是没来及换的小香风连衣裙:“老宋,老陈,站着干什么,赶紧坐,还有最后一道菜,马上就好,”她瞪了儿子一眼,“封析扬,干站着显你个子高了?去拿酒。”
  工作日,待命的警员不宜饮酒,封析扬用茶代替,宋庆来也浅尝即止。
  陈故看着眼前的酒杯,有些恍惚,上一次喝酒是什么感觉,他已经不大记得了,拿起杯子,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熟悉的辛辣顺着食道一路暖到了胃里。
  一顿饭,个个都避免谈及四年前的劫案,以及这四年间发生的所有事。
  还是陈故先开了口,适应了许久不沾的辛辣口感,他将一小杯酒一饮而尽,有些感慨:“想不到短短四年,城市发展的如此迅速。”
  宋庆来这才接道:“可不是,简直是日新月异,时时都要紧跟时事,学习新玩意,局里给我配的那台电脑,我到现在才学会怎么打开,每次打开之后对着屏幕大眼瞪小眼,都是什么玩意。”
  陈故:“析扬给我的那部手机,我研究了一个下午也没搞懂。”
  叶琼秋不满地埋怨儿子:“果然男人办事指望不上。”
  封析扬哑然,对着一桌只有两道盐和糖没有放错的菜,心道,不是男人办事指望不上,纯粹是随了妈。
  然后见到三个准老头老太凑在一起帮陈故研究怎么用手机。
  画面和谐的不像话。
  一顿饭吃到尾声,陈故还是把大家始终回避的话说了出口:“其实,你们想说什么都可以,不必迁就我,我都接受了,也想开了,老宋,还要麻烦你一件事,能不能帮我介绍一份工作?”
  宋庆来只愣了一瞬,立刻接道;“包在我身上,老兄,之前我还一直担心,现在一颗心算是落回肚子里了。”
  陈故很坦然:“虽然年纪大了,也与社会脱轨了四年,但是我还不服老,也想继续学习,还想再为警局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警察肯定是不能继续做了,宋庆来略思索了片刻,心里有些了成算:“我懂你的意思,老陈,你就放宽心,先好好休息一阵子,适应适应节奏,剩下的我去安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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