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成早秋兼职导游,带这一家三口在岛内兜兜转转。晚上,俩大人在楼下的厨房观看大铁锅炒菜,俩小孩则在房间里讨论起了别的东西。
艾米丽从自己随行的箱子里拿出一整盒芭比娃娃,拆开,里面有两个娃娃,她分了一只给成娜。见成娜只是拿着但是没有动作,她上手教她:“你可以动动她的胳膊,还可以帮她换衣服,给她梳头。”
成娜盯着手里的娃娃,艾米丽看她兴致并不高,于是问:“你不喜欢芭比娃娃吗?”
成娜摇摇头,对她露出笑脸,然后抚摸洋娃娃金灿灿的卷发,说:“我很喜欢,她真好看,你长得很像这个娃娃。”
艾米丽笑起来,搂着成娜的肩膀,“你喜欢我就送给你了。”
“可这是你的东西。”
“没事,我想要的话,我爸爸妈妈会给我买的,我家里还有好多好多。”她伸手抚摸成娜的头发,真心地夸赞,“你也很好看呀,就是瘦了一点,矮了一点。”
“你要多喝牛奶,吃鸡蛋,这样才会长高。对了,你上几年级呀?”
“二年级。”
“二年级?原来你和我一样大,我还想说,叫你娜娜妹妹呢。”艾米丽面露震惊之色,坐下来认真询问她,“那你在哪里读书呀?”
“这里。”
“这里?”艾米丽没注意到这里有什么学校,听她这么一说,随即展开了各种幻想,“那你学的和我学的是一样的吗?你们也有科学课、信息课、语文、外语、数学、体育、实践、美术、音乐......你们也学这些吗?”
天真的艾米丽把这个小岛当成了另一个神秘的国度,迫不及待地想寻找俩人的相同点,或者不同点。
成娜绕开了这个话题,反问她:“这就是你在学校学的课程吗?”
“对呀,除此之外,我要学游泳、法语、泰拳......”她掰着手指说。
“游泳,我也会,”成娜微微抬起下巴,声调比刚才高了点,“我会闷气,可以在水里憋很久很久。”
附近的小河她都游过,村里没有一个小孩的水性比得过她。
“哦,你说的是潜水吗,还有很多啦,这是不一样的。”艾米丽笑笑。
她一句不一样又让成娜重新变得沉默。
艾米丽拿着书包到她眼前,一本本分享给她看,“让我看看你的书好吗?”
成娜带她来到了自己和成早秋睡觉的房间,然后拿出自己的书包,想了想,抽出了那本《地理学与生活》。
“哇,这是什么书啊,我好像都没学过。”艾米丽惊奇地接过它,反复打量。
成娜微微勾起唇角,“这就是我学的书。”
“地理好像是初中学的吧?”艾米丽翻开书,那张世界地图滑出来,她及时兜住,然后在成娜面前展开,上面是乱七八糟的粉笔印记。
“还有张地图呀,为什么这些名字都被圈起来了,”艾米丽指着被圈的那些国家,“这个国家我去过,这个我也去过。”
她上下左右浏览下来,回头对成娜说:“你圈的这些国家,我好像大部分都去过。”
“我困了。”
“嗯?”
“我要睡觉了,”成娜拿着芭比娃娃对她说,“你回房间吧。”
艾米丽还没聊尽兴,但依旧听话地起身准备离开,她把书还给她。成娜注意到她手腕上那块白、金交错的表,“你的手表真漂亮。”
艾米丽举起手,“这个吗?这是前段时间我妈妈送给我的生日礼物,欧米茄。”
屋内的光不如玻璃柜里的展灯,但不妨碍它依然折射出了动人心魄的光芒。
“很贵吗?”她没听说过这个牌子。
“不贵,”艾米丽摆摆手,“几万块而已。”
她走到门口,“那我先去睡觉了哦,晚安,娜娜。
“晚安。”
等艾米丽转身离开,成娜把手里的芭比娃娃丢进了垃圾桶。
一个星期后,艾米丽一家要回去了。
成娜在码头送别她,与她深深拥抱,艾米丽牵着她的手,眼睛红红的:“我真舍不得你,娜娜,如果你是我的妹妹就好了,我们以后还会再见吗?”
成娜点点头,予以她肯定的答案:“会的,艾米丽。”
她很快转悲为喜,“那我走了。”
她和父母登上船,冲成娜挥挥手,成娜也冲她挥手。
忽然,艾米丽叫起来:“呀!我的表呢?”
