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娘,追杀我们的到底是谁?”李书云打着哈欠,揉揉往下耷的眼睛。
“南疆,圣族。”安缘花的声音有些森冷,同一时间看向自己的手腕。
她的手腕处一条深刻的伤疤横穿整个手臂,手臂上歪歪扭扭的刀疤竟好似活过来般似的。
女人的思绪回到了那天谈判之时——
“圣鸢氏少主,圣鸢宁鸾叛族而逃。”
蓝衣银饰的青年从石椅上站了起来,绕着安缘花所在之地转了一圈,同一时间他的手腕上一只碧绿色的幼蛇顺着他的手,爬到了安缘花的椅子上。
碧蛇舔舐着安缘花脖颈上的血迹,一股无名的威胁悄然出现。
“而这圣鸢宁鸾被追杀的原因……你可知晓?”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安缘花一握桌角,桌角的一处瞬间被捏的粉碎。
“圣鸢氏有一种蛊,名曰替命,这种蛊需要自幼便以心头血喂食,在蛊虫大成之后,便可以吊着其主之命。”
“听闻安寨主常常在濒临死亡之时回光返照,回光返照后这重伤便不治而愈……”
安缘花冷下脸,身体中的内力全部压缩至一种可怕的地步,若这内力一瞬间攻击去,除非这圣子武功高强,不然他绝不能躲过去。
而被击打到身上,能一瞬间便给他开个大洞。
“你是我圣族旁支后人,我不会对你出手,但……”
“我要你的血。”
圣子话音刚落,碧蛇便一口咬在女人的锁骨上,一种特殊的毒液融进了她的身体里,安缘花面不改色,而是捏住碧蛇的下颚直直的掰开了它。
碧蛇牙齿上的毒液顺着女人的皮肤滑下,落在了地面上腐蚀出一个大大的坑。
“你想用我的血研制毒药。”
女人的声音斩金截铁,看向圣子的面容依旧冷漠至极。
圣子一挑眉,温和一笑:“是。”
“我拒绝。”安缘花站起身来,捏住毒蛇的七寸居高临下的望着青年,随手把碧蛇丢在一旁,语气稍冷。
“哦?为什么?”圣子的笑容减淡,俊美的脸上带上几丝不悦来。
“我是大齐人。”
回忆到这里暂且先行结束,安缘花带着家人在山林中穿梭了许多日,碧蛇留下的毒素唤醒了存在安缘花身上多年的替命蛊来。
这些日子,女人常常要用心思压制住它。
替命蛊修复身体时,载体的情况会异常虚弱,因此她不能在这这里放开压制它的念头。
“沙沙沙!”
裙摆蹭过叶片的声音响起,安缘花背脊上的肌肉紧绷,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在声音越靠越近时,女人手中的匕首直直甩出。
声音的来源处,传来刀剑碰撞的声音,一个稍显稚嫩的声音响起。
“何人攻击于我!还不赶快出来!!”
长剑劈砍树木的声音传来,同时一个脸上带着点婴儿肥,长得显出几分可爱的少年出现在他们面前。
这人一身黑色衣袍,腰间挂着岐王府亲卫的腰牌,手中的长剑寒光熠熠,虽然声音跳脱了些,但脸上挂着的肃穆却是令人可以信任的。
安缘花在看见少年腰间上的银牌才松了口气,女人将手中的武器收回,看向庄坞。
“在下皇商安缘花,见过这位大人。”
在女人话音落下后,一个鬓发雪白,白眉银须的老人也从身后出现,这老人便是当今太医令。
“安皇商怎得在此?”老人摸了摸胡须,温和的问道。
“我这幼子困于宁阳县,无奈之下我才来此。”
“原来如此,我与小五大人也是刚从宁阳县出来,老夫也是才得知,这宁阳县之灾竟与南疆有关。”
太医令说着,叹了口气。
安缘花眼波流转之间,望向了身后的李磊,她明白太医令是看出了什么。
“不若我们回北境城县,这毒术的解救之法,路上我们一一说来。”
“如此也好。”
第三十一章 寒风呼啸,北境城县外……
寒风呼啸,北境城县外的棚子里,一个三四岁的女躺在她阿娘的身旁,女娃的手臂上有着大片的红印子,这是得了疫病的标志。
女娃一边哭泣着一边不停的抓挠着自己的手臂,直叫手臂鲜血直流,这样干的不止这女娃。
得病的人,身上都烂了一块,不停的流着脓水。
腥黄恶臭的脓水沾在麻布做的床单上,粘稠的脓液拉成一条条细丝,血珠顺着细丝往下滴落。
女娃的母亲就是这种状态,她双目无神的躺在地上,就连咳嗽都是一种奢望,喉咙里火辣辣的痛,口水划过食道都会带来一阵刺痛。
脑袋里面昏昏沉沉的,就连站立都维持不了,一站起来就感觉天旋地转,明明手都没力气抬了,但身上的疼痒却令他们忍不住去磨身上的伤口。
秦晚吟与安天擎来到城外棚子内时,看见的就是这一幅场景,秦晚吟眉毛都不见得动一下,安天擎却脸上一变,虚伪温柔的笑容转化为震惊。
“秦姑娘,我们晚些再来。”
安天擎只感觉自己的表情太过贫乏,对着这不比宁阳县好多少的人间炼狱,他的心情也跟着低落起来。
秦晚吟跟着安天擎往回走时,还是冷着脸,半点没有被刚刚的情景影响,她的情绪好似永远不会被扰乱。
当然……除了白漫天。
“秦姑娘,你好似从来不会伤心?”
