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晴忍了忍:“有力气吗?有力气就自己去做饭。”
牧舟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耍赖道:“再多安慰我一点嘛。姐姐就不能说点我想听的话嘛?对待病人至少要温柔一点吧?”
司晴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脸t上浮现了“果然又来了”的熟练到让人心疼的为难。她挪动了一步,顿时感觉肩上的压力巨大,差点被牧舟压得摔倒。
她正在吃力拖着背上的巨型犬往前走时,突然听到了身后的人问。
“你也会像这样娇惯下一只狗吗?”他的语气里含着故作天真的忧虑。
明明怕得不行,还要装出镇定的样子假装不在意地问询。
司晴觉得他好笑,又觉得很可爱。
“不一定是狗,也可能是鹿或者兔子,还可能是熊猫。”
“鹿和兔子没有廉耻心,熊猫……”牧舟语速很快,“养熊猫是犯法的!”
“那还是接待出现犬类特征兽化的病人吧。不过也不一定是狗,也可能是狐狸什么的。”
牧舟的尾巴垂下了。
“狐狸也不好。”
“那什么比较好?”
“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长长地叹了口气,“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去看别人啊。他们都没有我好,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只能给你做饭洗衣服,还要□□的狗了。”
“所以呢?”
“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要说吗?”
“要说。”
牧舟的诚实让司晴露出了今天为止第一个浅浅的微笑,连眼下挂着的黑眼圈也变得生动起来:“如果我说会呢?”
“……”
牧舟的头脑成了一片空白,在他意识到司晴是在回答他第一个问题之后,不可避免地低落下去。大概问出这些话的时候,他是有着一定的自信的。可司晴的话彻底将他的心脏摔烂了。
他放开了司晴。
过了许久,他的声音含着湿润的水汽回答:“那就……这样吧。”
“如果我继续在这个行业坐下去的话,不只是狐狸,还可能接待更多情况的病人,”司晴转过身,抬手拭去他眼角的泪水,“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牧舟的泪腺发达,动不动就喜欢哭得眼泪汪汪。除了泪失禁,动不动就情绪崩溃哭泣象征了薄弱的抗压能力,她本来以为哄人会让人变得不耐烦,从而埋下不和的种子,可牧舟让她忍不住生出了怜爱的情绪。
到底有多没有安全感,才能哭成这个样子?
她像是真正的有威严的姐姐一样,揉着他的脑袋说:“牧舟,你不应该只看着我。你还年轻,还没有真正地感受世界。你要有尊严地活着,而不是为了成为某人的附属品。”
“……什么啊,”牧舟低头,方便她的手指触摸,“姐姐不是挺会安慰人的吗……”
但这不是他想听到的话。
埋在身体中的炸弹被拆掉了。他终于有资格去打开名为自由的大门,可他的脚步如此沉重,以至于无法迈开一步。
司晴摘下他的止咬器:“这个已经不需要了。”
她端详着牧舟的面孔:“你的脸,很漂亮。”
好看的东西就应该大大方方地展示出来,而不是藏在止咬器下。牧舟的面孔终日被遮挡住,司晴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牧舟固执地去抓司晴手中的止咬器,“还需要。”
司晴任他抢了回去。
牧舟抬手戴好,重新出现在那双眼中的,是如海水般冰冷的平静。他深呼吸,接下来的话有些难以启齿,但他还是好好说了出来:“就算姐姐要赶我走,我也是不会走的。我什么都会做的!哪怕是面对狐狸……”
他发出了一阵恐怖的磨牙声。
司晴终于回应了他,手指触摸他的睫毛,柔软地卷起沉重坠下的睫羽,“那么,你想跟我走吗?放弃现在的一切,真正当一对流浪的旅人。我不会带走任何东西,也给不了你一个能称为家的地方。”
“我跟你走!”几乎迫不及待的,牧舟立刻答应下来。他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脑子晕眩得几乎要冒泡。
无论疾病还是健康,无论贫穷还是富有,牧舟永远对她忠贞不渝,直至生命尽头。
第69章 止咬器
没人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元盛按照司晴的要求上门时, 简陋的实验室里已经失去了任何人的身影。
仪器还在安静地工作,计时器发出安静的报时声。就好像这里的主人只是暂时离开了一会儿,很快就会回来。可不管他们等待多久, 司晴和她的实验体都没有出现。
最终, 按耐不住的接头人四处走动,试图寻找司晴留下的讯号。他在桌上发现了一张明确指出药剂存放地点的便签。
纸上有明显的血痕,不知是眼泪还是其他液体的可疑水渍在纸上浸湿出弯折的痕迹,笔迹有条不紊, 称得上是冷静。
“不用寻找我。勿念。”
她在经过权衡过后, 放弃了在这里顽固坚守数年的一切。连被隋汴嘲笑的想要拯救所有人的愿望也一并抛弃, 只带走了不知是否还存活的实验体。
从她的记录中可以看出, 她最后接手的名为“牧舟”的实验体已经失去了生命体征。她的记录相当精确, 按理说,牧舟应该是确定身亡了。可同样的, 他们也没有找到实验体的尸体。就好像是伤心欲绝的司晴带着牧舟的尸体出逃, 去往了一个没有人能够找到他们的地方。
到底真相如何, 他们不得而知。
唯一能够确认的,是司晴为元盛留下的巨大财富。
王小姐全权将开发的事情交给了专业人士。在经过不知多久的研究之后,元盛一改颓势, 锋芒毕露地推出了新的药剂。
他们将这次的发布活动命名为“堕天使计划”,如同在嘲笑不知悔改的菲力一般,得意洋洋地把价格压至底端,所有人都能够负担得起药剂的价格, 并且治愈能力远比菲力的产品高得多。
王小姐将说好的分成打到了一张卡上。
司晴再也没有出现过在她的眼前。有时候,她也会认命般的承认, 那个疯狂的研员已经彻底死在了看不到的角落。
她不自觉地回想起见到司晴时的样子。
大概只有想要守护之时,那双冰冷的眼眸中, 才会倒映出那样孤注一掷而又绝望的神情吧?
