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作为唯一实验对象的我,在感受到尾羽被他捏住时,承受了变形以来的最大的刺激。
尾部大概是没有血管和神经的,但这份刺激却像搭乘了专属网络,从他触碰之处由丝丝细绒一路传递至我那不太灵光的大脑。投射到大脑皮层上之后,它在“兴奋”与“羞耻”两条出口前短暂地左顾右盼,最终在斯内普可恶的笑意中一头栽进了“愤怒”里。
我默念咒语,用最后的理智变回了人类的样子,而他在此时终于说出了沉寂许久的后半句话,“――不然,你可能会生气……”
“他说得很对,我的确很生气!”我用褪去了羽毛的双手抓住他的领口,用他绝对能听得懂的人类嗓音斥责着,“既然您知道,为什么还要――”
我不清楚是什么令我突然说不出话来。是斯内普依旧托按住我尾骨的双手,还是我跨坐且低伏于他身上的姿势,又或是在他意识到事态失控后,眼底闪过的那一抹赏心悦目的慌乱无措?
他弹开手,却不知该将它们放到哪里,只得暂时举于脑侧,像个在为自己的失礼深深忏悔的虔诚教徒。“……抱歉,”他哑声道,“我并未想到会是这样……”
“……你该想到的。”见他如临大敌般紧闭双眼,我方才本就不多的怒气早已消了大半,反倒还觉得有些好笑。“还有,道歉时要看着别人的眼睛,这样才真诚。”我煞有介事地教育着他,“记住了吗,教……斯内普先生?”
“记住了。”斯内普难得瞬间服软。我还未来得及为此沾沾自喜,却发觉他仍闭着眼睛,眉间的沟壑也在不自然地抽搐着。“……只是,你能否先从我身上下来?”
他的耳尖爬上了昏暗中仍清晰可见的绯红,声音比刚刚还要低沉喑哑几分。我后知后觉,低头检查自己变形后的衣着――只是乱了些,但也远不到衣不蔽体的地步。
“怎么了嘛!”出于睚眦必报的狭小气量,我顽劣地笑着,大胆地捧起了他的脸。“您刚刚为我‘服务’了这么久,作为回报,我是否也该更多地触碰您?”
我的顶撞并未让斯内普为之发怒。“你先下去。”他只是单调地重复着这句话,身体僵硬得像决斗训练营后被抬下场的纳威・隆巴顿。我偏不遂他的愿,一手撑在他胸前,另一只手则沿着他的下颌线滑向颈间。感受着他极速跃动的脉搏,我心生歹念,对准他的喉结,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
――我只当这是一个不会太过分的报复,毕竟相较于尾骨及其周边部位,喉结已经算不得多么私密和无法触碰了。同时,我很确定自己的力度,那顶多能和他早些时候敲我额头的力度相媲美,实在不至于让他因此感受到安全上的威胁。
所以,我实在不理解斯内普为何会做出这种反应――仿佛听到了格斗比赛的开场哨,他猛然睁眼,同时抓起我的胳膊,下一秒,我整个人就被掀翻在了床铺的另一边。
“哎呦!”我捂住自己的脑门――这一次是真的磕到了。
斯内普像延迟了半小时的机器人一般,现在才开始实行我之前所规划的步骤――迅速坐起,迅速下床,迅速离开――全然不顾疼得满眼泪花的我!
“你你你!你就这么走了?”我又气又笑,口不择言,一时间不知自己是在撒娇还是在责怪他,“西弗勒斯・斯内普!我被撞到了!很痛的耶!”
“……抱歉。”
“都说了你要看着我!现在居然还背对着我?你是在和外面的围栏道歉吗?”
