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习惯性地先进卫生间洗手。
推开门的那一瞬间,氤氲水汽扑面而来。
沈归时只围着一条浴巾,侧着身,站在淋浴间门口,微微偏头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是一愣。
江明月还当沈归时去那个珍珠养殖基地了,没想到他在宿舍。
他刚洗完澡,一头湿发,发梢还在滴水,水珠顺着冷白修长的脖颈缓慢滑落至锁骨,眉黑唇红,气息清冽。
江明月视线轻移,一时怔然。
半晌,沈归时的手搭上了腰间的浴巾,声线微低:“想看?”
江明月终于回神,扭头就走:“谁稀罕?我见过的多了去了。”
沈归时气息微顿,目光不动声色地追紧她,冷静探问:“你还见过谁的?”
江明月说:“太多了,记不清。”
沈归时追到卫生间门口:“真的?”
“真的记不清。生殖科一个月能做一百多个穿刺取精,你实在想知道都有谁,你回去翻病历好了。”
沈归时默然数秒,忽然说:“他们没我大。”
江明月不由回头,一句话呛了回去:“没你脸大。”
沈归时据理力争:“我又不是没跟你上过手术。你凭良心说,是不是都比不过我?”
他从卫生间门边探出了半个身子,手臂线条流畅,腰腹肌肉紧实。
江明月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总觉得他上身肌肉变薄了一些,再想到沈元姝说他高烧一周,又一刻不停地奔赴过来找她,估计他这段时间都顾不上锻炼。
但不可否认,这样的他还是很耐看。没有擦干的水珠顺着腰腹间的纹理滑落,白皙的肤色赋予了他天然的冷感。性感惑人与斯文清隽杂糅着,矛盾地呈现在他身上。
江明月别开视线:“你把衣服穿上再来跟我说话!”
第61章 疯吻 满意
沈归时很快穿戴整齐, 拿了条毛巾擦头发。
江明月总算能面不改色地直视他了。
“你怎么没跟林逸去挑珍珠?”她问。
沈归时低声说了句:“谁要跟他去。”
声音虽轻,但室内安静,江明月听得分明。
“你早上不是说要陪他去的吗?”
沈归时说:“林先生说他请了专业的珠宝鉴定师, 不需要我陪同。”
“那你下午去哪儿了?”
“杨院长叫我去看新宿舍。”
江明月微愣:“新宿舍?”
沈归时解释:“杨院长说医院腾出了一整间空置的宿舍, 让我搬过去住。”
江明月下意识便问:“一定要搬吗?”
话说出去了,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的脑子开始运转, 辩解的话一句句地往外蹦:“我没有不想让你搬走的意思。你听领导安排就好。再说了,搬不搬也是你的自由。我就是随便问问的。你打算什么时候搬?独卫确实不太方便, 像今天这情况,多尴尬, 是吧。”
沈归时望了过来,目光柔和、湛然:“我没说你不想让我搬走。”
是, 你没说。
但你现在知道了。
江明月菱唇抿紧,心里生闷气。
她好好的一个人, 为什么长了张嘴。
沈归时说:“我跟杨院长说了,我不搬。”
当时杨青松的原话是这样的——“有个大老板给我们医院捐了一大笔钱, 就一个要求,改善一下你和江医生的住宿条件。哎,都怪我之前考虑不周, 让你们男女混住确实不太合适。我让后勤科给你找了个新宿舍,也在这个小区。对了, 那个大老板姓林,也是从海城过来的,你们是不是认识?”
沈归时说不太认识。他问那个大老板的资金到账了没有。
杨青松说已经到账了。
沈归时那叫一个高风亮节,说那他就不搬了,把宿舍留给没有房子的年轻医生吧。
江明月迅速平复了情绪,一脸的冷淡与矜持:“你爱搬不搬。”
她蹲下来拆快递。她前几天网购了一箱苏打饼干。海盐风味, 香香脆脆,她一向挺喜欢吃。
沈归时看见她撕开一袋饼干的包装袋,以为她饿了,便说:“我煮了粥,你尝尝?”
江明月说:“不用,刚在外面吃了两份甜品,还不饿。”
沈归时顺口问:“你一个人去吃的?”
“不是。”
沈归时追问:“那你是跟谁一起吃的?”
