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葵羞得都要跳车了,哪儿还能顾得上她,连道:“都不许看我,不许看我!”
几个姐姐妹妹笑得越发欢:“怎的?如今是看也不许看了?你这性子可是越发刁钻了,往后姐夫可有的受呢。”
“你们再说!再说!”她一个个地去捂人嘴,可只有一双手,这个捂了那个又笑,那个捂了,这个又笑,没一会儿,马车里闹成一团了。
待下车时,她浑身都快烧熟了,起了一层薄汗,红着个脸瞅元献一眼,越过他跳下马车,气冲冲地跑了。
“还不去追?”阮藜又笑。
“二哥莫害我了。”元献说一句,快步追上去。
阮葵跟着仆妇指,一路已到内院屋里。
眼瞧着门就要关上,元献跑了几步,抢先一步跨进门槛,急急道:“妹妹莫生气了,是我的错。”
“都是你害的。”阮葵嘴一瘪,看着是要哭了,“若不是你,她们也不会总笑话我。”
元献笑着,从袖中摸出帕子,轻轻将她脸边的汗珠擦掉:“看你,热得一身汗,天这样冷,当心着凉了。”
她被看得有些云里雾里,抿了抿唇,扫开他的手:“谁要你管。”
元献未恼,缓缓放下手,又道:“他们说便让他们说去,你只当做未听见,他们不见你有反应,没了趣儿,自然便不会说了。”
“你说的轻巧,说的不是你,你自然没什么反应。”阮葵夺了他的手帕,擦了擦汗,又给他塞回去。
“哪儿没说我?藜二哥日日都拿我打趣。”他将那帕子塞进怀里,“只是,我心仪你,听见这些话不觉得生气,只觉得开心。”
阮葵盯着那张帕子,一下又叫起来:“你、你干嘛将我用过的帕子塞到心口里!”
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不是你塞到我手上的吗?”
“我塞给你,你就能塞到心口里了?你识不识礼数?要不要脸?”阮葵气得在原地跳了好几下。
元献低着头忍不住地笑,腰都笑得直不起来。
阮葵气得掐着他的脖子又摇又晃:“你还笑!你笑什么笑!我是看明白了,你嘴里整天说着什么礼数都是用来唬人的,为了掩盖你不要脸的行径!”
他笑着闹了一会儿,静静看着她道:“衣衫都汗湿了吧,去换一身,省得一会儿吹了冷风着凉。”
阮葵一下也闹不起来了,更是莫名地不敢瞧他,撅着嘴不满道:“要你管?”
“不用我管,我去外面等你,一会儿外面转着走走?”元献偏头看她,“莫生气了,我都是和你闹着玩儿呢,没有要欺负你的意思,你若觉得厌恶,我往后不会如此了。”
她往里走了几步,没好气道:“你出去吧,我去换衣裳了。”
元献垂眸一笑,转身抬步往外,顺手将门关上。
藕香才跟来,见他站在檐下,行礼问:“元少爷怎的站在外面?”
“葵妹妹换衣裳去了,我在此处等她。”
“您来这边儿稍坐一会儿,我去给您倒些茶水来,您慢慢等。”藕香将他引到稻草亭子底下。
他微微点头,在亭子下等着,看丫鬟们进进出出搬些东西。
没一会儿,阮葵从里面出来,换了身干净利落的木槿色骑装。
元献未见她这样穿过,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新做的,好看吗?”阮葵转了好几个圈,散开的裙摆转起来,如同木槿朵朵盛放。
元献笑着起身:“好看,干脆利落,英姿飒爽,像个小将军。”
“那我们去挑马吧!”她得意扬扬头,背起手,脚步轻快着往外走。
元献大步跟上:“你想要什么样的?”
“什么样的好我就要什么样的。”
“藜二哥会挑,可以问问……”元献很远便瞧见马厩边上的阮藜,朝人招呼一声,“二哥。”
阮藜笑着朝他们看来:“你们去做什么了?这会儿才来,旁人都挑好走了。”
阮葵脸红了红,想起元献的话,按捺住没有搭理,越过人朝马厩边上去了。
“葵妹妹去换了身骑装。”元献稍解释一句,又道,“二哥懂行,劳烦二哥为我和葵妹妹挑选两匹好马。”
阮藜手下正梳着一匹马,拍拍马背道:“这匹不错,毛发锃亮,个头又不大,正适合葵丫头。”
“我要个头大的。”阮葵转过头来,“我个子不矮,自是要一匹大马才威风。”
“不矮?”阮藜隔空比划比划,“你才到我心口这儿呢。”
“那是你长得太高了。”阮葵站到元献身旁,“你瞧,我和他差不多高的。”
阮藜哼笑一声:“那是你们都矮,往后生出个矮冬瓜可怎的是好。”
“二哥!”阮葵气得捶他一下,“我可是你亲妹妹,你说这种话编排我!我回去就找祖母给我做主去!”
