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柔温和的声音传进书房。
燕子敬忍不住抬头看过来。
便见门外倩影低眸,正对着年幼孩童循循善诱,细声安抚。
他竟一时看直了眼,心下惊叹。
世间怎么会有如此貌美的女子?
真如那书上所言,胜似画中仙…
感受到灼热视线。
沈长乐隔着屋门与之对视,无奈笑笑。
“孩子还小,有些紧张。”
燕子敬急忙起身迎过来。
竟一时慌乱,不知所云。
“呃,初入学堂的孩子都是这样的,毕竟要离开父母…嗯,您,可是这孩子的姐姐?”
“我是王小的婶婶。”
“婶婶…”
沈长乐从容作答,见眼前之人出神,不由歪了歪首。
这个人…
怎么有些眼熟?
难道,前世曾在哪里见过?
沈长乐细细端详他。
叫燕子敬红透了脸,轻咳着转过头去。
沈长乐这才移开视线,揽着王小客套。
“王小自明天开始便要在毓文书斋读书了,这孩子年纪小,性格腼腆,还要仰赖先生多加照拂。”
燕子敬扫了眼低着头站在她腿前的王小,笑得局促。
“您不必惦念,照顾好…令侄,是子敬分内之事。”
子敬?
沈长乐忽地想起…
前世国破后,似乎有支复国的队伍,其领袖便叫燕子敬。
据说这个燕子敬的父亲也曾在朝为官,后却被丞相害死。
燕子敬为报家仇,投靠了皇叔,在摄政王府做献策幕僚。
国破后,他斩杀了与陆明朝狼狈为奸的丞相,报了家仇后又扛起了复国大旗。
可惜…
出师未捷,最后被陆明朝枭首军前,死相凄惨…
虽然前世她只在军中遥遥看过他一眼。
但沈长乐还是认出…
前世的复国谋士,正是眼前之人。
只是,那时的他比现在成熟许多。
看上去也更有斗志一些。
她收回心思,并未多言。
毕竟…
今生的燕子敬没有选择投靠皇叔去报仇。
或许他改变了主意,想换一种生活方式。
她不想多加干预。
便掩下长睫,微微屈膝。
和前世对待那颗被插在军旗上的头颅一般,心怀感激。
“那就,多谢燕先生了。”
燕子敬怔了怔。
不知为何,心下莫名暖流涌动。
好似有股热血直冲天灵。
亲自上前将她搀扶起来。
“夫人客气了。”
沈长乐低眸退了一步。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明早再送王小过来上课。”
“…好。”
燕子敬看着落空的手,稍显失落。
沈长乐却再不看他一眼。
带着王小转身,正对上廊外江辞安幽怨的深眸。
她歪了歪脑袋,甜美一笑。
江辞安虽心下烦闷,却还是迎了上来,扶她下了石阶。
回头警告地瞥了眼燕子敬。
低声询问:“长乐认识他?”
沈长乐挽住他的胳膊。
不疑有他,隐晦作答:“从前见过一次,但他不认识我。”
江辞安默默点了点头,心里泛酸。
将他们二人扶上马车,方才幽幽吐出一句:“以后王小上课,让白雉送就好。”
沈长乐看着江辞安使小性子,嘻嘻一笑,抬手拉住他的胳膊。
轻轻摇了摇。
“好嘛,不准黑脸。”
江辞安这才勉强地勾了勾唇。
瞥了眼在她身后偷笑的王小,不自在地拍了拍她的膝盖。
“好了,坐稳。”
撤出车厢。
打马往医馆去。
可惜,他们在学堂耽误的时间太久,医馆已经关门了。
只得先行回转。
一家三口伴随着日落,回了葫芦村。
透过车窗荡起的布帘,沈长乐看到路边野花开得分外娇俏。
便在村口下了车。
带着欢跑的王小,和牵着马的江辞安慢慢往回走。
一路谈笑。
看到下工回来的村民,沈长乐习惯性地与人打招呼。
“三叔三婶,才下工吗?”
不想…
那扛着农具的二人,一见他们一家,便像见了瘟神一般!
