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如鸣没听懂,顺着问:“所以……呢?”
李闻疏:“但不是你的专业老师,只是暂时的选修课老师。”
江如鸣仍然没听懂,等着他的下文。
李闻疏:“你知道我妈说的让咱俩‘认识认识’是什么意思吧?”
江如鸣确实知道,“不就是那个什么相亲嘛!我知道!”
她就在梦里遇见过一次这样的情节,很正常,估计是系统的固定剧本库之一。
李闻疏:“嗯,是这样的。”
他问:“所以,你怎么想的?”
江如鸣问:“什么……什么怎么想的?”
李闻疏咬了咬舌尖,垂眸问:“……就,你烦我吗?”
江如鸣笑了,“我没事烦你干嘛?”
李闻疏点点头,“……那挺好的。”
过了一会儿,他又问:“那……你觉得我无聊吗?”
江如鸣回想了一下,“这……说不上无聊不无聊吧?这是什么问题呀?”
李闻疏:“我以为你这个年纪会觉得我挺无聊的。”
江如鸣摇摇头,“多有趣才叫有趣呀?干嘛这么说?”
李闻疏看着她,轻声问:“真的吗?”
江如鸣确实没觉得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有多无聊,无论是上一次梦见跟他一起下班还是这一次在他的梦里跟他“相亲”。
她肯定地点头,“真的。”
李闻疏又问:“那……你愿意留个联系方式吗?”
江如鸣回答道:“咱们加了好友的呀。”
她为了约李闻疏指导论文特意加的。
李闻疏闻言便低头去翻自己的手机。似乎确认了他们真的是好友,他才放下手机,看了看前方,又看了看自己的膝盖。
“那……联系方式就,算是加了?”
江如鸣点头,“当然呀,早加了。”
李闻疏似乎犹豫了一下,问道:“……你,你确定吧?”
江如鸣问:“确定什么?”
李闻疏:“确定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呀?”
李闻疏组织了一下语言,才道:“就,后悔,跟我‘认识认识’。”
江如鸣猜测李闻疏大概是要争取到和她继续接触的机会或者至少要赢得她的好感才能让他妈妈满意的。她玩也玩够了,因此打算放他醒过来。
她笑着摇摇头,“不后悔呀。”
李闻疏看着她,又问了一次:“真的?”
江如鸣笑道:“你怎么老问我这个问题呀?我都说了是真的了。”
李闻疏看着她的笑容,自己也莫名其妙地跟着扬起了嘴角,“行,不问了。知道是真的了。”
江如鸣点点头,“嗯!你现在可以跟你妈妈交差啦。”
李闻疏却并未在意这句话,而是问道:“那……我下次还能见你吗?”
下次?
江如鸣回头看了看他挂在门口的浅灰色书包,脑子里回忆起李闻疏穿着围裙剥虾线的样子。
她笑着点头,“你当然会再见到我的,说不定下次我们见面的时候,你就没办法再嚣张了,还要乖乖听话给我做饭暖床唱摇篮曲呢!”
李闻疏笑了,“真的假的?听着不像是我。”
江如鸣亲眼见过,所以很肯定道:“你等着瞧吧!就是你!你还要把工资卡都上交呢。”
李闻疏:“听起来……像是对老婆才能做的事儿。”
江如鸣一下子语塞了。她想起李闻疏当时一口一个老婆的样子,稍微有点不自在。
她胡乱道:“哎呀,反正……我们会再见的。只不过——”
她用手指点了点李闻疏的鼻尖。
“——那个时候你的品味比现在差多了,非要背一个比现在这个丑八百倍的黑包,还死活不愿意换。”
李闻疏挑眉,“是吗?那我现在就得去买一个。”
江如鸣摇头:“不许买!好丑的。”
李闻疏垂眸,又问:“那……我再见到你的时候,背的到底是灰包还是黑包。”
江如鸣:“黑的,丑的那个。”
李闻疏点头,“我知道了。”
门外传来了开锁的声音,阿姨爽朗的声音穿透了门板:“我回来啦?你们饿没呀?”
随着那道声音的响起,江如鸣发觉眼前的一切开始淡去。她知道李闻疏的梦要醒了,所以很有经验地坐在沙发上等着醒过来。
最后一刻,她只能看见李闻疏近在咫尺却又渐渐模糊的脸。
那一瞬间,她忽然冒出了一个想法。
醒过来之后,她得去搜搜鲁迅的《两地书》到底写了什么。
第82章 恶作剧
周末要到了。
江如鸣收拾好行李,跟妈妈爸爸约好时间,便踏上了回家的旅途。
在高铁站等车的时候,她无聊地在车站里乱转,看到了一家小书店。
书店里的书不多,还有一大半都是《教你学会人情世故》这种旅途打发时间的书。江如鸣只看了一眼就继续往里走,想着要是有合适的就买一本回家打发时间看。
走到一半的时候,她忽然看到书架上摆着鲁迅的《呐喊》,然后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之前李闻疏的那个梦。
她当时还说要去搜一搜《两地书》到底写的是什么,但醒来之后就忘记了,还是现在重新看到“鲁迅”两个大字才想起来这回事。
江如鸣随手买了《呐喊》,一边排队等着上高铁,一边在网上搜那本书。
江如听这次也要回家,此时正在消息轰炸她。
“姐你上车了吗?”
