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婚这几年,他也只是在二老大寿时登门拜访过,上一次是听说明昭的父亲病倒了,本来是要去一趟,明昭说没必要,所以只寄去了慰问品和几句关心祝福。说来明昭似乎并不怎么喜欢他频频往自己家里跑,他也不好总是叨扰。俩人婚后脱离了各自的家庭,除了生意上的事,都不怎么联络。
薛烨早年倒是想和薛鸿云有一番母子间的交流,但薛鸿玉并不在乎他,他自己也心知肚明。自小......自出生起,薛鸿玉和他的交流单只手就能数过来。
明昭想了想,“古玩之类的吧。”
"好办好办,"薛烨振奋起来,又打去了一个电话,“哈啰,我是薛烨呀,上次不是有个北宋的......”
夜晚,薛烨熟睡,明昭缓慢下床。她来到书房,用钥匙打开抽屉,从最底拿出一本崭新的书。
是理查德·梅比的《杂草的故事》,封膜已经被撕掉,但页边崭新整齐,没有翻开过的痕迹。
明昭靠在椅子上,慢悠悠地打开书,不知道从哪一页掉出两三张照片。她把照片从怀里捡起来,是她和另一个女生的合照。
俩人站在绿茵茵的树下,勾着肩搭着背,笑吟吟地拍下了这组照片,后面的几张用的也是差不多的姿势,只是换了背景。
明昭打开暗门,把照片放进烟灰缸,用火机点燃。
照片上的俩人扭曲变色,在烟灰缸里翻腾挣扎。
燃烧结束,仍留有失败的残次品。其中一块是女生的笑脸,她的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牙齿又白又整齐。明昭拿着火机再次点燃,直到这几张照片彻底成为一滩灰,似乎轻轻一吹就会和空气混作一起,她这才放下火机,转身离去。
全英的生日宴在15号,她和薛烨提前了一天前往加拿大。
全英和丈夫成礼手下的康达公司是跨国能源巨头,总部在美国,夫妻二人都是美籍。公司业务遍布三十多个国家和地区,拥有庞大的市场份额,在全球石油市场担当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以往二老的生日宴都办得隆重,莅临现场的也都是世界各地的名流,但前年成礼病倒,至今还躺在床上,清醒的日子不多,是死是活还没个定数,家里的人因为老爷子的病个个兴致恹恹,生日也不好大操大办。
全英让儿子柏林安排个清闲的地方,低调简单地过这次生日即可,不必铺张浪费。毕竟他们年龄也到了,左看右看都不宜在公众场合再频繁露脸。
生日当天,薛烨在外招待宾客,明昭在房间里换衣服。她刚换好衣服,门突然被人打开。
是柏林。
全英和成礼年轻时都长得周正,全英还有四分之一的爱尔兰血统,俩人外貌上的优点都集合在了儿子身上。柏林眉骨高,轮廓深,一米九二的身高无论在哪都很扎眼。
包括现在,他擅自进来,又把门关上,让人很难忽视他的存在。
“你就打算这么穿出去?”
柏林西装革履地走上来,把她上下一扫。明昭穿着Chanel早秋系列的一套西服,头发高高挽着,一缕碎发都不留,每一寸都严谨得恰到好处,像个密不透风的黑色石膏像。
明昭涂上口红,口红的颜色很暗,要很仔细才能辨识出那是红色。“有什么问题么?”
“我给了你那么多钱,就不值得你穿个裙子?”
“为什么,因为你想看吗。”明昭盖上口红,反问。
柏林靠近她,把明昭困在化妆桌前,他的眼神从她的额头移到到她的眼睛,又从她的眼睛游走到那张黑红的唇,“成明昭,我真的很好奇,你这种姿色平平的女人是哪来说这些话的自信?”
明昭对上他的眼睛,勾起唇角,“你说呢?”
她这种装出来的温柔真令人不适。柏林冷笑一声,“玩腻那个姓薛的,现在改策略了?”
