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她的论文需要大改,专业课的作业也迫在眉睫,因此这几天江如鸣必须白天泡在图书馆晚上回宿舍熬夜。
结果还没三天,她那不常运动的小身板就因为后半夜写代码的时候太冷而感冒发烧了。
中午午睡起来她就觉得浑身无力,结果晚上就发烧了,整个人躺在床上又冷又困。
她吃过了药,贴了退烧贴,稍微出了点汗,躺床上想着睡一觉或许就好了。
白琬宜跟男朋友出去住没在宿舍,林玮一向睡得非常早什么也不知道。何燕然倒是问了她两句还把自己的退烧贴都给了江如鸣,但发烧这种事儿别人再怎么也没办法替她来承受,何燕然安慰了她两句就只能自己去睡觉了。
“难受了就喊我啊。”
江如鸣虚弱地点点头,“知道了,你先睡吧。”
何燕然去关了灯,宿舍里一下子暗下来。江如鸣拉上了床帘,头晕目眩地躺在床上,一边觉得晕得要命,一边又觉得头疼得厉害完全睡不着。
她难受极了,闭着眼睛在心里暗暗数自己还有多少DDL等着肝,结果越数越难受,更睡不着了。
折腾到了很晚,她才勉强进入了睡眠。结果她睡梦中也一直不太舒服,太阳穴“突突”地疼。
江如鸣皱了皱眉,实在是受不了了,勉强睁开眼。她以为自己会看到自己的床帘,但实际上她却一睁眼就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
陌生的……
她眨了眨眼,发烧难受的脑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躺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床上、睡在完全陌生的房间里。
她左右看了看,发现这个房间不大,但很明显是有人长期住着的,东西零零散散地堆满了柜子、桌子和地面,甚至有些东西江如鸣看着很眼熟。
她定睛一看,嘶……床边的背包、桌上的电脑、半开的衣柜里的衣服,不都是自己的吗?
嗯?这是……自己的房间?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又在做梦了,这估计是梦境里自己的房间。
她长长地叹了口气,悲哀地想自己为什么做梦还要发烧,为什么不能在梦里对自己好一点?她只是想舒舒服服睡一觉然后健康地醒过来。
耳边是床头柜闹钟指针转动的“咔哒”声,眼前是天花板上的吊灯。江如鸣转头看了眼钟,发现现在是晚上十点半。她难受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陷在被子里就那么放空了脑袋发呆。
直到发烧的脑袋实在太晕了,她就又迷迷糊糊昏睡了过去。
等到下一次醒来的时候,她仍然发现自己在这个房间里醒来,并没有回到宿舍。
她都在梦里睡了一觉了,这个该死的梦却还没醒。
可是她都生病了,没有力气再去做什么结束梦境了,她现在只想好好休息一下。
耳边依旧是闹钟走针的声音。她躺床上翻了个身,无意间看了眼闹钟,然后愣住了。
因为闹钟上显示,现在的时间是十点半。
江如鸣眨了眨眼,终于意识到,她并不是在梦里睡了一觉,而是她早已失败了一次,并且回到了梦境一开始。
失败……?
可是,她上次什么都没做不是吗?她甚至还没有遇到任何疑似为梦境关键人物的人,只是由于太累了所以躺在床上没动,怎么就失败了呢?
混沌的脑子思考不了太多。她想了一会儿,只能放弃。
……无论如何,只要进入了梦境,就必须想办法离开。不然她是真的会被永远困在梦中,那就真的完了。
她闭着眼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坐了起来,想要找找这个梦境里需要她做些什么。
可是刚一下床,她就头重脚轻地差点又摔回了床上。
挫败感让本来身体就难受的江如鸣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她索性自暴自弃地躺在那,闭着眼睛等梦境重新开始。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她就发现自己重新躺在床上醒过来,耳边是闹钟的声音,一看时间,晚上十点半,
江如鸣这回长长地吸了口气。她告诉自己,不要急,慢慢来,总要试一试才知道怎么做。
所以她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揉太阳穴,想要先去找点药或是退烧贴,把自己的问题解决了,再去想怎么结束梦境的事情。
不要急。
她一边扶着墙慢慢走,一边反复告诉自己:你可以的,不要急。
第34章 妈妈
她转了一圈才发现,自己住在一个不大不小的一室一厅小房子里。房子里布满了她独居的痕迹,乱丢的衣服、零食以及玩偶到处都是。
但虽然如此杂乱,她找了一圈却也没找到有任何备用的药品。
她忽然想起来,如果这是自己一个人住的房子,那她确实是没有囤药的习惯的。她的自理能力一向很差,不仅没有囤药的意识,更不太懂生什么病要吃什么药。
现实里那些药和退烧贴都是何燕然给她的。
她泄了气,走了一圈觉得更累了,想喝粥。结果爬到厨房却发现厨房灶台上一层灰,别说锅碗瓢盆了,连煤气都没买。
江如鸣:“……”
她就知道!就她,怎么可能自己做饭?