“可不敢。快来瞧你的马,这匹就很好,要不要?不要自个儿选去。”他笑着后退两步,将缰绳交给她。
阮葵瞅他一眼,懒得再掰扯,上前一步摸摸马头,嘀咕一句:“算了,这匹瞧着也挺乖的。”
“献哥儿,你来。”阮藜又牵了匹马来,也是黑的,个头也不大,“你学骑马也没几日,也给你选个温驯些的。”
“多谢二哥,这匹正好。”元献接过马,牵着到了阮葵身旁,又朝阮藜道,“二哥,那我们先去后面场子里了。”
“去吧去吧。”阮藜朝他们摆摆手。
元献转身看向阮葵,低声道:“走了,要我给你牵着吗?”
“不用不用,我自个儿能牵。”阮葵摸摸马儿,牵着直接往前走。
元献换了只手,和她肩并着肩,快步跟上:“你慢些,你瞧着它现在温驯,可它发起疯来可是拉不住的,你还是当心些。”
“我知晓。”她有些不耐烦,“我从前没怎么骑过马,但也见过,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的。”
元献悄自叹息一声:“前面就是场子入口了,你要上马坐着试试吗?”
“我……”她仰起脸,理直气壮道,“我没上过马。”
元献忍不住轻笑一声:“我扶你上去。”
“你笑什么?”阮葵瞅他一眼,扶着他的手臂、抓着马鞍跨上马背,看着地面,咽了口唾液。
元献仰头,笑着瞧她:“你不是说你心里有数吗?”
“我是说,我对马匹的凶性心中有数,可我又没骑过马,你将我扶上马又奚落我,你是不是存心想害我?”
“岂敢岂敢?”元献笑着牵起缰绳,拉着她的马往前走,“我走慢一些,你莫害怕,若实在怕了想下来便与我说。”
她撇了撇嘴:“我才不怕呢。”
元献没落她的面子,跟她闲话:“妹妹觉得如何?好玩儿吗?”
“嗯……”她闭上眼,感受风拂过脸颊,扬微微起唇,“还不错,就是不能跑起来,没旁人骑马看着那样潇洒。”
元献回眸:“等学会了,自然就能跑开了。”
她偏头瞧他:“你学得如何?能策马狂奔吗?”
“还行,能跑起来,只是应当做不到二哥他们那样自如。”
“诶,那你给我演示演示。”
“好,那我先扶你下来。”元献停了马,双手将她稳稳当当扶下来,帮她将马牵到一旁,跨上自己的马,扬尘而去。
阮葵看着,先是好整以暇,而后皱了眉张了口,最后一脸愤慨:这个骗子!明明骑得这样好!平日里就喜欢自谦骗人,现下也是一样的,亏她还信了!
他即便是坐在马上,也是笔直着腰背,如一棵挺拔的松,那身霁色的衣袍在风中纷飞,如鹭鸶高振的翅。
“吁——”他驾马而归,勒了缰绳,从容不迫下马,形容一丝未乱。
阮葵瞧见他就来气,横他一眼,牵着马走了。
“这是怎的了?”他一脸茫然跟上,“怎的突然生气了?”
