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一个军用行李袋,里面塞的两件厚实的棉大衣棉裤,占据了大半空间,剩余的地方放了两套换洗的内衣裤和毛衣绒裤。
边边角角也被几双袜子占去,一个不大的行李包,被她塞的鼓鼓囊囊。
身上背着的斜挎包里塞满了糖果饼干之类的零食。
来到医院家属楼大院里的平地上,停着一辆绿色的军卡,军卡车头上还绑着一朵红艳艳的大红花,院子里站满了送行的人。
凤梧听到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也很快加入了排队的队伍。
她们这队伍里,除了两三个和凤梧年纪相仿的年轻女同志,其他的都是些三四十岁年纪的妇女同志。
好几个女护士,凤梧在医院急诊科都见过,大家胸前都戴着大红花,作为第一批北上的有志青年,医院领导还特意每人奖励了十块钱。
口哨一响,两个穿着军装的士兵把人都送上了军卡后面的敞篷车斗,汽车缓缓发动,离开了家属院。
十一月京市的初冬夜里气温低,站在没有篷布的车斗里,风呼呼的刮着,大家穿着袄子都冻的受不了,直接席地而坐,靠在车栏上,望着茫茫夜色,开往未知的未来。
军卡一路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到了离京市一个不远的火车站点。
一列几乎看不到头的闷罐火车这会正安静的停在铁轨上。
凤梧这边车到的时候,站里已经停了十几辆军卡,卡车里站挤挤挨挨站满了人,几乎连个转身的空间都没有。
一辆辆军卡依次打开车栏,里面的人也陆陆续续的跳下车。
凤梧眼尖,一眼就看见第四辆车里站着的宋爷爷。
老爷子瞧着脸色不错,在寒风中吹着也没有太狼狈,凤梧放下心转开目光,跟着队伍下车排队。
等了一个多小时,最后一辆军卡开进了车站,车站已经排了一条条长长的队伍。
凤梧站在队伍里等候点名,莫名间感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追着视线寻过去,凤梧就见人群里一个身高鹤立鸡群的瘦巴男人震惊的望着她。
他的双眼瞪得极大,显得亮闪闪的,正疯狂而痴迷地望过来,眼睛里透着毫不掩饰的炽热之情。
凤梧:“……”嗯,确定了,是那个恋爱脑男人。
男人傻愣愣地望着她,四目相对间,他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眼神迷离,视线在人群间飘忽游移,却从不在任何一个陌生的面孔上停留,仿佛穿过了时间的罅隙,越过了岁月的尘埃,陷入遥远的回忆之中。
凤梧朝男人露出微暖的笑容,友好的点了点头。
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他,看他的样子,应该也是跟宋爷爷他们一样,照顾一个也是照顾,照顾一堆也是照顾,看在他这么乖的份上,凤梧自然舍不得自己的人吃苦头。
她在这些陌生的小世界做任务,都是把自己当做这个世界的局外人,尽量不参与到小世界的发展中,只为完成任务,拿到积分。
这个奇怪的男人是她在完成任务之余得到的惊喜。
第49章 六零纪事9
高南亭一直处于震惊又无措的情绪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见到个陌生的女同志,竟然会这般情不自禁,恨不得立刻飞到她身边,化身为黏人的大狗狗。
这让已经二十六岁的大男人有点脸红,麦色的面颊燃烧着鲜艳的红晕,长长的睫毛轻轻拨动。
旁边挤在一旁的孙起察觉到好兄弟的异常,用肩膀拱了拱高南亭,挑眉问他怎么了?
高南亭敛住了不自觉扬起的唇弧,显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目光虚浮,随即,又不知想到什么,脸颊又蓦地红了起来。
孙起:“……呃,你……”没事吧?
