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和之前每一次一样,他最终败下阵来,垂下眼,再度抬起时也含着往日里无奈又纵容的笑意。魔杖顶端抵入我微启的口中,在纯净的蓝色光芒下,他看向我,只看向我。
同时,他喑哑又温柔的声音响起。“――Avada Kedavra.”
……怎么会有人把死咒念得像情诗一样缠绵动听呢?带着这份无需解答的疑问,我不舍地合上了眼。
当我醒来时,我躺在一片彻底的白里。
周身的疼痛完全消失了,腕间伤疤也悄然愈合,光洁白皙的皮肤上半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包括那几圈从入学那年便陪伴着我的强大印记。身上染血的衣袍变成了舒适的纯白睡裙,还正是我近期最喜欢的那件、斯内普送给我的今年的儿童节礼物……对哦,我已经死了,死在了他的咒语之下。
索命咒……原来中了索命咒是这种感觉。和被伏地魔或小克劳奇虐待至死或被牢不可破的誓言反噬而亡相比,它已经算是一种相当体贴的死法了。我望着头顶无边无际的白,试图以此将思绪送往遥远的彼岸:我仁慈的刽子手兼爱人现在正在为我哀悼吗?他是否依然被迫在伏地魔面前掩藏痛苦、坚持着冷漠的假象,等待邓布利多赶到后才能做出反击?邓布利多……邓布利多到底在哪里?他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出现?
这样想着,我黯然地坐起身子,环顾四周,不远处不知何时竟多了一个背对着我的高个子白发老人,而他似乎正是――
“邓布利多?!”我猛地弹起,顾不得语气上的尊重,冲过去气愤又委屈地大声质问他,其间还穿插着带着哭腔的恳求。“您怎么会在这里?!求求您,快去莱斯特兰奇庄园帮帮斯内普吧……他只有一个人,他有危险!我们按您说的等待了那么久,坚持了那么久,最后还是……您为什么不行动?您倒是说句话啊!您该不会认为陪福吉瞎侃比击败伏地魔更重――哇啊啊啊啊!!!”
白发老头在我不间断的追问中终于转过身,我被眼前的景象吓得一个急刹,差点撞在他染了大块鲜血的过分茂盛的白胡子上――不只是胡子,还有他身上破烂不堪的、几乎要转为红色的灰色长袍,这让他看上去像是在万圣夜里装扮成了血人巴罗(糟糕的选择)。而顺着胡子向上看去,是他带着温和微笑的嘴唇、高挺端正的鼻子,深邃明亮的眼睛……等等,高挺端正的鼻子……他不是邓布利多!
“……您是?”我后退一步,怀疑地问。
“欢迎你,小姑娘,请允许我做一下正式的自我介绍。”他对我的警惕并未表现出不满,依旧乐呵呵地笑着,比邓布利多要丰盈两倍的胡子也跟着一颤一颤的,像一道巨大又奇妙的粉色瀑布。“我是居住在成本一点五纳特、售价二纳特、没有绘制任何背景的劣质许愿小卡片里的胡子印刷重影的梅林,未添加防火和防水涂层――哈哈,最后一点似乎显而易见。”
“…………”
我沉默地与他对视了半晌,走上前扯起他尚未沾血的一侧袖子,凑近仔细闻了闻――的确有一股霍格沃兹厨房出品的椒盐的气味!阿嚏!
