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只想躺在自家度假屋的后院,看看书打打盹, 等待路易吉将准备好的食物端到她面前。
男友的消息在这时弹出, 附带一张自拍照。
Luigi:『我开始准备午饭了, 你最好饿着肚子回来。』
奥利维亚回复了一个爱心,切到另一个对话框, 打字,发送。
Olivia:『我在站台上等你。』
几秒钟后, 她得到了回复。
Jiayin:『我们马上进站了, 一会儿见!』
奥利维亚摁灭手机, 将目光投向铁轨尽头, 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老实说, 她也不知道现在究竟算什么情况。
昨晚临睡前, 她接到了好友的电话。对方开门见山地询问,是否能来阿卡雄与她见面,“谈一些重要的事”。
“……等等,你还在巴黎?怎么会?”奥利维亚陷入迷茫,“我以为你前天就飞回上海了。”
“我改签了。”游嘉茵轻描淡写地答道,没有解释原因,“我在看车票。要是你方便的话,我就坐明早第一班车过来?”
“可以。你要来我家住两天吗?”
“不用,谢谢。我买往返票,见完你我就回巴黎,不会耽误你太多时间的。”
“但你到底想找我聊什么?”奥利维亚越听越糊涂,“不能在电话里说吗?如果是关于你男朋友的事,九月再告诉我也没关系的,我可以等,没必要特地跑过来说,火车单程就要三个半小时,这也太浪费时间和钱了!”
“我不介意。我想说的事很复杂,还是当面聊比较好。”
“……行,没问题。”
见游嘉茵态度坚决,奥利维亚放弃劝说,与她约定好了见面时间。
她们认识许多年,友情从学生时代延续至今,共同经历了许多事,非常了解彼此的性格。
理性,随和,耐心,情绪稳定……这些都是附加在游嘉茵身上的关键词。
可现在,她却在为一段毫无必要的旅程坚持,执拗得近乎任性,这与她平日里的作风大相径庭。
为什么?
奥利维亚在疑惑的同时,也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发生什么事了?她还好吧?
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是和她在一起的那个男人有什么问题吗?
难道她是特地跑来求助的?
不可能吧……
脑海中涌现出各种猜测,直到列车即将到达的广播提示在耳边响起,打断了奥利维亚的思绪。
没过多久,她就在下车的人潮中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嘉茵!这里!”
她踮起脚尖,向对方挥了挥手。
黑色吊带,印花宽松长裤,长发披散在肩头,身上除了一只斜挎包外没有别的行李。
过分随意的打扮,仿佛只是临时起意出门散步,和周围大包小包的观光客们形成了强烈反差。
“谢谢你来见我。”游嘉茵笑容满面地走向奥利维亚,与她贴面问候。
……她是不是瘦了?
奥利维亚的目光掠过她的手臂和肩膀,对上那对透着疲态的深棕色瞳仁,犹豫了一瞬,最终还是没敢把这个问题说出口。
“你过来的路上还顺利吧?”她只是客套地问道。
“挺顺利的,没罢工,也没乘客生病。”游嘉茵环顾四周,“我们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下说话?”
“好。你想吃饭吗?”
“我不饿,我们点杯喝的就行。”
“那我们随便找家店。今天天气好,我们可以坐在外面。”
“嗯。”
这时有另一列车从反方向到达,更多游客涌入车站,瞬间便把周围挤得水泄不通。
奥利维亚被人群推着往前走,回头想要确认游嘉茵的位置,却发现对方正被几个年轻的亚裔女生团团围住。
“她们是谁?你们说了什么?”
她等游嘉茵重新跟上,才好奇地问道。
“她们是在英国念书的中国留学生,放假来法国玩,刚才跟我坐一班火车。”游嘉茵说:“现在她们要转车去住的地方,但因为看不懂法语不知道在哪里搭摆渡巴士,也不知道可以问谁,正好看到我走过去,猜我可能是中国人,就抱着碰碰运气的想法把我叫住了。”
“这样啊。”奥利维亚耸耸肩,“这里的指示牌确实很乱,别说外国人了,法国人都搞不清。”
她们穿过马路和停车场,在一间沿街的餐馆入座。
还不到饭点,室外用餐区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老头喝着咖啡看报纸。
服务员为他们送来菜单和酒水单,奥利维亚刚要翻开,又看见游嘉茵的视线向远处飘去。
“怎么了?”她也跟着转头看,“你在看什么?”
