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医生已经到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唐苏主动告辞。
慕辰的声音轻得像是飘在空中的灰尘，“好的，麻烦你了。”
就在唐苏的脚刚要踏过房门的时候，高医生突然叫住了她，“邻居小姐，今晚你看到的，还请不要告诉其他人。”
唐苏明白慕辰的病症是他的隐私，她点头道：“好的，我就当作什么的没有看到。”
待到隔壁再次传来了房门关闭的声音，高医生目光严肃地看向慕辰，“你小子是不是从来不拿医生的话当回事？”
吃过糖得到缓解的慕辰叹息道：“我今天一到家就补了一针抑制剂，没想到才一个小时不到，糖瘾就复发了。”
“李思危说，你持续使用了三个多小时的'通感'异能。你以为你是铁打的机器啊？这么玩儿命！”
自知理亏的慕辰沉默不语，过了片刻后才道：“为了抓住罪犯，我的这点付出不算什么。”
高医生叹气道：“五年前那件事，你还是没有走出来……”
“凶手一日没有归案，我便一日不会停下脚步。”
“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啊。有时候，我还是想劝你往前看。”
“一个A级异能者，可能只需要挥挥手，就能造成数百人丧命的屠杀；一个B级异能者，只需要略施手段，便能引发能量达数吨炸药的爆炸；甚至一个D级异能者都可以轻易地烧杀掠夺。”
“我们每一分钟的懈怠，这个城市里就会有数以千计的普通人陷入危机；我们的每一次失误，都会成为日后罪恶滋生的温床；我们每一天的奔波，都是为了能够守护正义的天枰不会向异能者倾斜。”
慕辰的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响起，仿佛古井无波，又仿佛隐藏了惊涛骇浪。
高医生沉默片刻，给慕辰开了一些镇定药剂，便离开了。
慕辰吃过镇定片，匆匆洗漱后，便沉沉睡去。
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他躺回了客厅那张灰色的真皮沙发，高医生还没有来。
他的嗜甜症正来势汹汹。
那张白皙的面庞近在咫尺，温热甜润的气息轻轻拂在他的耳侧，“慕督查、慕……”
一声声娇软的呼唤仿佛鸩酒，浸透他的每一个毛孔、每一条血管，让他沉溺到深海海底。
一面是幽暗、窒息、冰冷，一面是眩光、交融和灼烫。
高昂的头颅低下，喜洁者自甘堕落尘土，禁欲者沉沦妄念。
-
翌日。
唐苏没有料到能再次在电梯厅里遇见慕辰。
他照例穿着黑色的制服，衬衣扣子依旧扣到最上面一颗，看起来精力充沛，但也仅仅是看起来而已。
因为，同他打招呼时，他几乎没有和自己对视，以往他的眼神锋利而充满了主动性，今天他的眼神冷淡而回避。
毕竟不是钢铁之躯，昨晚他病得那么厉害，也许是还没有完全恢复。
唐苏看了他一眼想。
他们彼此没有过多寒暄，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便走进了电梯。
“昨晚，如果有冒犯的地方……”电梯下降的时候，慕辰开口道。
唐苏似是想到了什么，忙红着脸打断他道：“……昨晚你病得厉害，大可不必为自己身体的不适而道歉。”
“下次唐小姐再发现这种情况，请不用管我。我的心率监测系统会给我的医生发出警报。”
“啊。好的。”唐苏搓了搓自己的手指。
还会有下次吗？
难道慕督查得这种怪病已经由来已久？
她强压下了探问的欲望，和慕辰告别后，打起精神，准备迎接一天忙碌的工作。
-
“苏苏，唐迁的生日就快要到了吧？”
“嗯。”唐苏将面团放下，在心里算了下，“就在下周六。”
“那我们和夏姐请假，去明月岛玩两天吧？”茶茶举起手里的四张票券，“我这里刚好有四张景点门票。”
“明月岛？”唐苏惊喜道，“就是那个最近特别火的明月岛？”
“没错，没错！传说，如果能在明月岛的月神面前告白成功，便可以和心爱之人白头偕老。”
“月神？真的有这种力量吗？茶茶，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无神论者。”唐苏质疑道。
茶茶凑到了唐苏面前，眨眨眼，“笨蛋苏苏！你是对浪漫过敏吗？最重要的是和你一起欣赏月色的那个人啦！”
“所以——”唐苏从她手里抽走门票，“为什么是有四张？”
茶茶：“……”
唐苏眼里浮现起促狭的笑意，“是因为有一张门票是属于艾泽的吗？”
茶茶的脸一秒变红，“苏苏太过分了……”
两人玩闹起来，属于年轻女孩子的，银铃般美好的欢声笑语在甜品店里荡漾开……
-
咯吱——
