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对方越是嫌弃他就越是不能说出真相。
想让谢爱荷帮他还钱那是不可能的,本想着多少能补贴点也行,现在看她那样子,只怕又是一毛不拔。
谢广连没了耐心,“别废话,你就说借不借吧。”
谢爱荷眼神微闪,随即露出焦急神情,跺了跺脚道:“哎呀,有件事儿我没敢跟爸妈说,前两天不小心打碎了供销社的玻璃,二哥你可别跟爸妈和大哥提啊。”
她低头抱歉道:“赔了钱,如今身上没闲钱了。”
若是以前谢广连铁定得为她着急,可是这回谢广连只是淡淡在她的新裙子上扫了一眼并没安慰她。
他小妹是个守财奴,因为爸妈偏心大哥,很少会拿钱给他们兄妹,谢广连理解,从小也没少补贴谢爱荷,谢广连以为他和小妹是最亲的。
可自从当初小妹和妈一起诓着家里为她买了供销社的工作,谢广连就看出来了,小妹一直拿他当外人呢。
谢爱荷个子矮,她此时扶着谢广连就像挂在他身上似的,她还恍若未觉。
谢广连抽回手,冷声道:“知道了。”说完不再搭理她,回了自己屋子。
自己小妹,他早看透了,可他不明白袁玲玲怎么突然就变了?
不,如果是突然变了,那些纸条不应该会被保存得那么好。
那女人在诓他!
-
“阿嚏!”袁玲玲淘好米,忍不住偏向一旁打了个喷嚏。
也不知是谁在说她的坏话,米又得重洗了。
水缸里的水只剩了浅浅一层,袁玲玲舀水得弯下腰去,但她记挂着自己肚子里有两个娃,便下意识伸了左手护着。
沈财生进厨房时正好撞见这一幕。
袁玲玲衣袖被挽到小臂中部,白皙的胳膊泛起微红,她弯腰姿势别扭,起身时险些将瓢扔出去。
见状他忙上前帮忙。
“这个……”
袁玲玲再次淘了米,见沈财生还在一旁看着,她方才尴尬开口,“你能教教我吗?”
闻言沈财生有片刻怔愣,半晌,“你不会煮饭?”
袁玲玲点头。
也不是真不会,原身没机会学,煮出来的东西只能顶饱,因为从前她奶怕她偷吃,家里一切能入嘴的都是锁起来的。
自己厨艺倒还行,可袁玲玲不会用大锅蒸饭,她自己吃还好,软了硬了随便也就应付了,可万一沈财生吃得不高兴怎么办?
看到沈财生嘴唇抿紧,袁玲玲心中又是一紧,不会因为她不会煮饭生气了吧?
“烧火。”沈财生挽起袖子,苍劲有力的大手轻松地端起了淘米的盆,而后熟练淘米、将米冷水下锅,又点燃柜旁的炉子,割下拳头大小的一块肉丢进炉子里,随即开始准备配菜。
动作麻利、行云流水,一套动作下来看得袁玲玲一愣一愣的。
沈财生把配菜准备好,转头看见袁玲玲正同一根小臂粗细的木柴较劲,他直接夺过,啪啪几声,木柴断成几截被丢在袁玲玲的脚边。
袁玲玲没忍住吞咽了一下,总感觉稍有不慎,自己就会变成那堆木棍。
她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认真烧火,就听沈财生突然开口。
“你不会做饭,那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吃的什么?”
两人结婚有段时间了,从没在一张桌子吃过饭。
每回沈财生回来会给袁玲玲钱,给袁玲玲带点食材,却从不会留下来一起吃。
原身请过他几次,他都拿太忙为理由给搪塞过去了。
是以袁玲玲不知道他会做饭,他也不知道袁玲玲厨艺如何。
沈财生是真没想到这些。
当初他完成一个十分艰险的任务,满身疲惫回来像往常一样在啤酒厂外的面馆吃饭,谁能想到只是端面的功夫,袁玲玲就敢往他碗里下东西,还尾随他回家。
沈财生是知道她的,附近人家都知道,她在家日子过得艰难。
当时他被算计,自然也恼火。
但那时候他正好需要借结婚来隐藏身份,再者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得过刀尖舔血的日子,既然袁玲玲那么想逃离她那个家,他就帮她。
可如今任务结束了。
脑子里回想起这次任务结束前老大对自己说的话,沈财生又把视线落回面前的女人身上。
火光将她巴掌大的小脸映得红通通,她紧盯着柴火,眉眼也甚是柔和,竟让沈财生久违地感受到了一丝岁月静好之感。
她会和自己去那么偏远的地方吗?
如果不愿意,那两人离婚,她的日子想必会比从前更加艰难。
“我吃的……”
对方问话,袁玲玲不得不答,尤其是她察觉到了沈财生毫不收敛的打量目光。
只是她刚一张口,沈财生的声音也同时响起,“你和谢家……你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袁玲玲怔住,只觉天旋地转。
送命题啊!
