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拍,”误解了他目光的含义,五月女美都不打算继续包容他的懒劲,“我这边拍不好看你的。”
角名那份松饼配上了流心蛋和煎香肠,从她的角度看过去摆盘不符合她的构图审美。
“诶,好吧。”
来日方长,角名伦太郎顺势打消让五月女美都对着他也来一次「nya-nya」的念头。
逗弄太过会起到反效果。
想要前置镜头下脸部亲密相贴的合照却反蚀把米的经历足以构成教训。
五月女美都和角名伦太郎同步拿起手机拍照。
对前者而言,这是鲜少出门玩乐、不容错过的记录。
对后者来说则更像是一种习惯。
手作朗姆布丁的淋面反射出漂亮的色泽,形状可爱的奶油在焦糖浆里静静陈列,是让人不忍戳开的的柔软。
放下自己的手机,五月女美都注意到角名的眼睛依然没有离开屏幕。
指尖在上面来回滑动,一副思索的神情。
“怎么了吗?”
“感觉少了点什么。”
照片不满意吗?
店里的顶灯灯光确实更偏向她这边。
“拍起来不好看吗?”
“嗯?啊,确实有点。”
角名伦太郎含糊地应道。
“那调整一下位置吧。”
五月女美都便将自己的布丁移开,正准备把他的松饼挪过来一点、放在灯光下。
角名伦太郎倏地扣住她忙于作业的手。
毫无心理准备,五月女美都顾不上抵抗,顺从男生的动作。
先是擒住了手腕,再缓慢地向上挪动指尖,包裹住她的整只手,十分自然地挤进她的手指缝隙。
掌心温热,他的指腹搭在她的手背。
打球的人都会长茧吗?
被似有似无的酥痒电得一个激灵,五月女美都正要缩回手,就被角名伦太郎合拢指缝、不由分说地攥紧了。
“咔嚓。”
暧昧的浅粉色餐盘边缘,是明白地昭示了关系的十指相扣。
角名伦太郎展示他刚完成的作品。
“少了这个。”
典型的情侣认证照。
和五月女美都一样,角名伦太郎不想有意高调。
不管是单人照还是和他的合照,每一张他都只想自己珍藏。
但如果要角名伦太郎完全忍下张扬之心丝毫不外现,对还没尝到甜头的他来说是否太不公平?
本无法从交叠的手指间逃逸的热度一点一点扩散到五月女美都的颊边、蔓延到耳朵。
角名伦太郎晃了晃她在挣扎一次未果后就任由他牵引、再也没有放开的手,诚恳地诱哄:“没有露脸,我可以发出去吗?容易害羞的美都sama。”
每个音节都是缓慢的,节省精力般地注入一半空气。
用不经意的表象降低自身危险性,蛰伏后给出一击。
角名伦太郎的一贯作风。
“……”五月女美都感觉心脏在发烧。
“快停止使用这个羞耻的称呼。”
……
角名伦太郎上传到个人SNS的牵手照不仅在评论区,貌似还在校园论坛引起了讨论。
但看完电影之后的这段故事,五月女美都没打算说给外人听。
那好像是个开关。
不得了的开关。
自角名伦太郎喊冤以来,他似乎认定五月女美都在质疑他的人品,迷上了主动交出手机被查岗的感觉。
换句话说,主动调戏她的感觉。
特别是当着她的面刚拍完照后。
搞得五月女美都很纠结。
她要不要有来有回地也把自己的手机拿给角名看?
会不会太刻意?
“美都你就是在这方面很不坦诚。”角名评价,“表现出喜欢我,又不是什么很丢人的事。”
“哈?谁很喜欢你了,我才不像你那么恶劣。”
五月女美都和他争辩。
不征求人同意就拍照也好,经常做八卦的推手也罢。
说实话都是五月女美都不赞许的行径。
但放在角名伦太郎身上,好像又不是讨厌到无法接受。
于是只好用「恶劣」来形容这个人。
每次给她看完他的手机,角名还要附带一句——“我只是私用,美都会允许的吧?”
允许什么?
允许他收藏有她的照片吗?