“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帮我要一杯kir。”
游嘉茵留下这句话,急匆匆地起身,向远处仍在车站外踌躇不定的那群留学生走去。
这次她直接将那几个女孩带到了巴士站,确认车次方向,看着她们上车,这才转身回到餐馆。
“不好意思。”
“没事。但你真热心啊。”奥利维亚将酒杯推给她,“明明是陌生人。”
淡黄色的桃子味kir,每当决定不了该喝什么时,她都会这么点。
“又不是什么大事,既然碰到了,能帮就帮吧。”游嘉茵淡淡一笑,“大家都是中国人。”
奥利维亚想,这和是不是中国人可没什么关系。
她的朋友有一种体贴他人的本能,总是默默留意身边发生的事,然后在必要的时候站出来,对人施以援手。像刚才那样的情况,自她们认识以来,已经发生过许多次了。
比如她们第一次产生交集的时候。
那是当年商学院开学不久后的某个周五夜晚,几百名初来乍到的新生被几辆大巴带去巴黎远郊的山间空地,参加学校一年一度的迎新派对,帮助他们互相熟悉,融入校园生活。
奥利维亚单纯只想去狂欢一把,对交“新朋友”没有太大兴趣。
她已经在这间学校读了三年,有自己的社交圈。哪怕被分到新的专业,也只和几个过去便认识的法国同学打交道,除了课堂交流外很少和班里的国际学生说话,因为没必要。
“其实是因为你的英语口音太重,所以不好意思说吧。”朋友之一调侃她:“别害羞,你的托业成绩明明是我们这群人里最高的,来多喝几杯,等喝醉了就不怕了!”
“闭嘴,里奥!”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她还是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深秋时节的山间夜晚,气温在天黑后就跌破了十度,冷风让人浑身发颤。
起初所有人都聚在场地中央的巨型篝火边取暖,偶尔含蓄地聊上几句,但很快,酒精和快节奏的流行音乐就消除了他们的紧张感。身体放松,情绪亢奋,互相搭讪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事,说话声和笑闹声一阵比一阵响亮,远处临时舞台上的乐队也登台亮相。
负责酒水的学生会成员顺应气氛,从桌底下搬出一箱烈酒,开始到处派发shots。
里奥挤过人群,不一会儿就像耍杂技似地抱着一堆酒杯和青柠片回来,分给身边的朋友。
奥利维亚伸手去接,却见里奥眼睛一亮,手越过她的肩膀,笑容殷勤地把酒递给了她背后的人。
“……哈?”
奥利维亚回过头,看见了一张眼熟的面孔。
那是她的同班同学,一个名字拗口,外貌出众,才开学就吸引了不少人注意的中国女生。
这“不少人”里就包括了里奥。
“我对有深色头发和眼睛的美女向来没有抵抗力,她的样子完全是我喜欢的类型。”
里奥曾经在私底下陶醉地说道。
虽然里奥表现得跃跃欲试,但因为对方也有自己的国际生小团体,平日里很难单独接触到。
直到今晚,他才终于有了和她拉近距离的机会。
……这个见色忘友的混蛋。
奥利维亚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正要识趣地闪开,却看见游嘉茵对里奥摇了摇头。
“谢谢,不用。”
她微笑着婉拒,神态自然大方,似乎习惯了被异性优待,“佩德罗已经去帮我们拿酒了。”
人高马大的棕发男生在她话音落下时出现,将两杯shots递给她和另一个金发女生。
巴西人佩德罗,德国人克劳蒂亚,中国人嘉茵。
文化背景截然不同的三个人在入学当天因为座位临近聊到一起,从此成了形影不离的朋友。
里奥没想到会被她拒绝,动作一僵,手悬在半空。
奥利维亚见状连忙接下酒杯,替他解了围。
出师不利并没有打击到里奥的积极性。几杯酒下肚,他又重新恢复活力,一头钻进用英语交流的国际生圈子,自信地对着游嘉茵和克劳蒂亚侃侃而谈。
奥利维亚凑过去听了一会儿,对他们正在聊的话题不感兴趣,便转身去看乐队演出。
二十分钟后,她在去拿饮料的路上再次经过他们。
里奥正在和克劳蒂亚就法德之间的军工技术展开激烈讨论,嘴里不断蹦出晦涩的专有名词。
奥利维亚词汇量有限,无法全部听懂,但能看出他们互相都不同意对方说的话。
另一个名叫克林特的的美国学生也加入了这场对话,不断煽风点火,顶替了原本站在那里的人。
“嘉茵去哪里了?”
她走上前,拽了一下里奥的手臂。
“她和雅拉一起去上厕所了,多半还在排队。”克劳蒂亚回答了她,“很多人等不及,就直接去边上的林子里解决了,反正黑灯瞎火没人看得到,我等下也打算去。”
“啊,噢……”
奥利维亚点点头,忽然觉得自己刚才的问题很蠢,不一会儿就把这个名字抛到了脑后。
作者有话说:
本来觉得4000字就能把这段比较重要没法省去的回忆写完的,没想到一半就那么多了,我……我到底什么时候能完结啊TAT
第122章
晚上九点, 餐车开始营业。饥肠辘辘的学生们一拥而上,在饱餐一顿后绕着篝火跳起了舞。
炽热的空气,跃动的火焰, 耳熟能详的歌词旋律……
周围越发拥挤, 欢闹的人群汇成一股洋流,逐渐将奥利维亚推到了一群隔壁专业的男生面前。
她被地上的空饮料罐绊了一下,差一点摔倒, 好在男生中的一个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没事吧?”
