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长成了小时候最讨厌的样子。
隔日,薛烨没去那个地方,再次见到母亲时,他禀告情况,确实如同薛鸿云第一次查那样,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薛鸿云没有找他话里的漏洞,只是点点头,手一挥让他退下了,后来也再没提起这件事。
三人都默契地保持着一种沉默的平衡。
回到家,薛烨重新提起笑脸,闻到一股香甜的味道,他循着味道来到厨房,看见明昭刚刚打开烤箱,她摘了手套,伸手去碰,被烫得立马缩回手。
“被烫到了?”
他赶紧走上前拿起她的手指反复翻看,又牵着她来到水龙头前用凉水冲洗,“以后这种事交给莲姨就好了。”
明昭站在他身边,自责:“我想烤点小饼干,忘了要戴着手套了,我太笨了。”
“你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再不行,就叫我来拿。”冲了一会儿,薛烨看了看她的手指,还是有一点红。
明昭笑,“没事的,只是被烫了一秒。”
“一秒也是烫,一秒也会痛。”
“你怎么了,今天那么紧张?”她笑吟吟地摸着他严肃的脸。
薛烨反握住她的手,“我只是不想你受伤。有事一定要叫我好吗,娜娜。”
“那你也有事怎么办?”明昭笑,“你要是在公司怎么办?”
“你打电话给我,无论我在哪里,都会第一时间到你身边。”
“好夸张哦。”
薛烨攥紧她的手,“我是认真的。”
晚上,明昭拿着一杯水和一粒药到他身前,“别忘了吃药,吃完药好好睡一觉,瞧你今天又紧张兮兮了。”
薛烨盯着她掌心的那枚药,笑了笑,“说起来,安迪跟了我们那么多年,是不是该给他涨工资了。”
明昭在他旁边坐下,“确实应该给他涨工资了。先把药吃了再说吧。”她把手递上去。
薛烨从她掌心拾起那枚药,眨了眨眼,“娜娜,你还记得我给你买的城堡吗,有空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好啊。”
见他迟迟没动作,明昭把药从他手里拿过,“最近我也睡不好,还是我先吃吧。”
她微微一笑,把药放进口中。薛烨一动不动地注视她。
明昭就着水把药咽了下去,吃完看见他的眼圈红得厉害。
他并没有那么迟钝,对于明昭的很多行动,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她的不忠、她的狡猾、她的谎言,他都知道。
薛烨红着眼睛盯着她,没人能不恨她。
“怎么了,阿烨?”
彼此心照不宣,心知肚明,她仍在面不改色地明知故问。
没有比成明昭更可恶的骗子了。
薛烨没说话,闭眼上去吻她的唇,吸取她唇上的水分。等舔干净了,又捧着她的脸,仔仔细细地吻。
明昭尝到了一点咸涩,轻轻推开他,“怎么哭了?”
他搂住她的腰,再次吻上去。
为什么不拆穿,为什么帮忙隐瞒。
因为爱她,所以就算有办法,也没办法。
就算是假的,也爱。
第55章 恐惧
程臻回到家,把包一甩,从大衣里摸出一根烟含在嘴里。她走到落地窗前,望着林立的高楼,心中的烦躁跟着烟一起被吐了出来。
她干了一件蠢事。
干了一件不输于严灿林的蠢事。她早应该想到的,薛烨再蠢再傻也是成明昭的老公,一个被窝睡出来的能是什么人?
她太天真,竟然带着少年匡扶正义的热血去做这件事。到头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还是在成明昭这个女人的计算中。她既选择了薛烨,就代表有十足的把握能拿捏住他,所谓薛家的独子,不过也是她成明昭手里的傀儡。
她自以为准备充足,打算以此为突破口,击碎成明昭的美梦,结果却成了自投罗网。
程臻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烟。
她们手里掌握的东西,都不至于给成明昭致命的一击。她知道成明昭就是那个小岛村的成明昭,不是现在名声显赫的成娜。但是,她为什么能成为成娜?既然不是成家的亲生女儿,她又为什么能拿到身份?这些她们一概不知。
如果身份是被她抢来的......程臻摇摇头,不是如果,是肯定。她亲眼见过成明昭,见过她的妈妈,和成家没半点关系。她也曾猜测过,搞不好就是姓成的男人在中国留的一夜情呢?如果对象正好是成明昭的妈妈,那么似乎也说得通她为什么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可是,她后来去过那个小岛村,曾经呆过的那间民宿成了空屋,住里面的两个老人都离世了。当年那个旅游项目因为资金链断了,半路夭折,只剩下一片狼藉。
她走访过附近的村民,成明昭一家在很多年前就搬走了,至于搬到哪儿去,他们也不知道。程臻却知道,后来成明昭一家搬到了城里,还和她上了一个初中,俩人的矛盾是从那年开始的。
当然,她也在那个城市找过了,依旧没找到成明昭的母亲。
不仅是这两处地方,她和严灿林几乎把整个中国都翻遍了,仍然没找到有关她母亲的任何消息。这个可以佐证她真实身份的人物,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世界上。
就是这一点,让程臻几乎能断定她的身份是假的。倘若她真是成家那位大小姐,何苦费尽心思把自己的生母藏起来?如果不是,按照流传的说法,成家的大千金确实曾在中国跟着母亲生活过,两者有相似之处,所以才能够被成明昭钻空子。
既然她不是真的成娜,那到底有没有真的成娜存在?还是成家为了争夺继承权编出来的假人物?
