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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晚抬头撞进慕怜失神的瞳孔里，萧谨忆他们已经走了整整两天, 没有半点好消息传来。他埋首于故书堆, 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有件事做。
“怎么心不在焉的。”顾晚走过来, 高大的影子覆在慕怜身上，像是一个拥抱。
“在想一些事情。”慕怜很勉强地笑了笑, 她很喜欢看顾晚的眼睛，霜雪融化后留下的碧波荡漾着, 像是装满了一整个春天。
“歇一歇吧。”顾晚拿走她手中的书卷，拉着她坐到窗前, 那里正对着一处小院, 生机勃勃。已不再是梅花开放的季节, 绿叶却茂密繁盛, 似乎昭告着下一个冬天的热烈。
曾经也无数次想过, 如果生命只剩下一天，自己会做些什么。肆无忌惮地花掉所有钱，纸醉金迷, 疯狂，亦或是平静地等待。
现在她知道了，只是想无数次再望向某双眸子，把他的样子印在心里。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各自思索着。顾晚想起不久前他和慕怜的一次对话，那是慕怜难得的向他袒露心扉。
“完成任务？”
“是啊，完成任务我就能拿到很多很多的钱，变成大富豪了。”
“那完不成呢？”
“完不成，也没什么啦。”
顾晚捕捉到了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犹豫。
“能在这个世界，认识这么多人，做了这么多惊心动魄的事情，已经足够了。”慕怜撑着脑袋，“在现实中，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些经历吧。”
从一开始的，只是把所有人当作书里的傀儡，到发觉每个人都是有血有肉的个体，都有着自己的生活。
从假装爱上顾晚，到不知什么时候真的爱上了顾晚。
只可惜，这个世界对顾晚一点也不不友好，所有事情兜兜转转到最后，只是为了他自愿去牺牲自己，拯救所有人。
慕怜不喜欢这样的故事。
下定决心之后，反而多了些释然。这个世界不爱顾晚，可她爱顾晚。
“再做一次梅花糕吧。”顾晚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冬天的时候，罗绮收集了很多梅花。”
厨房里热闹了起来，慕怜挽起袖子揉面，被看不过去的顾晚挤开了，“面不是你那样揉的，要用力均匀。”
慕怜不甘心地被派去烧柴火，嘟喃着，“说的好像你很会做饭一样。”
“在天香楼的时候，我经常去厨房帮忙。”顾晚很平静地诉说着，“我力气大，揉面做得最好。”
慕怜沉默了会，小心翼翼地问：“顾晚，你会怪姑姑吗？”
沾了白色面粉的修长手指胡乱捏了一把她的脸，凉凉的。红色的火苗在灶膛里上下乱蹿，火舌舔舐着锅底。
慕怜找补似的自言自语，“我以前经常想自己的亲生父母是什么样子，后来就不想了，没有消息总比坏消息来得好。”
顾晚捏梅花糕的手顿了顿，目光淡淡落在烧火的女孩身上。发丝间跃动着光芒，银色的蝴蝶发饰点缀其间，像停在花丛中。
热气腾腾，慕怜心急，伸手去拿梅花糕，被热气灼得收回了指尖。
好像回到了许郡客栈后屋那间厨房，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吃下了掺着红线仙的梅花糕，无形的红线自此捆绑住了他们。
今夜的魇都依旧歌舞升平，站在城楼上，不见月亮。人们司空见惯，少了几颗星星，少了一轮圆月，地上的灯依旧会亮。
慕怜觉得心里一阵阵抑制不住的抽痛，望进顾晚的眸子里，同样是藏不住的心事。
明日太阳还会升起吗？慕怜不得而知。
“再跟我说说你那个世界的事情吧。”顾晚轻声请求，回忆如潮水般袭来，拍到岸上时，只留下淡淡的痕迹。
慕怜不记得自己是什么睡着的，或许是说到小时候某件事情，又或者是她一个人坐着绿皮火车，人生中第一次见到了海的经历。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空荡荡的，夜还深着，她下意识地叫顾晚的名字，没有人回答。
“卿卿！月亮，月亮落下来了！”小花灵扑腾着翅膀闯入房间内，慕怜赤着脚跑过回廊，天边是淡淡的月光。
一夜未曾照面的月亮变得巨大，而另一边，稀薄的云层下露出一丝红晕。
日月凌空，万劫不复。
“顾晚呢？”在这个时候，她总还是希望和顾晚待在一起的。
“有一段很长的话，顾晚要卉卉告诉卿卿，但卉卉有点记不清了。”小花灵挠了挠头，努力回想着。
“卿卿，你们的话我都听见了，后面后面，记不得了。”小花灵强装成熟的语气有些好笑，慕怜却一点笑不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顾晚知道了，他都知道了。
*
完不成任务的话，慕怜会死。顾晚猜到了。