任凭我怎么无理取闹,他仍不愿多言,披上床尾的袍子后便匆匆逃开了。
……我好幼稚。
我在空荡荡的床上呆坐了一会儿,顿感空洞无趣。为了逃离空气中残存的欢愉的费洛蒙气息,我也跳下床,走出了这间屋子。
在洗漱的时间内,我对着镜子调整好表情,并赌气地保留了那块撞击产生的红痕。就算斯内普能比我更快地从刚才的一切中抽身而出,我也要让这块痕迹在未来的几小时内不断提醒他才行――对,我坏透了。
这样想着,我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接着在走廊遇到了醒的最晚的西里斯。“早,薇尔莉特。”他揉着眼睛,走近后又不确定地再度揉了揉眼睛,“你的额头怎么了?被虫咬了?”
“已经圣诞了,教授,什么虫能有这么耐寒……”我笑着白了他一眼,抬头却瞥见了走出浴室的斯内普。他像是刚洗完澡,浑身散发着冷气,发丝还在向下滴着水。
“借过。”他刻意避开我的视线,对一旁的西里斯说道。在经过我时,冰凉的水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手一抖,险些没端稳茶杯。
“回去别说我们布莱克家虐待你啊。”西里斯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伸手接过我手中的茶杯,我以为他要帮我拿着,谁知他只是自己先抿了一口。“话说回来,你怎么也要用冷水?难道也是因为什么‘正常的生理现象’?”他没心没肺地讥笑着,只想着以此嘲讽斯内普,全然不顾及我的感受,或许是因为我昨天的语气太过友善了。
好吧,其实我的确没什么感受。比起与西里斯斤斤计较,我更在乎斯内普的反应。
谁料他并没有像大部分情况下那样选择无视,也没有用更巧妙的句子反唇相讥。“闭嘴。”他只是侧过头,低声喝止着。
西里斯耸了耸肩,大清早的他也不打算执着于这个过分的玩笑。他对斯内普的了解不够,可能觉得这份阻止就是简单的字面意思,但我对斯内普反应的了解远比西里斯对他的了解要多得多――斯内普这是被说中了。
等等,西里斯刚才说的是什么来着……“正常的生理现象”?他能有什么……
“哦!”我叫了出来,无比庆幸那个滚烫的茶杯此刻不在我手上,不然我很可能会震惊地把它丢出去。
“怎么?”斯内普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他仍在负隅顽抗,只是再度泛红的耳尖已经把他的局促完全暴露于我了。
“没,没什么。”我对他挤出了一个纯良无辜的傻笑。
待到用完早饭,我们也没了继续呆在这里的必要。与布莱克兄弟和克利切一一道别后,我们离开了这座房子,并在布莱克夫人颠三倒四的咒骂声中暗自希望以后永远都不用再来了。
“说真的,你真不考虑留下过圣诞?”西里斯假模假样地挽留着,“我勉强同意你的男伴也顺带留下。”
“不用了,谢谢――邓布利多还等着我们带给他的礼物呢。”要知道,那件礼物的重要性可不是任何一只猫头鹰邮差能担保得起的。
我向雷古勒斯询问他在美洲的地址,以便于日后能联系到他,但他微笑着拒绝了。“在你需要我的时候,我会出现的……至于节日礼物,你可以转交给西里斯,他大概能转寄到我手上――如果他不从中克扣的话。”
“好极了,但我要收中介费。”西里斯毫不客气地说。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着嘴,最终回到了房子并关上了门,下一秒,12号的空间便又消失不见了。
我来到路边,看着仍闷声不吭神色复杂的斯内普,强忍着笑意,并躲过了他主动伸出的手。
“您把我丢在房间时可不是这个态度!”我板起脸,明知故问,“之前是怎么了?”
