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晚晚惆怅不已:“好吧。”她酒意上头,开始指天立誓,“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谈男大了!一毕业就分手,真吃不消。”
江明月端着玻璃杯,正准备喝,忽然发现杯子里的橙汁已经喝完了,只剩下一堆方方正正的冰块,占了玻璃杯三分之一的容量。
冰块折射出酒吧的灯光,仿佛构筑了另一个虚无的霓虹世界。
江明月搁下杯子,轻轻牵了下唇角,像是在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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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晚晚的酒量相当好,一般不会喝醉。
但今天她明显醉了。可能是因为江明月承诺了要带她回家,她毫无后顾之忧,便放纵自己大醉一场。
江明月结了帐,拖着崔晚晚往酒馆外面走。
崔晚晚脚步虚浮,将大半身体的重量压在江明月身上。江明月单手揽着她,另一只手腾出来找手机打车。
几名彪形大汉悄无声息地朝她们俩围聚过来。
夜深了,街上很安静,这几个人出现得格外突兀。
其中一个壮汉翻出手机相册,对比之后,冲旁边几人点了点头。
一名个头较高的男人快步上前,狠狠推了一把江明月。
江明月猝不及防,险些摔倒,向后踉跄几步才站稳,后背重重地磕在酒馆的外墙上,痛得她轻轻吸气。
失去搀扶的醉鬼崔晚晚摇摇欲坠,江明月顾不上后背的疼,迈步上前扶稳崔晚晚,抬眸看着几名突然出现的壮汉,冷声问:“你们是谁?”
没人回答她,而是纷纷捏着拳头上前。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树丛里窜出了两道黑色人影,飞奔过来,冲着这几名壮汉拳打脚踢。
江明月看得眼花缭乱,赶紧拖着崔晚晚往边上躲。
那两个黑衣男人迅速将所有壮汉撂倒。其中一个方脸朝江明月走了过去。
江明月扫了眼周边的地形,往后退到一个监控的下方。
方脸紧张地搓了下手,小心询问:“江小姐,您还好吧?”
江明月有些反应不过来:“你们又是谁?”
另一个圆脸走过来说:“我们是林总派来……”
方脸猛地拿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把话接过来:“保护您的,呵呵,是林总派来保护您的。”
江明月不记得自己认识哪位“林总”,想了一会儿才迟疑问道:“林逸?”
两名保镖猛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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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在北城的沈归时从睡梦中惊醒。
他猛地坐了起来,惊魂未定地大口呼吸。下意识地去拿床头柜上的手机,想给江明月打个电话。
意识逐渐回笼,他想起自己已经被江明月拉黑了,根本打不通她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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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业典礼那天晚上,他在江明月的车子旁边枯等到了半夜,她始终没有出现。
那时他终于确定,她不想再看见他了,一点余地都不给,就是要彻彻底底地把他从生命中剥离。
那个夜晚,他游魂一样回到了海城名邸,脑中始终回荡着她那一句“限期你三天之内,从我的房子里搬出去”。
他不想搬。他很清楚,如果搬出去了,他和她最后一点联结也没了。
事实证明他也搬不了——第二天,一夜未眠、忧思缠身的沈归时高热不退,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吃了退烧药,恢复了一些体力。然后向医院请假,飞回北城。
江明月不会平白无故知道他的身世。这事儿肯定和张罗着给他订婚的梁书琴脱不开关系。
在飞机上,他的体温又升上去了。他一路硬撑到北城的家中,当面质问梁书琴:“你是不是私下找过我女朋友?”
这就是沈归时到家之后说的第一句话。
梁书琴气得要命:“你千里迢迢地赶回来,就为了问这个?”
沈归时定定地望着她:“是不是?”
梁书琴没有承认,神情鄙薄:“我找她?她配吗?”
沈归时浑身虚脱,晕了过去,脸色惨白地倒在了花纹繁复的地毯上。
梁书琴花容失色,连忙喊来家庭医生。
家庭医生一检查,体温40度,赶忙给沈归时打退热针。
接下来的几天,沈归时反覆高热。像一只痛失爱侣便要自我了结的大雁。
家庭医生都怀疑他得了肺炎,趁他昏睡的时候,采了他的指尖血,验了血常规,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梁书琴来看过他几次,发现他睡梦中都在低声念着什么,靠近了听,才听清他在喊“师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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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刚刚,沈归时梦见江明月受伤了。
他摸了摸心脏的位置,那里空落落的一片。
沈归时翻身下床,走出房间。
门外的家庭医生诧异地望过来:“二少爷,你醒了?”