“……也是,邓布利多还活得好好的呢。”我小声嘟囔了一句,揉了揉鼻子,打算对他友善地问好。“您好,居住在成本……呃,梅林先生,我叫薇尔……”
“不必,我知道你。”重影胡子梅林微笑着严肃地说,我发现他好像只能做出当初卡片上印着的那种微笑表情(真逊)。“时间紧迫,让我们省去这些客套吧――你的斯内普先生还在苦苦等待着你哦。”
……您刚才的自我介绍明明相当详细好吧。
“他等我?应该是我等他才对吧――如果邓布利多一直不出手,而伏地魔又继续发大疯的话。”我自嘲般笑了笑,假装不在意地耸耸肩,“……我并不想在这里与他重逢,至少不是现在……我希望他能安然无恙,从危险中顺利脱身,今后也一直好好地生活下去,连同我的那份……”
说到这里,我烦躁地捏皱了睡裙的一角,声音也随着情绪变得越来越沮丧低沉。从亲手杀死我的那一刻起,他一直以来所向往的生活对他而言大概就已成为遥不可及的奢望了。这次他需要多久才能走出这份阴霾呢?他会和多年前那样重新将自己封闭起来吗?还是说,更糟……
……不,等等……他该不会――
“抱歉,我得回去……”我焦急地转头跑向来时的方向,脑海里不断涌出斯内普淡然赴死的模样。正如邓布利多所告诫我的,“对死亡的恐惧源自于爱”――而他的爱已经不在了,他亲手杀死了它。
倘若他真的在无求生意愿的情况下单独发动进攻……和实力完全恢复的伏地魔对决,他的胜算几乎为零,更别提还有一直虎视眈眈的小克劳奇和墙头草般的马尔福了……等等,佩迪鲁还在我的口袋里!他或许可以……哦,不,他只要不迫于压力当场叛变我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你要去哪儿?”小卡梅林和我保持着同样的速度向前――他竟然是飘着的。
我心乱如麻,没有搭理他,只无助地奢望能在这片一望无际的白里找到返回莱斯特兰奇庄园的出口。可即便我回去了又能怎样呢?我无法使用魔法,魔杖还不在身上,因疼痛已经失去了行动的能力……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对呀,你到底该怎么办呢,小姑娘?”小卡梅林笑得欠扁极了,如果我还有心思,大概会对准他的鼻梁来上一拳。“仔细想想应该怎么办……如果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会如何扭转局面呢?”
听了这番话,我总算停下了无意义的奔跑。“……你的意思是,你可以给我回去的机会?”我难以置信地问他,“可是,可是我已经……”
“机会不是我给你的――你本来就没死啊,小姑娘。”小卡梅林笑道,“你只是被困在了自己的思维里,想要回去,你只需要醒过来,真正地醒过来……”
“可那是死咒……我怎么会还……”我只纠结了一秒就抛下了这个复杂的问题,“――怎样才能醒来?”
“当你想到战胜他的方法时。”
“战胜他……我想不到该如何战胜他……”我揪着裙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他这么强大,我的魔法在他面前不值一提……而且我根本使不出来魔法……”
小卡梅林靠近我,像是打算安慰地拍拍我的肩膀,但却无法抬起胳膊――他只能做出当初卡片上印着的那种动作(太逊了)。“这很容易的,静下心,仔细想想……”他依旧笑着,“不如想一想,你为什么没有死?”
“……我是伏地魔的魂器?”思考无果,我就着印象中的情节胡乱诌道(“魂器”在这时不是违禁词了,看来这真的只是我的思维世界)。
“很离谱――但还不够离谱。”他左右旋转着身体当做摇头。“再发散一些,回想一些带来过帮助的困扰……一些你早已知晓,但未能验证的理论……”
我早已知晓但未能验证的离谱理论……与“离谱”扯上关系,我最先想到的就是邓布利多了。他曾经暗示过我什么吗?这个无情无义的臭老头子,除了爱吃各种各样的甜食、定期去纽蒙迦德密会老对手、明里暗里给格兰芬多的违规行为放水、在我和斯内普之间积极热情地牵线搭桥……牵线搭桥……
等等……我似乎有了想法!我或许能……但我该如何操作呢?还有什么可以利用……带来过帮助的困扰……谁带来的帮助和困扰?还是邓布利多?
…………啊!我想到了!
我惊愕又欣喜地抬起头,小卡梅林的身影逐渐模糊,在彻底消失之前似乎对我眨了眨眼。
面前凭空出现一道漆黑的门,不知它会通往何方,但我仍毫不犹豫地冲了进去。渐渐地,奔跑的步子被一股粘稠的阻力拖慢了,手臂也减缓了摆动的频率,最终完全停了下来。右手手腕发散的疼痛重新传遍全身,左侧腿边有什么东西正不断挣扎扭动着,遮住视线的黑中透着隐约的红,空气中只有鲜血和灰尘的味道。
“你终于放弃伪装了……西弗勒斯・斯内普。”刺耳的声音冷笑道――太好了,他还活着!我赶上了!