他兄弟这情况明显不对,余光瞥见站在队伍外头荷枪实弹的士兵,孙起抖了抖冷的僵硬的身板,尽量把自己缩在人群里,被人这么用枪看守着,这辈子也就这一次了。
这种身不由己的情况下,他也只能跟在高南亭的身后,小心照应着。
凤梧唇角微微蜿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意,在晨曦的映衬下,整个人便明媚的不可方物。
心情肉眼可见明媚起来的凤梧跟着医院的队伍先一步上了闷罐车。
车厢内部除了那两扇大门,没有任何的窗户可以窥视外面。车厢地面铺满了一层厚厚的稻草,凤梧找了个靠车厢内壁的位置安置,放下了行李包袱。
打量了下车厢的环境,空荡荡的车厢里除了厢底的稻草,中间还焊着一个挺大的铁皮炉子,炉子里还有不少没有扒干净的煤灰,一旁的角落里就放着个黑色的便桶,其余之外几乎什么都没有。
凤梧她们这节闷罐车厢有将近五十个人,人不算多,挤在一起也只占了一小半的空间。
没多久,就有两个穿着军大衣的男人过来查看了下情况,之后车上来了一队人。
这三四十个女人个个面色蜡黄苍白,穿着也单薄,几乎都是机械的听从指挥,窝在自己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一个穿着绿色军大衣的,修着齐耳短发的女人小声的跟旁边人咬耳朵,语气带着鄙夷,“这怎么还让咱们跟这些坏分子坐一个车厢?我可不想和这些坏分子吃住在一起。”
两拨人心照不宣之下,泾渭分明,凤梧只是在人群里扫了几眼,就没管别人的闲言碎语。
这闷罐车一路北上,估摸着有六天五夜的路程,有这精力挑剔,还不如省点力气熬过这几天。
车厢门关闭上,头顶就亮起了两盏发出昏黄色灯光的电灯,只堪堪能照出人的模样,远一些过去,人就被笼在黑暗里。
从包里摸出一颗糖塞进嘴里,凤梧背靠着铁皮车厢,闭目开始修炼。
迎着初升的太阳,长长的闷罐军列拉响了一声长笛,车轮徐徐启动,随着列车哐当、哐当声,列车一路向北。
挣脱最后一丝黑暗,列车怒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重重叠叠的群山山脉,列车瞬间被黑暗吞没,把繁华的京市决绝地抛在了身后。
伴随着呼呼的风声,列车在朝阳中穿过一座又一座山峰,车轮与铁轨挤压发出的刺耳的啸叫声,在山谷中回荡。
车厢里面四处透风,车厢里的人一个个解开被褥,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不知不觉列车已经行驶了半天,烈阳当空,列车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缓缓的停了下来。
砰的一声,车厢大铁门被人从外面拉开,光明瞬间充盈整个车厢。
天空蔚蓝,笼罩着广袤的原野,远处飘泊着几朵悠闲的白云。
负责凤梧她们这节车厢的战士是个年轻小伙子,看着一车厢的女人,脸色还有些腼腆,声音却嘹亮,“医护的女同志可以下车修整,一会兵站会送补给过来,大家别跑远了,列车只停靠二十分钟就发车,别错过了。”
坐了六七个小时,浑身酸痛的女同志们赶紧下车休整,三三两两的结伴去不远处的小林子里解决生理需求。
凤梧跳下车,就看见三两个为一队的士兵端着枪站在列车车门两侧,车门虽然打开,但并没有人下来。
除了列车里的工作人员,其他的都是犯人,犯人是没有资格脱离队伍自由活动的。只能在打开车门的时候,呼吸下外头的新鲜空气。
没一会,军供站的战士们就送来了热气腾腾的午餐,搪瓷大盆和铁桶盛着香喷喷的二合面和黄豆海带汤,一排排摆放在站台的桌子上,炊事员们穿着干净的工作服分发饭菜。
因为时间紧,火车不等人,大家也不可能斯斯文文地吃饭,一个个端着自己的饭碗,盛了半碗黄豆海带汤,手里握着两个拳头大小的二合面馒头,围蹲成一圈,没有说笑声,一个个低头狼吞虎咽,快速的消灭饭菜。
吃的正香的时候,一个士兵跑过来,,“八号车厢的一个犯人突然晕厥,哪位医生先过去帮着看一看?”
医护人员还没有分配,这样的事,谁去都可以,当然不愿意去也不会有人勉强。
一个长相偏男方气质的男医生慢吞吞的举手,“同志,我过去一趟吧!”
凤梧一大口喝完碗里没什么滋味的海带汤,把两个馒头塞进了背包,也跟着举了举手,“解放军同志,我是第一医院的护士,我跟着这位医生一起过去帮着打下手吧!”
男医生目光奇异的看了眼凤梧,笑着点头,“有护士同志的帮助,再好不过。”
两人立刻动身,从一号车厢,走到八号车厢花了几分钟。
男医生跟在战士身后上了车厢,凤梧跟在后面,一进入车厢,熟悉的视线就落在她身上。
凤梧尽量忽略这道粘人的视线,背着医药箱目不斜视的跟在男医生后头,脸上适时露出一副紧张的表情。
等看见病人,人这会已经没有意识,男医生从衣兜里里摸出一副橡胶手套和口罩带好,翻看了病人的眼睛口腔,又用听筒听了一会。
摘下听筒,男医生缓声道:“初步诊断,病人应该是呼吸道感染成肺炎了,有一定的传染性,保险起见,最好是能给病人换一个单独的车厢。”
战士没想到会会这么严重,他也做不了决定,犹豫一会道:“我去跟我们队长说明下情况,医生同志还请你及时治疗病人。”
“这个自然!”
第50章 六零纪事10
凤梧早已经打开了医药箱,找到注射器和针头,找出一小瓶粉针剂盘尼西林和生理盐水。
男医生这边也没有耽误时间,快速的开始治疗。
隔离在人群外的高南亭手掌紧紧握成拳头,目光死死的盯着地上一动不动的人。
一旁的孙起小声安慰,“你也别太担心,有医生在,老爷子肯定没问题,你别忘了你现在就是个犯人,别冲动。”
高南亭牙齿咬的咯咯作响,用力的闭了闭眼,才压下眼里的担忧和焦急,视线落在一旁整理医药箱的姑娘身上,目光晦涩难言。
如果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场合,他一定会以最好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热烈的追求她。
凤梧人一面关注手里的事情,一面用神识在人群扫视,意外听到了两个男人的对话。
没想到这位病人会是自家男人的亲人,目光重新落在老人灰白的脸上。
这边医生已经给病人注射完,从外面进来了个领导模样的军人。
“医生,你好,我是这次押送犯人的负责人黄连云,这位犯人的情况怎么样?严重吗?”
