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志,你认识我们主任的儿子啊?”女同志年纪看起来顶多跟袁玲玲一般年纪,大概见袁玲玲是同龄人,她主动搭起话来。
袁玲玲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已经没看到那小伙子的身影,倒是一眼瞧见了刚挤上车厢的沈财生。
沈财生的气质在这个年代很是出挑,明明都是一样的厚重军大衣,看起来就是给人一种特别的感觉。
人影消失,袁玲玲默默收回视线,“你们主任的儿子,是去当兵吗?”
“是,回来探亲的,你别看他家世好长得也俊,先前还被悔过婚呢。”
“是吗?”饶是身体不舒服,听到八卦袁玲玲的眼睛还是亮了一下。
然后她就“被迫”拖着病体,听了大领导小儿子的好一串八卦。
这位主任儿子名叫龚森林,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他长得乖成绩好,小时候在家属院就是最受欢迎的那一个,只可惜后来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家中被人恶意举报遭了难。
当时的龚森林还小,和家里人断绝了关系被寄养在了龚父的好友家,顺其自然和好友家的女儿定了亲。
“那时候多少白眼狼啊,只可惜龚主任没辨出来,那家人倒是得了个好名声,幸亏那女人见异思迁,攀上了高枝儿,要不然娶那么个女人,就没如今这前途了。”
听她的意思,这龚森林寄人篱下的时候未婚妻被人给撬了,感伤时又发现自己当恩人小心伺候的一家人是曾经害得自己几乎家破人亡的人。
但他并没有因为愤怒而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情,而是趁着那家人不注意自己去找到当时龚父的领导要了个当兵的名额,从军去了。
事情的发展并不难猜,对方既然能做出恶意举报好友的事情来,只能说明那家人道德底线极低,那么留下的把柄自然也不会少,局势明朗后少不得遭人报复。
而龚森林什么都还没做大仇已经得报,如今那一家子除了小女儿还在供销社有个工作,其余人下场都十分凄惨。
袁玲玲吃惊,“为什么独独落下了那姑娘?”
要说龚家人在这事儿上应该也不可能仁慈了。
女同志嗤笑一声,“人家有人保呢,当初攀上的就是供销社的副主任,比她年纪整整大了十岁呢。”
不得不说,八卦的力量还是很强大的,袁玲玲那难受劲儿过去了,还真觉得有点意思。
可就在这时,沈财生从门口走了进来。
袁玲玲顿时身子都坐得更直了些。
“怎么样了?”他问。
“没……没事,人抓到了吗?”袁玲玲抬眸与他对视,心里蓦地一紧,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沈财生嗯了一声,“放心,一共有六个人,全部抓起来了,之后的事儿不用我们操心了。”
袁玲玲点点头,下意识垂眸,今天的沈财生总给她一种怪异的感觉,只是她还是不习惯在沈财生的注视下去打量对方,尤其是此刻心虚的时候。
然而,她一垂眼,视线落在沈财生左腰腰侧的位置,顿时察觉到了不对劲。
难怪他对着自己时要微微侧身。
袁玲玲趁他不注意,一把拽住他的左手,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侧腰。
黏腻的感觉让袁玲玲心中一凉。
沈财生也没防着她突然来这一出,下意识退开,可已经晚了。
只见袁玲玲张开手掌,手掌上一片红色的血迹。
“你受伤了?”
已经瞒不住,袁玲玲很轻易就看到了他腰侧的伤口,大衣破了一个口子,竟是什么钝器穿过厚厚的衣裳伤了他,多半是刀。
“没事。”沈财生捏着她的肩膀几乎把她提溜起来,“皮外伤而已。”
“唉哟,这受伤了,赶紧去医院看看吧。”刚才那女同志像是已经把小两口当成了自己人,还担心他们找不到医院,操心地为他们指路。
两人谢过那位女同志便往火车站外走,刚一出站便有一股寒风袭来,冻得袁玲玲打了个哆嗦。
“快走吧,一会儿伤口感染了可就不好了。”
这年头医疗水平令人堪忧,要是沈财生因为这点小伤而出什么事,那她会内疚而死,如果没有自己沈财生肯定就不用遇这么一遭的。
然而,这点小伤对于沈财生来说根本算不得什么,从前他受过的比这更严重的伤不知凡几,只是看着袁玲玲担心,他心中莫名就软了许多。
“真不用担心,只是弄破点皮而已。”沈财生想要安慰她。
可袁玲玲根本不信,“不用说了,一定得去看看,早点去看看早点回家。”
要是知道会发生这么多的事儿,她是说什么都不会选择这时候走的。
沈财生跟在她的身后,想问她为什么要走的那些话全部没能开口,他心里喜滋滋跟吃了蜜一样甜。
他想,或许自己应该好好跟袁玲玲谈一谈。
只是每次他想好好跟她说话的时候她似乎都会特别防备,在搞清楚她为什么会有这种转变前,沈财生还是有些犹豫。
他又想或许等到摊牌那一天再说可能更好。
袁玲玲走在前面,一直没看到沈财生跟上来,她转头看了他的大长腿一眼,停下脚步,问:“是不舒服吗,能坚持吗,需要我扶你吗?”
