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勘也不知道于山林办的这叫什么事。
李驰早就看明白了,说什么过去了,其实压根没过去,继续问,“你刚刚怎么不等她一起吃饭?”
陆勘心想她大概不会想和他吃饭。
李驰观察了一下陆勘的神色,试探着问了句,“之前没好意思问,你们为什么分手?是你的问题,还是她的问题?”
。
高原的天气变幻莫测,白天还出着大太阳,晚上就能冻得人发抖。
昼夜温差太大,纪灵没注意,也感冒了,在卫生队挂了几天水,人都有些恹恹的。
纪灵怕耽误工作,坚持要带病拍摄,孟鞍没同意,让她好好在宿舍休息。这样一来,孟鞍身边的帮手就只剩小程一人。
小程是才毕业的大学生,以前跟着纪灵拍过两次网大,经验不算丰富。现在一个镜头从起幅到落幅,掌镜都是孟鞍,小程只能搭把手。
周六下午,队里放了半天假。
午休时间,张航宇在叠弹壳玩,叠了一会,他把弹壳收起来,说,“镜头怼着我,我还是有点紧张,本来我能叠更多。”
孟鞍问:“你还没适应镜头?”
“有时候不行。”张航宇把抽屉合上,“下午我们有篮球赛,你们来不来拍?”
“你上场吗?”
“上。”
“打什么位置?”
“后卫,我上学时是校队的。”张航宇想了想,“要是打输了,你们就把我是校队的这段剪了。”
孟鞍笑了笑。
今天天气不错,晚上吃过饭,太阳还没落山,夕阳余晖照耀着高原腹地。
球架是才搭建好的,地面还是坑坑洼洼的沙土地,用白石灰画出三分线,就算是篮球场了。
条件虽然简单,但来打球的军人都兴致勃勃。
傍晚温度低,场上热身的人却都穿着夏季体能服。孟鞍在篮球场外考虑光线和构图,张航宇拿着水壶猛灌了一口水,找孟鞍闲聊,“你猜今晚哪队赢?”
“你们这队伍怎么分的?”
张航宇把人员分配说了下,孟鞍哦了声,“不知道,我又看不出来你们谁厉害。”
“随便说说嘛。”
孟鞍扫了下场上人员,顺口问,“你们队长不参加?”
“一般不参加,”张航宇笑着说,“他们要是上场,你说我们是让呢,还是不让呢?”
“不让会怎么样?”孟鞍没想到他们打个球还这么多说法。
“也不会怎么样……”正说着话,张航宇往后一看,“陆队。”
孟鞍下意识侧过脸,来人也穿着一身短袖体能服,她转过头,调试起手边的机器。
他略站了会,和张航宇打了声招呼,就上场了。
比赛很快开始,孟鞍很少看人打篮球,看了一会,看明白了规则。
镜头里,球传到一人手里,他拍着球跑动在球场上,身姿矫健,孟鞍视线随对方的动作而停留,恍然想起,她曾经也去看过他打球,那时工作很忙,休息时约他,那次也不算看成,后来他带她在学校里走了很久……
他轻轻一跃,球在空中划出一条抛物线,球从篮框中落下。
……
打了两轮后,中场休息时间,张航宇下场,挥汗如雨。
孟鞍递给他一张纸巾,“怎么不打了?”
“我就打前两场。”张航宇没要孟鞍给的纸巾,很随意地撩起衣服擦了擦汗,转头看见摄像机,“不是吧导演,这你也拍,能播吗?”
孟鞍莞尔,“看情况。”
张航宇摇摇头站起来,“我先去澡堂了,你不跟拍了吧?”
孟鞍摆摆手,示意他快去。
小程刚刚去了厕所,孟鞍蹲在地上把器材收进箱子和包里。
篮球场附近放着很多小马扎,收完她坐在一旁等小程回来,准备待会去训练场找杨和平。
包
的另一边突然出现一只男人的手,孟鞍抬眼,对上一双熟悉的眼睛。
陆勘刚刚运动完,一身热意,手上拿着一瓶矿泉水,打量她一眼,“你拿不动?”
孟鞍没回答,隔了一两秒,才说,“没有,我等小程。”
陆勘没说话,拧开矿泉水,仰头喝了口,场上人再次集合,开始新一场的比赛。
孟鞍瞟了眼旁边人,他坐在小马扎上,目视着前方篮球场,手上旋着矿泉水瓶盖,旋上又拧开,再旋上。
孟鞍看他这场不会再上,视线不经意扫过他露在外边的手臂,小麦色的皮肤上有汗水的痕迹。
他忽然侧过头,孟鞍来不及收回视线,两人都愣了一下。
孟鞍敛眸,镇定地往他身旁看了眼,又转回篮球场上,看了十来秒,拿出手机,发信息问小程还要多久。
夕阳的余晖洒下来,陆勘看了两三秒她的侧脸,停顿片刻,说,“能给我一张纸吗?”