这种事,明明不需要她的知情,角名就已经干了很多。
五月的某一天,五月女美都久违地用了很久没用的一款卷发棒,做了耳侧头发蓬起、发尾向内卷曲的S型卷发。
一年级的时候她有一阵子也是这个发型,后来越来越嫌麻烦,平常只用直板夹简单地处理一下刘海和发尾,出门有特殊需要的话会用另外一款更不日常的卷发棒。
突然捣腾发型,纯粹是心血来潮启用闲置。
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也和当天是可以等角名伦太郎部活结束一起回家的一天没有关系。
但角名伦太郎不信。
他甚至翻出了他以前偷拍的她正在风纪委执勤的背影,试图证明她这次的卷发手法和很久之前一模一样,分明是有意为之。
“那个时候就觉得你很漂亮,”这是角名对于手头照片的存在给出的苍白解释,“不过二年级才分到一个班,平时也没什么说得上话的机会。”
对此,五月女美都表示,都是对着同一个教程视频卷的,同一双手,相似的头发长度,不一样才有鬼。
哦,不对,是角名伦太郎心里有鬼。
他原来早有心思。
在五月女美都意识到自己对他的声音的期待非同寻常之前,角名的目光已经长久地住进了相册里。
所以在三年级的偶然邂逅之后才主动出击得那么干脆?
尽管「干脆」也要打上疑问号。
“变态伦。”
“别这么说,美都你心里还是很开心的吧。”
听吧,又是黏黏糊糊的语气。闷闷的、带着困倦感的声音,像是清晨醒来时会让人误会的暗哑呓语。
“接下来做什么?”
走在去自己公寓的路上,角名伦太郎问。
想问五月女美都对于他们两个人在回家之前的日程是否有提议,结果对方似乎理解成了一个人的安排。
“去超市买打折菜。”五月女美都说,“干什么这么看着我?”
就算一周中大部分晚上奔波于补习班、在那之前来不及自己做饭,晚上学习也是会饿的。
用减少摄入来保持身材的方法对于考生来说简直是天方夜谭,过度的脑力消耗能撕开的热量缺口足够大,大到五月女美都能毫无顾忌地给自己加夜宵。
显然母亲从未意识到这一点,在她离开后就落灰的膳食营养计划表里完全没有加餐的存在。
“没有,我也是独居,可以分享点经验给你。”
抢菜的经验吗?
“你家和我家挨得又不是很近,经验可没什么参照性。”
五月女美都走下台阶,电光石火间,品味到一丝不对劲。
「也」是独居?
她好像没和他提过这回事。
五月女美都若有所思,歪了歪头,用余光不动声色地打量旁边的人。
“除了这些以前的照片,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明确说出自己的疑问。
“比如说,对我了如指掌的情报源?”
“「了如指掌」的说法不太准确,毕竟你在学校也不透露什么个人信息……”
额角流下不存在的冷汗,角名伦太郎稍作挣扎,便选择放弃。
他缓缓举起手来,对五月女美都举起白旗。
“且听我慢慢解释。”
10|许可
答案不出五月女美都所料。
“果然是冈山。”
“你早就知道了?”
“有听说你们私下经常做交换情报的勾当。”
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正在独居这件事。如果在学校里找一个最可能察觉到的人,那一定是从不落下任何一次蹭便当的机会的冈山真由子。
至于是怎么听说的,又是另外一个说来话长的故事了。
那是寻常的一个午休。
作为自带便当派,五月女美都中午是不和食堂派的角名伦太郎在一起的。
何况午休时间着实太短,比起利用饭后的十分钟卿卿我我,五月女美都宁愿提前回到教室,放空一下大脑。
所幸角名伦太郎也不是黏人的类型,没有给五月女美都嫌烦的机会。
快到教室门前被冈山真由子冷不丁拉住的时候,五月女美都一面吃惊于她竟然愿意和别人进行肢体接触,一面被她眼底的红血丝吓了一跳。
“五月女,帮我一个忙。拜托了,这对我很重要。”
“冈山同学、你熬夜了吗?”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角名到底是谁先表的白?我问过角名,他也说是他自己。”
被扯到走廊拐角墙边的五月女美都:“?”
她这些天神不守舍的就为这个?
情报需要获悉到这么细节吗?
“其实双方都有?准确地说,最早应该是角名。”
片刻的沉默之后,冈山骤然爆发,不停歇地抛出问题。
“五月女你是对本地人有什么意见吗?”
“不然为什么一直拒绝别人却随随便便就答应和角名交往??”
“明明话没说过几句还对他很有意见的样子??”
“平常也没见你们怎么待在一起,你难道真的在玩弄他吗?”
好高的帽子呀。
什么叫「难道真的」?
五月女美都脸色变了变,姑且维持住礼貌示人的笑意。
“这倒没有?只是,所有表白的人里,我只对他一个人一见钟情。”她语气骤冷,沉了下去,幽幽道,“冈山同学才是,为什么这么在意我和伦君的事?”
