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观清眯起眼睛,“宋钰给的?”
青九移开了目光,捂住了嘴巴,“可不是我说的哦~”
第四十七章 “我很快就回来。”……
天光乍亮时早市已热闹非凡,人来人往的走动声和热气腾腾的香味顺着窗户缝钻了进来。
闹腾到后半夜才相拥入眠的人随着日头升起醒了,宋观清刚碰着箍在腰间的胳膊,青九便睁开了眼睛,迷迷糊糊将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她颈窝蹭了蹭。
宋观清缓了缓困倦,“我该起床梳洗入宫面圣了。”
在宋观清的科普下青九明白了事情的重要性,听话的胳膊和腿放开了缠着的人,眼睛滴溜溜盯着起身前去穿衣的宋观清背影,身子一歪躺到了她刚才睡的地方,贪恋着残余的温度。
青九揪着被子盖住了大半张脸,碎发落下挡住了一只眼睛,“你入宫,我不能跟着,对吗?”
宋观清已经将官服穿戴整齐,理着腰带坐在了梳妆镜前,“入宫要搜身检查,护卫会发现你的。”
又道,“可以在马车里等我吗?车里有炭盆很暖和,你可以小憩一会,不会有人进来打扰你。”
不能跟着一起去在上一次入宫青九就知道了,宋观清不带着他定然是真的没法带,青九从不会在这种事上固执。
屋内的炭火烧的暖烘烘,不间断供应的热量使得青九异常舒适,赶在宋观清拿起木梳前先一步来到她身后,“我帮你盘起来。”
梳的不见得比昨晚好多少,胜在青九喜欢,好在乌纱帽能遮挡住不会有人在意。
简单在客栈吃了口就乘马车前往宫中,变回小蛇的青九紧挨宋观清靠着,蛇脑袋搭在宋观清手掌享受独一无二地抚摸。
随着距离皇宫越近,小蛇捕捉到的气味便越浑浊,压抑、恐惧、怨恨各种负面情绪混杂在一起,令蛇收回了信子,吻部往宋观清指缝埋了埋。
不是个好地方,不想让宋观清去,小蛇这般想。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身着绿色官袍肩披黑色大氅的女子缓缓从车内下来,束于帽中一丝不苟的长发更凸显出五官优越,眉眼清明正气,让人眼前一亮。
她似有所感的回头,和探出脑袋只露双眼睛依依不舍的小蛇对视上,宋观清佯装整理侧窗卷帘,不动声色揉了把小蛇脑袋。
“我很快就回来。”
经过护卫重重严格检查搜身,宋观清正式进入宫内已听见了大太监宣布退朝的声,穿透力极强的回荡在空荡的广场。
白玉石板的地面雕刻着暗纹,踩在上头却感受不到一丝膈脚,呼啸的北风下独独一抹绿色的身影格外吸人视线。
下朝的官员无不看向被宫人领着的女子,倒不是好奇为何绿袍官能在早朝时入宫,而是她们心知肚明此女子是谁。
两年前便是她孤身一人从清河县赶来京城,得到想要的东西满载而归,户部和工部便被圣上铁血手腕的上下整顿,扒出来多少糊涂账,摘了多少人的乌纱帽。
害得其他三省四部警醒着往上吐银子,就怕下一次刀落在她们头上。
两年后这人再次前往京城,不仅是依照规矩回京述职,还是身负荣誉等待圣上奖赏。
曾几何时拿起圣贤书励志考取功名,也是抱着要当这样的好官,谁知道事态变化无常,几经波折沉浮忘了初心,再回到从前就更加难了。
官员的感慨万千宋观清无从得知,跟随宫人来到了暖阁,守在暖阁门口等候的正是上一次递汤婆子的大太监。
臂弯中挂着拂尘,满面堆笑地领着宋观清进暖如春的暖阁中稍作等待,说道:“陛下正在里头商谈事情,还请宋大人稍等片刻。”
大太监自小跟在圣上身边伺候,是最会揣摩圣上心意的人,所以即便身为奴才,前朝多少官员也得礼称声公公。
此处是圣上处理公务文书大殿旁的暖阁,两个地方是联通着只有一道扇门阻隔,地下的火龙烧的整间屋子暖烘干燥,宋观清在宫人的伺候下脱去了大氅,规矩坐着椅子等着。