惊恐地瞥了江辞安一眼,慌张地加快了脚步。
走出百十米后,还在窃窃私语,不住回头看。
沈长乐疑惑。
“他们…这是怎么了?”
江辞安摇头,也沉了脸色。
心底隐隐有些不安。
恰好又有村民经过。
沈长乐才刚看过去,那人就飞也似地逃走了。
这下她确定了。
定是有人背后使坏!
正要和江辞安商议,便见到了秀莲小跑而来。
“二嫂!终于,终于找到你们了!”
她跑的有些喘,身上还穿着干活时的脏衣服,看得出,她来得很急。
沈长乐扶住她,递给她一方帕子,让她擦擦脸上的汗。
“别急,有话慢慢说,出了什么事?”
“二嫂,二哥…你们快回去吧,你家来了个官爷,正,正在闹事呢!”
官爷?闹事?
“白雉和玄雀呢?”
“那位官爷带了好多人,硬要往里闯,两位姐姐快要顶不住了!”
沈长乐一听自家侍女吃亏了,很是心急,拔腿就要往回走。
却被江辞安拉住了。
他坚定的眼神安抚着她的情绪,镇静问道:“可知来的是什么官?以什么名头闯门?”
秀莲思索片刻。
“什么官不知道,但是他说,说…”
“说什么?”
沈长乐急切追问。
秀莲瞟了江辞安一眼,心有惶恐。
左右回看,见周围无人,方才压低了声音:“他说,江二哥…是土匪。”
“什么?”
沈长乐心下一沉,始料未及。
惊讶地看向江辞安。
江辞安却面色不改。
他以为,来的人是那个捕快。
沉着嘱咐秀莲。
“知道了,多谢。你回家去吧,别让人知道是你给我们送了信,以免受到牵连。”
沈长乐听了,不由暗自感叹江辞安的沉稳。
心下佩服。
难怪前世能仅靠匪兵,便一路打到京城!
真是从容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看着江辞安的镇定自若,她也沉着下来。
冷静分析局势。
第96章 “我就是他的压寨夫人。”
“辞安,对方有备而来,气势汹汹,你要不要先去避一避?”
待她查明对方身份底细,也好与他共同应敌。
可江辞安怎么可能让她顶在前边,自己躲在背后做缩头乌龟?
抬手将人揽进怀里。
亲了亲她的额头,温声安抚:“放心,不会有事的。”
他有武艺傍身,又有什么可怕的?
实在不行,那就打!
倒是她…
有她在,他有软肋。
总是束手束脚,放心不下。
松开她的肩膀。
他心有犹豫。
“长乐,你若是怕,就和王小在马车里等我…”
话还没说完,就被沈长乐拒绝了。
“不,我不怕,我要和你在一起。”
他早就知道的。
他的长乐,与寻常女子不同。
释然一笑,他看着她眼底的坚定,摸了摸她细腻的小脸。
“好,那我们回家。”
“嗯!”
几人回转。
小院门外已经聚集了许多村民。
无论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此刻都用异样的目光忌惮地盯着江辞安。
或惶恐或厌恶地让出一条道来。
江辞安目不斜视。
穿过围观群众,走向门口的陌生面孔。
与他猜测的不同,来人不是那个捕快。
这张幼稚又嚣张的面庞,他没有印象。
瞥了眼被家丁打手围住的白雉二人,他稳稳停下马车。
那人回首,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不屑笑道:“你就是江辞安?”
听到这个语气,马车里的沈长乐皱了下眉头。
这声音…怎么这么耳熟?
忽地想起什么,她眼睛一亮。
嘱咐王小不许下车。
她掀开车帘,在江辞安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看清门外之人,正是曾欺负白雉而被她挑断手筋的县令儿子,曲为良。
她眯了眯眼,声音凌厉。
“是你?还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小姐!”
白雉以为,这曲为良是为自己而来,满心愧疚。
想要去她身边保护她,却被数个家丁拦住去路。
沈长乐眼神安抚她,叫她稍安勿躁。
那曲为良一见到沈长乐立马就换了嘴脸,笑得谄媚猥琐。
“常姑娘,实在是太荣幸了,你竟然还记得我…这次我是专程来找你的!”