“为什么伤心。”
“因为他们很可怜啊,你不感觉吗?”
“世上可怜的人很多,我要个个可怜吗?”
接下来,安天擎说的话秦晚吟就没接了,安天擎说了两句也停了下来,他望着少女遥遥远去的背影,浅笑着,跑动了两步继续跟着秦晚吟的身后。
秦姑娘,你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晚风吹过院子里的桃花树,脸上伤疤开始褪去的白漫天坐在桃花树下的秋千上吹着冷风。
她醒来有一会了,在赤星关心的目光中走到了院子里,这几日里雨下得断断续续的,并且都只是毛毛雨罢了,落在白漫天身上凉丝丝的,倒是挺舒服的。
女人经过半个多月的病痛折磨,清瘦了不少。
穿着以前做的衣服都有些大了,白漫寒乖巧的坐在女人的一旁,少年双眼红肿明显是哭过。
女人伸出手慢慢的顺着少年被小雨打湿的头发,少年尚未弱冠,因此带不了冠,只是用一根发带松散的系在背后。
“阿姐,此去宁阳您受苦了!”
少年呜呜咽咽的哭声,在白漫天温声的安抚下渐渐淡去,女人无奈的看着少年,声音中带着担忧。
“漫寒,姑娘们在我不在的时候都怎么样了?”
“姐姐们很好!月月姐和央央姐带着其他姐姐去外面救灾了几日,后来疫病肆虐,央央姐便带着其他姐姐回到了家里。”
“说起来,要不是姐姐们,寒儿这次可就要遭大罪了。”
“哦?发生了何事?”白漫天听到这有些兴味,一双似母的狐狸眼凝视着白漫寒。
白漫寒先是鼻头一酸,连忙快速的眨动着眼睛,想要将眼眶中的泪水散开。
“阿姐不在之时,苏家人又来了我们这,他们要我将家中银钱给他们,想住进宅子里,我不允,他们就带了一大群人动手了。”
白漫寒有些小委屈,将头搭在了女人旁边的大树上,白漫天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不变,但眼中的寒光四溅。
看来,苏家还是没记得教训啊。
“漫寒,你去把姑娘们叫来。”
“我知晓了,阿姐。”
白漫天望向天空,天空的乌云色彩淡了些,往日抬头就能看见的雷光也看不见了。
“这天……终于起太阳了。”
“阿天。”秦晚吟从院外踏步走进,少女背上背着许多药草的竹筐也被她放在了一旁。
“晚吟你回来了,辛苦你了。”
女人笑得温和,从秋千上站了起来,拿起放在桃花树下的油纸伞,伞面上彩色的水墨山水画是朝安阳一针一线的绣画出来的。
如水墨铺开般的渐变黑白色融画成了墨山,间隙的空间远远看去好似一朵朵白云,散成了白雾,白雾间杂在墨山间忽隐忽灭,好似一束光透过白雾如银河落入凡尘。
撑着伞走来的女人,面上的笑意在小雨的漂浮下,化为水滴滴入秦晚吟平静的内心,掀起一圈水波纹。
白漫天的长相异常明艳,一双上挑的狐狸眼使得她的攻击性又多上了几分,但偏偏她的气质又柔和,比那春天的湖水还要温暖。
她撑着墨伞,长长的裙摆上沾到了雨滴滴落于地面时溅上的泥水,三千青丝由一根乌木雕制的雀儿簪挽在耳侧,乌发顺着肩往下散落。
满地都是随着大雨追寻自由的桃瓣,白底的鞋踩在桃瓣上,将桃瓣的汁水溅染到布鞋上,开出无数透明的花,带来一阵桃花香。
“阿天,我找到药了!”