明昭掐住他的下巴,拨开口红盖子,漫不经心地涂着他的唇,“柏林,注意和姐姐说话的态度。”
柏林甩开她的手,把她托抱到桌面上,化妆品噼里啪啦掉了一地。他对着她的耳朵悄声提醒:“成明昭,该注意态度的是你,别忘了是谁让你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结实的两只臂膀牢牢囚着她,无论力量还是气势,他都压过她。
明昭不挣扎也不生气,她慢条斯理地搂住他的脖子,抚摸他宽大的后背,往后躺在镜子上,怡然自得地用那双黑得明亮的眼睛眺他,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你也别忘了,是谁让你有现在顶嘴的自由。”
柏林的胸膛在听完这句话后起伏得像海浪,他紧紧盯着明昭的眼睛,真想亲手掐灭她眼里明晃晃又狡猾的光点。
明昭瞧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用食指点着他的鼻子,一下又一下。
“愚蠢的,”
“愤怒的,”
“绝望的,”
“可怜的弟弟。”
柏林的脸涨红,青筋爬上了额角。他忽然埋头在她颈间狠狠咬下去,明昭仰面笑出了声音。
“你这个疯子。”柏林嘴唇靠着她的耳根。
明昭玩着他后脑勺的头发,“你也不赖。”
俩人整顿好,手挽手一起出去。
开门前,柏林不动声色说:“别忘了,你和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我落水了,你也好不了。”
第21章 暗潮
生日宴在一家私人庄园低调举行,到访的宾客都是全英和成礼的亲信以及这些年混迹在商界积累下来的人脉。人数对比上一年锐减不少。
柏林挽着明昭的手,俩人穿过红毯铺就的大道,在旁人或有或无的注目下款款向着宴会主楼走去。大堂内四面环站着穿着燕尾服的男仆,肤色迥异,几乎集齐了所有人种。
遇见家中长辈,柏林笑着上去进行了贴面礼,对方长居在法国。接着是明昭,那位长辈拍了拍她的肩,“这是娜娜?”她不知道是在感叹还是在向柏林求证。
“是的,这位是我的姐姐成娜。”
明昭露出得体的笑容,但眼神又默默避开,没有选择正面接触。对方在她这个动作后瞬间了然,“娜娜和我想象的一样,出落得很好呢。”她是全英那边的亲人,这么多年并没有登门拜访亲眼瞧过成礼的大女儿。
柏林护着明昭一路来到宴会席,周围人陆续落座,薛烨坐在另一张桌子上。明昭从他身旁路过,他偷偷地摸了一下她的手,四面八方都是客人,只能藏着想黏着她的心,不好表现得太失礼。明昭没来得及回头,很快被柏林揽着肩走了。
薛烨眼巴巴看着她在远处落座。
作为子女,他们理所应当和全英同一桌。身为生日官的全英还没到席。这次生日什么都好,唯独缺了个最大的人物,他的父亲成礼。
成礼还躺在病床上,大部分时间里都保持着近似植物人的状态,偶尔会清醒几次,但也只是打开眼皮张张嘴吃饭的程度。他说不出话,也不知能不能听进去话。为数不多的清醒时刻里,他都在直勾勾盯着窗外那棵老杨树。
宾客基本到齐后全英姗姗来迟。最先听到脚步声的人回头去看,见一个穿着一身西装短发齐整的女人带着淡雅的微笑大步走来,步子清脆有力,每一声都清晰可闻。
来宾大多数是华裔,她先用中文说了一句对不起,又用英文道了一遍歉,随机从桌子上拿起一杯香槟一饮而尽。
“在公司耽误了时间,我自罚一杯。”
她把空杯举了一圈给周围人看,掌声起了一片,“全总,作为生日官,怎么不给自己放个假?”席间有人笑侃。
“全总好福气啊,儿子女儿都这么大了,一心还忙着事业,是时候该休息休息啦。”
都是亲朋好友的玩笑,全英并不挂心,只是笑着看了一眼说话的几人。她来到自己的座位前,儿子女儿已经久候多时,依次把礼物呈上去。
“妈妈,生日快乐。”等她坐下后,柏林笑着对她说。
全英忽视儿子,直收下明昭的礼盒,眼睛眯成了月牙,“娜娜,谢谢你。大老远得还要飞过来给我过生日,本来不该打扰你的,毕竟你也有自己的家室。”她说着把两份礼物往后送,助理很快上前拿走。
“只是过个生日,耽误不了什么。”明昭勾勾嘴角。
“我原本是不打算办的,都是你弟弟,”全英拍了拍柏林的肩膀,“他硬要我办,你说你们的爸爸现在还躺在病床上,公司还有一堆事需要我过目,我哪有这个心情呢。”
柏林不赞同自己母亲的这番话,反过来拍她的手,“我问过杰森医生,他说爸爸的状态在一天天恢复,相信很快就会好起来了。这和过生日不冲突,本来你也不爱过生日,好不容易办一次,这有什么关系?”
