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九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过分友善的陌生人,乖乖跟在宋观清身后由她来去游刃有余的交谈,歪着脑袋认真听着谈话。
结束一天劳累的百姓携家带口出来凑个热闹,很快夜市成了人挤人的喧闹景象。
为防止走散青九揪着宋观清袖子亦步跟随,好奇打量着从未见过的各色小东西。
青九目光落在了互相挽着手的年轻男女,落在了怀抱孩子侧头与妻主谈笑的郎君,落在了搀扶依靠在树下发呆的白头老夫妻。
青九心口莫名有什么东西快溢出来,迫切的渴望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从何处开口,扯了扯在前方开路的宋观清,“人类很喜欢热闹吗?”
宋观清回头,灯火阑珊柔和了眉眼,“或许吧,人的一生短暂而热烈,只好尽可能的依偎感受流逝的时光。”
青九抢答道,“我也会陪着你的,你去哪儿我都陪着。”
凉凉的手指松开了揪着的袖子,青九唇瓣紧紧抿着,看准了宋观清垂在身侧的手。
街上的人都牵着手呢,他怎么就不能牵了。
牵手而已,被拒绝大不了再拽回袖子。
正自我安慰没敢动作呢,一只温暖的手准确回抓住了他,自然地将冰凉的指尖包裹进了掌心。
“人很多,别走散了。”宋观清道。
青九翘起唇角,低低应了声,快一步上前与宋观清肩并着肩。
夜市最少不了的就是吃食,哪怕晚上吃饱了看见还会忍不住来上一碗甜甜的冰粉消暑解腻。
那边宋观清和老板掰扯买东西要不要给钱,这边青九坐在摊位上一脸严肃捧着碗,盯着晃一下就弹一下的透明东西,警惕凑近嗅了嗅。
“尝尝看?”宋观清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显然这场争夺战中老板败了下峰。
在府内青九虽到点会陪着宋观清一同上餐桌,但和仓鼠不同的是他从不碰食物,特别是这种看起来就很奇怪的东西。
“真的能吃吗?”青九犹犹豫豫始终拿不起勺子来。
“张嘴。”
没搞明白情况,嘴巴听话的先张开了,凉凉的东西送入了口中,青九微微睁大了眼。
“好吃吗?”宋观清问。
青九含着勺子眨巴眨巴眼,点头。
“什么味道的?”宋观清继续追问。
青九不说话了,默默挪了凳子讨好地凑宋观清近了些。
“其实你根本尝不出味道来吧。”宋观清替他拿下了含在嘴里的勺子。
再一次意识到了青九和她的不同,青九从不吃人类的食物大概是他没有人类的味觉,无法品尝出酸甜苦辣咸来,也不需要进食人类各种烹饪过的食物。
青九莫名感觉宋观清情绪低落了下来,试图说些什么能让她开心,“其实也能尝出一点点,我知道这个凉凉的!”
喧嚣的氛围似乎独独忘记了她们,旁人的欢乐无法感染怀揣心事的人,随着宋观清沉默的时间延长,青九越发不安起来。
他扬着笑容夺过勺子,挖了大勺冰粉往嘴里塞,“好吃的,就是怎么这里的人都不收你钱呀,是不是因为她们知道你是个好人呀……”
再次送到嘴边的勺子被宋观清拿了下来,她摊开手掌道,“不喜欢吃,不用勉强。”
咕噜——青九咽下了嘴里藏着准备待会儿趁宋观清不注意吐掉的冰粉。
“走吧,我们去湖边走走?”宋观清主动牵起青九的手,刚还满是担忧的青九立马喜笑颜开,要是能晃尾巴就晃两下了。
今夜圆月倒映湖中,湖面上浮着几叶挂灯的扁舟,劳苦了一天的鹈鹕陪着渔人蹲坐船头,享受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
牵手走在湖边,垂下的柳条在皎洁的月光下摇曳生姿,呼之欲出的心意在此刻勃发,叫嚣着冲破胸膛。
宋观清侧眸看向偷撩起面纱的青九,斟酌片刻开口道,“其实今天我一直在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很多事我希望你明白,又希望你不用明白,最后发现说的太过于深奥似乎你并不能理解,反而徒增烦恼。”
小蛇不用烦恼,小蛇就应该开开心心,无忧无虑的活着。
青九格外赞同点头,“那你说的简单点,我就能听明白了。”
宋观清如墨般的眸子映入了璀璨灯火,远处的光打在她侧颜,温柔又美好,“我想说,以后我会一直陪着青九,直到走到生命尽头……怎么了?”