孟鞍哦了声,从口袋里拿出刚刚张航宇没要的那张,递过去给他。
他接纸的手似乎顿了顿,孟鞍也反应过来,解释,“这是刚拆出来的,干净的。”
他低嗯一声,拿面巾纸随意擦了擦身上的汗。
一阵清风吹过,球场上声音嘈杂,或欢呼或笑骂,这一方天地却很安静。
陆勘思索片刻,再次开口,“你们不是有四个人?”
“篮球赛没让录音师来,小纪感冒了在宿舍休息。”
陆勘看她一眼,“你怎么样?”
“我没事。”
他又问,“等会回宿舍?”
孟鞍看着场上人拿球传来传去,“不回,我们去犬舍。”
陆勘把手里的纸巾再揉过一遍,侧眸瞥她,淡淡道,“你现在不怕狗了?”
孟鞍转过脸,黄昏的光影落在他眉宇之间,他表情十分自然,仿佛这是很平常的问题。
孟鞍觉得像有人用钝器在她心上轻轻一锤,不是很痛,却让她不太舒服。
她不知他为何突然说这些,有话在唇齿间过了一遍,没能说出来,压在心头。
她别开脸,声音冷淡许多,“杨和平会把狗看好。”
小程在这时急急忙忙跑过来,孟鞍起身拿起摄影箱,让小程带好摄影包,转身就走了。
篮球赛结束,一身汗的男人们三三两两往外走。
陈辉四处张望,“刚刚还看见人在这儿……”
旁边一个拿篮球的男人笑道,“人家早走了,真是的,走了怎么能不给你打招呼呢?”
陈辉瞪他一眼,“瞎说八道什么。”他边喝水边抹了抹汗,嘴里囔囔,“打球去了,都没注意。”
有人切了声,“就你?你进了几个球?我还以为你眼睛在场外。”
陈辉不以为意,“你好意思说我,我吊打你没问题,改天我们单挑。”
“挑就挑。还吊打我,吹牛不打草稿,你前两场进过球吗?”
陈辉不服气地说,“开始手感不好,你们那队是陆队今天手感不错,被他压着打了两场,后面我手感才起来。算了,懒得和你们扯……”
几人在后面笑道,“不想和我们聊天,找别人聊去喽。”
陈辉本来没想去找孟鞍,下午放假,大家都打了球,洗澡就排了会队,磨磨蹭蹭捱到了女同志的用水时间。
陈辉擦着脸出来,就看见孟鞍端着脸盆走过来。
陈辉高兴地凑过去,“嗨,好巧。”
孟鞍看他一眼。
陈辉挠了挠头,“不好意思,耽误了你们一点时间,你一个人来洗漱?”
这话问得很多余,孟鞍点了下头,继续往前走。
“你带没带手电筒?晚上太黑了,要不我送你?”
孟鞍停住脚步,“我不是第一天来这里。”
陈辉哦了声,有点尴尬地笑起来,“也是,只是我以为你们女生都是结伴……”
孟鞍耐着性子等他说了几句话,她觉得有些关心十分莫名其妙。
陈辉说着,看孟鞍没什么反应,摸了摸鼻子。
孟鞍脸色漠然,“讲完了?”
“……完了。”
孟鞍点点头,什么都没回应,转身走了。
黑夜里,陈辉哑然地望着女人离开的背影。
。
孟鞍一连几天都没在食堂吃饭。
纪灵感冒鼻塞得严重,晚上睡不好,白天头昏脑涨的,除了去卫生队挂水,就是待在宿舍休息。
休养了几天,她终于快好了。
傍晚,孟鞍结束拍摄,照常给纪灵从食堂带饭,她捂着口鼻掀开帐篷,把饭盒放在餐桌上,先用湿巾擦了擦脸,“今天风沙好大,路都看不清了。”
“那他们还训练吗?”
“照常。”
纪灵打开饭盒盖,眼前一亮,“今天有大白菜?”
这边隔一段时间就会有物资运输车过来送补给,但叶子菜难以储存,送来的量不多,隔段时间才能吃一次。
“快吃吧。”孟鞍说。
两人饭吃到一半,帐篷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哨声,由远及近。
没多久,值班的战士跑来她们门口高声喊道,“导演,你们关好门窗,沙尘暴要来了!”
