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悯知坐在床上,看着一旁婴儿床里的裴韫之。
他很安静,不爱哭闹,醒了就吃,吃了就接着睡,再没有比他更乖的宝宝。
家里的每个人都很爱他,会不停地逗他玩,叫他“小韫之”。
姜悯知每每听到“韫之”这两个字,头都像炸开似的疼。
直视他的小脸时,总会和外婆那张了无生气的脸重合。
她现在不止不敢碰他,连看他一眼,都需要全身的力气。
姜悯知让人把他的婴儿床搬到了隔壁,不再共处一室。
裴瑾延知道后,什么都没说,下楼去厨房给她煮安神汤。
裴韫之一岁的时候,开口说了第一个字:“妈”。
姜悯知听见后,躲进卧室大哭一场。
哭过之后,她还是不碰裴韫之。
她要她的宝宝平安长大。
裴韫之两岁的时候,姜悯知收到一个U盘。
回到卧室,她把U盘插进电脑,点开录音——
叔叔:“她以为嫁进裴家就能脱离我的掌控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敢给我甩脸子。”
婶婶:“这可是害人命的事,你别做,现在公司里的钱,我们几辈子都用不完,你还不甘心吗?”
叔叔:“甘心?如果不是姜悯知吹了枕头风,裴瑾延至于对我们这么冷淡?没见过她那样的蠢货,不扶持自己的娘家,只知道对一个半只脚踩进棺材里的人巴心巴肝。我非要她外婆死,这样一来,她就只能依靠我们。这算什么害人命的事,她外婆总归活不长,只是换药提前一年送她归西罢了。”
姜悯知听完这段录音,整个人都在发抖。
退出录音,她点开图片,里面是外婆主治医生的照片。
晚上,裴瑾延回来。
姜悯知:“你手里的人能借我一个吗?我想调查些事情。”
“好。”裴瑾延走过来抱她,叹气一声,“悯知,我们是夫妻,你可以选择依靠我。”
姜悯知:“谢谢。”
裴瑾延借她的人叫沈垣,是他的得力助手。
沈垣很坦诚:“先生交代过,在调查期间,我听命于您,所查事件除我二人,绝不外泄。”
姜悯知把U盘递给他:“帮我查一下U盘的来源,以及图片里的人现在在哪?私下做过什么非法勾当。”
沈垣:“是。”
三天后,沈垣传来消息,U盘是姜家公司的对家公司邮寄的,主治医生现居德国,私下不止一次给别人改药换药,外婆前面有一起,外婆后面又出现两起,卷够了钱,移民了。
其中一起是一个小男孩,当时正是他家分遗产的时候,他小姨找了主治医生换药,加快了小男孩的死亡,导致他那一房少分了三个亿。
姜悯知让沈垣把调查结果分别发给那三家的受害者家属。
她开始看金融方面的书。
裴瑾延给她找了两位教授,一对一教她。
半个月后,沈垣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主治医生被车撞死了,血液脑浆红白交加,流了一地。
姜悯知把照片洗出来,去外婆的墓地上香。
照片用白烛上的火苗点燃,她看着地上的灰烬,轻声道:“外婆,幺幺变坏了,但还不够。”
这天之后,姜悯知开始频繁做噩梦,梦里是主治医生的车祸现场。
梦里她惊恐不安,醒来她冷嘲热讽。
她为什么要害怕?她不应该害怕的,那样的人,就该去死。
第154章 番外:姜悯知[4]
姜悯知跟着两位教授学得很认真。
有了一定的知识储备,裴瑾延开始带她出入公司的每场谈判场合,手把手教她。
一年后,裴瑾延把裴氏集团旗下的子公司给姜悯知练手。
年底,子公司的营业额翻了五倍。
一家人高高兴兴地给她庆祝,裴老夫人做了荷叶粉蒸鸡和东坡肉。
姜悯知吃撑了,尽管并不好吃。
姜悯知联手之前给她U盘的对家公司总裁,共谋设局,再加上裴瑾延的适时引导。
叔叔入局深陷,等回过神,他跑去御华名苑,安保员拦住他,不让进。
叔叔毫无风度地破口大骂,咒姜悯知早死,说她狼心狗肺,说她命中带克。