深邃的黑眼睛, 浓密的睫毛,磁性的声线。这些都让奥利维亚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认识这个人——来自加拿大的黎巴嫩裔帅哥拉瓦德。
她在开学当天和他偶遇过一次,被对方借了打火机。她对他充满异域风情的帅气长相、成熟神秘的气质和说法语时淡淡的外国口音印象深刻,从那时起就对他抱有好感。
无奈拉瓦德在学校里行踪不定,课后也很少参加派对活动,她一直没找到机会和他搭上话。
现在的情况,完全是意料之外的惊喜。
“没事没事!”
她顺势抓住拉瓦德的手,大大方方地加入了他们。
醉意让人褪去矜持, 再加上现场的狂欢氛围推波助澜, 内心潜藏的欲望很快便无处遁形。
奥利维亚一直徘徊在拉瓦德身边, 毫不掩饰对他的兴趣,后者也没有故意装糊涂。
双方都是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 正处在冲动大于理性的年纪。从随着音乐节奏胡蹦乱跳间产生的肢体接触,到表面上看似单纯的勾肩搭背, 再到夜色中暗藏心思的眉来眼去, 他们只花了三首舞曲加两杯Jagerbomb的工夫。
周围还有别的男女看对了眼, 抱在一起耳鬓厮磨, 气氛变得暧昧又缠绵。
奥利维亚吃吃地笑着, 把双手搭在拉瓦德的后颈。她能感到他的双手轻轻托着她的腰, 他英俊的脸正缓慢向她靠近,他湿漉漉的黑眼睛里映出火焰的形状,他的呼吸里透着烟草和红牛的味道。
但就在嘴唇接触到的前一秒,拉瓦德突然把脸转开了。
“对不起,对不起。”他捂住脸,像是要把五官揉到一起,声音也很懊丧,“我不能这样做!”
“……你说什么?”
“我不能吻你,真的对不起,我在加拿大有女朋友,我们已经订婚了,我不能……”
“……”
奥利维亚愣了一秒,回过神来后,立刻感到一股酸水从胃里往上涌,变得很想吐。
……为什么说得好像是我做错了什么一样?
她抿了抿嘴,头也不回地抽身离开,没有再看拉瓦德一眼。
“奥利,怎么回事?”同班同学克莱尔远远目睹了一切,在她经过时好奇地问,“刚才那男的到底怎么了?你为什么丢下他走了?”
“我们都快亲上了,他却突然说他有女朋友。”奥利维亚直翻白眼,“呕,真恶心。”
“哈哈哈,男人啊。”克莱尔将手里的啤酒递给她,“但至少他及时坦白了,否则更过分。”
“你呢?为什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你不去跳舞吗?”
“跳不动。我脚踝扭伤了,坐着休息比较舒服,顺便还能看看好戏。”克莱尔咧嘴笑笑,朝篝火另一侧指去,“要不要跟我赌一把,我们亲爱的小男孩里奥今晚有没有戏?”
奥利维亚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张望。
里奥深金色的头发被火光染亮,再加上穿着条纹上衣,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两个小时过去,他依旧执着地活跃在他迷恋的亚洲女孩附近。在酒精的影响下,他笨拙的舞姿引人发笑,让她恍然想起了以前在网上看到的某段彩色小鸟大跳求偶舞的搞笑视频。
而他的目标对象被两位好友夹在中间,有意无意地和他保持距离,没有给出丝毫回应。
“他没戏。”奥利维亚瞬间做出判断。
“哈哈,我也是这么觉得的。”克莱尔眨眨眼,“除非他能打赢一米九的佩德罗。”
“连佩德罗都对嘉茵有想法?”
“不知道,我猜的。”克莱尔把酒杯接回去,仰头喝了一大口,“毕竟男人都喜欢这种漂亮又温顺的亚洲女人,不是吗?只有她们才能满足他们无处释放的保护欲和控制欲。”
“……这算刻板印象吧,不是所有亚洲女人都是那样的。”
“或许吧,但嘉茵就是这种人,没什么主见,特别好说话,简直有点任人摆布。”
“你怎么知道?你们很熟吗?”
“不用很熟也能看出来啊。”克莱尔撇撇嘴,“举个例子,上回我们一群人出去买午饭,扎希拉弄错了菜单,点了带猪肉的三明治。她问有谁愿意跟她换一下,嘉茵就把自己的沙拉给她了。但丽嘉那根三明治她最后只吃了很小一截,明显就是不喜欢。如果我是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拿自己的食物去换实际上不想吃的东西的。我知道嘉茵是出于好心,但这么一来不仅她委屈,也让扎希拉很尴尬,好像是她逼她饿肚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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