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海楼翘起二郎腿,他小腿上竟然什么也没有。
张海棠凑近看了眼,果然什么都没有,她思考片刻,恍然大悟:“我知道了,是画上去的。”你是怎么做到的?
最后的问题张海棠没问出来,这涉及对方隐私。能做到是他的本事,至于怎么做到就不是她能过问的。
十月初三
盘龙山卧于高地,高耸入云,几乎看不到顶。
今天的天是阴的,空气里满是潮湿的土腥味。
要下雨了——
村民们依然有条不紊的做进山的准备,一场雨并不能阻止他们。
张海棠一行四人穿着苗服,徒步跟着队伍最后,最前面是寨里的猎手,牵着四只黑背猎犬,沿着河流往上游走,队伍中间的村民用推车拉着两个大箱子,圣女就坐在推车上一言不发,脸上戴着一个铁质面具,穿着一件宽大的斗篷,斗篷的肩膀处用金线缝着红色羽翎,花纹色彩非常绚丽。
林子里长满了杂乱交错的树,密不可当,冒着一股雾气,风吹过,被薄雾笼罩着的树叶沙沙作响,还有一股什么东西腐烂的恶臭。
“你怎么了?”阿柳的声音。
张海棠以为阿盛又搞什么幺蛾子,回头才发现是张海楼,正抓挠自己的后腰。
“这里的蚊子太毒了。”阿盛卷起自己的袖子,上面好几个红点。
张海棠看他们起红包的位置,密密麻麻跟痱子似的,有的还被抓破流出血,看得她眉头直皱,她下意识想起苗寨族长脖子上呗抓挠得坑坑洼洼的皮肤。
她抓住张海楼还在抓挠的手,“别挠了,再挠就烂了,先抹点药膏,再把衣服扎紧。”张海楼摇摇头:“没用的,我早抹了,还是痒的厉害。”
阿柳也卷起裤腿,一样是许多红点,已经红肿了一片。
阿盛看着阿柳没什么表情的脸,郁闷:“你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我快痒死了。”他如丧考妣,一副立即要虚脱倒下的样子。
距离他们出发到现在也才一个小时。
张海楼第一次看见这么弱鸡的张家人,他看大熊猫一样看他:“你到底怎么在你三表姑手下混的。”
阿盛瞥了张海棠一眼,小声嘟囔:“没眼光的东西,我级别可是很高的,三表姑没了谁也不能没我。”
张海楼不太相信,他看着阿盛爱豆一样闪亮亮的脸,“你是负责给你三表姑暖床吗?”
阿盛一副被羞辱的表情,怒目瞪着张海楼:“老子不是鸭!老子靠的是真本事!”
“你别逗他了。”张海棠翻出一盒药膏递给他们:“他说的也没错,当鸭太屈才了,他的手还是比脸值钱的。”
听到张海棠维护他,阿盛得意的哼了一声,又觉得哪里不太对?
他一边抹药,嘴上不忘献殷勤:“三表姑,你不痒么?”
“你放心,蚊子就算是撞死自己也不会啃她一口。”张海楼指着她,神神秘秘的说:“知道你三表姑什么来历吗。”
张海楼看着阿盛,笑得像个恶棍:“你这样的软蛋,在以前连给你三表姑磕头的资格都没有。”
阿盛大怒,差点冲上去揍他,好在理智还在,明白就他的小身板冲上去只能给人送经验。
张海楼揉了揉后腰,痒得他表情有些扭曲:“我宁愿被人砍一刀也不想受这罪。老妹你帮个忙,吐口唾沫给我抹抹得了。”
阿盛震惊:“尼玛你变不变态啊,什么要求!阿柳你去给他来一口让他爽爽。”
阿柳冷眼旁观:“要吐你自个吐。”
“噫,不要,我不想摸男人的屁股。”
张海楼:“你们想摸我还不给呢。谁需要你们的口水,你们的口水除了能淹死蚊子外屁用都没有。”
三人又叽叽喳喳开始吵吵起来。
张海棠是真是服了。
真的是三个男人一台戏。我看你们三搭个草台班子唱戏算了。
因为落后太多,埃文在前面喊他们。
“别贫了,我去前面问问当地人有没有什么法子。”她话音刚落,头顶“沙沙”一声,一只鸟掉了下来。
张海棠上去用脚扒拉了几下。
是一只灰雀的尸体,头顶的羽毛是红色的,鸟喙断裂只剩下一点点连接着皮肉。
她抬头,现在林子里的雾非常浓,如果不是埃文在努力对他们挥手,她都看不见人在哪。虽然也有一部分是视力的问题。
这只鸟应该是撞树上,撞断脖子死的。
她顺脚将鸟的尸体踢到一边水洼里。
“扑通”一声,一股腐烂的恶臭飘了过来。
张海棠差点隔夜饭给吐出来。
yue,我的娘啊!
这个味道就像狗拉屎的时候突然死了,然后尸体和狗屎一起腐烂的味道。
呕一想更恶心了!