如果有真的成娜,那她现在在哪儿?
这个问题一直盘旋在程臻的脑海里,虽然她不清楚真相,但她清楚成明昭,她绝不是那种愿意给人做棋子,仍由他人摆布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真的成娜存在,但已经不在了。
成明昭完全做得出这种事。
程臻又吸了一口烟,她和严灿林有考虑过从真成娜开始调查起,但几乎无从下手,真成娜的所有消息都在成家那儿,放出来的很少,对外只有曾经在中国生活、后来到英国读研这么几个无关痛痒的信息。
她们的目光又从真成娜身上转移到真成娜的母亲身上,如果能找到真成娜的母亲,一样能戳穿成明昭的骗局。
为了这条线索,她们花了大量的时间。先是从成娜的学校查起,真成娜是伦敦大学学院的研究生,学籍资料没法拿到手,但她们却从中得知到了一个关键信息,成娜录取时的名字是叫姚娜,后面认了父母才改姓为成。
那么就是说,如果真成娜的母亲没有另嫁他人,姚就是她母亲的姓。
中国叫“姚娜”的千千万万,姓姚的也数不过来,真要地毯式搜索,不知道要找到猴年马月。
程臻偏偏就这么干了。
严灿林之所以与她合作,是因为她恨成明昭。她对成明昭的恨源自于弟弟的死,她不相信自己弟弟的死是自杀,认为是成明昭精神控制导致的结果。
而程臻呢,严灿林问过她,她这样执着要扳倒成明昭,是因为什么。
程臻不得不回忆起中学的那段时光。
小时候去海岛的那段记忆早就被抛到脑后,包括那条遗失的手表,什么成娜、赵娜、周娜,她都已经渐渐忘却。
上了初中,她没料到会再次见到这个人,而这个从前在小岛村上土里土气、又矮又瘦的女孩,换了一个名字,叫成明昭。
她看上去比小时候健康不少,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总是保持沉默,或者笑得勉强。从前她就是因为这个勉强的笑而喜欢她,谁不喜欢看到别人困窘的笑呢。
成明昭和她在一个班,开学第一天就找上了她,她热枕地握住她的手,“艾米丽,你还记得我吗?”
她的英文名早就不叫艾米丽了。程臻很想把手抽回来,但是她力气大得吓人,只能被迫去打量她,“你是?”
“我是Nana,之前在码头,我答应你还会再见的。”
多久之前的事了,谁在乎?
