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子,你又在跟谁……”阮葵走过去才瞧见唐姨妈也在,轻哼一声,抱着手臂道,“哟,和自己亲娘见面也这样偷偷摸摸的啊。”
唐姨妈当做未听见,绕开走了。
她不好和阮葵对上,按辈分算,她应当是阮葵的长辈,可按主仆算,她又只是姨娘的亲眷,真吵起来,反而难堪。
她心中暗想,等这个小蹄子嫁到他们家了,看她如何收拾她!
阮葵也没理她,仰着鼻孔,都没正面瞧她一眼,这会儿也不想瞧见元献了,转头就要走。
元献手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到了怀里。
“你!”她惊得瞪大了眼,下意识便要挣扎。
元献却将她抱紧了些:“葵妹妹,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我、我……”她犹犹豫豫,最后只强装硬气,“你不要以为你装可怜,我就、我就会让你随意占便宜……”
元献像没听见一样,下颌搁在她头顶上,合着双眼笑着道:“今日是我的错,从表妹出现的那一刻我便该离开的,而不是顾忌着什么体面不体面。我知晓你不喜欢她,你不喜欢的我也不喜欢,我只听你的,只向着你。”
她嘴角都要撅到月亮上去了,却道:“谁要你向着啦,我才不稀罕呢。”
“你稀罕不稀罕,我都会向着你。”她语气里的欢欣根本瞒不住元献的耳朵,元献笑着又道,“今日我跟老夫人说了,老夫人许我不搬出北园,只是中间添一道门,以后我去了外面读书,你也能去我那儿玩,荷生在家里,他会给你开门。”
“噢。”她胡乱点点头,也闭着眼,还念着方才的话,开心得不得了。
“我的院子就是你的院子,我的小厮就是你的小厮,你随意进出,随意使唤,都不打紧。你想要什么也可以与我说,我从外面给你带回来……”
“咳咳。”不远处,藕香咳嗽提醒。
元献松开怀里的人,笑着用手指蹭了蹭她的脸蛋:“天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又不是不识路?行了行了,我走了。”她摆摆手,提着裙子蹦蹦跳跳往回去。
藕香在拐弯处等她,笑着问:“小姐似乎挺开心的?”
她收了笑脸,背着手放慢脚步:“我哪儿开心了?你少胡说。”
“好、好,小姐不开心、不开心……”
元献目送她们走远,乘着月色,低笑着,转身也抬步往回去。
天不亮,他又起来读书,没读一会儿,外面有说话声传来。
“怪不得献少爷考得这样好,一早就起来读书了,他若考不好才是不正常呢。”
元献往外看一眼,问:“是谁?”
荷生笑着答:“是藜二爷身旁的荣光,说来叫少爷一同去书院,马车都在外面巷子里等着了。”
“好,我这就来。”他早收好东西了,这会儿一拿便能走,“让你久等。”
荣光笑着引路:“少爷,您客气了,小的才来不久。您这边请,上了车先往我们爷院子去,他还没收拾齐整呢。”
“好,无碍,按你说的就是。”元献跨上马车,将窗帘绑好,倚在车厢里继续看书。
荣光瞧他一眼,给荷生使了个眼色,悄悄指了指他。
荷生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笑着摇摇头。
荣光竖了拇指比划比划,一赶马往前去了,停在了院门前。
元献正要下车,忽然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又坐了回去:“我便在此等候吧。”
“小的这就去催催,您稍等片刻。”
元献点了点头,垂着的眼眸微动。他父亲不过是个商人,但在伯爵府生活十数载,这些事还是明白的,只是不大习惯,也懒得去掺一脚,脑子里过了一遍,又继续看书了。
不知看了多久,阮家藜二爷才从里面出来,他身材高挑,一身粉色衣袍纷飞,端得是风流倜傥。
元献看一眼,放下书册,下了马车行礼:“藜二哥。”
“不必多礼不必多礼,上车说上车说。”阮藜转过身朝院子里又送了秋波,才跨上马车坐下,“献兄弟,你起得好早,我原以为荣光得去一会儿才来呢。”
“往日便是这个时辰起,倒是习惯了。”元献垂眼答。
阮藜笑着瞧他两眼:“我与同窗说过了,家中有个弟弟要一起去读书,他们说今晚要专程摆一桌迎接你,好见见这案首长什么模样。”
他仍旧垂着眼:“多谢二哥美意,只是夫子吩咐了书册要看,我若不早些归家,恐怕要看不完。”
“夫子?是家里原先那个高夫子吗?”