她不抱希望地最后打开冰箱看了看,结果冰箱里空荡荡的,冷藏层里放了几个没吃完的橘子和已经坏掉了的香蕉,冷冻层里孤零零地放着几个雪糕。
……
很好,她现在一点也不怀疑这就是她自己家,没跑了。
江如鸣没有任何办法,索性放弃了,用热水壶接了点水打算烧点热水喝得了。
她从冰箱里拿出一根雪糕,用毛巾裹着贴在额头上,姑且用这个降温,一边单手扶着雪糕毛巾卷,一边接水烧水。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见了客厅里一声手机响。
她顿了一下,猛然意识到,在梦里会主动联系她的人大概率就是梦境中最关键的那个人。上两次她直接在房间里睡过去了,根本没听见客厅里手机响。
她兴冲冲地走到客厅,找到自己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一边解锁一边忽然想到,可是……她今天白天没有遇见谁啊。
她梦里梦到的人一定都是当天白天见过的人,但今天她上午没课,一直待在宿舍里,中午醒来觉得不舒服就请了个假,在床上继续敲代码,晚上就迷迷糊糊发烧了。
她今天……除了舍友谁也没见到过。
难道给她发消息的人,是她的舍友之一吗?
她满心疑虑地打开手机,结果一下子就看到了给她发消息的人是谁。
是……李闻疏。
她之所以知道是李闻疏,是因为这个微信头像这几天几乎已经刻在了她的DNA里。一旦这个头像给她发消息,就是她的论文有问题了,弄得她一看到这个头像就下意识心脏猛地一跳,但凡饭前收到他的消息,她都好几个小时吃不下饭。
江如鸣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按着雪糕毛巾卷,靠在沙发上深呼吸了一口,才点开李闻疏的新消息。
一点开,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初稿怎么还没有发给我?我记得你上次说今天中午就可以完成,怎么回事?”
江如鸣愣了一下,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发现在这个梦里,李闻疏是她的……硕导。
她这一届李闻疏就收了她一个硕士生。除了她,李闻疏门下还有一个师兄两个师姐,堪称门庭冷落。
但他门庭冷落的主要原因,是他的研究方向并不是热门方向,而且他为人极为严格,因此他既挑剔学生,也被学生集体避雷。
江如鸣也不知道这个梦里自己的脑子是怎么被驴踢了,选了他做导师。她在他手底下的日子也的确不好过。从聊天记录来看,他们之间的联系除了催DDL就是催DDL,每次江如鸣把文件发给他,过两天得到的就是他写满了批注的新文件。
堪称噩梦。
最近,江如鸣正在尝试投期刊,所以李闻疏才会催她的初稿。但她的论文似乎写得并不顺利,所以拖了一次,说今天中午肯定给他看。结果今天她感冒发烧了,论文写了一半最终还是没能写完。李闻疏这才问了她这么一句。
不会是……她必须要在这个状态下写完论文才能顺利从梦境中醒过来吧?
江如鸣傻眼了,不敢相信都在梦里了,她还要带病赶DDL,这也太不人道了吧?
但李闻疏见她没回复,又催了一条道:“你是有什么问题吗?有问题直接给我打视频,不要硬写。”
江如鸣只好强迫自己站起来,从房间里把电脑抱出来,打开电脑看了看自己保存的资料。
看了一圈她发现,自己的进度还真是……一筹莫展。
不过还好,她特别存了一个文件记录自己的写作过程,包括什么时候收集到什么资料、采访了哪些人以及获得了什么法院复印资料都一条一条记录得清清楚楚。
论文还剩点没写完。江如鸣雪糕都热化了,她把化了的雪糕放回冷冻层,拿了一个新的雪糕重新卷在毛巾里,倒了一杯热水晾着,才再次坐回沙发上敲电脑。
她先给李闻疏回复了一个“抱歉我一会儿就发给您”,然后立即关掉了聊天框,尝试着梳理了自己电脑里的文件。
但她还在尝试着用不好用的脑袋处理眼前信息的时候,微信里忽然跳出了李闻疏的回复。
李闻疏:“方便视频吗?你现在进度很有问题,我必须跟你聊聊。”
江如鸣作为学生的灵魂都因此颤抖了一下。
她绝望地闭了闭眼睛,想着她还从来没做过这么令人煎熬的梦。
她只好回复了一个“好的,方便的”,然后扔掉了雪糕毛巾卷,将电脑放在茶几上,自己靠着沙发坐在地毯上。不一会儿,李闻疏的视频就打了过来。
江如鸣嘴唇发干,深呼吸了两次才点击了接通。
下一秒,李闻疏的正脸就出现在了屏幕里。现在已经十点半了,但他仍然穿着衬衫坐在办公室里,白炽灯的灯光从上至下撒在他的脸上。他透过屏幕看了江如鸣一眼,皱眉问道:“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之前不跟我说,拖到现在还不交初稿?”
