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子里办宴,来的都是后院的兄弟姊妹,应该就办在园子里,同平日办宴是一样的,唱戏的已在开嗓了,有咿咿呀呀的声音传来。
元献径直朝阮葵那儿去,刚绕过一片假山,阮莲却突然冒了出来。
“表兄。”阮莲行了行礼,掀眼瞧他。
他不着痕迹后退两步,也行了礼:“莲表妹怎的也在此处?是去前面宴席里吗?”
第28章 活腻了!
“是,听闻表兄考取秀才,我特来给表兄道喜。”
“原是如此。”元献又退两步作揖,“多谢表妹道喜,前面宴席要开了,我先走了。”
“诶!表兄!”阮莲追过去,“表兄可是在躲我?”
元献又退两步:“并未。”
“表兄,我有时总想不通,我与表兄才是亲表兄妹,为何表兄却从不与我亲近,和旁人比和我还好,我想问问表兄,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表兄不快了?”
元献躬身低头,还保持着那副作揖的模样:“表妹误会了,表妹并未有哪里惹我不快,在我心中,表妹就是我亲妹妹一般,从未变过。”
“亲妹妹?”阮莲进一步,“可从小我娘便告诉我,我是要嫁给姨妈家的哥哥的。”
“大约只是小时候说笑的话,当不得真的。表妹还是不要记在心上,以后若是被旁人听到这样的话,恐怕不好。”
“难道表兄不是这样想的吗?我还以为表兄也是这样想的,原是我误会了。”阮莲佯装哽咽两声。
元献却道:“应当是表妹误会了,我已与葵妹妹有婚约了,我也一直心仪她,待我和她成亲定请表妹来喝喜酒,也祝愿表妹往后能觅得良人。”
“表兄待我……”阮莲抿了抿唇,哀伤道,“真的没有一丁点儿……”
“或许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得表妹误会了,表妹与我说清楚,我定不会如此了。”
“元献!”阮莲一下破了功,指着他骂,“你别给脸不要脸,若不是我娘,你和娘还不知在哪儿流浪呢!能有今日之荣耀?你个白眼狼!”
他内心毫无波动,不徐不疾道:“是,表妹与姨妈的大恩大德元献永世难忘,但元献心中已有葵妹妹,再这样与人拉拉扯扯实在不好,我先走了。”
“你给我站住!”阮莲急急又追,直挡在他跟前,从袖中摸出一个帕子要往他手里塞。
他吓得急忙躲:“不成不成,这是私相授受,这不合礼数的,表妹切莫如此……”
“元献!”推拉之中,阮葵的吼声从身后传来。
元献惊了好一下,直接将那张帕子扔在了地上,急急忙忙解释:“我没有、没有……”
阮葵气得撸起袖子,从竹子后冲过来,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我就说你整日这样殷勤是为何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我呢!你们两个上天入地绝无仅有的大贱人倒是凑成一对了!敢在我院子附近就这样,我看你们两个是活腻了!”
“我没我没!”元献疼得佝偻着腰,“我真是有嘴说不清了,我是来找你的,我不知她半路怎的突然出现了。”
阮莲指着她道:“你这个妒妇!你瞧瞧你这个撒泼劲儿,哪个男人会喜欢你这样的?元献他就是喜欢我又如何?谁会喜欢你这样的?”
“你快别胡说了……”元献疼得捂着耳朵,欲哭无泪。
“好啊!我今儿就将你们两个全收拾了!”阮葵一把扔开元献,撸着袖子上前便要和人扭打在一起。
眼见就要抓脸薅头发了,藕香赶来,大呼一声“我的天诶”,带着人快步跑来,将两人分开。
“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快消消气消消气!”
“我消个屁的气!这两个贱人都欺负到我脸上来了!我就这么忍了?那我不如去死算了!你给我让开!”
“说不定老祖宗这会儿都在堂中,一会儿闹大了可是要一起受罚的,小姐你冷静冷静,别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藕香边抱着阮葵往后拽边喊,“你们都快来帮帮忙啊,将她们分开。”
她像吃了头牛似的,横冲直撞:“松手!都给我松手!”
“您就算是要闹,去老祖宗跟前讲道理,老祖宗不会不管的。”
阮葵一怔,福至心灵:她今日就要将这婚约闹没了!
她推开藕香的手,弯腰抄起地上那块绣了并蒂莲的帕子,抓着元献的袖子便往前冲。
“葵妹妹,你慢些慢些!”元献急忙喊,“这真是个误会……”
“谁是你妹妹?你妹妹在后面呢!我今天就遂了你们的意。”阮葵不管不顾,一路直往堂中去。
两旁的丫鬟见好大的架势,赶忙将人疏散了,紧闭了门窗,站得远远的。
老夫人正在喝茶,惊得茶水都要洒出来,连声唉哟:“这是怎的了?闹成这般?”