张海棠想过去查看,到底还是熬不过这生化武器的攻击,连过去看一眼的勇气也提不起来,埃文又在前面催他们,她只好和张海楼他们一起追上前面的队伍。
人走远后。
在水洼旁边的树丛微微动了动,一张缠满绷带的脸露了出来,一只手掀开草丛,那片小小的水洼露了出来。
如果刚才张海棠能往树丛后的水洼看一眼,她会发现——那片水洼已经早已经被无数鸟类的尸体填满,有些已经腐烂,早已将水染成了红褐色。
它们层层叠叠挤在一起,它们有着一样红色的羽毛,一样断裂的鸟喙。
就像是同一只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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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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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中潮湿的味道越来越重了,她听见树叶“沙沙”的声音。
下雨了,雨雾让林子里的雾越来越浓,张海棠戴上了草帽,她如今五米外已经看不到前面人的背影,队伍前面,尤努有条不紊指挥众人跟好。
尤努让所有人牵上绳子,绳子上系着铜铃,走动时人会听到前面的人铃铛响动的声音,避免有人走散,在林子里走散是很危险的,因为这里真的有野兽。
埃文将绳子递给张海棠,很严肃的交代她一定要牵好,又交代张海楼要注意后面跟着走的张海棠。
“女士,无论如何都不能松开绳子。如果遇到什么问题,拉下绳子,我会赶过来。”埃文认真的看着她,绿色的瞳孔泛着光泽。
张海棠定定的看着他,点了点头,她知道埃文最想对谁说出这句话。
他们就像被牵着走的羊,没头没脑的走了许久。
手表显示他们已经走了三个多小时。
铃铛声忽然安静下来,替代成猎犬低声嘶吼,这种声音是猎犬遇到危险发出的低吼。
张海棠立即停住,她正想往后拉绳子,绳子却瞬间绷紧往前,飞快往前扯动。
“跑!快快快!”埃文在前面大吼。
事情往她无法预料的方向发展,张海棠的心飞快跳动,强烈的不安笼罩住她,此时她拉着绳子只能被动的往前奔跑,林子里道路崎岖,雾气腾腾,她只能看见一条紧绷的绳子穿过雾气不知到了哪边,好多次差点被带摔倒。
大概十分钟左右,绳子停住了。
“诅咒!是诅咒!该死,是你带了诅咒!”苗人的叫喊。
苗语:“别说话!”
前面的雾气里不知发生什么,令人非常不安。
张海棠拿出手机,发现没有一点信号。她又悄悄往后拉动绳子,怕晃动铃铛,不敢太用力。
拉着拉着,她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拉了快有三米左右,绳子却没有一点紧绷感。
她顺着绳子往后走了几步,很快她看到绳子的末端是个被割断的裂口。
“砰!砰砰!”
枪声连续不断响起,前面的声音变得嘈杂,吼叫,犬吠,铃声,混杂成一团。隐约听有人高喊“狼!”。
他们被狼群袭击了?
就像回应她一样,此时一道狼嚎远远传来。
张海棠手臂上的汗毛全束了起来,她前面的绳子被用力拉动,她马上也扯动绳子回应,谢天谢地前面的绳子没断。
张海楼身影在三秒内闪现在她面前。
“张海盐你有见到……你怎么了?”张海楼走近后她立即发现他现在的情况很不对。
张海楼急促的喘着气,眼睛发红,她看见对方裸露出来的皮肤大片大片的红疹,停住后,他弓身剧烈的咳嗽起来。
她心中一惊,刚想上去,却被张海楼喝止。
“别过来!咳……保持两米距离,我可能感染了,那些村民一看到我的样子就割断了绳子。”张海楼大口喘着气,咳嗽着说:“前面遇到狼群袭击,雾太大了,听声音大概距离我们一百多米,你的鼻子好,要靠你辨别方向。我们要尽快跟上去,一旦掉队我们就要迷失在这里。”
“好我明白了,你怎么样还能走吗?”
“有点发热,能走。”张海楼左右看了看:“那俩小子呢?”
张海棠脸色难看:“绳子被割断,我还想问你有没有看到他们。”
“三表姑!!!”
身后的雾气里,阿盛的惨叫刚响起又戛然而止。
张海楼刚循声看去,眼前一闪,张海棠已经扎进了浓雾之中,他立即跟上。
地上到处是鲜血,甚至一米高的树干上还有喷溅状的红色痕迹。
张海棠甚至不用看地上的痕迹,她直接冲向血腥味最重的方向,咀嚼吞咽的声音越来越清晰,看到灰狼埋首在阿盛脖子上啃食的画面,她脸色彻底白了。
她拔出早早藏在背包里的刀,指节用力得发白。
趁着那个畜生进食,一刀斩断灰狼脖子,鲜血瞬间喷溅而出。抓着灰蓝的尾巴丢开,张海棠蹲下查看。
阿盛的眼睛还睁着,只是没了呼吸,脖子裂几乎断开,是被突然从侧边咬断,这种体型是狼,人的脖子在这样的咬合力里撑不过三秒。
她悲悯的看着他的眼睛。
至少他在死前不会感受太多痛苦。
张海棠合上他的眼睛。
“过来看——” 张海楼的声音。
一股不妙的预感涌了上来,来不及处理阿盛的尸体,她赶到张海楼的身边。
挥开眼前的雾气,她看到阿柳静静坐在地上,他死了。
胸口插着一截尖利的木刺,手腕粗细,直接穿过了肺叶。
她愣住。
张海楼分析:“四周有打斗的痕迹,身上除了胸口没有致命伤,死因我认为,打斗过程中被推到这跟木刺上失血过多而死。”他顿了下:“我到的时候,他还剩下一口气,他有话对你说。”
“……他说了什么?”张海棠的声音平静到了极致。
“他说,是一个毁容的女人砍断了绳子。”
张海棠联想到那个想杀她的女人。
“或许和昨天——小心!”