姜悯知坐在监控室前,云淡风轻地看着他。
叔叔骂累了,坐在地上。
没多久,警察来了,说他涉嫌故意杀人。
叔叔被押进警车,里面坐着婶婶。
时隔五年,姜悯知回到姜家主宅,走进祠堂,把外婆的牌位放到爸爸妈妈旁边。
她跪下来,磕了三个头:“爸爸妈妈,外婆,姜家的一切,幺幺拿回来了。”
姜家公司的事很忙。
闲暇的时候,姜悯知会去看裴韫之,她发现他很喜欢听钢琴曲,于是找了闺蜜教他弹钢琴。
他年纪小,但学什么都很认真。
姜悯知把他的琴房设置在书房旁边,他在琴房练,她在书房听。
裴韫之七岁的时候,姜悯知发现自己怀孕了。
她不是一个好妈妈,于是瞒着裴家的所有人,私下约了医生。
临出门,裴韫之向她走来:“妈妈,我想要个妹妹。奶奶说,她叫‘喻宁’,我喜欢妹妹。”
那一刻,姜悯知像被钉在原地,脚下生根。
或许这世上真的存在兄妹间的心电感应。
或许她也能试着做一个好妈妈。
姜悯知的肚子慢慢变大,裴韫之经常盯着她的肚子看,却并不接近。
她生涩地找话题:“韫之,妹妹想听你弹钢琴。”
裴韫之乖乖点头:“好。”
母子三人上楼,走进琴房。
裴韫之弹的是魏琮霏的钢琴曲《青石巷》,很好听。
姜悯知眼眶湿润,看着窗外的晚霞。
怀孕五个月的时候,姜悯知开始睡不好。
晚上,裴瑾延应酬回来,身上沾染香水和酒气,姜悯知闻着反胃,但应酬是不可避免的事,她没说什么。
等裴瑾延从浴室出来,她走进去,无意间看见他放在浴架上的白衬衫,领口沾了口红印。
姜悯知神色如常地把白衬衫放回去。
后来,她发现裴瑾延身上一直沾染同一种香水的味道,车厢后座不止一次出现女人的口红和皮圈。
周日,裴韫之的钢琴课,闺蜜没过来。
姜悯知给她打电话,接电话的是她妈妈,她说闺蜜自杀了,在电话里大骂闺蜜的丈夫劈腿成性。
闺蜜妈妈的话,和以前闺蜜的话在姜悯知耳边交叠。
闺蜜:“一开始,听说他是个浪荡子,我也不想联姻,但后来才发现,他对我是真的好,或许联姻也不错。知知,我们会越来越幸福的。”
电话挂断,姜悯知站在窗边,看着太阳渐渐西沉。
当晚,姜悯知在裴瑾延的西裤口袋发现避孕套。
她躺上床,淡声道:“你去隔壁睡。”
裴瑾延伸手搂她:“你身体不方便,我得照顾你。”
姜悯知:“旁边有人我睡不着。”
于是从这晚开始,两人分床睡觉。
怀孕八个月的时候,裴瑾延提出一起睡,姜悯知拒绝了,她现在一看见他的脸,就忍不住作呕。
她去查了肚子里宝宝的性别,得知是男孩,她松了口气。
孩子出生了,很健康,但是个女孩。
姜悯知瞬间崩溃了,为什么是个女孩?
裴喻宁很爱哭,偌大的主宅,好像到处都是她的哭声。
坐完月子,姜悯知一刻都不想待在家里,她去了姜家公司,每天工作到深夜,避开和裴家所有人的交流。
小孩子长的很快,转眼,裴喻宁三岁,上了幼儿园。
姜悯知在书房忙工作,房门开着,裴韫之在隔壁弹钢琴。
杯子里没水了,她起身去倒水,看见裴喻宁小小一团贴在门口,歪头看她。
触及她的视线,裴喻宁捂住自己的眼睛,躲了起来。
姜悯知走到门口,问道:“什么事?”
裴喻宁看了她一会儿,小声道:“下周一,幼儿园要开家长会,爸爸答应我去,妈妈去吗?”
姜悯知:“工作很忙,我没时间。”
闻言,裴喻宁眨着眼睛,看着像是要哭了。
姜悯知没有和小孩子相处的经验,不知道该怎么办,想起桌面上放着葡萄,她转身走回去,拿来葡萄递给裴喻宁:“葡萄,甜。”
裴喻宁伸手,又收回,局促地看了她一眼,确认道:“妈妈,给我吃吗?”
姜悯知避开她的视线:“嗯。”
“谢谢妈妈!”裴喻宁端上整盘葡萄,小跑进隔壁琴房。
姜悯知愣在原地,指间是裴喻宁留下的温软触感,像白云一样柔软的,她的孩子。
琴房门慢慢关上,她听见裴喻宁开心的笑声:“哥哥,妈妈给了我们一盘葡萄!”
裴韫之:“你不是最讨厌吃葡萄吗?”