直勾勾地盯着五月女美都索要答案的冈山没领会到对方话语中的不善意味来自何处。
她皱起鼻子和眉毛,本来只是有些烦躁的表情在听到五月女美都的解释后变得像是快要崩溃了:“谁在意他了,我一直关注的都是你啊!”
“什么?”
冈山真由子抱头蹲下,开始碎碎念。
不明所以的五月女美都由此知道,自己是她正在创作的长篇小说的女主角原型。
对方情绪激动的原因,是因为,原型不再是单身,导致其突然灵感枯竭陷入瓶颈期。
无论如何都过不去心里这道坎,无奈之下只好向正主询问内情,以期获得继续写下去的动力。
问题的症结似乎在于,基于原型的人物性格设定狠狠地与现实产生了偏差。
“早知道就不告诉角名那么多关于你的事了,谁能想到他这个慢性子的家伙磨唧了这么久居然现在成功了……这也就算了,还瞒着我那么多重要情报不表,说好的革命同伴呢……”
冈山神经质地揪住自己的头发,绝望地闭上了眼:“破产了,盟友关系破产了,事到如今,挖掘五月女计划已经失去意义,我被称为top小说家的未来也暗淡无光了……”
“冒昧问一句,冈山同学,”五月女美都也蹲下身,小心地伸出手,想要拨开她垂落在脸前的头发,“你写的是爱情小说吗?”
“不,是官能小说。”猛地抬起头,冈山真由子一把抓住五月女美都的手,“从男性视角独白展开的那种私小说。”
“渴望冒犯高岭之花却望而却步的自我鞭笞,被玩弄了心的人转向践踏无辜之人的身体从而寻求抚慰,因无望而美丽的禁忌之恋……你能理解吗?五月女。”
“如果是你的话、如果是身为美由纪的原型的你的话……一定可以!”
所以之前才会说去歌舞伎町取材吗。
不,她不可以理解。
既然是男性的独白,女主角怎么会知道他的心理活动。
况且,擅自认定她是侮弄人心的恶女,还当面说出来,未免太过失礼。
就算没把冈山当成过亲密的朋友,五月女美都也觉得受到很大冒犯。
心里这么想着,五月女美都强压下不快,嘴上道:“冈山同学,大家都在往这里看哦。你还能起来吗?需要我拉你吗?”
借着力道站起身,冈山真由子在五月女美都准备抽离的时候,全身颤抖着抓住了她的手。
“五月女,你和角名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邀请我。我要在你们的婚礼上祭奠美由纪的青春和我逝去的梦想!”
……
看对眼试试而已,婚礼什么的太遥远了。
眼前的问题是,有点在意、什么是「革命同伴」。
五月女美都:“她有什么把柄在你手里吗?”
「盟友」角名伦太郎:“不如说正相反?”
他别开眼神:“不说这个了,换一个话题好不好。”
“不好。”
“……”角名伦太郎深吸一口气,“其实还有一件事。”
“什么?”
五月女美都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还有一件事瞒着她。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告诉你比较合适…”角名从制服包的夹层里取出折叠好的白色方形物体,“这个,物归原主。”
重新展开,纸张上是五月女美都阔别已久的英文字母和数字的组合。
它们在国三毕业前夕被人用铅笔写下,油墨已经有些模糊了。
但五月女美都认得出自己的笔迹。
那段代表了旧ins号的账号,曾留在崭新的笔记本首页,到毕业聚餐都没能被撕下送出去。
高一重新拿笔记本出来用的她发现了这段过期的少女心意,干脆地挑了个远离自己班级的垃圾桶扔了进去。
“这是我不要了的东西。”
曾一直躺在京都的某个中学的教室抽屉无人问津,到了稻荷崎高中被当作垃圾丢掉后,却很快被人捡起。
然后被某个道德感不强的人用来搜索、偷窥了五月女美都过去的某一段生活。
比如,或双人或多人,或有意或无心,每一条和暗恋的人一起出镜的动态。
比如,盛装出席毕业式留下的照片里,大方直视镜头却难掩其中难言情意的双眼。
即便知道如果直到最后都没勇气开口、把写着账号的纸条送出去,那对方就不会看到这个ins上发布的任何东西,当时的五月女美都也无法压下满腔心思。
但那些都变成遗弃物了。
随着父母的分离,同京都到尼崎的距离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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