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们竹蜻蜓的人还活着吗?”沈听澜嗓音虽是漫不经心的,可当他问出这句话时,宁春愿明显看到青年浓黑的眼睫轻颤了几下。
明净浅笑答:“活着。”
沈听澜像是松了一口气,似乎是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后面一口气说出来的话,倒显得敷衍多了。
“你们说的事朕已经知道了,在着手派人去查了。朕在宫外命人为你们安排了去处。至于后面的去留诸位随意。”
不觉间已被下了逐客令。宁春愿和明净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只得感叹一句,人皇果然不待见修真界的人。
屋内歇息的人皇,却罕见地做起了梦。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梦见过她了。
那时的他还不是现在万人之上的人皇,只是亲王一夜荒唐后的证明,敏感又懦弱。他的生母身份低微,在血统为尊的殷都,他的日子自然不会好过。
那是一个艳阳天,时间太久了,久到他已经忘记了自己是因为什么事,和其他亲王的小孩起了冲突。
然后他被丢进了池子里。兴许是早产的缘故,他的身子骨一直不太好,他怕冷又怕热。明明是艳阳天,池子里的水却冷地吓人,让他只打颤,咬紧了牙关,却还是无法游上去。
就在他闭上双眼,想沉下去结束自己荒唐的一生的前一秒。他看见面容清冷的少女毫不犹豫地跳进了池子,将他捞了起来。
后来,他才从别人口中知道,那日救他的少女,是皇城殷都唯一的公主,沈听遥。
几日后,少女独身一人来到王府找他,问他愿不愿意成为殷都新一任的人皇,庇佑殷都苍生。
那时,这个只到少女肩膀高的小少年生平第一次露出了微笑,眉眼弯成新月的弧度,语气有些天真:“你说的殷都苍生也包括你吗?”
少女似乎是被他的问题难住了,细长的眉毛拧成一团,好半响才回答,“当然。”
“好,我答应你。”
王府那也分明无月,可他却感受到了月亮的光泽。
人皇之位,这一坐便是半生。
“阿姐,月亮圆了,我们何时会再次相见。”
祭祀日这天,听遥和谢逢臣分别收到了关山月和宁春愿他们的消息。
关山月那边,经过这几天的搜查。内部加上先前的王西,一共有三人来自王家村,其中一人灵根正常,一人灵根虚浮,倒是很符合王西一样。
而殷都那边,却是一无所获。
也是查出了三个祖籍在王家村的,巧的是,他们都在朝廷担任着或大或小的职位,除却比常人聪慧些,倒是没别的异常了。
聪慧…?等等,既然灵根都可以换,那为什么脑子不可以?
听遥垂眼看着手上的来信,看来事情比想象地要棘手。
祭祀日这天,村子里的人要戴上随机挑选的面具,穿着成婚那日的喜服,载歌载舞。后随村长一起去他们之前梦境中去过的庙里,一一上香祈福。
当着神明的面,重新三拜高堂。
“外面是什么情况。”盖着红盖头的听遥,因看不见而不得不求助谢逢臣,入目全是红盖头的红。让她看的有点晕。
“没什么情况,还没到我们。”谢逢臣随口一答,顺便将手边的红绸往后拉了一下,线条绷地更紧了,也更加方便听遥感受他的位置。
变故突生,他们手中紧握着的红线,在这一刻突然断掉了。那一瞬,听遥感受到有无数道如炬目光直直地投向他们,像是被刀尖包围般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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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吹气
听遥感觉后背有些发凉,下意识挺直了身子,不知为何,原本厚重的红盖头却在这一刻变得轻薄起来。
看到了十分惊奇的一幕。
周围村民都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下半身还保持着最初站立的方向,上半身却以千奇百怪的姿势,扭曲着,转向他们。
瞳仁泛白,眸光呆滞,却在不觉中好似靠的越来越近。
谢逢臣立马弯腰捡起手边断掉的红绸,将另一半递到了听遥手上。因为红绸是从中间断开的,所以他们之间的距离也被迫拉近了不少,几乎是紧贴着的。
他温热的气息在瞬间将她包围,她眼皮张合的瞬间,那些村民又恢复如常,好似刚刚不过是她的幻觉。她再次被厚重的红盖头隔绝了视线。
“你可不可以帮帮我?”少女娇软的嗓音夹杂着丝丝恳求,在听遥耳边响起。
听遥摇了摇手边的红绸,谢逢臣感觉到轻微的晃动,将头朝她的方向偏了偏,“嗯?”