张海楼出声的同时,一片灰狼从身后雾气里猛扑过来。
张海棠头也不回,点地跳起,旋身落在狼背之上,她一手抓住狼毛,手里的刀翻转半圈再狠狠刺下,一拧,鲜血喷溅上发白的指结。
“味道不对!狼群来了!”张海棠伸手就要去拖阿柳的尸首。
“呜——”
急促悠长的狼嚎在身旁浓雾中接连响起。
要死!这么快!
张海楼脸色骤变,喝道。
“先走!别管尸体了!”说罢推着张海棠拔腿就跑。
两人一路狂奔,时不时有狼从浓雾里扑咬过来,两人身手再好,次数多了也摔了一身伤,要命的是张海楼的情况越来越差,张海棠生怕他跑着跑着厥过去一命呜呼。
天色已经傍晚,浓雾渐渐散去,雨也停了。
“狼群已经退——啊!”只听张海棠一声惊呼后忽然从眼前消失。
“张海棠!”
张海楼疾步上前,原来前面是三节阶梯,张海棠视力不好,失足踩空掉了下去。
如今雾气渐渐散去,他隐约可以判断这是一处高地断崖,能听到崖底下水流汹涌的声音。
面前的景色显露出来,他们吃惊的看着面前。
在他们眼前出现的,是一棵巨大的梧桐树。
你难以想象它有多大,它巨大到你光是站在面前就有一种直击灵魂的战栗,撑开的树干就像一把巨大绿伞,一眼望不到边,树枝上盘绕着无数粗壮的藤蔓,纵横交错的挂在半空中,如同少女的发丝一样垂垂摆动,树底下无数盘旋交错的树根抓住大地。
张海棠原本因为下属惨死而阴郁的心情也被巨树它勃勃的生机冲淡了些许。
梧桐树周围的阶梯被修建成八角的图形围了起来,每个角立着一个雕刻着兽类浮雕的灯台,有一台两米的海尔冰箱大小。
梧桐树的树干上挂着许多红绸布和脸盘大小的铃铛,红绸微微摆动的模样,远远望去,像极了挂了无数风干腊尸。
她被自己的想象恶心了下,为什么她会有这种猜测?
“张海盐我们过去看看。”她扬声
半晌没有回复,张海棠抬头看楼梯上面,张海楼坐靠在一座灯台下,断断续续咳嗽,脸色潮红,嘴唇毫无血色。她两步并一步跑上去,伸手摸他额头。
张海楼偏头就躲,没躲开。
“我有麒麟血,比你们能抗。”她摸到一片滚烫的皮肤,她皱眉:“这管这叫有点发热?你脸上都快可以西红柿炒鸡蛋了!”
张海棠赶紧给他打了一针退烧针,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再不做点什么,张海楼指定要先烧死。
幸好那些畜生没咬着他们,不然她上哪打疫苗。
张海楼伸手就往衣领里摸,迷迷瞪瞪的嘟囔着:“痒……”她扒开他的衣襟,就见锁骨上一片红疹,密密麻麻的疙瘩让她头皮都麻了。
狗日的寨子里到底是什么传染病?!
张海楼还在叨叨着好痒,张海棠给他抹上云南白药,再把衣领扣好,强调不准抓,等她回来带他下山看医生。
张海楼恍惚的看着她,眼皮开开合合,一看就是烧懵了,张海棠拍了拍他的脸,又把自己的外衣给他盖上,扭头就往巨树的方向跑过去。
离巨树越近,那股震撼就愈发清晰。树干粗得已经看不出是树了,像是一堵厚重的围墙,她抬头。
总算明白为什么远远看会像树上挂了无数个人了,因为这些藤蔓上系着许许多多的铜铃,铜铃非常大,比了下,有脸盆大小。人一样粗的藤蔓上系脸盆大小的铜铃,远远看可不像人么。
张海棠围绕着树绕圈,她发现一点有趣的东西,这棵树的树冠上除了藤蔓还缠绕着几根长着红色叶子的藤蔓。在巨树侧后方的树根上还有一棵小树,当然只是在巨树的对比下的“小树”经过长年累月的生长,两棵树几乎已经融为一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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