她张张嘴舌头仿佛打了结,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没有……”想解释却连自己也觉得苍白,袁玲玲可怜兮兮看向他,“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
第四章:贴心
咚咚咚——
重重的砸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沈哥,快开门儿,沈哥,猴子出事儿了!”
沈财生本欲开口提提外面那些传言,这会儿也顾不得说这些了。
“我出去一趟。”
将手中柴火一扔,他大跨步往厨房外走去。
袁玲玲抚了抚砰砰跳的心口,哦了一声,抬眼已经不见对方人影。
猴子是住在啤酒厂西侧胡同的一个街溜子,他打小失去了亲人,家中只余一个小弟,两人平常日子过得苦,偏他自己是个支棱不起来的,平常也就沈财生和隔壁马杰跟他走得近些。
方才哐哐砸门的人便是马杰,瞧那声响多半是出了大事。
袁玲玲起身到厨房门口探头望了望,院子里只剩下一串脚印,而院门纹丝未动。
这人什么癖好,怎么总喜欢翻墙?
身手倒是不错。
锅里的饭还没煮好,袁玲玲揭开锅盖,已经咕噜咕噜开起来了。
看来还是得靠她自己啊。
按照儿时记忆,袁玲玲先盛了点米汤出来,把棉布垫在铝锅隔板里,又把沥好的半熟米饭倒在上面,擀平,用筷子在其中戳出几个孔洞,而后盖上锅盖听天由命。
将米饭蒸着,她把炉子里的肉捞出来晾凉,趁这个空档,取了两个土豆切片备用,又把沈财生刚才已经备好的姜蒜辣椒切沫,再切好肉片。
等把菜都备好,锅里的米饭也差不多了。
且当它是差不多了……
袁玲玲没揭开盖子,而是换到了炉子上慢慢煨着。
瞧了眼外头的天色,袁玲玲没急着炒菜,她蹑手蹑脚踏着院子里的积雪出门到了隔壁马家。
敲响院门,她搓搓手,哈出一口白雾,就这么会儿功夫,脸已经冻僵了,手也像是没了知觉。
北方可真冷啊。
“谁啊?”不消片刻,院内传来女人中气十足的声音,是马杰的母亲杨英。
她的大嗓门在这啤酒厂周围都是出了名的。
“杨婶子,是我。”
杨英见是她还有些诧异。
平常袁玲玲性子冷傲,不是个爱理人的,而且她和谢广连关系暧昧,周围邻居都不大看得上她。
这会儿家家户户都在做饭,袁玲玲突然拜访更加奇怪,不过伸手不打笑脸人,杨英倒也没有为难,只是开口还是略显疏离。
“财生媳妇啊,有事?”
袁玲玲假装没有看出她的态度,“婶子打扰了,我就是来问问刚才是出啥事了,财生匆匆忙忙就走了,不知道他们还回不回来吃饭。”
听她问这话,杨英面色缓和不少,叹道:“这几个臭小子,打小不让人省心,你该干啥干啥。”
本来杨英是挺嫌弃袁玲玲平常那作风的,可现在一想沈财生天天在外混着,凭什么指望人家姑娘在家守着他?
也是个可怜的。
现在的年轻人啊,连婚姻都不当回事,让她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叹息归叹息,要让她彻底对袁玲玲改观是不可能的,她只觉得这两口子就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见袁玲玲一副懵懂的样子,她到底没忍住,多嘴道:“我跟你说,你可别往外说去,听说猴子让人给捅了,这会儿送医院了。”
她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下,“这儿,一个血窟窿呢。”
袁玲玲啊了一声,“那财生和马杰过去不会出啥事儿吧?”都捅人了,她怎么一副看热闹的表情?
“没啥事,都抓起来了,听说是为着猴子那房子来的,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杨英愤愤,这时候也就她家小子和沈财生能帮上点忙了。
好在是有沈财生在,也不至于让他们吃了亏。
思及此,再看袁玲玲杨英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沈财生那么照顾着自家小子,自己却对他媳妇冷冷淡淡的,她软了语气问,“吃了没,要不婶子家吃点?”
袁玲玲受宠若惊,“不用不用,正做呢。”说着她告辞离开。
杨英也没强留,爽快道:“那行,没事的,顾好你自己就成,早点歇着,这雪还得下呢。”
如杨婶子所说,傍晚时分雪刚停,天一黑又纷纷扬扬下起来,第二天醒来院子里的积雪又覆了一层,天空也阴沉沉的。
袁玲玲吃过早饭本想着出去打探一下消息,可看着这天儿,还是让她歇了心思。
好吧,就是懒得动弹。
打探到了消息估摸她也做不了什么,但要是磕了碰了,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受苦的还是她。
说起孩子,袁玲玲依旧苦恼。
沈财生成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简直让她的离婚计划难上加难。
要不就说无人陪伴,自己决定放他自由?
可万一弄巧成拙,他天天回家激化矛盾那就更可怕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时,院外传来敲门声,“财生媳妇,在屋里不?”
