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倒是正中了痛点,只听施慕没好气道:“前男友。半小时前刚分的。”
祁纫夏惊叹一声:“原来还是新鲜出炉的前男友。他哪儿惹你了?”
“说我对他不热情,太冷淡。”
施慕说罢晃了晃手里的水晶杯,“真不是我自恋——我这种长相身材,这种家境事业,能赏脸和他谈恋爱,他都该三跪九叩地感谢我。要我热情?他是人民币么他?!”
祁纫夏忍俊不禁,借着服务生来询问点单的时机,整理好表情。
“来杯和她一样的。”她说。
施慕又喝了口酒,“说起来,还是前前任最让我怀念。长得帅,技术好,就是自我意识过剩,总喜欢拿分手说事。没办法,最后干脆成全他了。”
时针转动,店里的客流量渐渐大了起来,靠窗的高脚椅很快被占满,人们低声交谈的声响,合成耳边轻微的底噪。
祁纫夏是个合格的倾听者,不轻易发表意见,但是做出的种种表情和肢体反应,却总能让说者觉得,自己的话必然受到了重视。
施慕吐槽了几句,忽地一拍脑袋,“哎呀,瞧我这记忆力。说好了要给你庆祝,怎么还讲起这些糟心事了……来来来,自罚一杯。”
祁纫夏笑:“这才刚开始呢,后续的经营管理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如果进展顺利,你再给我庆祝也不迟。”
“你担心,谈铮不听你话啊?”施慕心领神会,“我猜他不会。都到这一步了,没必要再闹,否则也太拎不清了。”
服务生端上来一杯热红酒,放在祁纫夏面前。杯中放了一小簇迷迭香,橙子片和草莓浮在液面上,散着酸甜的馨香。
祁纫夏抿了小口的红酒,眉宇不曾舒展,“人心难测。经历过之前的事,我再也不能说自己了解他了。”
她和谈铮的那段过往,施慕是少有的知情人之一。听见她如此说,施慕便和她碰杯:“吃一堑长一智,咱们不亏。”
如果只看外表,施慕很容易被定性为知性气质型的美女,可是稍微与之交往便知道,她的骨子里满满都是洒脱率性,尤其令祁纫夏欣赏。
她想,自己也应该学习施慕的洒脱。
“你说他摔下楼梯导致骨折,又是怎么回事?”施慕又问。
祁纫夏把那天的来龙去脉说了个大概。
然而真要说起来,其中又不可避免地涉及到某些不便言说的隐晦,祁纫夏试图一笔带过,却被施慕敏锐地捕捉到蛛丝马迹。
“看来,你们如今的交情匪浅啊……”
施慕满脸的玩味,并充分发扬有话直说的美德,“——睡了?”
她在这种事情上的直觉准得吓人,祁纫夏想着,也没有对她隐瞒的必要,于是含蓄地点点头,不忘叮嘱:“你别声张。”
施慕啧啧叹道:“可以啊,动作真够快的。”
又含笑询问她感想:“怎么样,和当年相比,他有进步吗?”
论起直白,祁纫夏到底略逊一筹,况且这是公共场合,她实在做不到堂而皇之地和施慕讨论那些问题,只能发挥装傻充愣的本领:“……不知道啊。”
施慕睨她一眼,似乎把她的心事看了个透,“行,就当你不知道。不过你实话实说,这回——打算多久?”
祁纫夏这下是真的没明白:“什么多久?”
“就是说,你想睡到即止,还是当个长期的床伴。”施慕适当地为她引申解释,“前者不尽兴,后者风险大,看你的取舍。”
这话让祁纫夏微微失了神。
他们一起度过的两天三夜,尚不足以让她认真考虑以后。当时她本就没想那么多,紧接着又是公司变动和谈铮受伤的事情,自医院一别,她就再也没有和谈铮见过面。
“算了吧,哪有功夫想那么多,”祁纫夏拿起酒杯,淡淡一笑,“他现在腿脚还不利索,就算想睡,也是有心无力。”
施慕的杯子已经空了,她招手叫来服务生续杯。
“对了,还有件事得告诉你,”她在手机上翻了几下,“下个月,华臻珠宝要举办一场慈善晚宴,他们的负责人和我认识,托我来问问你,到时要不要去。”
“慈善晚宴?”
“是啊,应该有不少企业代表出席。毕竟是做好事,还是个露脸结交人脉的好机会,多少人想去都去不了。”施慕和她解释。
“你回黎川,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正经出席这种活动,好像还是第一次?负责人和你不熟,生怕邀请函被你驳了面子,专程找我当说客。”
祁纫夏不解:“我有那么可怕?”
“倒不是这个。主要是……”她迟疑了片刻,“这种晚宴,多少要有些噱头,他们的意思是,每个出席的嘉宾,都要带个异性伴侣。”
祁纫夏的眉头瞬间蹙紧。
“这是什么规矩?”