秦晚吟轻声道,但她的目光却紧盯着女人的脸,好似想从她眼中看出些什么来。
“苦了晚吟了,晚吟真厉害。”
白漫天突然笑了,她伸出手牵上少女冷冰冰的手,语气里带着的亲昵与眼中不似作假的鼓励、关切,瞬间让秦晚吟安心下来。
果然,她才是我的家人。
会真正担忧我的家人。
齐闽之悠闲的坐在马车中,嘴角勾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王爷,茶沏好了。”
齐闽之闻言,顺手端起茶杯,喝下这口热茶后他只感觉刺骨疼的四肢才暖了起来。
“清风得了疫病,若是死了还好,但若是没死,怕是离间不了那虞国公的心啊。”
“不过……齐嵊宴这蠢货,居然相信一个外来的女人,可以治好千丝平安毒?”
坐在齐闽之身边的女人,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如出水芙蓉般清丽的小脸,女人气质清冷,眼神更是堪称无情。
“岐王殿下,您答应过我,对付南疆圣子。”
“本王当然会铲除那南疆圣子,他可是我登帝的大、麻、烦。”男人说最后三个字时,刻意压低了音量,减缓了语速。
坐在他面前的女人却丝毫没有被他的魅力所吸引,岐王的媚眼全抛给了瞎子。
如果南疆那位高高在上的世子在此,就会发现此女乃是圣翼族的少主。
而这圣翼族同圣鸢一般都是圣族旁支,而圣族旁支中,圣鸢善医术,圣翼善情蛊。
圣翼族的情蛊没有传说中的那么奇特,他们自幼便会用血液喂养蛊,在幼蛊长大后,便会将它带着身边,这时只需一月喂一次血了。
在情蛊习惯了吸食圣翼族蛊师的血液后,一旦一月过去没有食到,便会啃食那人的心脏,直到她(他)死亡,亦或者让蛊师用蛊铃唤它出来,用血喂食才会停止闹腾。
在圣族,圣翼与圣鸢都属于势弱的小族群,两族相交甚密,就连山寨都是住的同一个。
然而,圣族击杀圣鸢族长,追杀拥有一切蛊毒解法的圣鸢氏后,圣族怕圣翼族告密报复,竟将两族一同屠杀殆尽,除了出门历练的圣翼氏与圣鸢氏竟无一人逃出。
与圣鸢氏选择隐姓埋名不同,圣翼氏以女子之身成为诸多势力的谋士,并且设计用情蛊控制住了岐王,蛰伏数年只为报仇雪恨。
这些年来,圣翼氏还利用岐王与夜郎国圣女见过一面,这夜郎圣女的本事她是佩服的,因此她暗地通过暗阁与夜郎圣女通过书信。
夜郎国的那位朝天圣女脸上总是挂着玉石面具,但她听声音便知她的年纪绝不会大,因此她并不打算将夜郎也划入敌人的区域。
毕竟,虽说朝天圣女是老圣子的孙女,但夜郎南疆早已是生死之敌,要是她打算对付南疆,夜郎国说不定还会想派兵助她一臂之力呢!
但现在不行,夜郎的兵力太弱。
圣翼氏握紧了手中的茶杯,感觉不到痛感般,任由滚烫的茶水洒在手上,看着被烫红的白皙手掌,圣翼氏眼中飞快闪过疯狂的笑意。
她会一直缠着南疆圣族,直到他们被灼烧的失去皮肉!
直到他们姣好面容下,腐烂发臭的灵魂被烈日之炎拷打!!
圣翼族与圣鸢族的仇恨,永不熄灭!!
他们会化作人间的风刮伤他们的身体,化作人间的雨浸入他们的灵魂,化作天上的月永远在暗处观摩着他们的罪恶。
等到报仇之日,等到冤魂得到应有的祭祀之时。
她会磨灭他们的灵魂,直到……她的生命走进终结。
女人将茶杯摔在马车里的矮桌上,“嘭!”的一声,将正在偷吃糕点的男人吓了一跳,手上的梨花酥就掉在了地上,并且顺着马车的抖动摔出了马车。
男人呆呆的望着女人,害怕的咽了咽口水,取出手帕擦了擦嘴,又递给了女人一块。
真的是,自己烫伤了还吓唬我……
可惜我的糕点没了,梨花酥超好吃的!!
“王爷,小五大人在前方拦路!!”
岐王殿下连忙收拾了一下自己,嘴角挂上意味不明的笑,双眸中寒光涟涟,他伸出如葱白般秀气好看的手指,轻轻撩开了窗户上的布帘。
“让他过来。”
圣翼氏也跟着看了过去,这一看就让她看见一个与圣鸢氏有五分相似的女人,女人身边跟着一个瘦弱俊美的男人,在她身后一个青年竟也与圣鸢氏有那三四分类似。
她……莫不是,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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