她垫了垫脚:“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兴许是气音的原因,让她的嗓音多了些平常没有的绵软感。
谢逢臣勾勾唇角:“没有。”
听遥哦了一声,便也没再开口,心下却是在思索声音的主人。她排在心里暗暗查了一圈,最终,透过红盖头,隔着人群将视线落在了右边的神像上。
“求求你,救救我。”少女带着恳求的嗓音更近了。
听遥唇瓣轻张,声音像被扼在了喉间,发不出任何声音。意识被逐渐剥离,她只能感受到脖颈皮肉被锋利的刀刃划过,濒死的感觉,刺痛感明显。
抓着红绸的手不自觉紧了紧,指尖用力到有些泛白。
饶是谢逢臣也意识到了不对,指尖微动,捏了个清心咒。听遥的意识立马回归,但她还是下意识摸了摸颈部。刚刚的濒死感过于真实,让她有片刻的失神。
谢逢臣面色有些阴沉,眼尾却逐渐上挑,眉梢处却透着冷意,松开了握着红绸的手,双手结印,浮至半空,马尾高高束起,大红色的喜袍随风翻转。
将少女的红盖头也吹得掀起一角,露出清冷似玉的轮廓,以及微微仰起的细白脖颈。
一时间风声、雨声、雷声都在大作,听遥也在这一刻回过神来,明白了他的意思。
“你们想干什么?快停下。”有村民面露惊恐,朝他们扑来。
“快住手!神明之怒可不是我等可以承受得起的。”
“真是孽畜,我们生你,供你于神明学习仙术,修得为官之道,你们就是这样报答的吗?”
他们的面容逐渐扭曲,五官都混在一起看不真切,四肢骤然伸长,像动物一样爬行过来,速度却极快。
谢逢臣挡住周围不断涌过来的村民,听遥一步一步走到了神像面前,拿起周围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朝神像砸去。
这个村子漏洞百出,她早该察觉的。
宁春愿和明净的信中并没有明确提及沈听鹤,只能说明是沈听澜也不知道。殷都国师一向只在殷都命数有变动之际出现,诸如百年前的仙魔大战。
但殷都的命盘还在转,就说明沈听鹤还存活于世间。这一切也许和他有关。但绝无可能和神明沾上关系。若非要说,那也只能是人的欲念。
因为纪元大陆,无真神。
村子里根本就没有活人,他们早就被神像或者是其他东西吸尽了生命力,留在这里的不过是被锁在这里周而复始的残魂。
引着一波又一波的修士前来查探,最终无功而返。只得将这一切归咎于村俗的落后愚昧。
神像是源头,想要出去只能摧毁神像。百姓是怎样摧毁神像的呢?是信仰崩塌的愤恨,所以她只能用最原始的方法。
捏着供盘里的瓜果,砸过去,霁青色的玉带从她的袖中飞出,将捡起地上四散掉落的红绸捡起来,绕在神像上,用香火点燃。
烛火星星点点自少女清淡的眸中升腾而起。神像出现了裂痕。听遥却因为这番动作,身体里的灵力正逐渐被抽空,就好像燃起的不是香火,而是她的灵力。
可她别无他法,袖中的手指蜷了蜷,加速玉带的动作。
村民们的动作也随着火焰的加剧变得更加猛烈。不顾一切地想冲向听遥所在的方向。
谢逢臣不知道在此处杀了他们会不会影响他们转生,所以出招只能是近乎防守的阻拦。少年红色的发带早已不知落在了何处,墨发披散而下,美地像是一幅清浅的水墨画。
他不仅要不间断地躲避,并还要时时关注听遥那边,让他的神色看起来有些许疲惫。
有一佝偻身影逆着人群,替他们挡住了部分冲撞上来的,已经不能被称之村民的怪物。
是陈阿娘,她的身形明明看起来比听遥还要纤弱,却还是拨开了人群,走到了她旁边。
原本堆满岁月痕迹的脸,已经被爪痕一样的伤疤取代,汩汩血液顺着她的脸颊留下。
“我知道你不是小坝,但还是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看见了长大后的小坝。”陈阿娘自顾自说着。
“我常常想,若是小坝还活着,兴许也会是你这般模样吧。但终究是我害了她。所以我不能再害了你。”
“罪恶由村子升起,便由村子里的人结束吧。”
陈阿娘说着,便向后倒去,烈火很快将她佝偻的身子吞没,燃地更甚。
其他村民因为陈阿娘的举动,攻击的动作有了一瞬间的停顿,像是在与自己的神志拉扯,纷纷半跪着,捂住耳朵,神色痛苦地哭嚎。
强劲的风将他二人吹出门外,谢逢臣从芥子袋中拿出长剑,在地上划出一段距离后,才勉强在崖边稳住了身形,却被随后吹过来的听遥一撞,两人排排从山崖坠落。
寺门在瞬间紧闭,像是被人从里面狠狠关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那时的王家村本来只是蓟洲靠近千层山方向的一个边缘化的小村子。那时的陈阿娘还不叫陈阿娘,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她叫陈云裳。
云想衣裳花想容里面的云裳。
村里的人每天也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自给自足的美好生活。
事情似乎是从她捡到那人后才发生的改变。
她记得,那是个难得的雨天。
王家村因为地势原因,所以多是晴朗的艳阳天。也因此多是旱季,食物也比较难存活。
所以在雨天遇见那个青年时,她认为这也是一种幸运。
春种时节遭逢旱季导致他们秋收时节颗粒无收。阿爸为了维持生计就跟村里组成的小队去打猎。因此被咬伤了腿,急需要一种生长在藤桥树上的药草来救命。
阿妈因为生她,伤了身子,只能做些轻活。于是陈云裳决定瞒着阿爸和阿妈自己去村子里的后山找药。