片刻后听闻了开门,隐约看到走出来两个人影,宋观清盯着背影看了片刻,总觉得有些熟悉。
“这两位是户部的苍侍郎和工部的厉侍郎,宋大人应当是认识的。”不知何时大太监来到了宋观清身边,“您走后陛下上上下下彻查了一遍,得知她们两位大人受上级指使才犯下过错,念在知错悔改,便罚了三年的俸禄。”
宋观清留意到了其中一人走动间翻出的袖口有块补丁,想来在京城当官做到侍郎份上的,穿补丁的衣服怕是头一遭吧。
大太监又道,“据奴才所知,两位大人得知您来,打算亲自登门,为当年的事道歉,请求您的原谅。”
宋观清收回了视线,下意识摸手腕却摸了个空,才想起小蛇留在宫外的马车内等着她。
缓声说道,“谈及原谅属实过重,圣上既已惩罚,往后便都是为民办事的同僚。”
大太监眉眼笑开,“大人所言极是。”
另一侧扇门从外推开,身着明黄色衣服的女人稳步走了进来,暖阁内的宫人规矩地跪下叩见。
“可惜一个人才屈居于清河县,让朕好找啊!”女帝随意抬手免了礼,言语情切道,“你可知,你帮了朕多大的忙。”
宋观清静静等着没答。
“若不是你提议修建河堤,扩大了纳水能力,其下沿岸地区怕是都要遭殃了。”女帝叹了口气,“朕是怎么也没想到,今年的雨水会降那么多。”
宋观清谦虚道,“天灾难预料,下官也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吓到。”
“子舟莫要谦虚,老朽可是从家女信中得知,你日日让人测量降雨量,及时反应过来雨势有问题。”
柳学士笑盈盈背着手从圣上身后走了出来,两年不见精神依旧,身板硬朗,慈眉善目中是藏不住对宋观清的喜爱和骄傲。
宋观清作揖,“柳学士。”
暖阁毕竟不是谈事的地方,宋观清听着女帝和柳学士闲谈跟着来到了正殿,扑面而来的龙脑香闻的人神清气爽,昨夜困倦的疲惫一扫而空。
宋观清本以为圣上会同她谈论清河县救灾的具体事宜,不然也是这些年在清河县当职的感悟如何,不曾想竟只是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与柳学士闲谈着近来书中所感。
离了公事宋观清的话不多,大多是静静听着她们说话,偶尔被点到应上两句。
大殿内满目耀眼尊贵的金色,柱上缠龙栩栩如生,无不透露着帝王家的威严霸气,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利。
按理说圣上面前应当诚惶诚恐、谨小慎微,可宋观清总是忍不住出神去想在外等着她的小蛇如何,她不在边上陪着没地方靠难不难受,炭火是否烧的足够暖和,小蛇会不会在想着她什么时候回来。
“宋爱卿。”女帝一声呼唤拉回了宋观清思绪,帝王的双眸含笑中带着审视和深不见底的漩涡,启唇说道:“朕同柳学士交谈后认为你这样的人才不应该埋没在清河县,愿不愿意调来京城为更多的百姓做贡献?”
一句话将宋观清高高架起,去,便要离开家乡,并非宋观清心意。不去,是否心无百姓。
后背沁出薄汗,地龙的温暖在此刻成了炼狱般的炽热。
宋观清撩袍跪下,不做拖延委婉道,“陛下恕罪,京城虽好,但臣离不开清河县。”
“清河县乃至周边的县城有很大的发展空间,只需找对方法假以时日,定然能将生产水平追上全国平均。”
“爱卿,朕想让你来京城,来朕手底下办事,你倒是又反将一军,来找朕讨要东西了。”女帝笑着摇头,“朕登基不满五年,前朝遗留下的烂根才刚拔除,稳定住了京城的局势,确实对偏远县城的规划有所欠缺。”
宋观清微微抬头,目光落在了圣上搭在膝上转着玉珠的手。
只听圣上又道,“你来之前朕和柳学士商讨过,每个县的地貌不同,适宜的发展便不同,只可惜我们久居京城不曾亲眼目睹,不知道爱卿是否愿意接下责任,替朕分忧啊?”