“在!”袁玲玲应了声,忙起身开门,她这院子少有人来,别看胡同里的人平常吆五喝六的,但真让他们碰上沈财生,个个都发怵。
从这角度看,沈财生的反派属性这时候已经初见端倪了。
也就是谢家人胆子大不要命,敢来招惹他媳妇。
来人是杨英,没开门袁玲玲已经听出了她的声音。
果然一开门,就迎上了对方满脸的笑容,笑容中还带了一丝打趣,与昨天那冷淡样子全然不同,。
等等,打趣?
“财生让我给你送饭,说是怕你饿着。”杨英是真觉稀奇。
别人不知道,她可是清楚得很,这袁家姑娘是怎么嫁过来的,不可说,那些手段她见得不少,也是真瞧不上。
平常看沈财生对家里态度也不怎么样,谁知倒是她看走眼了。
“这儿还有些菜叶,说是家里有鸡怕你不会养,平常就给它喂点叶子喂点玉米碴子就行。”杨英说着,视线已然落在了院子角落的鸡窝上。
正是沈财生昨天乒乒乓乓用小木板做出来的。
小小的木头房子带着斜屋顶,就靠着树干,像那教科书里的卡通屋子,手是真巧。
“这是财生做的吧,他手艺一向不错。”杨英抓了把菜叶丢进鸡窝,又细细打量起那小木屋来。
“也不知道他打哪儿学来的,他爸妈可不会这些,真是不错。”
那会沈家夫妻都是在厂子里当工人的,做的无非是些把啤酒装箱的简单活儿。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沈家是上辈子积了大德才得了沈财生这么个能干后辈,只可惜孩子从小没教好,沈家夫妻也没那享福的命。
说话间杨英面露惋惜,连带着看袁玲玲也多了些疼惜。
“赶紧的,去吃饭吧,凉了味儿就不好了。”
“也太麻烦婶子了,家中还有些粮食,我给您拿点去。”
袁玲玲还有点没回过神来呢,沈财生让杨婶子给她准备吃的,干什么?是昨天听她说不会做饭?
他居然会这么贴心?
袁玲玲刚进屋却被杨英拦住。
“不用,婶子能让自己吃了亏?你家男人给了钱的,管够,想吃什么不想吃什么,你隔着院子嚎一嗓子就行。”
听她说男人,袁玲玲莫名发窘,她笑笑掩饰尴尬,“行,那我就不客气了。”
这么冷的天,能不自己动手袁玲玲也乐得偷闲,但让人家帮忙已经挺麻烦人了,她可不会脸大到真去点菜。
事实是袁玲玲面对好吃的东西也并不会挑食。
杨婶子今日做的是红烧肉和冬瓜汤,配上圆滚滚的大馒头,在这个年代已然是很好的伙食了。
袁玲玲坐在炕上,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到嘴里,软糯鲜香,肥而不腻,浓郁的汤汁配上一口扎实的大馒头,实在满足!
吃得差不多时再来一碗热腾腾的冬瓜汤,除了真正尝过的人,谁也不懂这一顿的含金量。
把饭盒上的汤汁都解决得干干净净,袁玲玲仍觉意犹未尽,她怀疑自己肚子里的不是两娃,而是两只饕餮。
唔,想吃青团、糍粑、年糕……
袁玲玲舔了舔嘴唇,洗了饭盒便开始在厨房里翻翻找找。
半晌后,她还是把主意打到了墙角的一堆红薯上,做红薯饼好了。
这些红薯还是沈财生上个月从外面扛回来的,实在香甜,想必做成点心也是很好吃的。
她从中挑出几个最大不好烤熟的洗净削皮后切成厚片,放到盘子里上锅蒸,水开后大火蒸上十多分钟红薯就熟了。
家中没有糯米粉,袁玲玲只能用面粉,做出来肯定就不是她最喜欢的糯叽叽的口感了,但味道应该也不会差。
她不断劝说自己,在这个年代能吃上这么一口好的已经很不错了,别太挑。
袁玲玲将红薯揉进面里,很快揉成了一个个小团子,她没打算蒸,而是把家里油罐子直接抱了出来。
既然都做了,那就别想着节省了。
倒了两勺油在锅里,柴火一添,锅里噼里啪啦时就辣了,袁玲玲把红薯团子按扁,一个个放到锅中,没一会儿香味就飘了出去。
这年头谁家吃点好的,那是瞒也瞒不住,没办法,大家穷怕了,穷惯了,仿佛嗅觉得到了什么进化,异常灵敏。
隔壁杨英自然也闻到了这味道,她没特意出门来看,并没想到是袁玲玲家传出来的,只忍不住跟自己男人感叹,“这味儿,不知放了多少的油,谁家啊,真是不知人间疾苦啊。”
话音刚落,就见自家儿子从屋外冲了进来,她忙上前帮忙拍了拍马杰身上的雪。
“怎么样了,什么情况啊?”杨英有些着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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