“姐你看你看,今天外面的太阳特别好,我都拍下来了。”
“姐你这次放假几天啊?咱们出去玩吧。”
江如鸣时不时就要回一下他的消息,并没有很仔细地看搜索结果。因此,当她关掉聊天界面,返回搜索结果页面,骤然看到“鲁迅吾师”四个大字的时候,着实愣了一下。
她收敛心神,开始仔细阅读。
如李闻疏所说,这是一本书信合集,是鲁迅与他的学生许广平之间的书信合集。所有书信都是民国之时的半白话文风格,读起来并不是非常顺畅。但……
文学水平和知识储量都自认非常一般的江如鸣,也不得不在看到鲁迅在这些书信中所使用的文字的时候大吃一惊。凭她印象里的鲁迅,那应该是笔锋如剑、字字泣血的,总是不吝啬于自嘲或嘲讽别人,犀利又精准。
但书信里,这样一个文学战士却时而玩笑似的地称呼自己的学生为“广平大人阁下”,时而称呼她为“广平小鬼”。许广平会写信来向鲁迅诉说学业与时事上的思考与困惑,而一向喜欢在报纸上公开嘲讽“我所佩服诸公的只有一点,就是这种东西也居然会有发表的勇气”的鲁迅,却在听到一个年轻学生愤世嫉俗、稚嫩而理想化的问题时,只是用文字写下寥寥几句无奈的——
“小鬼不要发脾气。”
……
在江如鸣不算丰富的阅读历史中,她能够肯定,她从未见过鲁迅在鞭辟时事之时用过如此温和的言语,甚至有时在信末赘述“记得晾好绣花衫”,署名为”讯“。
《两地书》……是鲁迅与他的爱人许广平分隔两地之时的书信。
他们曾是师生,后来是知己,最后是一生的爱人。
江如鸣关掉了手机,跟随者人群一步一步上车。手机还在时不时震动——那是江如听的新消息。但她暂时脑子里有点乱,没精神回复江如听。
直到她都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将手里刚买的书放在小桌板上翻开,脑子里才冒出来一个猜想。
“李老师……是不是在梦里的时候有点纠结呀?”
系统的声音凭空响起:“也许是这样的。”
江如鸣问:“你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系统:“我不知道的。我曾向您说明过,我无法掌控梦境中人物的思想。”
她只好叹了口气,应了声“好吧”。
她低头翻了翻手里的书。高铁启动了,窗外荒凉的景色开始加速移动,取景框中掠过田野、轨道以及突兀伫立在荒原之中铁盒子一样的建筑。
“没关系的。”
她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景色对系统道:“他是老师嘛,遇到这种事情肯定会接受不了的。不过好在他一直觉得那是梦,梦里小情景而已,应该是没关系的。反正,现实里李老师不是看上去很正常的吗?”
系统:“我无法判断人物的思想状态。”
江如鸣:“你真是有时候完全不在乎人的隐私权和自由权,有时候又非常尊重人的隐私权和自由权。你真奇怪。”
系统:“是的,您可以这么评价。”
江如鸣跟它沟通不明白,索性也不理它了。
她戴上了耳机,开始在旅途过程中用看书来打发时间。
等到到站的时候,妈妈和爸爸已经在出站口等着了。
江如听大学比较远,是买机票回来的。但他买的票比江如鸣早,飞得也比她快,因此比她还早到,一出机场就打车来高铁站。
因此,江如鸣出站的时候,他正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出站口翘首以待着,一看见江如鸣的影子就扶着行李箱跳起来。
“姐!这儿!”
江如鸣迅速溜过去捂住了江如听的嘴。
“别喊了别喊了!”
江如听茫然地被她封住嘴巴,扯下她的手不解地问:“为什么不让我喊你?我想叫你,为什么不能喊你?”
江如鸣推着他往外走,“行啦!快走吧。就回家这么几天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你把宿舍搬回来啦?”
因为江如鸣早跟父母说过自己没什么行李,所以他们的父母此刻在外面车子里等着,让江如听一个人过来接江如鸣去找自家的车子。
江如听背着个包,手里还拖着行李箱,走在江如鸣侧后方扭脸跟她说个不停。
江如鸣也确实好久没回家了,一坐上自己家的车,简直是恍如隔世地叹了口气。
妈妈江鸾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问:“这是怎么啦?回家还不高兴?”