跟你妹妹。
江明月答应了沈元姝会保密,所以答得语焉不详:“一个朋友。”
她明显不想多说,沈归时就没寻根究底。
但想到几个月以前,江明月还望着他的眼睛告诉他——她永远对他保持100%的坦诚,她对他绝无隐瞒——沈归时心里百般不是滋味。
他不怪她。
他只怪自己之前没有用同样的坦诚回报她。
沈归时扯回话题:“青菜虾仁粥,不吃吗?”
江明月记得,他煮青菜虾仁粥会用虾头煸炒出虾油,粥里还会放香菇和火腿,一锅粥熬得浓稠鲜香。
她一边回想一边咬着苏打饼干,总觉得自己味觉失灵了,手里的苏打饼干好像没有味道了。
所以,有必要用青菜虾仁粥测试一下味觉是不是出问题了。
“吃的。”江明月脸上还是那副无所谓的态度,“我就盛一碗。”
-
江明月再次上班时,阿蓝已经从ICU出来了,转到了普通病房。
江明月特意抽空,去病房看阿蓝。到底年轻,阿蓝恢复得很好。
她妈妈头发都白了,在病床边忙前忙后,端水送饭,看得让人唏嘘。
妇科医生恰好来查房,向阿蓝的母亲介绍江明月:“这是江医生,从海城过来的。那天你女儿半夜来看急诊,就是江医生接诊的。幸好有江医生在,你女儿才能保住一条命。”
阿蓝妈妈下意识地想去握江明月的手,看到后者那双细皮嫩肉的手之后,又将自己探出去的手放了下来,有些局促地蹭了蹭衣角,不住地说:“谢谢,谢谢你啊医生……”
“不用谢。”江明月笑了笑,“你女儿恢复得挺快的。”
妇科医生插了一嘴:“别忘了把手术费住院费补齐了啊!”
“知道,知道。”阿蓝妈妈讪讪点头,小心翼翼望着江明月,“医生,我女儿以后还能怀孕吗?”
江明月说:“可以的。”
“听说手术切掉了我女儿一条输卵管……”
江明月耐心解释:“当时你女儿已经因为大出血休克了,切除她的输卵管是为了保命。只要另一侧输卵管功能正常,就不会影响她以后再次怀孕,只不过怀孕的几率会小一点。”
阿蓝妈妈忍不住抹眼泪:“那个王八蛋……”
病床上的阿蓝小声说:“妈,别哭了……我知道错了……”
阿蓝妈妈扭头擦拭眼角,泪水越擦越多。
江明月立刻换了个话题:“你们母女俩都在医院,那饭馆还开门吗?”
阿蓝妈妈一愣。
阿蓝说:“妈,江医生去我们家吃过饭,我上回不是跟你说有人想买家里自制的红糖嘛,就是江医生想买。”
阿蓝妈妈想起来了:“噢……店还开着,阿蓝两个哥哥在帮忙看店。”
江明月点头。
阿蓝妈妈说:“江医生,什么时候你再来吃饭?我们请你,不要钱。”
江明月笑道:“等阿蓝养好身体再说。”
-
江明月去了趟值班室,拿着杯子去开水间打水。
沈归时跟了过来,反覆偷偷窥视满脸笑意的江明月,终于问道:“今天心情很好?”
江明月“嗯”了声:“前天那个急诊手术的病人恢复得不错。”
两人并肩站在水池边。
开水间的水龙头似乎坏了,等了好久都没出水。
江明月又去拧了一下水龙头,疑惑道:“这个好像有点松动……”
就在这时,水龙头整个儿脱落,一道滚烫的水柱直接从水管里滋了出来。
“当心!”
沈归时来不及思考,几近本能地把江明月推远。
沸水冲着他的脸喷了过来。沈归时抬手挡住脸,动作迅速地退到一边。
这一切好像只发生在一瞬间。
江明月反应过来的时候,就看见沈归时手背被烫得通红。
她也顾不上考虑那么多,直接拽着沈归时的胳膊,进了旁边的卫生间。一手飞快地拧开水龙头,另一手抓握着沈归时的手臂,架着他烫伤的那只手冲水降温。
烫伤之后的急救,就是立刻用流动的凉水冲洗烫伤部位。至少冲半个小时。
沈归时低头看她,任由她摆布。
“看什么看!”江明月没好气地吼,“你为什么拿手去挡?你不知道手术医生的手有多金贵吗!”