斯内普别过脸去,依旧伸着手。“回去了。”他逃避着我的询问,低声催促道。
“不要。”我偏把手背在身后,绕向他的正面,“因为什么?告诉我嘛。”
“……没什么。”他甚至合上了眼,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我聒噪的追问声。
我再也忍不住笑,踮起脚尖凑到他耳边,将潮湿的、热可可味的呼吸缓慢喷向他淡红色的耳朵。“那很正常,先生。”
闻言,斯内普猛然睁眼看向我,就像在看一个即将爆炸的坩埚。
可这坩埚不知好歹,在魔药大师面前仍继续忘我地吐着泡泡,放肆卖弄着自己的火势。“我学习过的,先生,那是男性清晨的常见现象,您无需因为正常的生理信号感到羞耻,我也不会为此――”
不知道第多少次,斯内普极为凶狠地捂住了我的嘴。虽说这大概比锁舌封喉要温柔一些,但我更希望他下次能换一个新颖的方法。
“――你该为此负责的。”他飞快地小声说。
没等我反应过他话中的深意,他便霎时松开手,将它移向我的额头。我暗叫糟糕,心想自己绝对又要因为逞口舌之快付出被敲脑门的代价――上面的红痕都不知道消没消呢。
谁知他只是用指腹留下一个蜻蜓点水般的抚摸,一触即离,郑重且怜惜。“对于这个,我很抱歉。”他看向我的眼睛,轻声说。
“诶?没关系……”
“对于别的――以后再找你算账。”
趁我被他真诚的眼神吸走了神智,他话锋一转,抛下一句颇具威胁性的狠话,接着便抓住了我放松警惕的手。一阵熟悉的挤压拉伸公转自转后,扑面而来的羊膻味差点使我将早饭全都吐出来。
…………能不能不要把降落地点选在猪头酒吧啊!
第77章 平安夜(上)
◎又是平安夜◎
两天未见,霍格莫德村便换上了一套精美的圣诞皮肤。白雪平整地铺在店铺和住房的茅草屋顶上,冬青花环装点着每一扇房门,所有的树木枝头都缀着小蜡烛和彩色的灯球,它们不会耗费太多魔法,却能让整个村子都明亮起来。
在这片欢乐美好的节日氛围中,只有一家店铺粗糙得格格不入,像是一件华贵的新袍子袖口上打着的突兀的补丁――补丁的布料来源还是一块抹布。残破的木门被迫退休返聘,精打细算的店主将它胡乱钉上钉子和短木板后便又重新塞了回去。唯一契合圣诞气氛的或许是门上的那抹绿色,看来店主实在懒得采摘带着浆果的冬青叶子,只是随便挂了串罗勒叶就想敷衍了事。想到这些沾满木门陈年油垢的罗勒叶很可能在节后被回收利用进某些顾客的饮品里,我就更忍不住想要向食安局举报它的卫生问题。
“想进去坐坐吗?”
斯内普见我一直神情恍惚地盯着猪头酒吧的大门,便贴心地向我询问――太贴心了,我只是差点被这冲天的羊膻味迷晕了而已。
“不不不不!”我的头摇得比金色飞贼翅膀扑扇的频率还要快。“我把鞋子擦得很干净,所以还是不进去了……”
斯内普失笑,温声道,“我有些事情要问邓布利多先生,恐怕还得让你多忍耐一会儿这味道了。或者你去那边等我?”
我花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他所指的邓布利多是那只暴躁的老山羊。“没关系,我倒也没那么脆弱啦。”我好奇地走近了一步,“您要问他什么?”
“关于他兄长的事。”说着,斯内普已经上前敲响了门。
一阵叮当乱响后,本就脆弱不堪的木门在店主从内部的暴力撞击下裂开了一块巨大的口子,大半张凌乱且带着不怀好意笑容的脸从里面露了出来――若不是他手中拿着的是锤子而非斧头,我简直要怀疑自己误入了《闪灵》第二部 的拍摄现场。
“你们弄坏了我的门,赔钱。”阿不福思・邓布利多在那扇破门背后有些得意地说。
“得了吧你――我们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我顾不得去躲那刺鼻的气味,跨步上前气势汹汹地同他据理力争,“门明明是你自己从里面捣鼓裂的,瞧,你的‘凶器’还在手里,碎掉的木板也都在外面呢。”
“……你当自己是谁?大侦探福尔摩斯?”见讹诈不成,阿不福思・邓布利多便打算立刻将我们赶走,“没事就躲远点,不然就留下来给我修门!”他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抬起手指勾了勾,地上的木板碎屑便慢悠悠地填回了窟窿里。
眼看门就要被补齐,我连忙叫住了他。“诶,等等,先生――斯内普教授有事要问您!”
