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婵抿了抿唇,“无论怎么说,婚约是实实在在存在的呀。”
“我昨晚找她说清楚了,跟她讲好明日亲自登门退婚,她也同意了!”
“她同意了?”姜云婵瞧叶清儿很是热情。
顾淮舟却十分笃定,举手起誓,“我同她说了,非婵儿不娶,她又能奈我何?我若没把事情解决,也不敢、不敢来见你的。”
顾淮舟小心翼翼观察姜云婵的表情,“你今日离家,是不是不愿跟我在一起了?”
他清澈的眼里满是歉意和患得患失。
姜云婵一时哭笑不得,点了下他的额头,“若再有下次,我定不要你!”
“怎么会?”
顾淮舟也露出爽朗的笑,蹲在姜云婵身前,“我背你!下雨了,别弄湿了鞋。”
姜云婵当真十分疲累,趴在他肩头,闭上了眼,“我睡会儿,不许吵醒我哦。”
“好!”顾淮舟一手撑伞,一手托着她,迈着轻浅的步伐消失在了茫茫雨幕中。
身后,一道阴郁的光追随着他们,肃杀之气让这雨天又添了几分阴寒。
天空雷鸣隆隆,山雨欲来……
第42章 跑不掉可就怨不得人了……
另一边,顾淮舟担心回府后,叶清儿又来扰姜云婵的清梦,便没带她回家,而是划着一条乌篷船闯入藕花深处。
荷叶避雨,雾气沁心,周遭静谧得只听到雨落声,正是休憩的好地方。
顾淮舟坐于船头,让她枕在自己膝盖上,脱了外衫给她盖着。
船儿摇啊摇,摇得梦境格外香甜。
姜云婵许久不曾好眠,这一睡就睡到了傍晚。
睁开眼时,一张清秀的侧脸映入眼帘。
顾淮舟生得唇红齿白,与谢砚深邃且有攻击性的五官截然不同,他的眉眼总是淡淡的,清透的,没有丝毫杂质。
让人能一眼看透,所以才不惧怕。
“婵儿你醒了?”顾淮舟才发现姜云婵一直看着他,摊开手心,将手中用荷叶折成的兔儿递给她,“这个送你。”
荷叶兔儿圆滚滚胖乎乎的,用荷花花瓣做成的粉色耳朵支棱着,还戴着一顶小小的荷叶帽,看上去娇憨得紧。
“好看!”姜云婵眸光亮了亮,起身去接。
顾淮舟把兔儿放在了她的头顶上,“婵儿,这兔子跟你有点像哎!”
姜云婵眼珠子一转,往头顶上看。
她刚睡饱,脸颊粉嘟嘟的,眼神波光粼粼,十分灵动,如此更像粉白的兔儿了。
顾淮舟噗呲笑出了声,“婵儿上辈子该不会是兔儿托生的吧?”
“你才是兔子托生!”姜云婵凶巴巴瞪顾淮舟,把兔儿取下来把玩了片刻,歪着头狡黠地对顾淮舟笑了笑,“我瞧淮郎发冠不大好看,不如……”
“用这个?”姜云婵将肥兔儿在顾淮舟眼前晃了晃。
她要把荷叶兔儿套在他的发髻上,让他一直顶着呆兔儿见人!
顾淮舟一边摇头,一边往后仰,“君子理应正其冠,不行!不可以!”
姜云婵皱了皱鼻头,杏眼中春水盈盈,泫然欲泣的模样。
“别哭啊!”顾淮舟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好坐直了身体,“来吧来吧!你小心点啊,莫要摔倒了。”
姜云婵立刻收了泪,腾身而起,兴致盎然把兔儿别在了他发髻上。
顾淮舟真怕她摔了,一边伸出手臂不近不远护着她的腰身,一边把头低下来,叫她能顺手些。
忽地,乌篷船撞上了石块,船体剧烈晃动。
姜云婵往前一栽,推着顾淮舟的肩膀,两人双双倒地。
姜云婵落进了顾淮舟怀里,鼻尖蹭过他的脸颊。
“婵儿你没事……”顾淮舟扭过头来,正与她鼻尖相抵。
两个人在一拳之隔的距离对视,皆红了脸。
从前他们也曾相拥或是牵手,可只在黑暗的禅房里,从未这般看清过彼此。
姜云婵更从未躺在他怀里过,这么近,近到心跳都同频。
这么静,静得周围只听得彼此呼吸交缠的声音。
顾淮舟嗅着姑娘丝丝缕缕的胭脂香,俯视她粉白的小脸。
他张了张嘴,犹豫再三,“婵儿,我可以……吻你吗?”