家庭医生不敢置信。今晚给沈归时吃的药里面有助眠的成分,按理说他不可能这么快醒过来。
沈归时没理他,迳直往楼下走。
家庭医生赶忙去喊梁书琴。
沈归时的房间在三楼。走到二楼拐角时,他被梁书琴叫住:“你去哪儿?”
沈归时说:“我回海城。”
他想见她。哪怕远远地看一眼……只要能确认她的安好。
“你给我站住!”梁书琴喝道,“你回海城干什么?”
沈归时脸色奇差:“我梦见她……受伤了。”
梁书琴神色一滞。
她当然知道沈归时口中的“她”是谁。
因为江明月对她出言不逊,她实在气不过,就安排了几个打手,打算给江明月一点教训。今天晚上,那几个打手的头儿给她传信,说准备行动。估计这会儿江明月都被打进医院了。
没想到沈归时会梦见。
难道爱人之间真的会有心灵感应吗?
梁书琴的心头冒出了这个诡异的念头。很快就被她自行否认——他们算什么爱人。
沈归时又往下走了半层楼。
梁书琴道:“沈归时!我让你站住你没听见吗?你再走一步试试!”
几名保姆探头出来,看到主家母子俩对峙的情景,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二楼卧室的沈元姝听见动静,匆忙跑了出来。
她一直在国外读书,今天刚好休假回国。下午才到家,时差还没倒过来,现在精神正好,一点不困。
“妈,出什么事了?”沈元姝看见梁书琴怒气冲冲的样子,劝道,“哥哥病着呢,您别跟他计较。”
“我看他不是病了,是鬼迷心窍!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的。”梁书琴冷哼,转头看沈归时,“我实话告诉你,我确实联系过你那个好师姐,江明月。”
沈归时僵硬地抬头,问她:“什么时候?”
梁书琴道:“我哪记得是什么时候?”她回想了一下,不以为意道,“就你回来的前一天。”
是毕业典礼那一天。
沈归时终于把一切都串起来了。
梁书琴吊着眉梢问:“你怎么不去问她?”
沈归时一脸的苦涩和恍惚:“她不肯见我。”
“算她识相!”梁书琴总算露出了些许满意的神色,“不枉我费那么多口舌警告她。”
“你警告她?”沈归时追问,“你警告她什么了?”
梁书琴傲慢地抱臂:“我让她不要有非分之想,沈家不是她高攀得起的。她一个暴发户出身的,年纪也那么大了,哪里比得上秦菲?”
“你……是跟她这么说的?”
沈归时的心脏像是被人剥洋葱一般,一瓣瓣地撕了开来。心疼得无以复加。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她那么骄傲的一个人!
沈元姝回来之后就听说沈归时和一个叫秦菲的女孩儿订婚了,正奇怪他怎么跟江明月分了。这会儿在旁边听了半天,已经猜到了始末。
沈元姝惊道:“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江医生!江医生真的是个很好的人!”
梁书琴不由问:“怎么?你认识她?”
“她救过我。”沈元姝嗫嚅道,“救过我的命。”
另一边,沈归时已经冲到了一楼,直奔大门。
梁书琴顾不上问沈元姝怎么回事,长长的甲片指向沈归时:“你今天敢踏出这个门,以后就再也别回来了!”
沈归时脚步不停,头也不回。
倒是沈元姝急急忙忙地跑过去拉住沈归时:“哥哥!这么晚了,你去哪儿啊!”
梁书琴冷笑:“他要回海城!你让他走!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以后沈家没他这个人!”
沈归时闻言回首。
梁书琴舒了一口气。浪子回头,为时不晚。
但下一秒,她就听见沈归时认真地说:“妈,谢谢你的生育之恩,也谢谢你把我认回沈家。但是——你们沈家门阀显赫,我也高攀不起。”
“也”?
梁书琴咬紧牙关:“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想和我断绝关系?真不想当沈家人了是吧?你知道沈家能给你提供多少庇护吗?别的不说,你每个月能从信托账户里领多少钱你知道吗?”
