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云裳咬着牙,有些吃力地扶着“软若无骨”的青年靠在了一棵树下。手上的力道没收住,只听咚的一声,他的头被撞在了身后的树上。
他闷哼一声,白玉似的簪子从发间滑落,她伸手去抓,却怎么也抓不住,只看得玉簪子从她指尖滑落,打了几个转,被泥污了满身。
陈云裳心中生起了一种莫名的情绪,内心不知为何,有些慌乱,她只是下意识觉得不该是这样的。可到底是怎样,她又说不清楚。
青年抬眼看向陈云裳,忽的开口,“我记不清了。”他将腰间的玉佩取下来,递到陈云裳的手里,上面刻着一个方字。
想来应该是他的姓氏。
陈云裳啊了一声,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回应她最开始的问题。
他的身上或多或少都染了点泥土,青丝四散,不知是不是错觉,陈云裳感觉他的眼眸也被染上了雨气。看起来有点可怜。
像是知道陈云裳要问什么,他又接着开口,“我没去处了。”
“那从今天起,你就叫方想容好不好?”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方想容。
陈云裳是典型的嘴比脑子快,刚说完,她就后悔了。
也不知他是看出来了,还是没看出来,很快地点了点头,让陈云裳反悔的话,咬死在唇齿间,有种不上不下的咽气感。
陈云裳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也不知这雨何时才能停。
等等...雨?陈云裳将目光缓缓地转向了方想容。
少女周身虽然是干的,衣料不至于紧贴着身体,但她先前因为摔跤,衣服破破烂烂地挂在身上,头发也有些乱糟糟的,和泥土黏在一起,不免显得有些狼狈。
如此这般实在称不上好看,方想容被她盯得浑身不自在,“怎么了?”
陈云裳抑制住自己想打喷嚏的欲望,吸了吸鼻子,含糊开口:“方想容,你是不是会仙术啊?”
虽说心里是有些后悔自己刚刚说出的话,但陈云裳叫的还是极为顺口的。
露出来的双眸乌黑水润,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方想容这会已经缓过来了,起身,将自己素白色的毛绒披风解了下来,披在了陈云裳的身上。青年不紧不慢地打着结,削瘦的指尖偶尔会擦过她柔软的下颌。
期间,为了方便方想容的动作,陈云裳轻轻抬起下巴,眸光带着期待,紧紧追随着方想容。
只等他一声令下,就准备拉着他去之前在山崖上看到的药草,当时因为地势太陡峭了,她只得放弃。
但若是方想容会仙术的话,那这些就不是问题了。
方想容将细绳穿过,打好结,将披风往里拢了拢,装了一下,淡声开口:“会一点。”
陈云裳唇角上扬,露出了上山以来第一个笑容。
“那你能帮我个忙吗?”陈云裳先是露出了个可怜巴巴的表情,后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自顾自地重重地点了下头,直接扯着方想容就向之前看到药草的山崖跑去。
她都让他叫方想容了,他没记忆还没去处,那现在可不就得她说了算吗?所以帮她取草药这件事,他不同意也得同意。
冷冽的风吹起少女的发梢,划过他的颈脖,留下柔软轻痒的触觉。一片又一片的泥泞随着他们的动作,溅落在他们不经意间贴合的衣摆。
少女纤细的身影被隐藏在宽大的衣袍下,青年树起的灵力屏障将雨水阻隔在外,她扯住他的衣角,带着他向前跑去。
两道身影渐渐重叠着,消失在密林森森的雨幕中。
“等会到我家了,你就说是路过,帮我采药的时候受了伤,其余的什么都别说知道了吗?”
回村的路上,陈云裳絮絮叨叨地跟方想容叮嘱着,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记住,反正先输出一顿就对了。
“还有,我阿爸阿妈要是问你叫什么,你就说......”
“方想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又接了一句,“云想衣裳花想容的方想容。”语调慢悠悠地带着点不以为然。
陈云裳脸颊不知何时染上了浅浅的一层酡红,她捂着发烫的脸颊,低垂着脑袋,突然安静了下来。
糟了,被发现了。她只能庆幸,幸好是晚上,他看不清她脸上的神色。
月光照拂在少女的身侧,她的心事,只有月亮知道。不,月亮躲进了云层,月亮也不知道。
陈云裳刚走到庭院,就见通明的灯火将院子照地透亮。阿爸和阿妈正坐在进门的地方。
“去哪了?”陈阿爸冷着一张和陈云裳相似却发灰的脸,语气难得有些生硬。
陈云裳被他看地有些发怵,但还是从方想容手中拿过了药草,兴冲冲地跑过去,献宝似地递给了云娘子,“阿妈你看,我找到了医治阿爸的草药。”
阿妈姓木,云是她的名,王家村重男轻女,嫁夫随夫姓,但陈阿爸却不在意这种传统,偏要叫阿妈云娘子。
小陈云裳问为什么,那个一向沉默少语的阿爸摸了摸她的头,说了很多,她只记住了最后一句。
因为木是她的姓,只有云是真正属于阿妈的。
陈云裳抱着云娘子的胳膊软着声音糊弄了一下,说保证下次绝对不会这样了,就揭过了这件事。
顺带交代了一下方想容的来历,陈阿爸和云娘子感激地跟方想容道谢。然后云娘子拿着草药去煎药了,方想容扶着陈阿爸回房,陈云裳回去换了身衣服,准备给方想容收拾房间。
这边,陈云裳弯着腰清扫着灰尘,累的哼哧哼哧。一转头却见方想容轻咳着走进来,眉头紧锁,脸上是毫无掩饰的嫌弃之色。
陈云裳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道,“过来帮忙啊。”
方想容看了她一眼,似乎有些不解,随后伸手捏碎了一张黄色的纸,原本布满灰尘,且杂乱的房间在瞬间变得无比整齐。
这一举将她的行为更衬得像个傻子,陈云裳盯着手中的掸子陷入了沉默。
随后快步走了出去,路过方想容的时候,冷哼一声,“有仙术了不起吗?”