“祖母诶!”阮葵来之前还怕自己哭不出来,狠狠拧了自己两把,可往这儿一跪,她突然觉得委屈,眼泪一下便出来了,“我亲眼瞧见他和阮莲在园子里拉拉扯扯卿卿我我,祖母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老夫人皱着眉头瞧她,给她抹了眼泪,低骂一句:“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卿卿我我?胡说。”
“祖母您看。”她将手心里攥着的帕子举起来,“这是阮莲送给他的,这分明就别有用意。他们俩本就是亲表兄妹,说不定心中各自有意,暗地里恨我落水那一遭,祖母不如随了他们的心愿,给他们定下亲事吧。”
元献大惊,赶忙也跪下,举着手起誓:“实在是没有这样的事,不过是我考得不错,表妹来给我道贺,并没有旁的意思。元献对阮葵的心意,日月可鉴,天地可表,若有虚言,便让我折寿早亡,此生入不了仕途!”
第29章 我可没关心你(三合一)……
阮葵惊讶偏头,心中只道:这小子,真狠!
“你、你们敢做不敢认!”阮葵挺直腰板,“我分明瞧见你们手都摸到一块儿去了!你敢叫她来对峙吗?”
元献也看着她:“无论她来不来,无论她承认与否,我心里自始至终只有你一个,我从未与旁人有过牵连。我心仪你,从小便喜欢跟在你身后,这府里的人都瞧得出来,为何你偏偏瞧不出来呢?我这些年勤学苦读,没有旁的缘由,只为能有一日能光明正大迎你进门,此话若有假,便叫我明日暴毙身亡……”
“哎哟哎哟,这是在做什么呢?唱竹马戏呢?”蘅大嫂子大笑着迎进来,“丫鬟急匆匆地跑来,跟我说出了天大的事,急得我放下手头的事便来,谁知竟是这样的大戏。”
老夫人瞥她一眼:“你竟还笑得出来,你瞧瞧我们府上这些孩子,十四五的年纪,不读书不识字,整日学得后院里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像个什么样子!还有没有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模样了!”
“老祖宗莫恼。”她笑着挽着老祖宗的胳膊,指着元献那只通红的耳朵,“您瞧。”
老祖宗和刘夫人都是皱眉,蘅大嫂子接着笑道:“您瞧瞧,葵丫头哪儿是学了乌七八糟的,明明是吃味儿了!”
大嫂子笑着走到元献跟前,两旁的丫鬟立即将元献和阮葵分别扶起。大嫂子指着元献揶揄:“瞧瞧,她这么大点儿就这样爱拈酸吃醋了,我瞧你往后如何应对!”
“我……”元献应对不来,只能作了两个揖。
“我没……”阮葵要解释,被祖母一记眼刀飞来,垮着脸闭了嘴。
老夫人的目光又在他们俩间转了一圈,起身道:“你们两个,跟我到内室去说,其余人待在外面。”
阮葵耷拉着脑袋,磨磨蹭蹭跟了上去,元献走在后面,盯着她的背影,不徐不疾。
老夫人坐在榻上,盯着他们又看了好一会儿,拍了拍扶手,低斥:“到底如何一回事!给我说清楚了!”
元献跪地,要解释:“祖母,我……”
阮葵指着他打断:“你再替她遮掩!”
他抿了抿唇,抬眸看着她道:“我并非是为了她,只是先前屋子里人多口杂,若说出去了,不仅她要遭笑话,你也要与她一同遭笑话。况且,事关人清白,我也不好乱说。”
“你起来说。”老夫人吩咐。
“是。”元献起身,又道,“方才我是要去寻葵妹妹一同来宴席的,路上不慎遇见了表妹……”
他几乎是将事情原封不动、一字不落地全复述了一遍,最后道:“事情便是如此,孰是孰非,祖母自有评断。”
老夫人心中明了,但未向他们多言,只道:“你们两个,我说了多少回,在外面不许坏了礼数,今日倒好,还这样大张旗鼓地闹!非得要家里的丫鬟们都看你们的笑话,你们才高兴是不是?”
阮葵垂着头,元献也垂着头,两人都不敢说话。
老夫人看向阮葵:“你要我如何说你好?整日里作诗作不出来、读书读不进去,这便算了,还上蹿下跳鸡飞狗跳,你也快到成婚的年龄了,往后如何掌管中馈、料理家事?索性也不需你们去读多少书了,改请闺塾师来,一并将规矩礼仪学了!”
“啊?”学规矩礼仪还不如读书呢,阮葵撇着嘴,“那高夫子呢?”
“高夫子本就因你表兄天赋高才愿意来家中教书,现下你表兄不在家中念书了,高夫子定是要离开的,否则整日对着你们几个榆木疙瘩讲学吗?”老夫人瞅她一眼,又看向元献,“你才学高,又明事理,怎的就被她拿住了?在外面那样闹,也不知劝着些,后宅不宁,往后你如何能安心在前院大展宏图?”