带着爱人的尸体销声匿迹,也很符合她对研究员的刻板印象呢。
王小姐已经赚到了足够多的钱了。而对于另外的人来说,司晴的失踪实在是往他的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隋汴狼狈地怒吼:“不管多少人,都给我去找!我有的是钱,不管她逃到哪里!都把她给我带回来!”
不是不服气吗?那就证明给他看啊!菲力到底是囚牢还是蝴蝶破茧之前无光的黑暗!他认真对待和周旋的对手,怎么能在没有分出胜负之前消失!
司晴一定会被菲力同化的――抱着这样的期待,隋汴耐心地包容了她的倔强的反抗,哪怕被打破头,被毫不留情的话语扎得鲜血淋漓,也从未想要放弃过她。
他真挚的邀请被司晴当做垃圾。
绝对不可饶恕――!
他的眼中藏着深深的阴霾。
愚弄他至此,还妄想着要夺走他的全部!等着吧,司晴,他绝对要把她一起拉下深渊!
司晴还不知道自己居然被那么多人惦记。
计划匆忙,她什么都没有携带,就和牧舟一起上路了。
在这场过于贫穷的旅行中,他们只带了几张纸钞。两人都对外面的世界不太了解,也不知道人心已经变成了乌漆嘛黑的一片,被当做冤大头宰了一次又一次,好在牧舟用武力让骗子交出了所有钱,在这笔钱的资助下,他们最终到达了目的地。
无论是司晴还是牧舟,都对现在居住的地方很满意。
漂亮的海岛上,原著居民极少,多数是前来度假的外国旅客。
海水如同湛蓝的宝石,镶嵌在金黄色的沙子之间。海鸟吱呀叫着,从棕榈叶间掠过。
淡季之时,旅客也稀少,出了清晨时分,海滩上根本看不到半个人影。阳光的温度不算高,甚至是温和的,但耀眼的光亮还是让司晴下意识眯起了眼睛。
她被晒黑了一点。相比于之前骨瘦如柴的身体,稍微长了一点肉。
不再待在实验室,她有些不知道自己应该要做什么,在闲得只能看书打发时间的午后,只有刻意地将头脑中不自觉挤入的公式抛弃,才能让躁动的心平复下来。目前,她在附近的小学找了份工作,担任学校里唯一的科学老师。
海岛上人口稀少,整个小学也只有一百多t个小孩。大多数的孩子都要帮家里干活,甚至在上学期间也要陪同出海。除了上课本上的内容以外,尽量教给他们一些在生活中避免受伤和及时救治的办法。
她的耐心赢得了孩子的好感,司晴时不时会收到一些小礼物。
“老师!”远处嬉闹的孩子跑来,抱着满怀的花束塞进她的怀里,“送给你!”
“谢谢你们,”司晴不知所措了一瞬,马上找到了身为老师的威严,“下午一点了,怎么还没去学校?”
为首的女孩吐吐舌头:“睡过头了!不要告诉班主任哦!求求你啦老师!”
成群结队的小海鸟又叽叽喳喳地飞走了。
司晴看着手里包扎得歪歪扭扭的花摇摇头。
五颜六色的花团团挤在一起,花枝被捏得满是汁水,蔫蔫地耷拉下来,枝干的长度层次不齐,就算是插入花瓶,也会有明显的长短差别。司晴干脆把这束花拆开,变成了一顶过于夸张的花环。
脸上被撒了些水。
牧舟的脸蛮横地挤入她的视线。
他的头发跑得乱糟糟的,灰褐色的发丝间还掺杂着一些白色的沙粒。他拧着眉,不爽地看着花环:“那些小鬼头又来过了啊……作业还是太少了!”