“你不是说自己骑得不好?你惯会说谎,先说自己不行,然后再来我跟前显摆一通。”阮葵狠狠剜他一眼,牵着马继续往前走。
元献笑着又追:“我没有显摆,我对旁人的确有自谦的时候,可对你从未这样过,教骑马的夫子都说我骑马不够放松,总紧绷着,没有旁人那样好。”
“是吗?”她想起他那挺直的腰背,“可、可……”
可她觉得还、还挺好看的呀……
元献看她支支吾吾,一直在等后话,半晌没听到。
“反正你别得意,我也行。”她垂着眼说完,拉着自己的马朝场子中间走了走,“你信不信,我今儿这个下午就能学会。”
“我信、我信。”元献赶紧拦住她,“但你不要胡来。”
她身子一扭,躲开了:“我没胡来,我是要学骑马。”
“可这也不是能乱来的呀……”
阮葵轻哼一声,扶着马鞍,大着胆子,局促地往上爬,一会儿左脚踩了右脚,一会儿右脚踩了左脚,好容易才坐上去,却是骄傲得不得了:“看,我自个儿也能上来。”
元献止不住笑:“是,你厉害,我牵着你走。”
“才不用你牵着,我自个儿能行。”她夺了缰绳,学着用腿蹬了蹬马背,马儿当真走起来,她眼睛都亮了,“哎,它走了。”
元献却是吓坏了,急忙快步跟上:“你当心些,骑马不是这样简单的,你快把缰绳给我,我们走几圈适应了再说。”
“我才不像你,只会骗人,我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阮葵拽着缰绳试着调转马头,不想转了个反的,本是要朝左去,却拽得马往右走了。
“葵妹妹!你快、快下来!”元献都快急疯了。
阮葵只是自语一声“反了”,又换了个方向拽缰绳,稀奇骑着马一会儿朝左、一会儿朝右。
“你快下来!”元献急着脸都红了,大斥一声,“阮葵!”
阮葵像是没听见,自顾自道:“是不是拍拍它,它就走了?”
“葵妹妹!”元献跟着在后面跑。
阮葵一点儿不管,一巴掌拍在马背上。
那马立即跑出来,阮葵低呼一声,险些要被马甩出去。
元献大骇,飞奔翻身上了马,急急往前追:“阮葵!你将缰绳往怀里拽!”
人没声儿,不知是不是被吓坏了,但元献要被吓坏了,眼泪都快出来了。
“你快拉缰绳!拉缰绳!”
元献狂奔上前,都打算要跳马了,阮葵却突然停下了。
元献一怔,慌忙跳下马,扶他下了马,将她死死抱在怀里:“你要吓死我吗!我说了骑马不是那样简单的,你为何不听!”
他双手握住她的肩,直直盯着她,眼中全是血丝:“你还笑,你笑什么笑?你是不是不要命了?”
阮葵还想回怼,可看着他的双眸,一下愣住了,怔怔抬手抹掉他脸上的湿润,喃喃一声:“呆子,你哭了。”
元献抿了抿唇,又将她抱住,语气放松许多,温声道:“我不是说了吗?骑马不是那样容易的,我也练了许久的。我不是看不起你,我是担心你,我怕你出事,你要是出了事,我该如何是好呢?”
“就是我、我……”就是她真出什么事了,也不管他的事啊,又不会怪到他头上……她原是想这样答的,却又不知为何,没能忍心说出口。
元献深吸一口气,情绪平稳许多,又松开她,握住她的肩看她:“以后不要这样任性了好不好?我很害怕、很担心。”
“我……”她抿了抿唇,拒绝的话开口却变了,“我知晓了。”
元献双手捧着她的脸,微微弯背看着她,指腹不停抚摸着她柔软的脸颊:“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最好的,什么都好,生得好看,品性好,机灵聪敏活泼可爱。我爱你,我喜欢你,我将你视作珍宝,我看不得你受一丝伤。”
那双清明平静的眼中,似乎藏着旋涡,吸着她往底下陷,她的心跳得飞快,震得心口微麻:“我、我……”
那双眼笑了,微弯起来:“日头要落了,明日再骑好不好?先回去吃饭。”
“好、好。”她迷迷糊糊的,稀里糊涂就应了,手被牵住了都不知晓。
“我们先将马送回马厩,然后去我那儿吃饭好不好?这里没有巷子门,等吃完饭,我再送你回去好不好?”
“嗯。”她垂着眼,头上的珍珠流苏方才骑马时缠在了一起,不会响了。
元献偏头笑着看她,轻轻将那两条缠在一起的流苏分开,又将她鬓边散开的碎发整理好,牵着她将马放回去,漫步回了自己院里。
荷生见他们牵着手回来,只是瞥过一眼,悄声避开。
元献轻声吩咐:“去取饭回来。”
荷生应声退下。
元献又看向身旁的人,牵着她在圆桌边坐下:“你明日想做些什么?庄子上不止可以骑马,也有好些别的玩儿的。”
她垂着眼,手心里出了汗,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有哪些好玩的?”
元献低头去看她,笑着问:“你怎的了?从马上下来就愣着,吓坏了?手里湿漉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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