橡胶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体型彪悍的黑色越野车划出漂亮的弧线，稳稳地停入了车位。
慕辰下车，抬头看向对面那栋高大的白色建筑。
李思危紧接着从副驾驶下来，将一沓资料递给慕辰，“组长，这是你要的资料。不过，你真的仅凭一个声音就确定凶手是他吗？”
慕辰蹙眉快速地翻阅了一遍资料，“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他。但是现在证据链不完整，我们还需要胡伟鸣亲口交代出他隐瞒的那些细节。”
李思危：“这个简单。等会儿给他办理了出院手续后，就可以移送到我们局里的地牢。”
慕辰笑道：“不需要那么麻烦，可能他一听到地牢两个字就把什么都招了。”
两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电梯厅时，刚好有一部电梯到站。
慕辰和李思危跟着众人走进电梯，在这个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就更显得他俩高大英俊、鹤立鸡群。
电梯缓缓上升，显示屏上的数字逐渐从1变成2、3、4……
“好奇怪啊。这电梯是坏了吗？”一个身着紫色毛衣的大妈再次按了按楼层键，电梯却没有停下，继续以越来越快的速度上升。
“对啊，怎么到了7楼没有停啊？”
随着电梯的持续上升，电梯里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异常。
“快，快按下紧急呼叫按钮。”一个年轻人迅速按下紧急呼叫键。
慕辰皱眉盯着电梯顶部的光板， A级异能强化了他的感知，一种奇怪的能量波动游移在四周。
他和李思危对视一眼，对方瞬间领会了他的暗示，两人都悄声将手探向后腰。
“这电梯呼叫按钮也没有用呢？”
“这医院平时怎么维护的设备啊？”
“难不成要到顶楼才会停下？”
电梯继续上升，即将到达最高层—— 42楼。
紧张和不安的情绪在电梯里逐渐发酵。
第20章
在电梯即将到达42楼的时候，它终于开始缓缓降速，显示屏上的数字从39变为40 、 41——42 。
电梯终于停了下来。
就在众人刚刚松一口气的时候，只听见上方的钢索“咔哒”一声，电梯“噔”地一下下坠。
众人跟着电梯一起做自由落体运动，密闭空间里爆发出整齐划一的惊叫声。
在那千分之一秒内，李思危已经一脚踩上了电梯扶手，他用三个肘击击落了电梯顶板，露出上面黑黢黢的井道洞口。
“不要慌张！靠壁半蹲抱头。”慕辰镇定的声音让电梯里的众人稍微找到了一个主心骨，可是电梯还在继续坠落，要不了半分钟，这台电梯就会以五十米每秒的速度重击地面，砸出一个深坑的同时，将自己也变成一团扁钢，和着一团分不清谁是谁的血肉。
尖叫声就像是金属叉子划过不锈钢盘子，刺耳不绝。
李思危已经跃到了电梯顶，他从怀里掏出两把匕首，穿过电梯的索链扎进钢筋混凝土的井道壁，溅起一串火花。
电梯依旧下落，但速度有所减缓。
“接着。”慕辰扔了了一把匕首给他。
李思危一把接住，瞄准了正中那根索道的锁眼，抬臂侧身，狠狠掷出。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坠落的电梯、惊叫的人群、四溅的火花都虚化淡去，只有那枚锁孔在李思危的眼中逐渐放大、清晰——清晰到他甚至能看清上面的冰冷的灰色纹路。
匕首像是一颗子弹，呼啸着穿过空气和黑暗，“叮”的一声击中目标，刮擦起一片巨大的火花，半截刀锋都嵌入了混凝土墙壁。
咔——呲——
尖利的锐鸣声终于停止，电梯摇摇晃晃地停在一个危险的高度——19和18层之间。
慕辰徒手掰开电梯门，露出了下面半米高的墙体和卡在上面的电梯门洞。
“老人、妇女和儿童先出去，一个个来。”
这时医院的安保人员也已经到了电梯门口，在他们和慕辰的协力合作下，被困在电梯里的普通群众一一脱离了危险。
“思危，你赶紧下来。”慕辰抬头对李思危道。
“你先出去——”李思危答道，他一直盯着那根插入墙体的匕首。因承受着电梯巨大的重量，它很快就不堪重负，已经开始倾斜。
喀嚓——
被匕首插入的墙体滋生出裂缝，几乎是一瞬间，那裂缝骤然扩长，匕首唰地一下被弹飞了出去，金属绳索铿然而断。
电梯晃荡了一下猛然下坠。
“拉住我的手！”李思危的反应堪称教科书，一手攀住电梯门洞的上口缘，一手拉住慕辰的手。
轰隆！
几乎是同一时间，电梯摔落在井底。
仿佛发生了一起爆炸，蘑菇云一样烟尘从井底扬起。
李思危一个甩手将慕辰扔进了电梯厅，自己一个摆腰紧随其后跃入，就在他刚刚平稳落地的时候，电梯的安全钳从上擦着他的发梢落下。
哐当！