最后三个字柔得能滴出水来,语气澄澈而虔诚,没有一丝邪欲。
姜云婵的长睫低垂,如蝶翼轻颤,几不可见点了点头。
顾淮舟的呼吸喷洒她肌肤上,越来越近,轻啄她颧骨处,又吻她的梨涡。
断断续续,温柔似水。
他的唇珠试探着碰到了她的嘴角,一股电流席卷全身。
姜云婵呼吸骤紧。
于此同时,另一张脸浮现在姜云婵脑海里。
谢砚将她抵在窗户上、衣箱上、床榻上……发狠的吻,发狠地索取她的呼吸。
她的嘴唇发麻,口腔里都是谢砚的气息,耳边皆是谢砚低沉的喘息。
“别!”姜云婵猛地抬起眼皮,抵住了顾淮舟的肩膀,“我、我……”
顾淮舟怔了须臾,从她嘴角撤离,“怎么了?”
姜云婵摇头,慌手慌脚爬起来,双手抱膝坐着。
为什么谢砚的身影就是挥之不去?
她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去忘记了。
可是梦魇从来没有一日离开过她。
姜云婵娇小的身躯颤抖着,仿佛被无形的枷锁困住了手脚,挣脱不开。
顾淮舟将外袍搭在她身上,轻拍她的肩头,“是我不好!不要急,慢慢来。”
“淮郎,我、我……”姜云婵委屈地红了眼,她觉得对不起自己,也对不起真心待她的淮郎。
“不哭啊,没事的,噩梦总会散。”
顾淮舟都懂,他将她的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哼起姜云婵最爱的姑苏小调。
伤害总要时间消化,他会陪着她,等天晴……
然而今年的雨季格外长,江南的这场雨连绵不绝,一直下到了东京城。
闲云院外的翠竹被压弯了腰,风声呼啸,碧浪如海,在静谧的旷野间翻滚,一浪高过一浪。
寝房的门被风吹开一角。
吱吱呀呀——
一道昏暗的天光照在床榻上,在谢砚平静的脸上摇曳,忽明忽昧。
沉睡中的男人猛地睁开眼,徐徐起身,扭了扭脖子。
在榻上躺久了,骨头都僵硬了,骨节滞涩的响声让房中更添了几分阴森,冷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谢砚轻声下榻,披了件外袍,推门而出。
风雨乍然入怀,拂起满袖乾坤。
回廊的雨帘之下,公子身长玉立,微眯双目眺望着南方,眼底笑意莫测。
陆池撑伞走来时,正见这一幕,“你心口的伤还没好,不能受寒。”
“死不了。”谢砚取过窗台上的谷粒,神色淡淡喂着笼里的鸟。
陆池有时候不得不佩服他的心态和体能。
十日前,姜云婵给他下的蛊毒十分强劲,很快钻进了谢砚的血脉,往心口去。
原本只需要两个时辰,同心蛊就会彻底控制谢砚。
奈何这谢砚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为了不被李妍月控制,他凭着尚存的一丝意志,用匕首刺进了心口,将还未完全寄生于体内的蛊虫生生剜了出来。
当晚,血溅三尺,帐幔上血雨模糊。
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被染得殷红,犹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这着实把李妍月唬住了,最后喊了陆池来善后。
他赶到的时候,谢砚倒在血泊里,匕首只差一指便入了心脏。
“箭伤、刀伤……再有下次,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了。”
“不会再有下次了。”谢砚指尖微顿。
姜云婵终究还是骗了他一次。
遗憾的是,她这一次没成功。那么,她将永远不会再有下一次机会了。
“你看这金丝笼和景泰蓝铜笼哪个更牢靠些?”
“你还有心思逗鸟呢?”陆池越发看不懂了。
以谢砚的性格,断然不会就此放过姜云婵。
可姜云婵已经出走小半月了,他既没派人去追,也没派各方府衙寻人。
要知道北盛地广物博,姜云婵随便往哪个闭塞的村庄里一钻,就犹如大海捞针。
时间拖得越久,找人的难度将越大。
“你倒不怕人真的丢了?”