说到这我忍不住用肘部捣了一下旁观多时的斯内普。他似乎很乐意观看我和除他之外所有人的斗嘴(或许并不用除他之外),以至于几乎就要默认了自己破坏店门的莫须有罪名。被我这么一撞,他才收敛了微微扬起的嘴角,恢复严肃的姿态,对门内的阿不福思低声说道:“是的,邓布利多先生,我想要问您关于校长的问题。”
“……他的事我怎么会清楚?”嘴上这么说着,阿不福思还是暂停了修补的动作。
“他现在在哪?”斯内普问。
对此,阿不福思给出了相当干脆的回答:“不知道。”
“……他何时能回来?”
“不知道。”
我的反应慢了一拍,有些讶异地看向斯内普,“邓布利多不在学校啊?”
“不在。”斯内普轻轻摇头,“他说他去度假了――每年这个时候我们都会与他失去联系。”
我迷茫地盯着他胸前的位置,不出意外的话挂坠盒此刻正安全地垂在他的黑袍之下。既然我们无法立刻与邓布利多见面,看样子这份昂贵的节日礼物无法被顺利送出了。
阿不福思扫了我们几眼后,继续他的修门工作,不愿再过多言语。而斯内普大概是不想挂坠盒继续留在我们身边而夜长梦多,为迫使阿不福思回答他,情急之下竟伸手去堵那块裂缝。沾满木刺的碎屑来不及收回,生生扎入了他的手背。
我惊呼着将余下漂浮着的木屑拍开,捧起他的手心疼地临时处理着,可他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后神色复杂的阿不福思。“就算现在有件非常重要的事正等待他的处理,他也无法立刻赶来吗?”
“……能有多重要?”阿不福思沉默片刻后,嗤笑道,“反正在他心里,什么都不如他现在正处理的事重要……”
我察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恨意与痛苦,连忙拉住斯内普同他退到一边。几乎在同时,地面上的碎木屑全都万箭齐发般射向门板,下一秒,木门上的裂痕就恢复了严丝合缝的状态,无半点破损后修复的痕迹,店主阴晴不定的面孔也跟着消失在了门后面。
我隐约已经猜到了什么,便拦下了还想继续追问的斯内普。“我们回学校吧,教授……回您的办公室,您的伤口需要处理。”我软声劝着。
斯内普仍盯着猪头酒吧紧闭的门。他的眉间紧蹙,置于身侧的另一只未受伤的手也握成了拳。
“……我们回去吧!”我突然拔高了声音,并自然地绕到另一侧,两只手包住他的拳头撒娇版晃了晃,“外面好冷,看起来好像又快要下雪了……”
斯内普紧绷的神色松动了。他缓缓点头,摊开手掌并自然地拉住了我。
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冬日清晨的街道本就没有什么人,更何况这是平安夜当天,大家此刻一定都寸步不离地和亲人一起守在自家的壁炉前。街道上只有两家店铺还开着。佐科先生在收银台内打着盹儿,但哪怕对于韦斯莱兄弟这种玩心泛滥的男孩来说,这个点跑来逛笑话商店都属实有些太早了。另一家仍在营业的店铺是三把扫帚,罗斯默塔女士披着一件翻毛领的褐色皮衣,正悠闲地清理着门前的积雪。远远地望见我们,她眯起眼睛辨认了一会儿,接着放下了扫帚。
“早上好,两位――要不要进店喝上一杯无添加的紫罗兰水?可做热饮哦。”她的视线有意无意地在我与斯内普握住的手上稍作停留后,才笑意盈盈地看向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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