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好。”宇智波净吾仍闭着眼,“我前段时间托人给你带了养身体的药,要记得吃。”
那人点点头。
此后再无人说话,只有风在空中划过的呼啸声。
风从很远的地方吹过来,顺着宇智波净吾来时的方向,又一股脑冲进丛林,撞出哗啦哗啦的声响,偶尔含着几声惫懒的鸟叫。
雪越下越大,逐渐掩盖了宇智波净吾的鞋面。
宇智波净吾没有抚去积雪,安静得像陷入沉睡。那人开先是一动不动地坐着,慢慢地,肩膀开始不易察觉地抖动。
直到动作终于到了不可忽视的程度,宇智波净吾睁开眼,有些无奈:“不要哭了。”
响应的是那人啜泣的声音。
宇智波净吾抬头,大片大片的雪花落在她的脸上。她偏头想躲开,但雪花漫天飞舞,到处都是。
“对不起。”
宇智波净吾的声音很沙哑,她从雷之国启程来到这里,已经几天几夜没合上过眼。
那人又拼命摇头,即使净吾没有回头,也肯定知道那个家伙肯定哭得满脸泪水了。
但她没有去安慰,也没有去帮忙擦拭泪水。
因为她好冷,她的身体很僵硬,她觉得她很累,累到一点也不想动。她的两只手垂落在两旁,空荡荡的,袖口也空荡荡的。
她有些无所适从,也有些对这种久违的感觉感到怀念和惬意。
净吾疲惫地垂眼,自顾自地说:
“其实最开始我只是想吃红豆年糕汤里的年糕而已。”
“我记不清我都干了什么了,也不知道我是怎么走上这一步的。”
“秋秋,火华,净枝……净枝,秋秋……”
净吾含糊不清地念着一些人的名字,这些人都死去了,净吾瞳孔涣散地盯着花白的雪,惊惧地发现她已经想不起大部分人的脸了。
那人不再哭泣了:“你,你放弃你的梦想了吗?”
净吾嗤笑:“哪有什么梦想。”她的眼是灰暗的。
话音轻飘飘地落下,像被风卷着下落的雪花一样。
她望向远方,声音也变得飘渺:“……我早就想放弃了,只是死去的人,我想到为此死去的人,我的刀就再也停不下了。”
那个荒诞的理想是不可能实现的。至少在如今,在现在,仅仅凭着他们。
这是净吾踏过漫长血路后悟出的道理。
可她身后已经没有人了,随她到雷之国的人已经不知在什么时候,就已经一个个跌倒在这条路上,化作这条路的一部分。
时至如今,宇智波净吾想停下她的脚步,但那些死去人们的亡魂却在她身后,推着她向前行走。
我们已经走到今天,我们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又怎么可以就这样结束!
宇智波净吾不甘心。
但她无能为力。
她好像只能到此为止了。
“田岛大人,死前,让斑大人和泉奈大人接你回家,他说他请了隔壁的美子夫人煮红豆汤。”
田岛是半个月前去世的,在死去前,他就已缠绵病榻三月有余。
他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仅剩的这个女儿,他不止一次在写给净吾的信里破口大骂,也不止一次在族会上因为净吾对那群长老大打出手。
等田岛终于被多年积累的伤痛击倒后,他躺在床上空闲下来,却整日郁郁寡欢,再也没有给净吾写过信。
唯一常说的,就是斑和泉奈很有出息,他能放心的去。说到净吾的时候,田岛总是会沉默,但沉默后又会说,净吾是他最优秀的女儿,比他有出息得多。
他说他死了不要紧,你们几个孩子肯定会活很久,你们要互相帮衬。尤其是净吾,斑,你要多帮帮你的妹妹,别丢下她一个人。
斑和泉奈一直在田岛眼皮子底下长大,只有远行不归的净吾,成为了他心头最后的牵挂。
族医说他兴许能挺过冬天,田岛又稍微有了些精神。他把斑和泉奈叫到床边,说隔壁的美子煮的红豆年糕汤很好,净吾肯定很喜欢。
整日严肃的父亲好像因为疾病变了性,斑和泉奈看着父亲难得的带着希冀的眼神,迟疑良久后还是点头应下来了。
美子夫人十年前就死去了,净吾也已经十多年没有回过家了。
直到临终前,田岛又问斑:“美子夫人答应了吗,净吾快到家了吗?”