下一秒,像是为了印证陈云裳的话,她被绊倒了啊啊啊,她因为走得太着急,被门槛绊倒了。
想象中与大地亲密接触的熟悉感并没有到来,与之靠近的是方想容身上淡淡的药草香。她紧紧扒住了方想容的手臂,才不至于摔倒。
她一抬眸,撞入眼帘的是他漆黑的眸子,像是有细细碎碎的光点在其中跳跃。眼皮往下一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清淡和嘲讽在他眸中染开,死装,死装。
呜呜,好叭,有仙术确实了不起。
后面的日子,方想容接替了陈阿爸在村子里的活,在捕猎野兽一项事务中,成为了领导者。并带着王家村的村民们与外界贸易,混的风生水起。
陈云裳对外就称方想容是她阿妈那边的亲人。她每天游手好闲也有钱票从方想容那里直接流入她的小金库。小日子过得简直不要太滋润。
唯一让她生气的是,方想容诓了她那么久的仙术,居然只是他失忆前身上留下来的符纸。真是可恶。
过两天是陈云裳的及笄礼,她已经有几天没出门了,此时正蹲在池塘边给小鱼喂食。她边丢鱼食,边念叨着,“喜欢。”“不喜欢。”
“在干什么?”原本清朗的嗓音刻意被压低,压细,透着一种幽幽的诡异感。
陈云裳被吓地一个激灵,脚下一个踉跄,踩着一颗小石子,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滑进了池塘。
这熟悉的场景,准是方想容没错了。每次和他一起就没什么好事。呜呜。
陈云裳扑腾着喝了好几口水,视线最后一次聚焦,是一抹白色的身影,在奋力朝她游过来。
她感觉眼皮莫名有些沉重,闭合的瞬间,唇齿间的触觉变得格外清晰。她的意识突然变得很迟钝而缓慢。他在透过这种方式将气渡给她。并带着她浮出水面。
上岸后他捏碎了最后一张净身符,眉头紧缩,捏着她手腕的指尖用力到发白,直到她痛呼出声,才反应过来,抿紧的唇线有了松动。
低声说了句抱歉将她抱回房间就离开了。耳根有些发热,脚步看起来有种莫名的虚浮。
陈云裳坐在床边弹了弹腿,一闭眼,脑海中浮现就是刚刚的触觉,心中一颤。她弹掉了鞋子,在床上滚了两圈,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啊啊啊,不是他什么意思啊?
这天后,陈云裳有感觉方想容在刻意躲着她,陈云裳索性也顺了他的意,二人躲来躲去,这几天愣是没有再见过面。
直到陈云裳及笄日那天,方想容直接带着浩浩汤汤的队伍,提着全部的身家,来陈家提亲了。
王家村的习俗如此,女子成婚一般都在及笄礼前后,据说是祥瑞的象征。
陈阿爸和云娘子并没有过多干预,即使他们都知道方想容的身份绝对不简单,但还是尊重陈云裳的意见。
那一日,天气晴朗,青年自地平线缓缓升起的红霞中走来,红日喷薄而出,将他素白色的衣衫也染成浅金色,更衬得那人如玉般精致。
她在那人带着软和的眸光中,点了头。选择臣服与少女春心的悸动。
却不知这一举动,将会将她带入怎样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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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如果来得及的话明天应该会日万呜呜qaq,
第21章 交颈
陈云裳和方想容的大婚虽没有十里红妆那么夸张,在村子里却也算的上盛大。前来接应的马车从街头到街尾,花瓣撒了满村,树上的红绸带飘了很远。
鸣乐的声音热闹又喜庆。
陈云裳感觉像是做梦一样,脚步一直飘飘地虚浮着。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捏着精致的画扇,面容半遮,准备同方想容喝合卺酒了。
但陈云裳是个又贪又不胜酒力的主。和方想容一同喝完第一杯后,悄咪咪又喝了第二杯、第三杯。然后头一歪,就倒在了桌子上。
方想容有些无奈地看了一眼醉醺醺的陈云裳。
兴许是今日新婚的缘故,少女的面容并不似平时那般不施粉黛。而是眉目轻扫,丹唇殷红。两颊是带着酒气的酡红色。眼角金色的花钿更是为她增添了几分醉人的妩媚。
他起身,先是将陈云裳头上繁复的饰品取了下来,随后将她抱入怀中,朝床榻走去。少女不自觉地在他怀里蹭了蹭。嘴里还嘟囔着:“好热。”