“祖母教训的是。”元献恭敬行礼,“今日之事皆因元献而起。”
老夫人气消了些,往后一靠:“今日之事,你们都有错,都各自给对方道过歉,便算过去了,往后谁也不许提起。”
“我错了。”阮葵转向元献,不情不愿道。
“你那是道歉的样子吗?”老夫人又训一声,“说说你自个儿错哪儿了,往后该如何改!”
阮葵抿了抿唇,又道:“我不该弄不清事情的缘由便和你动手,也不该在外面动手,有什么事回家关上门如何闹都成,不能在外面丢人现眼。”
“还有,如何吵都行,不许动手!”老夫人训。
阮葵点了点头,垂头丧气重复一遍:“如何吵都行,我不该和你动手。”
“我也有错。”元献拱手,“我不够机敏,遇到人不知躲避,才造成误会,也是我没能阻拦妹妹,由得事情闹大,弄成这般不好看。”
“嗯。”老夫人欣慰许多,“以后若是再闹成这样,我可不会再这样轻易放过你们。”
“是。”两人一起行礼。
“好了,都快到开席的时候了,都出去吧。”老夫人摆了摆手,撑着扶手起身,慢悠悠往前走。
阮葵和元献跟在后面,阮葵偷摸瞪元献一眼,元献笑着看她一眼,她被看得没脸了,气得又别过脸去。
外面已热闹起来,几个院里的都来了,唐姨妈也来了,正和人笑得花枝乱颤。
“哪儿有您说得那样好,还是老夫人教导得好,若不是伯爵府,我们娘儿俩现下还不知在哪儿给人当牛做马呢……”她说着说着,又哭起来,“这些年,我不容易啊……”
老夫人正好从堂屋里出来,听见哭声,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
蘅大嫂子会意,笑着迎过去:“你瞧你这又哭什么呢?往后享福的日子还多着呢,快别哭了。”
唐姨妈眼珠子动了动,抬起头时却是一副笑脸模样:“您说的是,您说的是。”
“好了,快去坐着吧,要开席了。”蘅大嫂子笑着朝人示意,叫丫鬟引着唐姨妈去入座。
老夫人这会儿也刚坐下,笑着招呼人坐,将元献安排在了左手边。
阮葵见状,立即要跑,却被老夫人叫住:“去哪儿?就在这桌坐。”
“我、我……”她才不想坐在这儿。
元献轻轻拖了拖凳子:“妹妹坐这儿吧。”
蘅大嫂子笑着应和:“对,就坐那儿,好时时刻刻盯着他!”
众人皆笑,老夫人气得骂她一句:“他们才多大,再说这样的玩笑,仔细我缝了你的嘴。”
“可不敢了可不敢了。”大嫂子笑得前仰后合,“我还是多吃一些,堵住我这张嘴,免得我啊,一会儿又乱说话。”
众人都是笑得合不拢嘴,只有阮葵和元献的脸是通红,垂着个头一个字儿都不说。
阮葵是羞恼的,元献是被阮葵在桌底下踩的。
“再踩就要走不了路了。”元献偏头低声道。
“你别跟我说话!你一说,旁人又要以为我们有什么了!”阮葵恨不得双手将他搡开,可抬眼在周围看了一圈,又不敢了,只收了脚,放了狠话,“等席散了,你给我等着!”
“好。”元献笑着道。
他只等着她来,可这会儿人多,不好和她一块儿走,散了席只能先一步去前面路口等着,谁知又等来了不速之客。
“这样晚了,母亲不回去,来这儿做什么?”
“来这儿做什么?”唐姨妈围着他看了一圈,“你现在有本事了,连老夫人都要高看你一眼了,你跟伯爵府里的主子们一样了,你随意来得,我随意就来不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母亲吗?”
他目视前方,淡淡道:“母亲若是觉着伯爵府住得不舒坦,不如我与母亲一起搬离,往后母亲自是不必同外人一般,想去哪儿便去哪儿。”
“你还敢顶嘴?”唐姨妈指着他骂,“你今儿落你妹妹脸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你以为你攀上了那屋里的那个就了不得了?我告诉你,我是你亲娘,即便是她嫁过来也得听我的!你今日惹得我不痛快,往后我就让那个小蹄子不痛快!”
“亲事到底未定,母亲这话要是被旁人听去,恐怕会惹人笑话,母亲慎言。”
“我慎言?我惹人笑话?如今我的儿子养着养着成别人的儿子,连亲事我都做不了主了,我才真是个笑话!你瞧瞧你今儿坐在老太太身旁那风光的模样,若是无人提起,还有人知晓我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吗……”
“诶?谁在那儿?”阮葵踏着月色走来。
唐姨妈正是悲愤的时候,突然有人冒出来,惊了好一下,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放了。
15/88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