为了方便,少女特意换上了轻便一点的服装,柔顺乌黑的长发直接用发带高高绑起,露出清秀的五官,背着空空的药娄,向山上走去。
马尾在背后一甩一甩,清爽又利落。
后山地势复杂,她没来过几次,所以很快就迷了路。甚至还因为道路崎岖摔了几跤。原本觉得轻便的服饰也因为过于轻便而摔得破破烂烂。
偏生,祸不单行,她刚一起身,背后的药娄就随着咔嚓一声,直接从她瘦弱的肩膀滑落,她只来得及转身,瞪大眼睛,看着它滚入深不见底的悬崖。
短短半个时辰,陈云裳就从一个穿戴整齐,意气满满的少女变成了灰头土脸的落魄小狗。
她叹了口气,揉着摔得有些酸疼的胳膊,用树枝拨开前面的荆棘丛,继续向前走去。
忽的,她又又又被绊倒了,但是好像倒在了什么柔软的垫子上,因为有些害怕,所以她的双眼依旧紧紧闭着,指尖胡乱一摸,湿湿的,热热的,有温度的,是个活人。
她猛地睁开了眼睛,入目的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
那人眉目像是她在村长家的看到的画一般精致,颜如冠玉,一脸的清贵像。此刻他的双眼紧紧地闭着,剑眉紧缩。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陈云裳朝他吹了口气。
尽管话本里仙女吹的是仙气,她吹的不知道是什么鬼气。却还是惊奇地让那人幽幽转醒了。她有些兴奋。
他的眼睛也如同想象中那样好看,倒影的是,陈云裳凑近了些,居然是她的面孔。
“你在干什么?”那人嗓音冷淡,原本紧锁的眉拧地更厉害了,看着陈云裳花猫一样的脸,眼中不□□露出一丝嫌弃。
“我...”陈云裳支支吾吾还没想好措辞,倾盆大雨就哗哗啦啦落下,直砸地她一个激灵。她脸上沾染的泥土直接被冲到了那人素白色的衣服上。
留下一个又一个泥泞的小泥花。
“你,先起来。”
“哦,好。”
陈云裳刚支起身,准备起来,又想打喷嚏,她下意识伸手捂了一下。脑袋又瞌回了青年温热有力的胸膛。
像是被嗑疼了,她不自觉发出小猫一样的嗷呜声,眨巴着小鹿一样的眼,有些无辜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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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想衣裳花想容。”--李白《清平调·其一》
第20章 小猫
少女的五官并不算特别出挑,但组合在一起就有种莫名的灵动感。雨水沿着她那纤细修长的眼睫毛滑落,她眨眼的动作轻柔而频繁,宛如一只刚被雨水打湿的小猫,湿漉漉的样子既可怜又可爱。
“蠢死了。”那人说着伸手捏住了她的后颈,奇异般地将她平着提了起来。
没人知道,后颈是陈云裳的敏感点。她咬紧下唇,僵直着身子,动都不敢动一下。只能瞪圆了双眼,怔怔地看着他。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像是被什么托起来了一样,然后被那股力道引着站直了身体。青年这才单手撑地,站了起来。原本沾满泥泞的素白衣衫也在瞬间恢复如初。
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充满贵气,一看就是锦衣玉食的小少爷,与后山荒凉的景物以及她都格格不入。
他的个头很高,陈云裳仰起头只能看到他紧绷的下巴,尖细而轮廓分明,每一处都突显着一种雕琢的精致感。
雨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身上湿漉漉的感觉也消失了,她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清爽感。原是他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隔断了他们之间的雨水,并顺便帮她烘干了衣服。
她的神色中有好奇,不禁开口询问:“你是谁?”
青年愣了一下,关于自己身份这方面的内容却是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再往深处细想,头就开始痛了,是那种像针扎一样的,细细密密的疼。
他的神智有些恍惚,身形也开始摇晃,像是下一秒就要倒下。陈云裳也意识到了不对劲,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清脆的嗓音中透着些许关切。
“你怎么了?要不要坐下来休息一下?”
话刚说完,陈云裳就伸手拍了一下自己的头,神色看起来有些懊恼。
因为下雨的缘故,泥土被冲的软烂,一片泥泞。根本没有可以坐下休息的地方。好了,他是不是又要嘲笑她了?
意外地,青年没有嘲讽她,而是应了声好。声音好听是好听,就是听起来有点虚虚的。
只是,他为什么这么理所当然地把全身的重力都压在她身上啊!!陈云裳被压地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却又不能把他丢下,只能不满地轻哼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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