沈财生本是盯着她的,听到她有些喋喋不休的问话,他勾了勾唇,没说话。
“不是,你笑什么?”袁玲玲摸不着头脑,“我扶你。”
袁玲玲走到他左手边,看到他衣服上那个小洞不知道怎么下手,又走到右边架住了他的胳膊。
然后她就发现与其说是自己扶着他,不如说是自己挂在他身上,她有些尴尬地动来动去地调整姿势,最后只能虚虚扶着不碰到对方,以免给对方造成负担。
可就在这时,袁玲玲没注意,突然脚下一个打滑,整个人直接往后栽去,她下意识抓住沈财生的胳膊,于是感受到了对方肌肉膨胀的那一瞬间。
许是担心她抓不稳,沈财生转身左手揽过袁玲玲的腰,直接将人带了回来,两人紧紧贴着,那一刻袁玲玲的注意力还在沈财生胳膊的肌肉上,顿时没控制住情绪,整个人像是要烧起来了一样。
“对……对不起。”袁玲玲站直身子,挠挠头,又下意识凑到沈财生伤口附近去想看个清楚,“你没事吧,拉到伤口没?”
没想到沈财生捏着她的肩膀一下把人提溜起来,他嗓子微哑,“没事,有点冷,快走吧。”
“你已经觉得冷了?那快点。”
在袁玲玲看来,像他这样健壮的人,只有在身体发虚的时候才会感觉到冷,可能他自己觉得伤口没什么,但其实已经很严重了。
袁玲玲最擅长胡思乱想,她甚至开始幻想沈财生可能是内脏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
那位置是哪儿来着?
肾?
沈财生还不知道自己在袁玲玲的心里已经是一个肾出了问题的人。
他对袁玲玲这种肉眼可见的关心十分受用,他整个人暖暖的一点儿也不冷。
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愣是在两人的胡思乱想中过去了。
医生一看到沈财生的血也吓了一跳,“把衣服脱了,我看看。”
来都来了,沈财生自然听话,他把外面的深色大衣脱下来,血迹在灰色毛衣上更显严重。
医生眉头拧起,“继续脱。”
“这是刀伤吧,你说说你,媳妇肚子里都有娃了,咋还这么不靠谱呢?”
第二十四章:孩子的父亲
“什么?”
沈财生本是没把医生的念念叨叨放在心上的, 大多医生似乎都有这为人操心的习惯,人家是好心,他能说什么呢?
可现在听到对方说自己媳妇有孩子了, 沈财生猛地反应过来, 有些惊讶地问出了声。
而一旁惴惴不安的袁玲玲也被惊到了。
这医生都没给自己把脉,怎么就知道自己怀孕了呢?
莫不是神医?
“你还不知道呢,你媳妇上午不是还来查过吗, 看B超很有可能是双胞胎,等下个月再来查查就能看清楚了。”
这年头大家生孩子多还是在家中,医院检查到的孕妇多少有这样那样的问题,双胞胎更是少见,是以检查出一对双胞胎,半个医院的医生就都知道了。
沈财生拉了一下袁玲玲的手, “你怀孕了, 怎么不跟我说?”不说也就罢了, 还想走?
很快他又反应过来,这孩子……
他声音暗哑,伸出来又收回的手让袁玲玲心紧了又紧。
“瞧给你男人乐的,这怀双胎可不容易,我听说你是营养不良吧, 得补补,但也不能补太多了, 要控制体重。”
医生一边给沈财生上药一边絮絮叨叨,全然没发现面前的小两口表情有些不对劲。
“回去记得上药, 别感染了。”等上了药, 医生把他们送到门口还念叨,“别以为年纪轻就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
“知道了, 谢谢医生。”袁玲玲开口,声音都是虚的,她知道她肯定完了,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像沈财生这样的男人肯定是很看重自己的面子的,离婚对他来说可能已经是一件很丢人的事儿,没想到自己还想把他的孩子拐跑,他肯定已经要疯了吧。
沈财生越不说话,袁玲玲就越紧张。
天空慢慢阴沉,纷纷扬扬下起小雪花来,袁玲玲亦步亦趋地跟在沈财生的身后,不知道怎么才能改变如今这困境,她好像把事情越搞越砸了。
明明沈财生也没有那么坏,她好好跟他说,大不了一人带一个孩子,何至于到如今这个地步呢?