“给她点儿时间让她跑,若是跑不掉可就怨不得人了。”
谢砚泰然自若摇了摇头,拿填食器逗着鸟儿,“也让她多在外面吃吃苦,她才知道到底是谁折断了雀儿的翅膀。”
当初姜云婵只看到谢砚把他养了三年的雀儿的翅膀给绞了。
可她不知道那只雀儿偷偷飞出鸟笼没多久,就被一只黄狗给扑咬了。
等谢砚找到雀儿的时候,雀儿的翅膀已经糜烂了,若再不断翅,它根本活不了。
所以,剪断雀儿翅膀的从来不是谢砚,是外界处处不可预知的危险。
自那次意外以后,他的雀儿再没有要离开他的念想了。
他养着它寿终正寝,还为它养着一窝鸟子鸟孙,它对他感激戴德呢。
人和鸟也没什么区别。
姜云婵总觉得是谢砚束缚了她,那就让她在外面多吃点儿亏吧。
等她折了她的翅膀,她自然会主动找个安稳的笼待着。
“也该叫她长长教训。”谢砚语调中隐含愤懑。
陆池知道谢砚私心里还气着姜云婵给他下蛊的事。
此番触碰了谢砚的底线,只怕不能善罢甘休。
陆池也不好再过多追问,只得作罢,清了清嗓子,“我今日来,是想和你商量商量李妍月的婚事,她已经知道错了……”
“陆池,长公主嫁去东陵是圣上下的旨,你找我商量什么呢?”谢砚歪着头,茫然望他。
可谁都知道长公主和亲之事,是谢砚向太子觐言的。
圣上缠绵病榻,太子代政,对谢砚言听计从,便是陆池也插不上嘴。
陆池才不得已来劝谢砚。
那东陵皇帝虐杀成性,□□又重,与李妍月联姻必然针尖对麦芒,可想而知东陵后宫会乱成什么样子。
“子观,李妍月嫁去东陵也未必收敛,还是留她在京都……”
“她嫁去东陵,乱了东陵,对你陆池将来的大业可大有好处。”谢砚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忘了,你在北盛卧薪尝胆,可不是为了儿女情长的。”
陆池一噎,知他心意已定,再不可更改了。
李妍月这次给谢砚下蛊,又放走了他的心头肉,已经彻底触怒了谢砚。
以谢砚的性子做个局杀了她都有可能,如今只是让她嫁去东陵国,其实已经是看在陆池的面子上了。
再想想,北盛朝堂动荡,李妍月去东陵,也算避开一劫。
“罢了,当我没来过。”陆池叹了口气,拱手告辞。
扶苍刚好带着数十个丫鬟鱼贯而入,各个手中托盘里放着琳琅满目的绣品。
“这是礼部新收上来的绣品,刘大人让送过来给世子过目。”
长公主的婚事交由礼部和谢砚共同操持。
按理说有礼部全权负责就已足够,太子无非想谢砚多挂挂名,为入内阁铺路。
谢砚本人其实并不需要做什么,可谢砚偏生对此事十分上心,连地方送上来的绣品他都要一一过目。
他目光于一众绣品中掠过,长指捻起一方绣帕,若有所思地碾磨着,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
“公主大婚是大事,还是把绣娘们都集中送到一处一齐绣吧,也省了收购绣品的时间……”
第43章 叫谢砚来!我是他的人!……
“绣娘?”陆池纳闷:“你不去找你家二奶奶,怎么和绣娘杠上了?一天天盯着这些个绣花儿不放。”
谢砚不紧不慢折好绣帕,放进衣袖里,反问他:“你说,人是不是都会为五斗米折腰?”
都是凡胎□□,得吃饭得穿衣,在贫贱面前那点儿儿女情长根本不值一提。
多饿一饿,多苦一苦,那点儿毫无用处的脊梁自然也就断了,不是吗?
……
金陵,乌篷船上。
姜云婵饿得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从昨夜到今日傍晚她还滴水未进,实在有些撑不住,肚子也不受控了。
顾淮舟瞧她窘迫地红了脸,不由失笑,“我们回去吧!娘说今日要做阳春面等你回去吃呢。”
“阳春面!”姜云婵肚子又不争气地叫了两声,一边揉肚子,一边咽了咽口水。
虽说在东京也能吃上阳春面,但终究不是家乡味道。
姜云婵很想江南的这一口,但又有些不好意思,“你娘亲还病着,让她做饭多不好?”
“放心吧,娘已经好多了!今早我出门寻婵儿的时候,还是她老人家主动问起婵儿爱吃什么呢!”
原来,阳春面是特意为姜云婵而做的。
她在顾府住了一夜,却未拜访过老人家,姜云婵更愧疚了:“我初次见你娘亲,要不要备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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