母亲问她怎么了,艾米丽东找找西摸摸,“妈咪,你送给我的表不见了。”
“没事,回去再买一条就好了。”
载着艾米丽的船缓缓驶走了。
成娜转身,从裤口袋里掏出一条金灿灿的手表。
第54章 骗子
码头临行前说的一番话不过是特地场景脱口而出的特定台词,不带任何感情色彩。小岛村的成娜就只是小岛村的成娜,她只要呆在那儿,成为她众多旅游回忆中的一个片段就好了。
等着慢慢褪色就好了。
不应该在多年后,重新出现在她的眼前。
程臻放下茶杯,这番回忆又让她重新品味了一遍成明昭。味道没有变,还是那么的令人作呕。
一个不折不扣的小偷,终其一生学会的不过是如何偷窃。偷别人的荣耀,偷别人的人生。任何一个比她优秀、出彩、完美的人,都有可能是下一个受害者。
她把目光投向那个‘下一个受害者’,薛烨桌前的那杯茶迟迟没有动过,原先冒着热气,现在浮着一粒尘灰。
这个过程里他没有说过一句话,看他失去神采的脸就知道,这件事他从来不知道,他正在艰难地消化、或者说,根本消化不了。
自己同床共枕的妻子原来不过是个冒牌货,没有那些光鲜亮丽的背景,不是什么养尊处优的大小姐,为人卑鄙险恶。任谁能接受呢?
程臻微微一笑,用同情的语气安慰他:“我知道你一时半会儿不会相信,或者难以接受,没关系,你可以好好想想。她不是成娜的证据我手里有,你想要,我随时可以给你。”
“我相信你。”薛烨抬眼看她。
程臻的笑容更深了一点。
“所以,关于她不是成礼女儿的事,知道的人有多少?”他摸着茶杯。
程臻不知道他问这个做什么。她目前掌握到的信息,也只有成娜是小岛村的成娜,以及变成富有版“成娜”之前做的丑事,至于这中间,成明昭是为什么、以及怎么混到这个身份的,她还在调查。知道这件事的人只有她和严灿林,或者说,掌握八成信息的只有她们两个。
其余窥见边角料的人,大都被这个女人用各种方法做掉了。
“这你就不用关心了,”程臻说,“我是善意的提醒,薛先生可以回去好好考虑一下。毕竟让一个别有用心的人在家里,日后不知道会有怎样鸡飞狗跳的景象。”
她听到哼哼的笑声,看见薛烨低着头努力压制着自己的声音,程臻皱眉:"你笑什么?"
"抱歉,"薛烨深呼吸,调整了一下仪态,他正视程臻,“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我确实不知道,听你的语气,知道这件事的人应该不多,我放心了。”
“放心?”程臻把他紧盯着,皮笑肉不笑,“薛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传闻薛鸿云没有把家族企业继承给薛烨的打算。薛烨从小在母亲的威严下长大,长大成了一个没有个性的软蛋,唯唯诺诺,不堪大用。婚后鲜少在商业活动上抛头露面,事事以妻子成娜为先,可以见得是一个没什么脑子的富二代。
她早就瞄准了薛烨,视他为最佳的切入口,以至于这些年频频和青林建立合作关系,她想,成明昭背靠的除了薛鸿云,就是这个柔弱无能的老公薛烨。
商业婚姻不过都是为了利益,这个薛烨也不过是家族的一枚棋子,再怎么愚钝也知道其中的道理。眼下妻子身份不明,无论如何都会起戒心。
如果成功了,成娜的好日子自然也走到了尽头。
不成功,顶多拿她当疯子,拿她的话当疯话。
真相已经释给他,终究是扎在心里的一根刺,无论他信也好,不信也罢,往后这枚刺始终长在心里,膈应着他,这份感情迟早变质。
感情?生意人哪有什么感情。
不过,从眼下来看,她的判断似乎出了错误。
“我说,谢谢你,”薛烨拿起茶壶,替她倒了一杯茶,“这茶算我请你。”
程臻拿起包站起来,“看来薛总以为我在玩笑,既然如此,我就不奉陪了。”
“我送你。”
薛烨也站了起来。
程臻转身要走,忽然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她回头盯着他。
薛烨还是那张好好先生的笑脸,“喝完这杯茶再走吧?”
“不必了。”程臻挣了一下,没挣脱,随即勾起笑,“薛先生,作为有妇之夫,和别的女人这么拉拉扯扯不太好吧?”