青九咬着下唇,眼泪巴巴往下掉,很快打湿了脸颊,泪水润过后的赤色眼睛如红玛瑙般剔透,纯真且赤诚的只剩下宋观清一人的影子。
宋观清难得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状况,取出帕子替青九一点点擦干净脸,好笑道,“怎么就哭了?”
“我很笨的,所以你的意思是不会和其他人成婚,以后只跟我在一起,只和我睡觉,对吗?”
青九声音不小,路过的行人纷纷侧目,想看看是哪位大胆的郎君如此热烈的告白。
“嗯,不会有其他人,以后的生活只会有一条叫青九的小蛇。”
宋观清从不是个会逃避内心的,这条蛇霸道且强硬的在日复一日的岁月中毫无理由可言的侵入她的生活,早已不是放下二字能解决。
既然人的一生弹指一挥间,那就让她好好用这短暂的生命尽可能陪着青九。
“那我以后也要一直一直陪……唔!”青九不解地垂眸看向压上他唇的指腹。
宋观清莞尔一笑,“有些承诺我能说,你就不用了。”
青九使坏地伸出舌头舔了下蹭在唇上的指腹,好奇宝宝似的凑近问道,“为什么?”
宋观清握住他手习惯性在掌中捂着,笑笑却没回答。
你的一生太过于漫长,引诱你许下不公平的承诺,实在太过于残忍。
就这样天真无邪的活下去,我会用尽全力在接下来的余生教会你坦然接受离别。
第三十一章 “爹爹同意我那么喊的。”……
回府时分外头还热闹着呢,家中更是比夜市还要亮几分,路过堂前碰上了江知然和被他强行拉着一起等孩子们的宋泊荣。
宋观清是一路牵着青九回来,被看到了也不打算松手,青九更是无常人郎君面对对方父母矜持避嫌的概念,大大方方被牵着,从宋观清身后好奇地探出脑袋。
宋观清看了眼天色,时间早就到了平日里她们休息的时刻,于是问道,“你们怎么还不休息?”
“你爹说要亲眼……”
夫郎手轻轻一搭肩膀,宋泊荣自觉住嘴不说了,默默看他发挥。
“我和你娘人老觉就少了,睡迟点也没什么。”江知然目光落在俩孩子相握的手上笑意更盛,“况且你带着青九出门,做家长的总归不放心,看到你们安全回来就成。”
活了那么多年宋观清还是头一次被质疑是否安全,不用动脑去想便知道恐怕等这儿就是为了一看究竟。
江知然瞧着青九贴着宋观清依赖的模样,就说他看人的眼光是不会错的,还什么友人,可没见友人间那么亲密的。
“爹爹待会有话和你说,你送人回屋就来一下。”
宋观清侧头,“你先回去等我。”
面纱遮盖下看不清青九的表情,但从肢体动作能琢磨出怕是不愿意分开,宋观清安抚地拍了两下手背,才不情不愿松开了手,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你个榆木脑袋。”江知然恨铁不成钢地咬着牙打了宋观清胳膊,“大晚上就那么让人抹黑回屋,也不怕人心生低落,到时候再不喜欢你了。”
宋观清无奈,转移话题道,“爹爹要同我说些什么?”