施慕显然是见惯了,温言劝解道:“为了话题度嘛。你也不用太认真,我听说,大把等待出头的小明星排着队都想参加,实在不行,你找个长相身材都过得去的,临时应付应付。”
祁纫夏觉得头大:“听起来也太麻烦了。我能不能只捐款,不出席?”
施慕被逗得直笑:“天哪……要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样,世界一定和平!”
祁纫夏听出来她在揶揄,无可奈何道:“可我真的不想找陌生人搭伙。”
“那你干脆叫谈铮去,”施慕随口说道,“几年前,他可一直是晚宴的座上宾,对里面的门道挺熟悉,你带他去,就算多个导游了。”
“他不在邀请名单之列?”祁纫夏有些惊讶。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他前些年风头正盛的时候,自然是常客;这两年不比从前,再碰上看人下菜的主办方,出局也是难免。”
热酒入喉,身上渐渐暖和起来,甚至有了薄汗,不知是否有店里暖黄灯光的功效。杯中存量告罄,祁纫夏却没有想要再续的意思,只盯着那颗鲜红的草莓,陷入无言的思忖。
直到和施慕分别,对于那位不可或缺的异性伴侣,她始终没有定论。
*
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
出院两个月后,谈铮去医院拍了片子,医生看过他的愈合程度,建议可以初步尝试脱拐行走,如果中途感觉到不适,可以使用单拐辅助。
刚刚脱离拐杖的那天,谈铮在家里尝试着走动,速度并不比使用拐杖时快多少。骨头断裂处,依然有隐隐的钝痛传来,要想像平常那样大步流星,短时间内恐怕尚不可行。
可他已经敲定了下周回公司上班。
考虑了很久,谈铮最终决定让凌森帮忙,给自己买一支更便携的拐杖,以度过这段恢复期。
他本以为,自己收到的,应该是类似公园里遛弯大爷人手一个的款式,可事实证明,凌森的想象力,还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望着狭长包装盒里那支深棕色实木的、手柄装饰着金属浮雕的文明杖,谈铮一度以为自己穿越了上世纪的欧洲。
“你怎么会挑中这个?”他匪夷所思地向凌森确认,“它真的不是电影道具?”
凌森却说:“我听店家推荐,说是兼具了外观和实用性。而且我觉得,这根拐杖很符合您的气质,日常使用起来,应该也挺方便的。”
莫名和一根木头被归为同类,谈铮深感啼笑皆非。
好在凌森说的倒也不错,虽然外观如此,但实际上手使用起来,居然还挺合适,谈铮试着用它在楼下转悠了两圈,逐渐打消了退货的念头。
将就着用吧,他想。
如果恢复得好,也许不出一个月,就能将它束之高阁了。
新一周的伊始,谈铮回到了阔别已久的办公室。
初回公司的第一天,意料之中的繁忙。
早上的会才开完,已是将近十一点,谈铮拄着手杖,慢慢走回办公室,脑子里还在思考会上讨论的几个事项,推开办公室门,猝不及防地和里面的人对上了视线。
——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祁纫夏。
“好漂亮的手杖。”
不待谈铮出声,祁纫夏率先开口,毫不吝啬地表达赞美。
“看来腿伤恢复得不错,真是可喜可贺。”
谈铮错愕地看着她:“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祁纫夏笑吟吟地上前几步,语气温和:“我想邀请你,参加一个晚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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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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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两个多月没见了。
上次一别,还在夏天,如今再见,竟已是深秋。
谈铮试图从祁纫夏的脸上找出些许不同于以往的影子,可惜并不如愿。她没有戏谑,没有玩笑,平静得似乎果真如她所说,只为来给他地上一份毫无恶意的邀请。
“什么晚宴?”谈铮问。
祁纫夏从包包里拿出一张金色硬壳的请柬,“华臻主办的慈善晚宴。他们有个不成文的规矩,说是出席嘉宾必须带一位异性伴侣到场,我思来想去,身边合适的人,好像也只有你了。”
谈铮神情晦暗,绕过祁纫夏,拄杖回到办公桌后。
“我恐怕没时间。”他说,“刚回公司,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处理。”
“你都不问日期,就说没时间?”祁纫夏走到他桌前,表情渐冷,“直说不想和我去不就好了。”
谈铮把手杖斜斜靠在桌角,顿了顿,“……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历经跌宕,又怎会不知人情冷暖。几年前,这封邀请函的收件人,绝不会少了他,可是一朝生变,自然有人跟着见风使舵,自去年开始,他便与这晚宴无缘,今年更是如此。
到了这种地步,如果他再借着祁纫夏的缘故赴宴,岂不是要成为别人口中的笑话?