一本小册子随着陈云裳挥手的动作从袖中掉了下来。方想容垂眼,竟正好与画中小人对上了眼,脸不觉间有些发热。
路过的时候,他直接一脚将小册子踢进了床底。
怀里的陈云裳突然睁开了眼睛,在他弯腰的间隙,凑了上去,像只醉醺醺的小猫,将脸贴在他的脖颈,语气是带着飘飘然的绵软感:“你好凉快哇。”
“伸手。”陈云裳乖乖点头,任方想容动作轻缓地脱掉了她漂亮的外衣,然后将她卷进被子里。方想容又去拿了一床新棉衾。
等他也上来后,陈云裳掀开了自己的被子,一骨碌滚了过去,一会摸摸他的下巴,一会揉揉他的嘴唇。又将自己发烫的脸颊贴在了他宽大的手掌。
方想容将她扒拉开,塞进她的那层被衾,卷好,“睡觉。”嗓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暗哑。
陈云裳这次直接把他的被子掀飞,丢到床下,然后带着她的被子委委屈屈地又贴了过来,“不要。”
“不想睡?那就别睡了。”
方想容话落侧过脸,用力扣住了陈云裳的后脑,细碎的吻随之落了下来。从眼角往下,最后贴在了她柔软的嘴唇。
鼻息间萦绕的是方想容身上特有的药草香,清而淡。明明是偏淡的味道,却让陈云裳感受到了浓浓的侵略性。
不轻不重地咬了几下,陈云裳呜咽一声,控诉地瞪了他一眼。
方想容趁机撬开她紧紧贴合的樱唇,放肆勾勒。陈云裳感觉有些头昏脑涨,甚至有些缺氧。下意识攥紧了他的衣角,轻轻摇头。
“方...想容...”
耳鬓厮磨间的呼吸声粗重而灼热。
方想容轻笑着移开了些许距离,陈云裳的脑袋枕在了他的臂弯间,鼻尖贴着鼻尖,唇部似乎还停留着湿软的触感,彼此相望的眼中染着化不开的浓情。
“还不睡吗?”方想容指尖微凉,摩挲着她的耳根,喉结滚动了几下。
陈云裳忽的翻身,压在了他的身上,晃了晃脑袋,摇地像个拨浪鼓:“不要,不要,我们还没有行周公之礼。”
方想容的眼神在陈云裳话音落下的瞬间忽然变得很危险。
陈云裳像是预知危险炸毛的小猫,又慢吞吞地亲了亲他的下巴,立马缩回床里边用被子把自己卷成一团,只露出头,面对墙边,含含糊糊开口,“其实...睡觉也可以。”
她紧闭着眼睛,“我睡着啦。”
陈云裳似乎听到方想容冷哼了一声,“晚了。”
起身,半跪着将她圈在床榻和自己指尖,俯下身子,捏了捏她敏感的后颈,就着这个姿势开始与她唇齿纠缠。
舌尖辗转间,她又被剥夺了呼吸,索性闭上了双眸轻轻喘息。
他将她从棉衾里剥出来,陈云裳打了个冷颤,他又将棉衾向她身上拢了拢,掌心向下,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丝神情。
陈云裳见过他提笔画鹤的清贵模样,自然知晓他绝不会是泛泛之辈。他的身上有很多谜团,可她并不觉得这会是阻碍。
可此刻,确实是遇到了些许阻碍,指骨那样的清晰,轻抚着凹陷。
她的双手无力地从他肩颈滑落,低垂在身侧。
摩挲间小声哼唧。低声诉说。
除了后颈之外的敏感似乎又多了一处。
他是典型的文臣相,就算是修习仙术手上也没有茧子,想来修习的也是比较温和的辅修。只是他此刻的动作却称不上有多么温和。反倒带着些武将风范。
指骨足够有力,确实像可以提剑上阵的武将。
只是他熟稔的动作以及鼻息间骤然浓郁的药草香,都在告诉陈云裳,他或许是学习医术或者炼丹的仙人。
对针灸方位力道的把握都十分精准,让她在某个瞬间,不经意地就没了力气,脱了力。兴许是因为疼痛,又或者是其他原因,眼睫有些湿润。
敌袭入侵的那一刻,陈云裳仰起脆弱的脖颈,用力地咬住了他的手指。有鲜红色的血珠从她嘴角流出,淡淡的血腥味在她口腔里蔓延。
意识逐渐开始涣散,她偏头,借着窗户缝隙的月色,看向了后山的方向。
她似乎又回到了初见他的那一日。
那日碰巧她摔在了他身上,雨水无情,倾盆而下,只一瞬间,原本坚硬的泥土就变得松软异常,在雨水的打击下,被冲的软烂,只留泥泞一片。
让他们连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她好心扶他,却被压得喘不过气。只能不满地哼唧太重了。却又无法松开他。
只能吃力地扶着他,咬紧牙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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