“不挡就会烫到脸。”沈归时顿了顿,声音更轻了,“我知道,你就喜欢我的脸。我怕脸烫伤了,毁了容,以后你就不喜欢我了。”
“谁说我就喜欢你的脸?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喜欢你的!”江明月越说越气,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最终气急败坏地问,“你满意了?”
水流哗哗流泻,似乎能冲淡弥漫在卫生间里的消毒水的气味。这个地方背阴,光线不好,一片昏沉沉的暗色中,沈归时慢慢翘起了唇角,仿佛给这里镀了一层朦胧的暖光。
他笑得极温柔:“满意。”
“还笑!”江明月晃了下他的胳膊,凶巴巴的,“烫得不疼吗!”
沈归时实话实说:“疼。”
门外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毛小东哼着歌走了进来。
江明月开始了无差别凶人,质问道:“你来干什么?”
毛小东一瞬间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摆了:“我……我来上厕所啊。”
上厕所也有罪?
江明月点了下头:“你上吧。”
毛小东走到小便池边准备解拉链,忽然意识到不对劲,攥着裤腰带说:“江老师,这儿是男厕所吧?”
江明月怔住。抬腕看了眼手表,跟沈归时说:“现在是八点半,你先冲到九点。如果九点之后,还觉得疼,就继续冲,一直冲到没有痛感。”
沈归时听话点头:“好。”
“我去给你买烫伤膏。”
江明月出去了。
毛小东觑着沈归时的脸色:“沈老师,你烫伤了啊?”
“嗯。”
毛小东小声嘟囔:“烫伤了还这么高兴……”
他看得清清楚楚,沈归时那嘴角就没下去过。
怪渗人的。
-
沈归时谨遵医嘱,一直冲到手背没有痛感了,才走出卫生间,去找江明月。
江明月仔细看了看。
烫到了右手。手背还是有点红肿,和冷白的胳膊一比,色差明显。烫伤面覆盖了整个手背和手腕。
她把烫伤膏递给他:“自己上药去。”
沈归时就直直地望着她:“手不方便。”
江明月瞟他一眼,低头将烫伤膏的包装盒拆开,把药膏挤到沈归时的手背上,涂开来抹匀。
沈归时的手指颤了一下。
江明月停下动作:“还疼吗?”
沈归时说:“有点。”
“上药疼是正常的,你忍忍。”
江明月涂药的动作更加轻缓,给沈归时敷了厚厚一层。想想还是不放心,又找护士妹妹借了个桌面小风扇,让沈归时对着烫伤部位吹,持续降温。
-
晚上下班回到宿舍,江明月又给沈归时上了一遍烫伤膏。
他坐着,她站着。她微微俯身打量他的手,像是心有余悸:“幸好及时冲了冷水,不然这会儿该起水泡了,说不定会留疤。”
“嗯。我跟医院报了水管维修。应该是管路老化了,要拆掉重装。”
“现在还疼吗?”
“不疼了。”
“那就好。”
沈归时站起身:“有没有纱布?我去包扎一下。”
“在医院的时候你不说,现在我上哪儿给你找纱布去?”江明月也直起身子,“你就这么晾着吧,都成年人了,总不会还像小孩子那样把药膏弄得到处都是吧?”
沈归时说:“我只是……忽然很想抱抱你,我怕手上的药膏蹭脏你的衣服。”
他对她始终怀有这样一份情感。
想靠近,又唯恐亵渎。
江明月抬眸望着沈归时,沈归时也在看她。
两人安静地对视,眼瞳中倒映出彼此的身影。终于,江明月上前一步,两条胳膊从他身侧穿过去,紧紧抱住了他的腰。
许久,她听见头顶传来轻而短促的吸气声。
她仰头一看。沈归时眼睫颤动,满脸是泪。
江明月温柔地叹息:“哭什么啊……”
沈归时没说话。唯有一滴泪珠贴着面颊无声滑落,最终停在了一侧唇角,摇摇欲坠。
江明月踮起脚尖,吻住了那滴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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