袁玲玲闷头往前走,忍不住叹息一声,结果咚地一下撞在前面人的身上。
她仰起头来,沈财生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她,袁玲玲紧张地吞咽了一下,就见沈财生脱下了他本就没有扣上的外套直接搭在了袁玲玲的身上。
“走快点。”他还是那样冷冷淡淡的。
身上的衣裳一下子传来热意,让袁玲玲很快回过神来。
“沈财生,你不用给我,你这样穿太少了。”
袁玲玲小跑着追上前去,想着把外套还给他,可沈财生根本不等她,驮着两件大衣,袁玲玲没走一会儿就已经气喘吁吁,嘴里不断哈出白烟,急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
“别跑,你什么身体不知道吗?”沈财生做出双手叉腰的姿势,仿佛又觉得这姿势不妥很快又把手放了下去,他有些无奈的伸手揽过袁玲玲,几乎是架着她往前走,不让她随意乱动弹。
袁玲玲整个人被沈财生的气息包裹着,可她不敢开口,只能任由对方拎着。
走了不知多久,终于走到了胡同口。
就在袁玲玲以为沈财生要把她放开的时候,沈财生却依旧没有动作,忽视巷子口说话的大爷大妈们就那么把袁玲玲带了回去。
“哟,这小两口,杂突然这么亲密了?”两人走过去好几步,有人说了一句。
“嘿,我看呀,多半是那蒋丽萍给闹的,这可真有意思。”
袁玲玲只听得见他们的只言片语,反正脸估计是丢干净了,她想被关起来可能也好。
才怪咧。
怎么才能让沈财生消气啊?
两人走到门口,袁玲玲终于得以呼吸新鲜空气,这时就听到身后传来叮铃铃的响声,是自行车的铃铛声。
“请问袁玲玲是住在这儿吗?”
袁玲玲看向面前的邮递员,一脸懵,“我就是。”
“袁玲玲是吧,有你的信,羊城来的。”邮递员把信拿出来看了看,“寄件人谢广连。”
他说着把签收单和笔递给袁玲玲,“签个字吧。”
要死了。
这是袁玲玲的第一感觉。
她生无可恋地签下自己的名字,恨恨地撕开信看了起来,她倒是要看看谢广连有什么国家大事,非得现在这个时候给她送信。
结果看到前几句袁玲玲就乐了。
谢广连如今已经到了羊城,钱在火车上就被人给偷了,好不容易找到狗蛋他们,才发现他们所说的赚大钱就是在工地上搬砖,如今他已经想回来了,可是就连回来的路费都没有。
他劝袁玲玲别再去羊城了,另外还想让袁玲玲给他寄点路费过去。
想得美。
袁玲玲在心里想。
她美滋滋看完信,一抬眼就看到沈财生正意味不明地看着自己,她的笑容瞬间就凝固在了脸上。
“那个……”
“你肚子里的孩子是谢广连的?”沈财生问。
明明他语气很平静,袁玲玲就是从中听出了点肃杀的味道,她下意识地摇头,“不是,我……”
她心里憋闷,暗想在沈财生心里自己就是这样的人吗?
可一想,原书中,原身可不就差点和谢广连发生关系了吗?
但现在既然什么也没发生的话,这个黑锅她可不能背。
谁知道没等她想出合理的狡辩理由,只听沈财生又问:“那是谢广安的?”
“你有病吧!”袁玲玲下意识骂道,骂完还把手里的信砸在了沈财生的脸上,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身往屋里去了。
她真搞不懂沈财生在想什么,在他心里,自己是人尽可夫?还是饥不择食?
那么喜欢给自己戴绿帽子吗!
说谢广连也就罢了,两人确实是暧昧了一阵,可这关谢广安什么事儿,简直是莫名其妙!
门外的沈财生也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懂袁玲玲怎么还突然生气了,现在该生气的难道不是他?
这些年他练就的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差点就破功了。
都有孩子了,沈财生肯定不可能再把她拘在自己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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