井底传来金属的撞击声。
“你们这个医院是怎么搞的啊！”
“我和我们太婆差点就死在里面了。你们必须要给个说法。”
“要不是有两个帅哥在里面，今天一电梯的人都要死啦！”
周围乱做一团，吵嚷声、哭闹声和议论声让本就拥挤的空间变得更加混乱。
慕辰看了李思危一眼，“你还好吧？”
李思危道：“小意思。组长你也发现了吧？刚刚电梯的问题，看起来不像是设备故障。”
慕辰看了眼局里刚给自己升级的能量检测手表，上面的数值已经超过警戒线变成了红色，“附近有十分强大的异能波动。看起来，除了我们两个，至少还有两个A级进化者。”
“对方来势汹汹，该不会是组长你的仇敌吧？”李思危挑眉道。
“这种藏头露尾的低级手段，除了拖延住我们，还能……”慕辰的话音突然顿住，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胡伟鸣住在这一层楼？”
他的话音刚落，前方的走道爆发出惊声尖叫，护士扔掉推车从房间里冲出来，“杀人啦！”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踉踉跄跄地紧跟其后，刚从门口探出身子，便被一只手擒住胳膊给拖了回去。
“救——命！”嘶哑而凄厉的喊叫声响彻在楼道。
是胡伟鸣！
在场的所有医患都被这骇人的一幕惊住了，恐惧就像海啸，瞬间席卷了整层楼。
人群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尖叫，所有人相互推搡着、争前恐后地朝逃生通道跑去。
慕辰和李思危在人群中逆流而上，朝胡伟鸣的病房跑去。
就在他俩即将到达病房门口时，一个红裙长发的女人突然出现在走道中间，拦住了去路。
她个子很高，身材妙曼，肩头趴着一只毛茸茸的宠物。
“啧，两位帅哥，有没有兴趣坐下来聊会儿天。”她勾了勾艳丽的红唇，五根纤长的指甲轻轻抚了抚肩头的宠物。
那是一只长着人脸、狐尾的猫，一双细长的眼睛和它的主人一样邪魅。
“A级进化者。”李思危挑了挑眉，“组长，这里交给我，你去救胡伟鸣。”
“啊——”
又一声凄厉的惨叫从胡伟鸣的病房里传出。
慕辰一个箭步上前，红裙女人刚要伸手去拦他。
嘭！
一颗子弹快如流星，直击她的右手。
“你的对手是我。”李思危厉声道。
与此同时，无数虫蚁从地板的缝隙里喷涌而出，形成一道坚实的虫盾，挡在了那颗子弹之前。
像是击打进非牛顿液体，子弹陷入虫盾，拉扯出深陷的凹坑。但随即又有无数的虫蚁涌起叠上，虫盾便以略慢于子弹的速度生长变厚。
最后，子弹终于停下来，“噗”一声掉落在半米厚的虫尸上，随即被更多的散沙般掉落的虫尸掩埋。
“传闻中例无虚发的射击手，也不过尔尔啊。”红裙女人用讥诮的眼神打量着李思危。
“是吗？”李思危垂眸看了眼地面。
忽然——那颗掉落在地面的子弹是滴进滚烫油锅的水，咻地一下爆起，快到只能看到一道影子，击中了女人的右手掌。
她的右手掌瞬间被灼烧出一个血淋淋的□□，鲜血和肉沫飞溅到医院雪白的墙壁上。
“啊——”女人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惊怒交加地看向李思危。
她肩上的狐猫仿佛也感受到了主人承受的痛苦，弓起身子、竖起尾巴和猫毛，龇牙咧嘴地瞪视着李思危。
“可恶，你竟然如此不懂得怜香惜玉。”女人痛得直抽气。她举起手，被击穿的掌心很快被虫蚁填塞，鲜血也奇迹般地止住。
“那你就和我的小可爱们好好玩玩儿吧。”她微微仰头，张开手指，做了一个收束的动作。
刹那间，住院楼开始微微震动，不断有白灰从天花和墙面上簌簌脱落。
李思危疑惑道：“你的异能到底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头顶的天花板嘭嘭嘭，像暴雨天被水压冲爆的井盖儿，依次爆开，无数老鼠、蟑螂和灰蚁像洪水一样倾泻出来。
“我靠。”李思危低声咒骂一声。
-
胡伟鸣的脖子以九十度的诡异姿势折断在地。他抽搐着吐出最后一口白沫，然后彻底断气。
窗台边，穿着黑色燕尾服的男人回过头，微微挑眉看向慕辰。
“哎哟，看看是谁来了。”
“是你！”慕辰的眼瞳骤然缩紧，捏着门框的手指因过于用力而微微泛白。
这个男人，这张脸，他永远都不会忘记。
-
五年前，那是一个血色的月夜。
下班的时候，慕辰经过组长祁容的办公室门口，看见他还在整理资料。
“组长，明天的任务，我不参与真的没问题吗？”慕辰皱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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