“是啊全英,安安心心过生日吧,生病这种事谁也不想,年龄大了总会出现各种毛病,要是成礼没出这档子事,说什么都会在美国给你好好张罗一番呢。”
全英的堂姐开口,她站起来活络起气氛:“是时候该把蛋糕推出来了吧。”
柏林看一眼手表,上次生日准备的是快两米的生日蛋糕,这次母亲说要一切从简,于是他提前定制了半人高的蛋糕。几位男仆缓缓把足有五层的蛋糕从门外推进来。
全英无奈一笑,压低声音跟儿子说:“都说了不要铺张浪费,你知道我不爱吃蛋糕。”
“只是做个氛围,总有人吃的,您别担心了。”
全英看向默不作声的明昭,流露出柔和的笑:“娜娜,听说你前段时间回国了?”
明昭点点头,“是的。”
“哎,其实我心中一直很后悔,”全英拉起明昭的手,又是揉又是搓,“当初是不是不该同意你的婚事呢?毕竟老成和我对你都有太多亏欠,理应要把你留在身边好好补偿才对,这匆匆结了婚,远在他乡,也不知道你过得怎么样,薛烨对你好不好?”
明昭笑,跟着握住她的手,“妈,我一切都好,回国也是为了扩展在国内的业务,薛烨对我一直很好。”
“嗯,他要是对你不好,你就把婚离了,跟着你弟弟在公司干,这公司呀,以后也是你俩的了,早点上手也不是坏事。家里就是你的底气,又不是从前,还怕什么呀?”全英笑了一笑,“不过,既然你选择了结婚,我这个做长辈的也不好干涉,俗话说的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我是尊重你的选择的。”
她叹了一口气,“我只怕老成病好了后会怪我,怪我同意你结婚,他那会儿病倒,大事小事都要我处理,我也有心无力呀。”
明昭感同身受地轻轻一点头,“您已经为我、为这个家、为公司付出很多了,怎么能怪您?不要自责,我是和薛烨真心相爱才选择结婚的。”
全英欣慰地看着她,“听到你这样说,我也能放心一点,不然夜里睡觉总惦记着你。隔着这么远,很多关心都传达不到,我心中不是滋味。别人见了,也许也会说我这个当后娘的没有照顾好你,那我多惭愧呀。”
柏林打断俩人叙情,“快切蛋糕吧。”
“那娜娜,你和我一起切吧,在座的好多都是第一次见你呢,也让大家看看我才貌双全的女儿。”全英冲她眨眨眼,俩人一起站起来。
“本来我是不准备订这么大的蛋糕,”全英面对众宾客说,她拿起刀,无奈地一笑,“全怪我不听话的儿子。”
席下哄堂一笑。
“今天,我和老成最宝贝最心爱的大女儿娜娜特别抽出了时间陪我过这次生日,”全英搂着明昭,俩人握着一把刀,“看在女儿的面子上,我就过一次生日。”
掌声骤起。
明昭和她同握一把刀,缓缓从糕体上切进。
宴会中途,大家有说有笑。全英把薛烨叫到自己这桌来,上下左右地打量,“薛烨,我把我们康达的心肝交给你,是正确的选择吗?”
薛烨站成了军姿,不敢坐下。听完这话,他面孔坚毅,声音刚强道:“妈,我会好好对娜娜的,她是我的全部,是我的生命。只要我还活着,就不会让她吃一丁点苦。”
旁边的柏林轻嗤了一声。
全英抿了一口酒,“男人这套话我听得多了,对每个女人都能说一遍,我怎么敢保证这句话只对我女儿生效呢。”
薛烨也顾不上周围人不人的,直接跪了下来,“如果我背叛娜娜,我就去做化学阉割,不得好死。”
全英看了一眼明昭,明昭无奈地笑了笑。她也笑了,“行了,不用对我行这么大的礼,毕竟是我家的女婿,还是要留点体面。我只是问一问你,又不是审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薛烨看到她笑,才颤颤巍巍站起来,后背出了一层汗。
“回你的座位去吧,这边是我们家庭之间的小聚会,没你的事了。”
薛烨惊魂未定,又把明昭看了一眼,明昭无声点头,他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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