慕怜和萧谨忆的话，他也听到了。同样听到那段对话的还有萧随，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掩护着他避开了慕怜的视线。
慕怜絮絮叨叨跟他说了很多事情，他大约猜到了，在原本的书里，他会为了祝余以身殉道。
顾晚想了很久，若是没有慕怜的话，他会爱上师姐吗？大约也不会，这也就是那个世界里的他会毁灭一切的原因。自欺欺人着，寻找到一个温暖的人去寄托情感，可他们都知道，那并不是爱。
夜里的苍梧海寂静无声，顾晚想到慕怜，拿到很多很多的钱的话，她会在那个世界过得很开心吧。
真想看看她在那个世界里生活的样子。真想和她一起生活在那个没有妖没有魔的世界里。但大概，是没有机会了。
晚风吹到身上，是凉的，仿佛把浑身的血都吹冷了。
【主线任务已完成，积分奖励到账十亿。】
【隐藏剧情解锁完毕，奖励清算中。】
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慕怜被束身咒定在原地，她应该高兴才是啊，她终于完成任务了。这些年她所做的一切，不都是为了这一天吗？可为什么，会这么想哭。
*
慕怜在噩梦中惊醒，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本高数，床帘的遮光性能太差，漏进了很多光。
室友叽叽喳喳的声音熟悉又陌生，“下雪啦，是今年的初雪唉！”
开窗的声音，闪光灯的声音，还有室友小莫叫她的声音，“慕怜，慕怜，下雪了，我们下楼去看看吧。”
慕怜拉开床帘，三个人齐齐看向她，呆若木鸡。好半天，小莫才睁着圆溜溜的眼睛说：“慕怜，你怎么了啊，你哭了？”
慕怜伸手去摸，这才发觉自己满脸都是泪。像是从心里无声无息流出来的，沾得满脸都是。
“明天要考试，我太紧张了。”解释的声音有些发颤。
“慕怜，你可是我们班第一，你没问题的。”小莫仰头看她，露出安慰的笑，“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我们下去买奶茶，给你带一杯红豆的？”
慕怜勉强笑了笑，点头。三人很快踏着欢快的步伐出去了。她起身，站到镜子前，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有人亲吻她的眼睛。
冷水扑在脸上 那些回忆刻骨铭心。
唯一能证明她曾经有过那么一段经历的，是银行卡里的余额。系统已然与她告别，剩下她一个人，又回到冰冷的现实里。
窗外飘着小雪，温度降到了零下，刚刚洗干净的脸上又沾上了泪痕。
慕怜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度过那个期末周的，只记得雪一直下，她拼命记忆着知识点，一遍又一遍，即使已经烂熟于心。
小莫从书堆里抬起头，一脸绝望地说：“完了，我只是想刷一会手机的，怎么就十一点了。”她蹿得一下到了慕怜桌前，“大学霸，求求了，让我沾沾你的学霸气息，保佑我明天不挂科吧。”
大家笑成一团，慕怜也笑着，心里却像是沉进了万丈深渊。
系统问她，是否需要抹去那段记忆。慕怜想起在落英幻境里，萧谨忆喝下灵泉水后落下的那滴泪。
那时慕怜问她，后悔想起曾经的一切吗？被亲生父亲蛊惑着喝下忘川水，与爱人反目成仇，与骨肉形同陌路，这二十余年，多荒唐。
可萧谨忆却说，不后悔。失去记忆就如同失去了记忆中的自己，无论好坏，不怨不悔。
心里像有个大洞，空荡荡的，一点风吹草动就疼得厉害，但还是选择记住一切。
放假后她搬进了新租的房子里，难得的没有去兼职。毕竟银行卡里已经有了一笔不小的数目，似乎没有必要再去为了生活奔波了。
放空的生活有些无趣，总是会想，顾晚怎么样了，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好好活着吗？
古魔的血脉或许能让他活上千年万年，那时，他还记得人生这段小小的插曲，还记得她吗？
系统对于她花掉十亿积分买一张复活卡的行为十分不解，但慕怜强硬地选择了购买。
看着积分数字减少，心里反而安稳了些。
中国人总是很看重传统与团圆，慕怜打开了所有的灯，电视里播放着嘈杂的晚会。耐着性子看了会，还是起身去了阳台。
旁边的公园里很多人在放烟花，一簇一簇在空中盛开。没有她在魇都时看到的烟花那么明媚，又或许是，她的心情不如那时明媚。
门铃声响起，慕怜收回心绪去迎接自己的年夜饭。外卖小哥挺辛苦的，一会在平台上给他打赏个红包吧。
慕怜这么想着，打开了门。
抬眼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少年正局促地站在门口，身上沾了些雪，对她说：“卿卿，这就是你说的那个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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