“好。”孟鞍站起来。
孟鞍把饭盒收拾好,去窗边往外看了眼,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更浑浊,平日纯净的蓝天染成了黄色,漫天黄沙正从远处荒原席卷而来。
风声呼啸,沙子从窗户漏进来,孟鞍赶紧关上窗户。
纪灵正在包里找口罩,“我带了几个防护口罩的,去哪了?”
孟鞍把衣服衣领拉上去,遮住下半张脸,“找不到拿衣服遮一下算了。”她拿起相机,“你在宿舍待着,我去外面拍一段素材。”
纪灵也捂住口鼻,“等等,我陪你。”
孟鞍匆忙拉开门帘,一出去,见旁边有人跑来。
风把孟鞍所有头发往后吹,露出光洁的额头,她微眯着眼看那人在她面前站定。
风沙里,他的脸庞并不清晰,依稀可见他蹙着眉头,低头瞧着她,“还要拍吗?”
他的声音混着风声,仿佛隔得很远。
陆勘见孟鞍不说话,先把护目镜和防护口罩塞到她手里,“戴上。”
沙子石子刮在脸上,带来些微的痛感。孟鞍不知他为何要来,但东西已经搁在她手上,是两人份的,她心中有些犹疑,还没想好是否收下。
纪灵跑出来,见有人送来两份防护用品,立刻拿过一份戴上,扬声问,“陆队,你们给小程他们送了吗?”
“有人送了。”陆勘回纪着灵的话,眼睛却看着孟鞍,又点着她手上的口罩,“要我帮你戴?”
孟鞍皱眉,刚想开口说话,嘴里就灌进沙子,不由咳嗽几声,手里攥着口罩带子,犹豫几秒,还是戴上了,又别过脸操作着机器。
陆勘沉默地看着面前半蹲着的身影,她满身沙尘,那么单薄的一个人,他几乎怀疑她会被风吹走。
这怀疑让他忍不住上前,“沙尘暴快过来了,你什么时候拍好?”
孟鞍不答话,陆勘又说,“五分钟,够吗?你不能待在外面了。”
“我很快拍好。”孟鞍没有抬头,看着镜头里逼近的沙尘,“你不用待在这里。”
纪灵听孟鞍这么硬邦邦一句,抬头看了眼陆勘,圆道,“陆队,你没戴口罩,快回吧,不用担心我们,我们等会就进去了,就两步路。”
陆勘没作声,仍留在原地。
孟鞍一言不发地盯着取景框,两三分钟,她快速关了摄像头,转身回时,看见旁边的男人。
孟鞍抬眼,他的脸比刚才更朦胧,眉眼有些低沉,“我……”
他没说完,摇摇头,似乎不打算再说,“进去吧。”
他没戴口罩,嗓音被风沙磨过似的,有些低哑,孟鞍心口莫名一紧,而他再没有多说一个字,只是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走了。
孟鞍望着那道身影,他走在风沙里,迷彩军装染着黄沙,背影混沌而遥远,越来越模糊。
纪灵有话想说,又觉得现在不宜聊天,拉着孟鞍进了帐篷,没几分钟,帐篷里沙尘扬得更高,两人戴上护
目镜。
风沙吹打着帐篷,不断发出剧烈的声响,像要把帐篷连根拔起。
孟鞍和纪灵都是南方人,从没有经历过这么大规模的沙尘暴,两人坐在帐篷里,无言望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响渐渐平息,帐篷里也恢复平静,只剩一片狼藉。
床上、地上、桌子上都是沙尘,孟鞍打开窗户,沙尘暴已经过去了。
纪灵取下口罩,找湿巾擦鼻子,“天哪,我满嘴的沙子,我要找水洗把脸……”
孟鞍也抽了张湿巾,指了指脸盆,“先把盆洗干净。”
纪灵心有余悸,“这沙尘暴怎么这么突然,太吓人了,刚刚我还以为帐篷要被吹跑了。”
孟鞍拿纸擦着面前的桌子,又听纪灵说,“你为什么不让陆队进来避避?他那个时候走,不知道是不是正好遇见沙尘暴。我看你不太想理他,也不好喊他进来。”
孟鞍把沙子扫在地上,擦过桌子的纸巾丢在一旁。
“他过来也是好心,你怎么还有点不待见他?因为他之前给章之恒脸色看了?”
“不是。”刚刚经历了沙尘暴,孟鞍口鼻都不舒服,垂眸看着桌上的护目镜和口罩,深深呼出一口气,无意识地拿擦过灰尘的纸巾揉在手里,低声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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