司晴和牧舟的受欢迎程度刚好转了个个。牧舟因为止咬器和过分高大健硕的身材,被年幼的孩子们当做了传说中的“狗妖”。要是司晴不是老师的话,也会因为牧舟的外貌而受到牵连吧。
兽化病在这里极为罕见,牧舟因为他的尾巴备受瞩目,但习以为常之后,当地人反倒习惯了他的存在。
司晴将花环套在了他的头上:“也不少了。除了要写作业以外,还要帮家里干活。有这个心思和小朋友闹别扭,不如想想明年的计划。”
他低着头,任司晴把头上的沙子弄掉:“反正都是和姐姐在一起,去哪里都无所谓吧?”
说着,他抱住了司晴的腰,满足地蹭了蹭,领口微松,隐约能看见其下的抓痕,“明年也和姐姐在一起,这样就足够了。”
司晴拍拍他的肩膀:“好重,你快起来。”
牧舟丝毫没有悔过之心:“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但姐姐还是好好做到了最后哦。”
司晴:“……”
她表情匮乏的脸上出现了短暂的几秒空白,然后狠狠揪住牧舟的尾巴,咬牙切齿地说:“你还有脸说?”
牧舟是那种,人菜瘾大的类型。不管她教了多少次,不好好听课的学生学到的也只是皮毛,在那方面,司晴简直要抓狂。为了不看到牧舟就会生出想杀人的冲动,每次磨合都是由司晴主导。
偶尔让狗任性一次,能称得上是工伤。
牧舟僵硬了,小声问道:“不舒服吗?”
司晴疲惫地叹气:“你觉得呢?我的腰到现在还在痛。”
牧舟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对不起,我……”
他的背上传来重重的一击,牧舟不受控制地再度压了下去,他咬牙切齿道:“豆腐!”
趴在他背上的伯恩山欢快地摇了摇尾巴,似乎不明白哥哥说了什么,兴奋地往司晴手上蹿,一人两狗像是叠箱子一样堆在一起。
狗的思维很简单,既然姐姐和哥哥都叠在一起,它也要跟着抱抱!
于是头脑简单地冲了上来,顺利地把司晴压扁了。
尽管身体好了很多,牧舟和豆腐的体重加起来不是开玩笑的,司晴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上来了。
“下去!”她不自觉地带了些火气。
牧舟和豆腐同时一僵,灰溜溜地蹲下,尾巴如出一辙地垂下。
“姐姐生气了吗?”牧舟圆圆的眼睛里写满了讨好,“都是豆腐的错,我本来就想下去的。”
豆腐对突然扣在自己背上的锅很不满,吠了一声:“汪!”
司晴拍了拍豆腐的脑袋:“豆腐还小。”
牧舟:“……我也还小。”
他强硬地挤开豆腐,气呼呼地把司晴的手搭在脑袋上:“有了豆腐之后,姐姐就不看我了。不公平,姐姐。”
“你还跟狗吃醋?”司晴捏住他止咬器侧边漏出的脸颊,“我哪里不看你了?稍微跟豆腐玩一会儿都会被你拉走。”
“因为我就是狗嘛。”牧舟毫无廉耻之心,“而且我比豆腐聪明,应该要得到更多的奖励。”
时至今日,司晴已经放弃了纠正他的说法,敷衍地揉着他的头,把牧舟揉得晕头转向,“对对对,你说的都对。”
牧舟不满地握住她的手:“我是认真的!我带了一天豆腐了,我要马上得到奖励!”
司晴弹了一下他的额头,“豆腐是你提出要帮忙带的,怎么要让我给你奖励?”
“那不一样嘛,”牧舟哼哼了两声,“豆腐是隔壁的狗,我是你的狗。我帮姐姐和邻居打好关系,我乖。”
司晴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你乖。”
牧舟圆圆的狗眼耷拉下来,“所以呢?”
司晴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烙下一吻。
牧舟红着脸去牵她的手。
牵着豆腐回去的路上,牧舟突然出声:“姐姐,我好爱你。”
她回头认真地看着顶着一头可笑红花的牧舟。太阳渐渐下山了,红色的夕阳在他麦色的肌肤上笼罩一层健康的光泽。
湛蓝的眼眸一如既往,从监狱到海岸,始终追随她的身影,藏着令人心动的渴望。
她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海鸟落下的一片羽毛,轻盈地随着风飘入他的耳蜗。
“我也是。”
第70章 幽灵
“又要去上班啊?”熬过最后一节大课, 室友打着哈欠问道。
下课的学生三三两两走出大教室,顶灯被关得只剩最前面一盏。晚课永远是最难熬的,经过从早八开始的苦读, 又是一整个下午的课, 到了现在神志已经濒临溃散,只想在课堂上睡死过去。
然而在强打起精神勉强保持专注和清醒的大学生之中,并不包括伍湫。
她精神奕奕地听完了两个半小时的课,笔记记了满满一页, 期间被老师点名数次, 完美地拉高了老师对整个班级的好感度。
伍湫是整个专业都出了名的好学生。除了优秀的成绩以外, 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好脾气甜妹, 不管是什么牢骚都能认真倾听。没有人不喜欢她, 就算是学校里脾气最差的教授也会对她放软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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