她刚刚说的那些话,都是气话。沈归时毕竟是她亲生的,她怎么可能真的让他离开沈家。
沈归时平静道:“您放心。我现在有学历,有能力,有工作。不依靠沈家,我一样能安身立命。”
梁书琴气急败坏:“就为了江明月?你连家都不要了?她就这么让你割舍不下吗?”
沈归时轻声道:“怎么可能割舍。”
他的专业方向,他的职业选择,他将近一半的人生,全部和她有关!
怎么可能割舍!
那是他年少时的执念,亦是他年长后的渴求。
是他从仰望到靠近,终于拥入怀中的——
江明月!
第53章 分手 好一个教她做人。
沈元姝夹在母亲和兄长之间左右为难。最终她清了清嗓子, 先把看起来更为镇定沉着的沈归时劝了下来:“哥哥,你现在还不能走!你和秦菲还有婚约,你至少要把婚退了再走!我知道你想去找江医生, 但你不能以别人的未婚夫的身份去见她!那也太不尊重她了!”
沈归时神色松动。沈元姝又悄悄说:“哥哥, 你先养病,等病好了我跟你一起去海城, 万一江医生还是不愿意见你,我去帮你跟她解释。”
“……谢谢。”沈归时同意了。
沈元姝又跟梁书琴说起那次心脏骤停的遭遇, 一脸后怕:“妈,要不是江医生, 我就再也看不到您了!您也别计较江医生的家世和年龄了,什么高攀不高攀的, 难道我的救命恩人,也不配进沈家的门吗?”
梁书琴轻哼, 一言不发。
历经今夜,梁书琴算是看出来了, 沈归时宁可断绝关系,也不会放弃江明月。
她心里不满,但此时此刻, 也只好顺着沈元姝修的台阶走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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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是个周一。
一大早,管家跑来跟沈归时说:“二少爷, 您今天要是有时间,就去一趟董事长那里。”
沈归时便问:“是有什么事吗?”
管家笑而不语。
沈归时吃过早饭,就去探望沈老爷子。
沈家这个位处京城的庄园是沈老爷子早年间置办下来的产业,占地极为广阔。当年沈老爷子相中这里风景绮丽,也没计较这地方偏远,托人费心设计了一个偌大的花园。
后来, 随着城市日新月异的发展,这地段也被并入中心城区,周围一公里内商圈云集,摩天高楼鳞次栉比。现如今,整个庄园称得上是闹中取静,颇有大隐隐于市的味道。
沈老爷子早几年前随长房一家一同住在主宅,后来年纪上来了,就搬去了一处更为幽静的小楼。
小楼在沈家庄园的最东侧,距离稍远,步行要二十分钟,不过可以坐电动高尔夫球车过去。小楼只有两层,装了电梯,适老化做得很好,墙面上加装了很多扶手,地板上通铺地毯防滑,三组全科医生24小时轮流值班。
沈老爷子正在看报纸。每天清晨读书看报,是他由来已久的习惯。他戴着一副老花镜,手指一行行地划过报纸上的印刷字,显然正在逐字逐句研读。
看到沈归时来了,沈老爷子放下报纸,摘下老花镜。旁边的管家递上一个眼镜盒,沈老爷子接过来,将老花镜折叠好,放进了盒子。
他同沈归时说:“你跟我上来。”
祖孙二人进了电梯。到二楼之后,沈老爷子走进书房,见沈归时没跟进来,便朝他招了招手。
沈归时也进了书房。
沈老爷子示意他把门关上,随后才问:“听说你昨晚跟你妈妈吵架了?”
听说。
沈归时细品着这两个字,顿时明白沈老爷子虽然偏居一隅,但对整个家里发生的事一清二楚。
沈归时在想怎么回答比较合适。沈老爷子又问:“因为一个女人?”
沈归时坦然点头:“她叫江明月。”
她有名有姓,是他的爱人。
沈家小辈多,沈归时又很少回来,沈老爷子对他原本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只知道这孩子命不好,从小流落在外,养父养母都因为车祸相继离世了。
直到那次沈老爷子突发心梗,沈归时挺身而出,在手术通知书上签了字,这孩子才终于在他心中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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