程臻不动声色地审视她的着装,似乎比从前得体了不少,她在这所中学读书,那就代表也在这座城市生活,看来她家发财了。
程臻笑了笑:“哦,是你啊,我记起来了。”
“我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
“嗯,我也没想到,以后好好相处吧。”
开学第二天,程臻被选为了班长,她的能力很出众,如果老师不用考虑其他小孩的想法,她甚至还可以担任文体委员、英语课代表、美术课代表。
不过班长这个名头已经大于一切了。
虽然成娜家发财了,但她的谈吐还是那么质朴,这份质朴令人怀念,程臻很快和她成为了朋友。
程臻会告诉她很多东西,比从前的那些还要多。她会告诉她,她平常吃穿用度都是什么牌子的、最近又去了哪里旅游、培养了哪些爱好。
每次聊到这些,成明昭都会在旁边认真倾听,偶尔会单纯发问,比如某个某个牌子是什么、某样食物是什么、某个爱好是什么。
程臻也很慷慨,一一为她解答。她无知的眼神像双手一样,把她轻轻地托了起来,感觉实在很好。
这个学校的人,除了脑子好的以外,其他都是非富即贵,找到一个忠实的倾听者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如同当年在小岛那般,程臻又把她当作了自己的妹妹,隔三岔五就会送各种各样价值不菲的礼物。
中学生活比想象的还要美好,唯一煞风景的就是班里一个叫易萱的女生,她父母同样很厉害,家里是红色背景。程臻和她十分不对付,俩人从班干竞选开始就是敌人,程臻高她三票成了班长,她则成了文体委员。
学校里经常经常举办各式各样的活动,程臻作为班长,大事小事都要过目,而易萱相当有个性有主见,俩人谁也不服谁,经常因为理念不合产生激烈的争吵。
程臻不喜欢她,觉得这个易萱是因为没拿到班长的位置,所以心怀不满,处处给她使绊子,不愿意顺从。无论从那个方面来看,她拿班长都是实至名归。
易萱同样不是好惹的主,虽然程臻是班长,但班上真正的人气大王是易萱,大家都喜欢和易萱玩,其他班干也很巴结她。程臻名义上是班长,权力却早已经被架空了。
因为这个人,程臻好几个晚上都被气得睡不着觉,她和易萱在美术跳舞唱歌等文艺领域实力不相上下,一有相关的活动,俩人总会产生激烈的摩擦。
然而真正的导火索是那次美术展。
学校准备开一次美术展览活动,要求各班提交一副作品,用来当天展览。到时候会有各校老师、优秀学生、家长观看。
提交一副作品的意思也很简单,那就是谁最好提谁的。
班主任提前一个星期在班上通知了,让全班的每个人都提交一副,她再从中选出最好的交给学校。
对于这件事,程臻很上心。她花了一个星期才画完了那幅画,保密做得很好,没有一个人知道她画了什么。直到最后一天,她完成了最后一笔,把画搬进了美术室,用布盖着,害怕带回去又带回来,中间会出什么岔子。
反正就放一个晚上,不会有什么问题。
第二天早,她去美术室拿画,掀开布,脸色在那一瞬间变得惨白,随后惊声尖叫起来。
程臻的画被黑墨水泼了,泼到一块白净的都找不到,自然也看不出画了个什么。
她怒气冲冲地跑回教室,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一定是她干的。
程臻来到易萱的面前,抢过她刚刚拿出的画,撕了个粉碎。易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冲出来的家伙,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你这个废物,既然不想我被选上,那你也休想!”
程臻浑身被怒火包裹,声音尖锐,气喘得像只老虎,没人敢靠近她们。
易萱终于缓过神,看着遍地的碎片,她的怒火冲破天灵盖,直接站起来一把把程臻推倒在地上,“你脑子有病吧!”
俩人很快扭打起来,易萱气得满面通红,眼眶盈满愤怒的泪水,论体力,她敌不过程臻,程臻从小学泰拳,一个锁喉就把她拿下了。
易萱拼命踢她、挠她、各种骂她:“你敢打我!你这个疯子!你这个神经病!你知道我妈是谁吗!你知道我爸是谁吗!”
“我管你是谁!敢欺负我,你选错人了!”
班主任赶来后,这场战斗才被迫终止。
俩人都挂了彩,易萱更严重些,她忍不住哭起来,面对老师,面对程臻的指控,她万般冤屈地说:“我根本没有拿墨水泼她的画!我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画在美术室!不是我干的!”
程臻只是冷笑,除了易萱还能有谁?全班都知道她和易萱不对付。不过她也把她的画撕了,这下谁也别想好过就是了。
由于那栋美术楼新建没多久,监控覆盖不完全,而且美术室也不止一个班用,来往的人实在太多,要找那个犯罪嫌疑人无疑是大海捞针。这件事只能以两人的画都被毁收尾。
不过班主任带来了好消息,因为天气原因,学校准备把活动挪到下个月,这代表她们还有机会和时间创作。
程臻并没有那么开心,灵感是很宝贵的,不是次次都能求来。
不过经此一战,可以确定的是,她们不会再给对方好脸色了。
隔日,程臻去交作业,刚走到办公室门口,忽然在里面看见了自己的父母,同样在场的还有易萱,以及她旁边站着的女人。
程臻没急着进去,而是躲在门口,妈咪他们不是送完她就走了吗,怎么还会在办公室里?
她看到自己父母对着易萱以及她的身边那个女人不停点头哈腰,离得不太近,只能听见模糊的“对不起”之类的字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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