对她引开话题的举动,他置若罔闻,反倒加重了力度,薛烨盯着她,放低音量:“程小姐,我太太的私事,我希望越少人知道越好。”
程臻握紧拳,狠瞪着他。
他抬起手,缓缓比了一个嘘。
她用另一只手给了他一巴掌,成功获得自由,“薛先生,你把我的手弄痛了,我想今天就这样吧。”
程臻说完,转身离开。
薛烨擦了擦嘴角,重新坐下来,摸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
“把她盯好。”
薛烨走下楼,坐进车中。成希看了眼后视镜,“先生,您的脸怎么了?”
“没事,你开车吧。”
薛烨抬眼,“小成,说起来,你的老家是哪来着?”
“我的老家在一个很偏的山村里,先生,你应该没听说过。”
“哦,”薛烨低头转了转戒指,“你家就你一个吗。”
“是的,我是独子,父亲死的早,全靠母亲一个人拉扯我长大,没有兄弟姐妹。先生,怎么了吗?”
薛烨点点头,笑了笑,“没什么,随便问问,专心开车吧。”
成礼大女儿成娜曾经流落民间,这件事算不得秘闻。只不过成家为了这个女儿回归后能够自由舒服的生活,没高调宣扬这件事,大概率用钱堵了媒体的嘴,这才没满报纸飞,但凡和成家走的近的都知道。
当初薛鸿云派人调查她的背景,查出来也不过这些。她在中国一个并不发达的地区长大,一路考上UCL的研究生,最终认回了自己的亲生父母。
乍一看没什么不对,但偏偏是这种找不出问题的卷子,越容易让人怀疑是不是作弊。
对于这个女孩,薛鸿云很有深究她的兴致。成家这么急慌慌认领一个多年不见的女儿,这个举动实在值得品味。要认真查起来不一定一无所获,只是成家的风云和她薛家没什么关系,说起来没这个必要。
她感兴趣的点在于,成娜为什么选择了薛家。她想干什么,爱薛烨?薛鸿云活了五十多年,不说工作上的经验,人生阅历早不是几页纸能概括的了。成娜看薛烨的眼神太令人熟悉了。
薛鸿云同样是英年早婚,她进门没多久父母就相继离世,她在家族里势单力薄,那群家伙只要想,玩死她是轻而易举的事。为此,她必须找到可以傍身的势力,一块坚实可靠的垫脚石,不能沦入四面皆空的境地。所以才选择了门当户对的薛烨的爸爸。
有了可以为自己托底的力量,才有试错的余地,才有施展双手的空间。
如果能切换到上帝视角,当初她看薛烨他爸的眼神,大概率和成娜看薛烨的眼神一样。
这份近似的人生经历,让她有了探索的欲望。她把这项任务交给了薛烨。
任务就是,查清楚成娜。
薛烨坐在车里,想到程臻的那些话,又想到当初找到了成娜生母的所在地,只要他见一见成娜母亲,有些事或许就水落石出了。
那天晚上,是他的生日,他计划第二天去一趟成娜生母的所在地,这件事他没有对明昭说。
明昭为他举办了生日派对,亲手做了一个并不好看的生日蛋糕,俩人都喝了一点酒,她靠在他怀里,像呓语一样道:“阿烨,生日快乐。”
“谢谢你,老婆,等你下次生日,咱们举办一个更大的宴会。”他吻她的发顶,逼自己暂时去忘掉要做的那件事。他爱明昭,这点不假,他怀疑明昭,这点也不假。两种心情牵扯着,使他就算不受于母亲的要求,自己也会去这么做。
他希望明天是个好结果,明昭没有骗他,他们的爱情比磐石还要坚固。
明昭环着他的腰,笑笑:“阿烨,其实,我不知道自己的生日。”
“为什么?”
她起身,用湿漉漉的目光望着他,“我的母亲生下我就走了,22岁这年我才见到我的生父,我的出生日期是外婆随便填的,我不知道我是哪一个月、哪一天出生。”
她带着一点凄凉的笑,用很轻的语气说出了从前并不愉快的经历。薛烨心一抽,抚摸她的脸:“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之后你的每次生日,都是一次崭新的开始。”
他把她重新抱进怀里。
明昭像小兔子一样缩在他的怀抱里,那么的脆弱。
“阿烨,谢谢你。除了你,我没人可以依靠了。”
薛烨的身躯一震,一股前所未有的愧疚如同山洪暴发一样在心腔里奔涌。明昭,他的恋人,他的妻子,如此的爱他、信任他、依靠他。而他呢?终究逃不过商人的劣根性,事事权衡,一切都要以自身利益能够最大化为出发点,容不得一丝亏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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