“是。”
“高夫子不是说不教了吗?”
“兴许是见我还有两分勤勉,夫子说偶尔还来过一趟,给我额外布置些旁的课业。”
阮藜点了点头:“喔,原是如此,那便等过几日你看完了,咱们再聚如何?”
元献又要拒:“我……”
阮藜往后一靠,笑着打断:“你说你,都是自家的兄弟,总端着做什么?你便如实说,是不能去,还是不想去,我能将你如何?”
“我只是想早些回家。”
“你院里有人?”
元献凭空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没、没有,没这回事。”
“那你是觉着和我们这些人在一块儿不好?”
“也不是如此,我从小只会死读书,应付不来这样的场合,也不会吃酒取乐,还是少露怯得好。”
“罢了罢了不去也好。”阮藜叹了口气,“我还以为她们传的都是假话呢,原来你真怕葵丫头。”
元献红了红脸,没说话。
阮藜笑着道:“那便罢了,待会儿在书院里引你们认识认识就是。他们都是徐州城里出身不错的,多认识也没坏处。”
“多谢二哥。”元献应。
书院在城西,后面连着小片山,瞧着倒是清幽,元献随阮藜一下车,便有人围了过来,与阮藜说笑谈天,阮藜又与他们介绍自己,倒是热闹。
伯爵府也是徐州有头有脸的人家了,阮藜性子又一向外放,认识交好的人不少,元献跟在他身后,只是一日,几乎将全书院的人都认完了。
下午放学,几人勾肩搭背便要往外去,元献及时道:“二哥慢行,我先回家了。”
“诶!”阮藜拦下,“你坐府里的车回就是,我蹭他们几个的。”
元献看他们一眼,生怕被拉上,一口迎了:“好,那二哥路上当心。”
身后的几个公子哥儿嘀咕:“他这是什么意思?瞧不起哥儿几个?”
阮藜拍拍他们的肩膀:“欸,你们不知晓,他和我家妹妹定了亲事,我那个妹妹最是彪悍,上回还当着一园子的丫鬟将他好一顿收拾,他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胆儿。咱们还是别为难他,省得他回去又要挨骂挨打……”
元献当做没听见,快步上了马车,吩咐一声:“快走。”
“好嘞,您做好咯。”荣光一挥马鞭,架着马车在路上飞奔起来。
没跑多久,元献又道:“在路边卖点心的铺子停一停,我去买些珍珠马蹄糕来。”
荣光稀奇:“少爷您喜欢吃甜的?”
他接过打包好的糕点,小心翼翼托着,笑着点了点头:“是。”
荣光一路将他送回院子,他下了车,与人道了谢,抬步朝院中一跨,立即皱了眉。
“你们是什么人?”
两个丫鬟模样的女子转过身来,朝他行礼:“少爷。”
荷生才从屋中跑出来,将他往角落里引了引,低声道:“是老夫人便派来的,说是来伺候少爷的,我不敢让她们走,先前葵小姐来时也撞见了,生了好大的气,将东西都搬走了。”
他头一转,才瞧见杂物间的门开着,里面架子上的泥人全不见了。
他深吸一口气,急急又往外走。
荷生赶紧跟上:“少爷这是去哪儿?”
“当然是去赔礼道歉!”才没往前走多久,他一眼瞧见那扇关着的新门,叹息一声,“怎的这样快就装上了?”
“我早要说,少爷走得快,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呢。”
“我们从前面门上走。”元献又掉头。
“这都几时了?等走到天都要黑了,前面的门估计也不许进了,即便让进,少爷这会儿去也不好。”
元献又是叹息一声,拖着步子往回走:“罢了,你明日一早代我去道歉,我这会儿先将院里那两个送回去才是,免得又要生出不少麻烦事来。”
他将点心交去荷生手中,侧身站在院门等着。
荷生进门,替他道:“劳烦两位姐姐随我们少爷走一遭。”
那两个新来的不知发生了何事,也没敢多问,只跟着元献出了门。
到老夫人院子,元献被槐灵引着进门,开门见山直言:“这两个婢女,我给祖母送回来了。”
老夫人抬眸:“她们伺候得不好?”