要说刚才如走钢丝,现在的宋观清胸口仿若绽放一朵朵炫彩的花,忍耐着喜悦,叩谢道,“旦凭吩咐。”
“柳学士说的果然没错啊,你啊,满心满眼造福家乡,清河县能出你这样一位官员,是清河县百姓的福气。”女帝亲自俯身将宋观清扶起,“其实朕还有一事要爱卿协助。”
女帝和柳学士对视了一眼,卸去伪装的帝王流露出疲惫,幽幽叹息舒不尽心中郁闷。
“前方传来情报古月军队多次试探我国边境,两方发生了大小规模的摩擦不计其数,古月国主到底是何所想还不得而知,但朕要做出最坏的打算。”
打仗一词最不愿见,宋观清刚喜悦的心随着话语一点点沉了下去。
“朕需要一个刚正不阿的人担任军队后勤,维持物资运输顺利送达驻扎地,思来想去那片地方与清河县不远,爱卿又与周边备战县县令交好,只有你才能担此重任。”女帝真情流露地捂住了宋观清手。
年轻的帝王上任以来处理内忧外患,无数双眼睛盯着那个宝位,如今边境试探的摩擦是对统治者的探底,退缩便是挨打的结局,出拳便要砸中要害,不可出一层纰漏,也难怪女帝面露难色。
倘若边境失守,那么首当其冲受到波及的便是临近边境的清河县,西岭那条山脉挡不住乌泱泱的掠夺,受不住烈火炮弹的重创。
宋观清深深吸了口气,后退一步,心中早有抉择。
第四十八章 “小蛇要永远跟在主人身边……
大片的青翠竹林随着风动发出窸窣响动,青色长衫男子顺着鹅暖石小道看到了尽头一间竹屋。
男子容貌艳丽眉眼多情,探寻到什么步伐快了起来向着竹屋跑去,那双赤色的眸子满是相逢的喜悦。
竹门推开,院中栽的棵枝叶繁茂的树下摆着个摇椅,摇椅轻晃,飘飞落叶栖在女子身上。
青九视力不佳看的模模糊糊,却能通过气味感知到对方是谁,红唇扬起,语气透着小小委屈,“怎么到这里来睡觉不告诉我一声,害得我好找。”
靴子踩在堆满落叶的地上发出沙沙声,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青九视线逐渐清晰,对上浑浊慈祥的双眸时愣在了原地迟迟没能上前。
“你是谁?”青九蹙起眉头。
眼前的老妇人盘起的白发中掺着黑发,陌生又熟悉的五官周围布上了皱纹,俨然是垂暮之年。
老妇人动作缓慢坐起身,理了理膝上的毛毯,笑着看向他,“终于等到你回来了。”
眼见不一定为实,身上的气味却不会骗人,青九瞳孔颤动,小心翼翼伸出手抚摸上老妇人的侧脸,嘴唇蠕动片刻,缓缓唤道,“宋观清。”
受惊的马儿嘶鸣,车厢剧烈晃了两下,宋观清眼疾手快抓住了要从座位上滚下去的小蛇,一长条攥在手里软哒哒的,尾巴尖垂到了地上。
小蛇迷迷糊糊睁开了眼,早已蓄积的泪水滑过鳞片流了下来。
“吓着你了?”宋观清连忙把小蛇抱进怀中,干脆扯着官服的袖子给它擦眼泪,轻拍着低声温柔的哄道,“刚有小孩玩甩炮惊着马了,已经没事了。”
沉浸在梦中的小蛇抬起头盯着宋观清看了几个眨眼的功夫,忽然身子一弓弹起窜上了她肩膀,小巧的身躯虚虚圈住了宋观清脖子,蛇脑袋怼到了鼻尖前仔仔细细观察每一寸脸上肌肤。
宋观清稍往后躲一下,蛇脑袋就往前探几寸。
无奈只能让小蛇挨着,道,“这是什么了?”
嘭——变回人的青九死死搂着宋观清的脖子,赖在她身上不愿意下来,使得本就拥挤的车厢变得更加拥挤。
凉凉的脸颊贴着宋观清光滑的侧脸蹭了又蹭,既心惊又委屈巴巴道,“我刚刚做梦,梦到你变成了老人家,吓死蛇了呜呜呜~”
湿润润的泪水糊在两人脸之间,宋观清后背抵着厢壁躲无可躲,只好被迫承受了令人招架不住的亲昵。
“只是梦而已,当不得真。”宋观清安抚地轻拍着青九后背,听他哭到哽咽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我现在好好的在你跟前呢,不是吗?”
“梦里的你说一直在等我。”青九干脆揪起宋观清袖子胡乱把脸擦干净,哭哭啼啼说一句话要喘两口气的继续道,“我离开的那两年,你是不是也抱着等我一辈子的打算?”
宋观清怔了下,实在是平日小蛇所思所想只看当下,很少去回忆过去发生事的含义。乐观向上的小蛇同样是宋观清所羡慕和想要保护的,在确认心意后便很少再拿从前的事让他烦忧。
忽然主动问起来,令宋观清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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