江如鸣紧张地舔了舔干裂的唇,喑哑道:“呃……抱歉,老师,我进度有点慢,但明早之前一定会交。”
李闻疏皱眉,直接道:“你这个状态明年也写不出来。现在跟我说一下你的进度,以及为什么卡住了。是检索有问题还是思路有问题?”
江如鸣没有办法,只能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来,磕磕绊绊地讲自己并不熟悉的论文。
她头晕得很,讲出来的东西也前后言语不搭。李闻疏打断她几次,她都表现得很糟糕。她几乎能见到李闻疏在屏幕里的脸越来越黑。
“根据XXXX案卷号,我们……”
李闻疏打断她:“这文件原文在哪儿?给我看看。”
江如鸣愣住了,反应了几秒才听懂李闻疏的话。
她在电脑里找了找,结果发现自己电脑里有一些参考文件丢失了。
“呃……老师,好像暂时没找到。”
李闻疏顿了顿,“……没有依据你是怎么心安理得地写论证的?所有的重要文件都应该随时在你手边可以找到。这一点都做不到吗?”
江如鸣被骂了,有点不知所措,抿了抿嘴没说话。她只能自己又找了找,最后只找到了那个写作过程记录文件里的信息,“0903XX区法院XXXX案卷号复印件,与陆师兄同取”。
她轻声道:”老师,我现在管师兄要一下那个文件。马上。”
她尝试着在自己联系人里找找这个“陆师兄”。结果她一个一个找遍了自己联系人里“L”开头的人,没一个人姓“陆”。
她迟疑了一下,又找了找“S”开头的联系人,试图找到备注为“师兄”的人,但也没找到。
江如鸣一个一个找都快要找得眼花了,烦躁地放下手机闭上眼,休息了几秒钟才猛然想起来,自己真是烧糊涂了,干嘛要一个一个找?直接搜索不就得了?
她在心里骂自己笨蛋,在微信里搜索了一下“陆”这个姓,结果发现自己的联系人里没一个人姓“陆”,反倒是从好几个共同群聊里找到了姓“陆”的人。
群昵称是,“陆天明”。
陆天明!?
江如鸣只有时间惊讶一瞬,然后就急匆匆地点开他的账号,想着赶紧加一下他要文件写论文,然后迅速离开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噩梦。
她以为自己找不到陆天明是因为没加他。但意外的是,点开他的账号,自己其实是加了他的,只不过自己给他的备注与“陆”、与“师兄”毫无关系,所以才在联系人里找不到。
她给陆天明的备注是,“前夫哥”。
前……
江如鸣瞪大了眼睛,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了?找到文件了吗?”
李闻疏的声音唤回了江如鸣的神思。她慌忙道:“哦……哦!等一下,马上!”
她一边给陆天明发消息,一边听电脑里李闻疏的声音:“……你的‘马上’到底还有多少效力?这就是你的态度吗?”
江如鸣打字的手指都顿了一下。她没说话,给陆天明发完消息就轻飘飘道:“呃……师兄还没回复我,可能要等一下。”
李闻疏没有说话,也没什么表情,但江如鸣就是莫名觉得他的眼神让她很有压力,她几乎完全不敢看他反射着一点光线的眼镜背后的视线,低头拼命祈祷陆天明赶紧回复她的消息。
但她的祈祷失败了,陆天明很久都没回复她。
她无措地看着电脑屏幕,解释道:“老师,师兄还是没……回复。”
李闻疏闻言吐了口气,低低问道:“那你自己为什么没有备份?”
江如鸣咬了咬下嘴唇,“呃……我不太知道为什么丢了……”
李闻疏似乎对她很失望:“……这也不知道?”
李闻疏其实没有说什么过分的话,但她就是非常难受,比听见他真的骂她还难受。她心里干燥得仿佛有一大片沙漠,正在疯狂吸干她身体里的水分。
她腿都坐麻了,难受地想要换个姿势,但一站起来,还在发烧的脑袋就更晕了,以至于她直接没跪住,歪歪扭扭地摔了下去,脑袋直接磕在了电脑键盘边,发出非常响的一声“砰”。
正在说话的李闻疏直接被吓了一跳,皱眉问道:“江如鸣?你……怎么了?”
江如鸣脑袋疼的要死,几乎立刻就冒出了生理性的泪花。她忍着疼迅速道:“没事,老师,等一下……”
她想用雪糕冰敷一下脑袋,但手边的雪糕已经彻底化掉了。她想喝口热水润一润嗓子,但热水都彻底放凉了。她只好爬起来慢慢走到厨房重新拿雪糕,结果走路的时候晕晕乎乎地绊到了厨房的门槛,脚趾锥心地疼。
江如鸣“嘶”了一声,身上哪哪儿都难受,一个人晚上在空荡荡的屋子里怎么都不顺心,导师催得要命,那个什么师兄还不回她消息。
或许是生病的时候格外脆弱,她的委屈一下子漫过了心头,破罐子破摔地坐在了冰箱旁边的地板上,拿起手机颤颤巍巍地拨通了自己妈妈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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