“并非。”元献拱手,“我那院子没什么活儿要干,荷生一人便能做好。我又是个受不住诱惑的,院里人一多、一热闹,便忍不住也要凑热闹去了。可现下正是用功读书的时候,我只想安安静静读书,不辜负祖母的期待。”
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你不愿意便叫她们回来吧。只是你这也不要,那也不要,对比着旁的姐儿哥儿,总觉得少了你什么。”
“我不比兄弟姊妹们有定力,勤学苦读才是我的路,祖母若是真想赏个什么,笔墨纸砚、孤本书册,元献便厚着面皮问祖母要了。”
老夫人脸上多了些笑意:“好,你有这样的毅力,往后定能成大事,笔墨纸砚不是什么稀奇物件儿,一会儿就让人送去,至于什么好书,往后若得了也定让人拿去先给你读。”
元献与老夫人又闲话几句,回到清静的院子里,又与荷生叮嘱一遍:“你明日一早一定要去葵妹妹那儿,按照我吩咐的说,不要漏了。”
荷生连连应声,早印在脑子里了,谁知早起他又催,直上车了,还忍不住探出车窗:“你去,你现下就去。”
荷生哪儿敢不从?元献前脚出门,他后脚便去了,叫了守门的丫鬟去传,可人这会儿还睡着,还没醒呢。
他没法儿,先回去了,等中午又去。
“小姐说不见。”藕香出来回话,左右看了一眼,又低声道,“小姐瞧着是真生气了,今儿都请假没去闺塾。”
“我们少爷昨晚本是要亲自来的,你瞧,还带了吃的来。”荷生举了举手上的糕点,“可那边的门封了,他不好过来,只好先处置那两个丫鬟的事儿,昨个儿就将人送回老夫人院里去了,估计连人长什么样都没看清呢。”
藕香掩着唇笑:“行了,方才是吓唬你呢。说吧,你们少爷要你来传什么话?”
荷生挠挠头,一五一十地说了,藕香回去又转达给阮葵。
“元少爷说了,那两个丫鬟的事儿他不知情,回来才晓得的,以后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了,他答应过您的不会办不到。”藕香将那盒珍珠马蹄糕打开放到她跟前,“您瞧,元少爷回来特意给您带的。”
她看一眼那马蹄糕,扬着下颌道:“谁要他给我带了?自作多情。”
“便是他自作多情,那也是有情的。”藕香将糕点往她跟前递了递,“您尝一个?看看好不好,若是不好,也及时叫他改了,买些别的合心意的回来。”
她撅了噘嘴,拿起一块儿:“那我就勉为其难地尝尝吧。”
“元少爷还说了,书院离府里还有些距离,现下又快入冬了,他每日回来时天都要黑了,没法儿过来亲自给您赔礼道歉,待他休沐了,便来帮您把那些泥人搬回去。”
“什么搬回去?那是搬过去,不是搬回去。”阮葵轻哼一声。
藕香笑着道:“是、是,您意下如何呢?我瞧着他是忒过分了,今日便敢叫丫鬟进门,往后不知还要如何欺负我们小姐呢。”
“也、也不是这样说的。”她一块儿接一块儿点心往嘴里喂,“就是两个丫鬟,也没什么,旁人也都有丫鬟的。”
“那您是在气什么呢?”
“那个唐姨娘,先前不就是丫鬟?”阮葵一翻白眼,“别以为我不知晓,这府里的事我可清楚着呢。”
藕香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来:“噢~那小姐是吃味儿了?”
“什么吃味儿!”她一下炸了毛,“你再胡说仔细我缝了你的嘴!”
“既不是吃味儿,他又将人送回去了,小姐不如就将那些泥人都搬回去吧,总归扔着那窑不用白不用。”
她翻了个身,枕着手臂躺好:“等几日,等我身上干净了再说,这几日总觉得头晕晕的。”
“等过去了就好了,闺塾那边已请假了,您多歇几日就是。”
“是,我在睡一会儿。”
“那这珍珠马蹄糕呢?给您收起来?”
“收好,我一会儿醒来还要吃的呢。”
藕香偷偷扬起嘴角,没再说话。
珍珠马蹄糕刚吃完,第二日又送了茯苓糕来,第三日是八珍糕……一连好几日,糕点是变着花样儿送来,府里不是做不了,但没这个口味儿,阮葵吃得开心着。
藕香找了机会又开口:“元少爷孤儿寡母在伯爵府住着,平日里的月例也没有多少,又没人补贴,还要买些笔墨纸砚,小姐再不将泥人搬去,少爷真要吃不起饭了。”
阮葵顿了顿,轻轻嚼着口中的点心,好一会儿才道:“行吧,我明日就搬去,也是有一阵子没有烧泥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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