“你和青九是不是在一起啦?”江知然怕自家姑娘又糊弄打太极,说道,“你可别想着糊弄我,你们在湖边柳树下牵手浓情表露心意的事,莲花镇早就传遍了。”
一直听夫郎话保持沉默的宋泊荣配合地点了头。
前前后后半个时辰没到,竟是传播的如此快,小小令宋观清吃惊了下。
“既然在一起了,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成婚啊,你知道我看着旁人家姑娘娶夫郎回来有多眼热嘛,你也抓紧点,不好好把握,说不准转头人就跑了。”
江知然语重心长说道,宋泊荣再次点头附和。
一唱一和好不热闹。
宋观清沉默了片刻,“这事得再等等,清河县内还有许多的问题没处理好,我暂时没精力去想其他的。”
宋泊荣赞同地点头,被江知然一瞪,默默移开了视线。
“事是忙不完的,今天处理了这个,明天还会冒出其他的,你跟爹爹说个具体的时间,爹爹好早早帮你张罗。”
江知然是半点不给宋观清推辞的机会,好不容易姑娘身边出现个情投意合的男子,怎么着也得把握住才行。
和青九成婚的话……宋观清抿了抿唇,说道,“河堤建成。”
江知然捂唇满脸笑容,“有你这句话,爹爹晚上睡觉都得笑出声来。”
有关于河堤的修建一直在进行,旁人监督总没有自己亲眼看过来的放心。
夏秋两季的时间不长,冬季下雪更是不会让工匠冒险上工,零零碎碎刨去无法施工的雨天,想要在年前竣工可谓是天方夜谭。
莲花镇距离河堤施工的地方近许多,于是宋观清决定暂时住在家中方便来回。
因是以县令的身份前去慰问工匠,不方便带着青九一同前去,在宋观清循循善诱下青九逐渐明白了什么是当官,当官又需要注意些什么。
虽不情愿白日分离,但宋观清承诺晚上可以变回人形上床睡觉,没了鳞片相贴的肌肤更能感知传来的体温,灵活的四肢还能紧紧地搂住宋观清,实在无法让蛇拒绝。
一连七天的两处来回奔波令宋观清说不出的疲惫,但看着大家伙兴致高昂地一点点构建出河堤雏形,又觉一切都是值得的。
风穿山林嗖嗖响,烈日当头的午后工匠们躲在简易搭建的棚下小憩或是闲谈,保留体力为下午的工作做准备。
“宋大人,这几日您那么早来,恐怕都没休息好吧,不如早些回去补觉吧。”戎卿云蹲在了宋观清坐着的小马扎边,递给她一碗清水。
整日在山头跑的戎卿云黑了不少,快看不出是从京城来的,与工匠日常交流下学会了清河县的方言,时不时冒出几句逗的人哈哈大笑。
宋观清的状态对比她要差很多,眼下泛着淡淡乌青,独自一人坐着时总忍不住揉眉缓解头部胀痛。
明明可以派手下来督促,舒舒服服等着听报告就行。可宋观清偏要亲力亲为,大早就赶来和工匠们一同讨论接下来的流程,对河堤各部分的情况做到心知肚明。
宋观清小口喝着凉水,也知这些日子稍有些大意透支了身体,“也好,具体的事宜我也都了解了,接下来我会让鱼琦来盯着,有什么问题你同她商量。”
“行……宋大人!!!”戎卿云眼疾手快拉住了起身摇晃着要倒下去的宋观清,惊呼下不少人留意到了这边情况,纷纷赶过来询问。
宋观清反手抓住戎卿云手腕,缓过眼前阵阵发黑才松开手,苍白的脸上露出无力疲惫的笑容,安抚着担忧的众人道,“差点崴了一跤,的亏有戎领队扶一把。”
“大人,您脸色很差,身体没事吧?”
“您还是回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您放心吧。”
“对呀对呀,每天您来的比我们都早,还跟着我们后头踩点,铁打的人也扛不住这样造的。”
“大人,您别让我们担心呀。”
“……”
大家伙七嘴八舌的劝说着,宋观清笑着听完了她们的好意,诚恳且郑重道,“河堤修建的事一直是我心头结,还请大家多劳心劳神。”
一个个拍着胸脯保证,又催促着宋观清快些回去,要是再劳苦自己赶过来,她们可是要生气的。
戎卿云主动扶着宋观清到车边,只有她知道宋观清手心不断冒着冷汗,细密的汗水打湿了耳后的头发,抿起的唇毫无血色,只是她的表现太过于气定神闲,让人忽略了微小细节。
戎卿云忍不住再次说道,“大人,我来清河县快大半年了,深知在清河县百姓心中您是多么重要,您要是不照顾好自己,她们也会担忧的。”
“这几天忙着赶路和了解情况,确实没好好休息和吃饭。”宋观清看出欲言又止的戎卿云还想说些什么,立马保证道,“仅此一次。”
颠簸的山路不适合补眠,宋观清忍受着被冷汗打湿的里衣,靠在厢壁缓解胃中翻涌的恶心。
反思着不该图方便而忽略身体上的不适,下次再来干脆找附近的村落歇脚,省去路上花费的时间。
可转念一想,回去不论多晚都能看到屋内亮着烛光,那是青九在等着她回来,又觉得舍不得了。
悬着的太阳往西偏了些,没正午时分那般晒的人提不起劲。
百无聊赖躺在软塌上的青九怀中抱着残存有宋观清气味的外袍,捏着送给他的布老虎玩,隔一会就要埋脸进衣服里嗅一嗅。
“青九……青九……”宋钰偷溜进院子叩着窗户小声呼唤着,“是我呀,宋钰。”
青九犹豫下还是开了窗,男子精致的眉眼浮现忧色,趴在窗沿苦恼道,“宋观清不让我跟你说话,被她知道要不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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