江如鸣:“没有呀,就是……好久没回家了。”
江如听跟她一起坐在后座,闻言道:“那等你毕业了就可以回家这边儿工作,还不用租房。”
江如鸣摆摆手,“……哪儿有那么容易呀。说到底大城市机会多嘛,难道你以后想回家发展?”
江如听道:“你回家我就回家。”
江如鸣摇摇头,“我还是想自己闯几年。”
江如听点点头,“那我也去B城。”
爸爸在副驾驶笑了,“你从小就是你姐屁股后的跟屁虫,多大了还跟着?”
江如听没说话。
江如鸣被爸爸的形容逗乐了,扭头无声地对江如听做了个鬼脸,用口型道:“小、跟、屁、虫!”
江如听扭头看向窗外。
“……我不是。”
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到傍晚时节了。江如鸣就一个大背包,也不着急搬行李。江如听有大行李箱,因此往楼上搬的时候顺便就把江如鸣的包一起提上去了。江如鸣就蹲在自家单元楼楼下抬头看天。
B城的天空从来没有真正晴朗干净过,也就只有回家的时候才能看见颜色这么鲜艳漂亮的火烧云。
金光洒在脸上,暖而舒适。
江如听动作很快地搬完了行李又下楼来喊她:“姐!你干嘛呢?爸妈在准备晚饭,问你想吃什么。”
江如鸣坐车坐了太久,身体的疲惫大于饥饿,因此随意道:“都行,我在楼下坐会儿,呼吸一下老家的空气。”
江如听闻言低头给爸爸发了微信消息,然后也不着急上楼了,跟着坐在了江如鸣旁边,学着她的样子抬头,问道:“你在看天吗?”
江如鸣点点头。
江如听将手掌挡在额前,看着天边的红云,半天才道:“像氧化铁洒了。”
江如鸣“扑哧”一声笑出来,推了推他的脑袋,“我看你脑子里的糨糊洒了!”
江如听强调:“我脑子里是智慧。”
江如鸣这下看着那团云也像是氧化铁粉末洒了,索性站起来拍拍屁股,踢了踢江如听。
“走啦!回家吃饭!”
江如听立即跳起来,“姐我学会了一个菜!等会我就做,你必须第一个尝尝好不好吃,我跟你说……”
江如鸣一边进电梯一边道:“你让爸尝。”
江如听摇头,“不行,我想让你尝,不然我白做了。”
他从小性子就比较怪,尤其是青春期以后,也不知道是叛逆还是怎么,有点什么心事儿从来不跟父母说,只跟江如鸣说。而且他还特别倔,谁的话也不听,导致家里也就只有江如鸣能治他。高考之后由于差了一丁点没能考进江如鸣的学校,他险些顶着颇为亮眼的成绩选择复读。要不是江如鸣拦住了他,他此时就还在读高中呢。
江如鸣只好点点头,“盐和糖分清楚,别给我下毒。”
江如听猛摇头,“姐你信我!我练了好久的。”
晚上江如鸣时隔多日再一次尝到了家里做的饭的味道,差点感动地噎住,本来不饿的胃也开始复苏。
江如听还真学了两招,炒了个简单的肉片,端着来让江如鸣必须尝。
她吃了一口,评价道:“还不错呢。”
江如听端着盘子蹲在她旁边也尝了一口,“我就说我能做好,以后我还能做更难的。”
江鸾用筷子敲了一下他的脑壳。
“坐回去,盛饭吃饭。”
江如听乖乖放下盘子坐回去了。
他们俩的房间紧挨着,床头与床头之间仅隔着一道墙。小时候江如听就潜心钻研摩斯密码,说要用这个晚上隔着墙跟江如鸣聊天。但江如鸣觉得这太傻了,没理他,他自己半夜敲墙敲了半天,把爸妈敲醒了,挨了顿训。
那之后他就不敲墙了,反而跑到江如鸣的房间了,在她床头的墙上用马克笔画上了长长短短的摩斯密码。
江如鸣问他那是什么意思,他说:“是字母J。”
在江如鸣的房间画完他又拉着她回自己的房间,把笔塞到她手里让她也在他床头画摩斯密码。
她疑惑地问:“画什么?”
江如听:“长横,然后一个点。”
江如鸣画完了,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说:“是字母N。”
江如鸣问:“你写这个干什么?”
江如听当时就接过她手中的马克笔,仔仔细细修缮江如鸣没仔细写好的笔画,认真道:“J是‘斤’,N是‘鸟’,这是咱们俩名字里唯一不一样的地方,三个字,只有六分之一不一样的地方。”
他当时青春期,总是有奇奇怪怪的想法,江如鸣也没多想,见他看墙头看得仔细,便不理他转头去写作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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