医生摘下手套口罩,公事公办道:“黄同志你好,病人有一定的传染性,为避免感染,最好还是跟其他人隔离。”
“一定要隔离吗?您看这里也没有多余的车厢空出来隔离病人,医生能不能想想办法?”
男医生凝眉想了想,慢吞吞道:“实在不行,找块布围个空间出来也行,就是这车厢还是需要开个窗口通风。”
黄连云长舒一口气,能这样最好不过,开个气窗透气还不简单,“可以,一会我让两个战士过来安排,辛苦医生同志了。”
车厢快200号犯人一听这病会传染,都吓得退后了好几米,看着病人的神色都不安起来。
黄连云担心犯人闹事,立刻大声道:“医生已经给病人治疗了,我们也会将病人隔离开,大家不必惊慌。”
“这病会传染,咋不惊慌啊?”犯人中还是有人犯起了嘀咕,这病能传染,一听就是很厉害的病,他们心里自然害怕。
“就是啊!怎么就这么倒霉,跟个病痨鬼住一个车厢。”
“解放军同志,这反正就是个老头子,我看也没多久好活,不如直接把他留下算了。不能因为他一个人,害了我们一整车的人。”
“谁说不是啊!我还等着出去见家人,总不能不明不白的死在这里吧!”
高南亭一听这些犯人的话,好悬没炸了,只目光冷冷的落在几个提议把他外公扔出车厢外的几人身上。
恐慌的情绪在这些犯人中蔓延开来,近两百号人都嚷着要把人扔出车厢。
要看犯人群情激愤,黄连云直接镇压,无奈的看了眼医生,医生也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只负责看病,安抚情绪就不是他得职责范围了。
凤梧有如天籁般的声音响起,“大家也不用担心,病人隔离,车厢消毒后,这病是不会传染的。医生同志,我说的对吗?”
男医生目光如炬,两人四目相对,男医生看到凤梧眼里的冷静淡定,唇角露出和蔼的笑,“当然,做好隔离消毒,的确不容易传染。”
听医生这么说,开始还激动的犯人冷静下来,也不敢继续闹事了。
凤梧眸光温软,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解放军同志,一会我申请留下来照看病人,这本身也是我作为护士的职责,同时大家也能放心。”
黄连云脸上立刻浮现惊喜,有卫生员愿意照看病人,自是再好不过,上头再三指示,必须确保这批犯人安全到达劳改农场,他顶着压力接下这个棘手的任务,也不要求立什么功劳,只要把人顺利的送到乌茨农场,他就算解脱了。
“那就辛苦这位护士女同志,一会火车就要开动了,我的人很快会帮着隔离出一个小隔间出来,方便你照顾犯人。”
……
列车呜呜呜的鸣笛声响起,八号车厢的大门也紧紧的关上了。
凤梧的行李被褥也暂时搬来了八号车厢,车厢的大部分犯人对医护人员还是很尊敬的。
凤梧和还没醒过来的病人用一块军绿色帆布隔离开,因为怕被传染,大家也都老老实实的待在自己地盘上。
用神识扫了眼老爷子的脏腑,凤梧皱眉,这老爷子肺部一片灰色气息,如果不好好治疗保养,怕是活不了多久。
看在这人是那男人亲属的份上,凤梧从斜挎包里拿出一个大肚的玉瓶,倒出一粒带着金纹的黑褐色药丸。
一直窝在系统空间咸鱼瘫看小说的粉色团子羡慕撇嘴,宿主又背着它偷偷开挂了。
但它不敢有意见!
火车缓缓动了起来,病人也缓缓睁开了眼睛,老人眼神迷茫的望着头顶的铁皮车厢,抬起枯瘦的手掌摸了摸心口,感觉自己心脏还好好的跳动着,才回过神,抬头发现了角落里坐着的凤梧。
“老同志,您先躺着别动,先前您昏迷不醒,医生已经过来治疗了,您现在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钟寒松睁开眼,就看见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和善的跟自己说话,还有些怔愣,一听原委,原来是自己先前一口气没喘上来昏迷了。
老人消瘦而憔悴,脖颈上有些很深的皱纹,腮帮上有几块褐色的老人斑,闻言摇摇头,感受到脏腑里难得的安宁,刚毅的脸上露出慈祥的笑,“护士同志,我这会感觉好多了,辛苦你照顾老头子我了。”
话刚落下,钟寒松就尴尬了,肚子开始咕咕咕没个消停。
先前分发的一个馒头和半碗黄豆汤这会不知便宜了哪个犯人,早上吃的那一顿也只能勉强裹腹。
凤梧轻挑开布帘往车厢里睇了一眼,人往里挪了挪,悄摸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两个军用水壶,又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煮鸡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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