长姑娘?
他管谁叫长姑娘!
沈长乐无语极了。
实在是不想理他。
江辞安却一改方才的冷漠和淡定。
宣誓主权一般,将沈长乐揽进了怀里。
同为男人,他一见这人看长乐的眼神,就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故意抱紧她,贴着鬓角与她低声耳语。
“长乐认识他?”
长乐怎么认识这么多人啊!
刚刚的燕子敬还没让他释怀,这又出来一个小屁孩!
沈长乐知道他又要吃味了。
无奈地低声解释道:“缺德县令的纨绔儿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学无术,还曾欺负过白雉。”
江辞安听见这话,方才放心了些。
这么差的品行…
长乐一定看不上他!
曲为良却还不自知。
见江辞安抱她,急得直跳脚。
“你放开她!”
江辞安不理,还故意歪着脑袋,蹭了蹭她。
在曲为良的角度看,就好像他在亲她似的。
可把他气疯了。
他的仙女姐姐,他自己还没碰到呢!
急得不住大叫:“仙女姐…不,常姑娘,你听我说,他不是好人,他来苑阳之前是个山匪头子!常姑娘,你一定是不知道他的底细,被他给骗了!”
沈长乐闻之,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我怎么不知?我就是他的压寨夫人。”
此言一出。
又引起民众一阵唏嘘。
“啊?真是土匪啊?”
“不是,他媳妇不是啥小姐吗?咋会是压寨夫人啊?”
“你懂个屁!那压寨夫人一般就是被土匪劫上山的千金小姐!”
“啊!原来是这样…”
江辞安不理众人议论纷纷。
满心满眼都是他家长乐说…
她是他的压寨夫人诶!
嘿…
开心…
曲为良却傻眼了。
咋会这样呢?
他还以为…
她不知道他山匪的身份,他好跳出来救她脱离苦海呢…
不是,不对!
“常姑娘,你别傻了!他江辞安落户都不带你的名字,他连名分都给不了你…”
这话,正戳中江辞安的痛处。
他就是要名分失败,才被赶到这个穷乡僻壤的啊!
原本得意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
恶狠狠地瞪向他。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杀人的想法了!
曲为良却还不以为意。
继续给沈长乐画大饼:“常姑娘,我跟他可不一样!你跟我吧,我正在参加科考,包你来日就做状元夫人…”
江辞安这次真的怒了。
敢挖他的墙角!
还当着他的面?
一个跺足,他抬手接住地上弹起的几个石子,一一飞射过去。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便将架着白雉和玄雀的几个家丁打手,打倒在地。
其中一个正是此前被玄雀用移形换影,一阵风敲晕的家丁。
在目睹这一切,彻底倒地之前,绝望地举着双手高声喊道:“老爷!奴才知道,那日我们是咋被一阵风敲晕的了!!!”
江辞安冷哼一声。
在曲为良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
他已飞身过去,掐着他的脖子,将人提了起来。
凶狠又讽刺地讥笑道:“你爹难道没有告诉过你…不能激怒山匪吗?”
曲为良吓疯了。
双腿不住蹬蹬,两只手死死地抠着他的手。
撕扯着喉咙,从缝隙中挤出几个字:“你不能杀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你无官无职,却带人私闯民宅,我为保护妻儿失手杀你…何罪之有?”
江辞安轻笑一声,正要将人掼在地上。
却又听见曲为良惊恐地嘶吼道:“那你,那你不在乎陆,陆九行的死活了吗?”
江辞安的手一顿。
笑容僵在了脸上。
这才想明白…
原来…
捕快是这小子的人,刁难他是奉这小子的命令!
老九,在他的手里…
投鼠忌器。
他掐着曲为良脖子的力道渐松。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但老九,他不能不在乎。
曲为良趁着他松懈。
用力挣脱开他的手。
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江辞安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愈发狠戾。
喃喃自语:“他叫祝九行,姓祝不姓陆…”
第97章 “陆将军让我假扮公主与他完婚…”
围观众人见曲为良跑了,也不再多留。
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地各自四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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