这句话似曾相识,在母亲去世的第一个冬天,田岛也问了这句话。
斑握着父亲的手,他俯身到父亲的耳边,点点头:“美子夫人答应了,净吾快到家门口了。”
斑上一次也是这样回答的,只是上次他话音未落,净吾已经进了家门。
田岛高兴地看向门口,斑不知怀着怎么样的心情,他也看了过去,只是这次敞开的门口一眼能望到空无一人的庭院。
斑再回头,田岛已经闭上了眼睛。
净吾睁开眼,直到指尖传来湿润的触感,她才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刀出刃的声音被风吞没,但净吾还是听见了。
身后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身,现在抵在净吾背上的是一把锋利的刀刃。
刀尖在抖。
净吾没有回头,她仍坐在石头上。她太累了。
“对不起……对不起……”
那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的孩子还那么小,我的丈夫,我的丈夫已经死去了,我的孩子该怎么呢?”
“对不起,对不起……”
她的哭声很绝望。
“要是没有战争就好了……”
“没关系的。”净吾的声音很轻柔,她安慰道:“战争总有一天会结束的。”
不过也许是在她看不见的百年之后。
“美季子,可以回答我最后一个问题吗?”净吾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她已经很久露出过这样轻松欢快的表情。
“是谁要杀了我?”
美季子,美季子的哭声停止,净吾的耳边充斥着风的吼叫,却迟迟没再等来美季子的回答。
“是,是——”
“哧——”
刀刃没入□□的声音。长刀穿过净吾的身体,她半睁着的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天,身体向后落进了美季子的怀抱。
谢谢你,美季子。
第024章 千手扉间,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
死亡是忍者的解脱。
宇智波净吾在世间早就没了任何挂念,每当她冲向敌人的刀刃,都有一瞬间期待自己就此死在这里。
但是今天,她捂着腰部的伤,查克拉还在源源不断涌入伤口,宇智波净吾不希望自己死去。
因为有一个紫色头发的饼干人在她的脑袋里跳来跳去,还举着一把长长的剑挥动,相当聒噪地威胁宇智波净吾赶紧回去参加婚礼。
结婚。
多么陌生的字眼。
宇智波净吾很少参加婚礼,她对这种充斥着情感的场所和仪式无所适从。她也从没想过有一天,站在人群中心手捧鲜花的新娘会是她。
也许小时候,在她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是想过的。
在隔壁姐姐的婚礼上,净枝把净吾抱起来看那对漂亮的新人,说净吾以后要做最美的新娘,还会有一个最英俊的新郎。
最英俊的新郎。
宇智波净吾想到克力架龇牙咧嘴的脸,没忍住笑了一下。好吧好吧,净枝,你看得见吗?我有一个最可爱的新郎,是不是也勉强达到你的要求了?
“需要我帮你治疗吗?”
千手扉间自认为善意地伸出了他的援手。
然后他得到了宇智波净吾恶狠狠的白眼:“离我远一点,卑鄙无耻的千手。”
碰了壁也不尴尬,千手扉间席地而坐。他盘着腿,说:“不是宇智波斑。”
宇智波净吾也坐在地上,离千手扉间有一段距离。那把刀差一点点刺破她的内脏,她的治疗术其实并不精湛,这样的伤让她有些吃力。
“随便吧。”宇智波净吾眼也不抬:“我还得赶着结婚。”
克力架现在恐怕已经开始吵着闹着要来找她了。宇智波净吾能想象到,等她回去克力架能借此扯出一些多么不讲理的要求。
千手扉间看了眼宇智波净吾空荡荡的右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扔给宇智波净吾。
宇智波净吾条件反射地在空中接下,定睛一看,一只眼珠子在里面浮浮沉沉地和自己对视。
而且那股她感知到的查克拉,就来源于这只眼球。
“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你拿我的眼睛——做我的新婚礼物!?”
千手扉间装作看不见那只怒目圆瞪的写轮眼,纠正她:“这是物归原主。我们两个没有亲近到送结婚礼物的关系。”
“哼,不愧是卑鄙无耻的千手,趁我死了挖我眼睛,这种事也只有你们千手干的出来。”
“谬赞。”
不知道是不是空间不同的原因,宇智波净吾来到这个世界并没有发现自己少了只眼睛,这样算下来她还多了一只。
检查了下没有问题,也没有被刻下奇奇怪怪的符咒,宇智波净吾把那只眼睛从瓶子里倒出来放回自己的眼眶。
千手扉间趁此又提起那个问题:“你们宇智波内部问题很大。”
“宇智波虽然与千手合盟,建立了村子,但一直无法融入木叶,而是孤立于村子的最边缘。”
“我一直揣测,你或许是宇智波内部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宇智波净吾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她的伤已经好很多,在心里盘算要怎么甩掉千手扉间回万国。
这个磨磨唧唧的千手看样子并不想和她下死手,这是好事。
“经过我多年调查,在建村后也接触过很多宇智波高层人员,我能肯定宇智波斑对你的死因毫无头绪,他坚定地认为凶手是我。”
“内部这么大的隐患,宇智波斑作为宇智波的族长,由此可看出他的族长地位并不稳固。”
“他真的毫无头绪吗?”宇智波净吾淡淡开口,她的内心并无多大波澜:“斑从不是愚蠢之人,如果照你所说不是他让人杀了我,那他也不可能一点没有猜想。”
“千手扉间,你到底想知道什么,你想干什么?”宇智波净吾的右眼已经适应,她尝试地开了开写轮眼,一切正常后就又关上了。
千手扉间却转而说起他的哥哥:“兄长希望千手和宇智波都能真正放下过去成为朋友、家人,村子里的人都能和平幸福地生活下去。”
千手扉间看向宇智波净吾,后者脸上挂着的是千手扉间见惯了的宇智波式的冷漠。
千手扉间没有在意,他知道宇智波净吾在听,他继续说道:
“这的确是个乍一听很不可能的,甚至是天真的想法。但我们还是这样做了,谁叫我是他的弟弟。”
“我一直站在我兄长身边,作为弟弟帮助他实现梦想。在他去世后我继承了他的意志,用生命保护我们的村子,直到我死去。”
“真的做得到吗?”宇智波净吾问:“放下过往的仇恨,成为朋友甚至家人。”
“你杀了泉奈,斑原谅你了吗?”