裴喻宁:“不讨厌呀,我喜欢。”
裴韫之:“皮不能吃,我给你剥。”
周一那天,姜悯知站在教室外,听完了家长会。
姜悯知下楼,看见大厅站着一个陌生的漂亮女人,她正弯腰伸手,想去摸裴喻宁的脸。
裴喻宁后退一步:“别碰我。”
裴老爷子:“宁宁,过来。”
许菡:“不好意思,我看见太可爱的小孩就忍不住想摸。”
姜悯知走过去,闻到陌生女人身上的香水味,很熟悉的,令人反胃的味道。
许菡朝她笑:“我叫许菡,太太真是好福气,有个这么漂亮的女儿,不知道以后会是多少豪门少爷的梦中情人。”
姜悯知讨厌“女儿”这两个字,许菡这话更是在提醒她,裴喻宁是裴家的女儿,一定会和京北的世家大族联姻,这是她摆脱不了的命运。
裴老夫人拿来书房文件,许菡看着姜悯知苍白的脸,笑着告辞离开。
姜悯知的失眠越来越严重,她好像对安眠药产生了抗药性,吃了也睡不了很久。
临近年关,姜悯知检查身体时,发现胃里长了个良性肿瘤。
从发病到切除,裴老夫人一直陪着她,照顾她。
开年后,姜悯知把姜家公司的股份移到裴韫之和裴喻宁名下。
因为身体原因,她不再去公司,就一直待在卧室。
白天和黑夜像是颠倒的。
梦里是父母的车祸、外婆了无生气的脸、主治医生的脑浆和血液、闺蜜的自杀、裴瑾延的出轨。
姜悯知一觉醒来,打开窗户,她想跳下去,只要跳下去,她就解脱了。
可眼前闪过裴韫之和裴喻宁的脸,她的两个孩子还那么小,她如果真的跳楼,万一他们正在一楼玩,看见她破碎的身体,会是一生的噩梦,于是迈出一半的腿被她收了回来。
姜悯知坐在卧室角落,头疼得像针扎,她麻木地看着窗外的晚霞照进室内。
裴喻宁推门进来:“妈妈,我画了我们一家人的合照。”
姜悯知看向她手里的画,每个人头顶都写了名字,她和裴喻宁穿着红色的裙子,像极了人体喷出的血。
她开始发抖,无意识地走到裴喻宁面前,撕碎她的画,将她推倒在地,双手不自觉地掐上她细弱的脖颈:“你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你为什么要生在我的肚子里?你为什么不能是个男孩?为什么你是我的孩子。”
姜悯知的意识开始来回拉扯,她看着裴喻宁渐渐红紫的脸,边哭边笑:“宁宁,别害怕,妈妈陪你一起走,就疼这一会儿,下辈子别生在豪门之家。”
裴韫之出现在卧室门口,跑过来用力推开她,把裴喻宁抱进怀里,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语无伦次地哄她:“宁宁,哥哥来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哥哥来了,宁宁乖,慢慢呼吸,对,慢慢呼吸,不要害怕,哥哥会一直陪着宁宁,哥哥会一直陪着宁宁。”
裴家人听见声音,赶了过来,把裴喻宁和姜悯知送进医院。
姜悯知一句话不说,拒绝和任何人交流。
夜深人静,姜悯知无视守在她床边的裴瑾延,轻手轻脚地下床,推开隔壁裴喻宁的病房,裴老夫人和裴韫之守着她,这会儿都睡着了。
姜悯知站在床边,看着裴喻宁颈间的掐痕,她捂住自己的嘴,心脏疼得像被放进热油锅里煎炸。
她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俯身弯腰,小心翼翼地伸手去碰裴喻宁的颈部,或许是因为疼,裴喻宁眼睫颤颤,像是要醒了。
姜悯知不敢再碰,转身离开病房。
姜悯知提出离婚,去了法国,找个安静的地方等死。
半年后,裴瑾延结婚了,许菡经常给她发自己和两个孩子的照片,说会照顾好他们,让她放心。
照片里,许菡和两个孩子相处得很好,比她好,比她更像是一家人。
第一年,姜悯知尝试了很多种死法,每次都被抢救过来。
克亲的人,命真硬。
第二年,她在医院看见黎晏清。
第三年,黎晏清把当年外婆绣了一半的盖头补完整,娶她为妻。
后来的十年,她的病时好时坏,没有定数,黎晏清始终陪在她身边。
MECT电休克的第二个疗程结束,姜悯知头痛欲裂,心里的低落情绪却在缓缓降低。
黎晏清喂她吃了颗布洛芬,扶着她躺回床上。他打开手机录音,里面是他之前弹奏的《青石巷》。
姜悯知听着这首钢琴曲睡着。
一觉睡醒,已是晚上。
黎晏清看着她,欲言又止。
姜悯知喝着甜粥:“有话直说。”
黎晏清:“裴家和商家联姻了。”
甜粥撒到被子上,黎晏清连忙掀走被子,避免烫到她。
姜悯知脑袋里只有一个想法:商家的孙子辈是个男孩。
她拿起手机,双手不停颤抖,拨通裴喻宁的电话。
显示接通后,姜悯知急忙问:“谁让你去联姻的?”
裴喻宁:“跟你有关系吗?”
姜悯知:“宁宁,你还这么小,裴家人就让你去联姻,他们居心何在?我明天就回国给你取消这门婚事,你以后的路还……”
裴喻宁淡声打断她:“我今天成年了,你连这都不知道,更别谈有什么资格不同意我的婚事,就算是联姻,我也能过得很好,我不是你。”
电话挂断。
姜悯知看向手机里的日期,今天是裴喻宁的十八岁生日,她忘了。
和商家的联姻已成定局,姜悯知给裴家人打电话,他们都说裴喻宁自愿联姻,且没有解除婚约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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