我努力平复擂鼓般的心跳,双眼依旧紧闭,将左手悄悄探入口袋,捏住了被我的诈尸吓得不再挣扎的佩迪鲁的后颈。似乎没人注意到我们,只有越来越清晰的蛇的嘶声和腹部滑过崎岖地面的动静,纳吉尼正在靠近。
会成功的,一定会成功的……只要佩迪鲁还记得踏入庄园前的承诺,“相信我”。
【 作者有话说】
霍格沃兹的学生:Zzzzzzz
第113章 日出
◎在这里完结会挨骂,所以还有两章◎
“对了,你的宠物店都有哪些种类的动……哎呀,布鲁斯,不要用翅膀戳我的头发!我只是替赫敏问问,又没打算把你换掉!”
恍惚间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悠闲的乡村暑假。佩迪鲁用变形术搭造的简陋瓜棚在布鲁斯的折腾下摇摇欲坠,于是他只能借来麻瓜工具哼哧哼哧地亲自爬上去手动返工。我一边为他扶着梯子,一边把吃剩下的瓜皮远远地丢去田里“补充养分”――万一佩迪鲁因不小心踩到它们而滑倒摔伤,今天剩下的家务可就没人做了。
“呃……仓鼠、狗、兔子、金鱼……没有猫。”佩迪鲁掰着指头仔细地数着,“……偶尔还有猫头鹰,不过仅限于它还在蛋壳里的时候……”说到这,他小心翼翼地瞥了飞往檐下的布鲁斯一眼。
“照这么说蛇也是卵生的呢,你可得一视同仁哦。”我还记得他之前把我类比成蛇的话语,故意打趣道,“而且不像猫咪,蛇和猫头鹰通常都会直接把老鼠吞进肚子里,没那么痛苦的。”
“哈哈,其实,我只卖过一只猫头鹰,是……”
就好像宠物店也得和医院一样对消费者的信息尽到保密的职责似的,梯子上的佩迪鲁惊险地刹住了未说出口的后半句话,转而支支吾吾地寻找承接它的下一个话题,很快他就找到了。“呃,那个,我是说,没人会选蛇做宠物吧?就算是巫师,我也从没听说过有谁会与蛇为伍……”
“……”
我握紧梯子的扶手,被晒得滚烫的金属令我内心烦躁不已。如果佩迪鲁把自己“精准踩雷”的“好运气”都用在赌硬币上,他也就不至于会连续三天承包小屋里的所有家务了。几秒的安静后,他总算在我的沉默中迟钝地意识到我对于某个他并不了解的养蛇巫师的抵触,并因此紧张得险些弄掉了手中的螺丝刀。
“啊,对不起,薇尔莉特……我,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别生气……”
“……你怕什么啊,我又不会张开嘴把你吞掉!”我叹了口气,仰起头,好笑地看着他,“都几点了,赶紧弄完下来,集市上的牛肉都该卖光啦!”