“他没有。”红色的眼睛盯着地面,千手扉间沉声:“可他让自己做到了。”
沉默良久,千手扉间补充道:“在最开始的时候。”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我不杀了你,你就会杀了我。当我们站在战场两边拿起刀的那一刻,就注定要为家族付出一切了。
战争这是以生命为赌注的博弈,这样的死亡与杀戮每一刻都在上演,只是那一刻达成一方生还一方死亡的参与者是千手扉间和宇智波泉奈。
这是忍者都要明白的道理,宇智波斑也明白这个道理。
他只能说服自己放弃继续制造无止境的仇恨循环,为了族人,为了和平的理想搭上了千手柱间的手。
千手扉间后来想,或许他的确做错了。这样简单又无比困难的事情,宇智波斑做到了,可他没有。
“最开始……那他后来做了什么?”
“他离开了村子,但没有任何宇智波选择跟随他。”
宇智波净吾并不意外,她甚至笑了:“如果泉奈在,他一定会和斑一起走。”
千手扉间也笑,那个嘴巴像淬了毒的宇智波小辫子还在他的回忆里,他的声音染上怀念:“如果泉奈还在,也许斑就不会走。”
“要这样说的话,泉奈没有死,就不可能有你们那个村子。”
“可能吧。”泉奈身负重伤时说出的话千手扉间还记得。
“但是在宇智波斑走后,我开始将你的死亡和这件事联系到一起。”
宇智波净吾的表情收敛了,定定地注视着千手扉间。
千手扉间仿佛没感受到:“斑在泉奈死后获得了永恒万花筒,他再一次巩固了他在宇智波一族无人可动摇的地位。可这样的强者,却落得众叛亲离的下场。”
“……好恶心。你把他说得这么可怜,他知道了会掐断你的喉咙。”
“那还请你不要告诉他。”
“但是——这证明了我的猜想是对的,你们宇智波内部出了问题。他们杀了你,蒙骗泉奈,架空斑,他们迟早会走向灭亡。”
“你们这群天生邪恶的宇智波——”千手扉间眯眯眼睛,最后认命地叹口气:“可是我好像不想看见这样的结局,如果大哥知道了他也会很难过。”
“我想知道是谁杀了你,因为我想找到一个切入口,也许只要找到幕后真凶,一切都还有办法。”
宇智波净吾摇摇头,表现得很平静:“宇智波的以后和你还是我都没有关系。因为我们已经死了,死者干预生者的世界只会带来不幸。”
“更何况你现在也不能活过去。”
千手扉间听到宇智波净吾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很可疑地咳嗽了一下,然后理所当然地说:“我是一个求知欲很强的人,虽然我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想知道一个真相。”
宇智波净吾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长袍破破烂烂的,腰间的布料被血浸透了,她想回去之前还得去找个地方修补衣服,不然又得被克力架缠着问东问西。
一边想着,她决定为今天的事做一个了结。
她和千手扉间说道:“千手扉间,你问我为什么没有在我的传记里写忍者,因为我认为忍者只会带来死亡和灾难,忍者的存在是没有意义的。”
千手扉间的眉毛已经蹙起来,他正想反驳,宇智波净吾没有搭理:
“在一个地区,贵族治理城邦,武士维护治安,农民负责生产,商人发展经济。可是忍者,他不融于这个结构之中,独立于这个体系之外,他不与任何一个阶层产生固定的,互不可缺的联系,只跟着金钱的方向产生杀戮。”
“城镇的组成不能缺少统治者、生产者,但忍者却可有可无。”
“随着社会需求的发展,忍者必然会消失,这是我始终认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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