“我和他们的负责人闹过不愉快。而且,我脚上的伤还没有好全,走路不太方便。”
他勉强找了个理由。
祁纫夏和他沉默对峙了几秒。
“好吧,难得有件事想着你,可惜你不领情。看来,我只能另觅人选了。”
她说完,转身就要走,当真没留半分情面。
从谈铮办公室出来,祁纫夏需经过外间凌森的工位。身为跟随谈铮多年的助理,凌森深知这两人关系的微妙,对于某些不可言说的纷争和纠葛,向来是能躲则躲。
不过该有的问候还是躲不掉。
“再见,祁总。”
祁纫夏经过面前时,凌森起身说。
祁纫夏的脚步定了定,转头对他微笑:“凌助理,再见。”
电梯停留在低楼层,上来还要一会儿时间。祁纫夏看了眼腕表,秒针一格一格地走着,像是循序渐进的倒计时。
近了。
一种木杖点地的特别声响,越来越近了。
祁纫夏不动声色,恍若未闻,直到电梯抵达她所在楼层时,抬步走了进去。
两扇光泽冷硬的金属门缓缓闭合。
然而就在电梯轿厢即将封闭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强硬地抵住了门缝,阻止了电梯的下行。
电梯门重新往两侧拉开。
祁纫夏和谈铮的两束目光,在空中不期然地相遇。
“什么时间,在哪里。”
谈铮的呼吸有些急促,挡着门的手用力地握成拳,“……我陪你去。”
*
给施慕和祁纫夏递邀请函的,是本次慈善晚宴主办方——华臻珠宝的老板娘,涂可宜。
前几年的慈善晚宴,祁家这边出席到场的,都是祁建洲本人。哪怕去年他的身体抱恙,也强撑着在嘉宾席坐了一会儿,然后才提前离场。
今年,祁建洲似乎又变了主意,不大喜欢再在这种活动露面,涂可宜的邀请函,险些折在手上发不出去。
好在,通过施慕的关系,从未和涂可宜打过交道的祁纫夏,还是接下了邀请。
晚宴定于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五。
此次的晚宴设计别出心裁,并不在酒店,而是在一艘停泊港口的邮轮上举行,所邀嘉宾亦众多,除了黎川本市的各大企业代表,外地不少知名企业家也受邀出席,更遑论演艺圈的男女明星,一长串名单看下来,相当光芒璀璨。
这艘邮轮是华臻前年购入的资产,因而参加晚宴的客人如果想要在邮轮上额外度过一个周末,也未尝不可,截至下个星期一中午十二点,船上所有设施均对与会嘉宾开放,任由他们使用。
祁纫夏和谈铮在傍晚时候登船。
一个多小时前,他们在市区碰面,然后共同乘车前往邮轮停泊的港口。
晚宴预计于晚上十一点结束,祁纫夏并不打算锦衣夜行,而是预备在船上歇息一晚,等到第二天早晨再离开。
至于谈铮今晚作何打算,她才懒得管,只是告知他,自己今晚不下船,等到晚宴一过,去留由他。
两人的房间均位于七楼,是紧挨着的两间套房。
同楼层还住着其他几位老总,上船时和祁纫夏打了个照面,也都各自带了同伴,见到谈铮,他们并未流露出太多惊异,只是对他行动不便的腿脚做了几句客气的关切。
坐电梯上楼,穿过漫长的走廊,祁纫夏和谈铮在各自房间门口站定,刷卡。
“晚宴八点钟开始。七点半的时候,我会过来找你。”
他们一路上没怎么说话,这会儿听见谈铮开口,祁纫夏转过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他一番,“我还以为,你打定主意,要做整晚的哑巴。”
谈铮低了头,声音干涩:“抱歉,刚才在想事情。”
祁纫夏收回目光,语气寡淡如水:“没关系,要想趁早想。现在想完了,一会儿就别再出现这副表情。我带的是个活人,不是一块石头。”
说完就进门落锁。
套间里很宽敞,早就布置得妥当,祁纫夏登船时携带的小行李箱,已被当时接应的服务人员提前送至房间,规规矩矩地立在门后。吧台上的点心架子,层层排列着五颜六色的马卡龙,旁边压着一张手写卡片,写了好几行来自主办方的祝颂语。
祁纫夏把落地玻璃门推开,即刻就闻到了满是海水咸湿味道的空气。傍晚起风,气流滚进船舱里,吹得她的发丝飘扬,把沉在肺里的空气涤荡了一通,身心似乎也随之舒畅了不少。
外面是个步入式的大阳台,对称地摆了两张躺椅。祁纫夏没踏出去,静静吹了会儿风,转身回房间里开行李箱。
这种正式的晚宴,自然要搭配合适的礼服。临出发前的就好,祁纫夏对服装没什么头绪,下周准备开始休假的程影临时揽下责任,帮她挑了件合身的裙子。
酒红色的丝绒包臀裙,长度及膝,抹胸吊带的修身设计。
性感,不轻佻。
她瞥了眼墙上时钟,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个多钟头,足够从头到尾捯饬一遍自己。
登船时,她听人闲聊,说是那些明星大部分都带了妆造团队和摄影师,誓要惊艳出片的架势,低头再看自己,一个化妆包便了事,还真是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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