――现在,那条作为某人“爱宠”的巨蛇距离我们只有几英尺远了。尽管这里并不会出现烤牛肉和土豆作为它的晚餐,但它显然愿意先品尝一下佩迪鲁这道新鲜的餐前开胃甜点。气管的振动声越来越清晰,伴随着令人作呕的土腥味,最终,纳吉尼的血盆大口停在了我的脚边,它在等主人最终的发号施令。
我屏住呼吸,在过量的痛感下身体几乎已经完全麻木,维持之前的姿势一动不动地装死倒也不算难事。原以为自己无路可走的佩迪鲁像碰见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抱着我的食指,我安抚地按了按他的肚子,示意他保持镇定。
“可惜,你的冲动并不能让她起死回生。”伏地魔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独属于上位者的轻蔑与嘲弄,“若你此时折断魔杖并跪下忏悔自己的过错,西弗勒斯……说不定我会既往不咎,为你,和她,留个全尸。”
将垂下的脑袋重新抬起的动作未免太过明显,我只能按捺住自己对此时场面的强烈探究欲,通过传入耳中的对话来判断目前的局面。如果我没有猜错,在对我施咒之后,斯内普便立即调转魔杖对准了松懈警惕的伏地魔――他们可能就像麻瓜警匪片里通常会上演的那样,用手枪抵住对方的额头或心脏。“承蒙好意,”终于,我听到了斯内普的声音,就像浸透了隆冬冰层下的湖水,比过往任何时候都要冷冽绝情,“动手吧。”
……先生!都这种时候了您干嘛还要顾及决斗的礼仪啊!我焦急地握紧了左手,可怜的佩迪鲁被我捏得差点两腿一蹬直接昏死过去。
“动手?哈哈哈……不,我不打算对你动手。”伏地魔放声大笑道,“如果不是被邓布利多蛊惑,那个怜悯麻瓜的蠢货……除了莱斯特兰奇夫妇,你会成为我最欣赏的食死徒――哦,巴蒂,别用那只丑陋的独眼向我摇尾乞怜了,你得承认他有些地方的确要强于你,比如伪装……在暴露之前,他一直很成功。”他顿了顿,用冰冷的声音继续说,“告诉我,西弗勒斯,你从何时起选择了背叛呢?”
拜托,先生,别回答他……不要再惹恼他了,在我准备好一切之前……
令我无奈的是,斯内普并未听见这番诚挚的呼唤。“从未。”他平静地回答道,“我从未忠心于你。”
或许是为了争夺“黑魔王最喜爱的食死徒”这一毫无意义的头衔,某根魔杖中突然射出了一道暗绿色的光线,并非来自于伏地魔正站立的位置。电光石火间,另一道白色的咒语从被忽略的方向射出,与前一道咒语碰撞后双双弹到了老里德尔的棺材侧壁,腐木燃烧的气味紧跟在巨大的声响后飘了出来。
“白痴!谁允许你动的手?!”伏地魔怒斥着他的某位因妒火中烧而选择偷袭的手下――百分之百是小克劳奇,因为他紧接着又咬牙挤出了另一句狠毒的质问,“卢修斯・马尔福……难道你也一样?”
我无暇细细分析这句话中暗含的巨大信息量,因为我不得不将有限的精力全部投入到更紧迫的事情上。这便是我等待已久的时机,一个能够让我做出大幅度动作的混乱时机,万事俱备,只缺少一样道具。
以往的经验表明,飞来咒可以召唤来一些与自己相距不算太远的小物件,比如能制服古灵阁前任员工的吵闹丁当片,或者能让我昏睡一整晚的难吃小药丸。可有些东西并不受飞来咒的距离限制,且无法通过施放魔法去召唤,获取方式听上去相当简单:对它发自内心的需要和渴望,赌上生命的需要和渴望――就像现在这样,在我即将陷入绝望之际,它终于出现了。
我用左手的两根手指快速地夹起口袋中凭空出现的那块小东西,并将它恳求般递到佩迪鲁怀里。佩迪鲁并不知晓那是什么,但依然腾出了两只爪子傻乎乎地抱着,他的确很相信我。
……而我也相信你。
趁着其他人的注意都被马尔福所吸引(“你认为邓布利多会保护你的妻儿吗?”背景音里的伏地魔冷笑着问),我从口袋中抽出左手,最后看了眼悬挂在我手指上的摇摇欲坠的佩迪鲁。那年暑假,他抓住了螺丝刀并出色地完成了瓜棚的修补,而这一次,他却没能抓住我的手指――我将他甩了下去,向着纳吉尼大张着的嘴。
“顺带一提――邓布利多今晚不会出现了,以防你们还在妄想他的援助。”
冰冷的噩耗使我短暂地分了神,等到我再一次看向佩迪鲁下落的位置时,发现纳吉尼的嘴巴已经完全合上了。“那些傲罗也一样,他们无法发现这里……但愿等到他们突破外面的防护时,你们还会有尸体剩下。”伏地魔继续轻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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