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芝上前,将坠风铃给了他,正色道:“你等等我,这是坠风铃,你可以向清亦多多请教。”
罗定春接过坠风铃,握了握她的手。
他跟着清亦进了亭子,薛呈看着他的背影,眼底划过一丝兴味。
“怎么了?”薛芝见他盯着罗定春的背影看,不由纳闷儿:“是有什么不对劲儿吗?”
薛呈看她:“难道你就没有觉得……”
他见薛芝目光清澈好奇,便笑了笑,抬手在她脑门儿弹了弹:“罢了,等你自己发现吧。”
“发现什么?”
薛芝问他,他却笑而不答。
二人进了茅草屋,外边儿寒风阵阵,冷清荒凉。茅草屋内却十分暖和,带着袅袅茶香。
“我有许多话想要问你。”
薛芝一坐下,便迫不及待开口:“我如今依旧十分弱,有什么法子能让我快点厉害起来?还有就是罗定春已经知道我有阴阳眼了,可他还不知道我就是薛芝,他可以成为我的助力,但前提是他也得能看到鬼才行,而且光有这点还不行,鬼可以上身,有没有什么法子,让鬼无法上我俩的身?亦或是不能上我们身边人的身?否则,事情就难办了。”
薛呈微笑着看她,等她说完,便将一杯热茶,递了过去:“喝点儿热茶,不着急,慢慢说。”
薛芝愣了一下,继而笑着接过茶:“是我心急了。”
“不怪你。”薛呈看着旁边小盆里的炭火,用钳子拨了拨:“如今你一定是满腹疑云,如无头苍蝇一般。”
“是了。”薛芝啜了两口茶后,将杯盏握在手心:“不过今日,我倒是有些眉目了。”
“道来听听。”
“我的死,康敏的死,必有蹊跷,我成为康敏,更是有天大的蹊跷,此为其一。”
薛芝冷静沉着地分析件件事:“我成为康敏后,后边儿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有同一个幕后之人。”
“而引发件件事的源头,便是我成为康敏后,查的第一个案子,苏曼娘姐妹的案子。这个案子的凶手已经缉拿归案,早已伏诛。”
“但我因为这件事,被幕后之人盯上,他派了好几个鬼来,或是害我、或是试探我、或是阻止我、劝导我。”
“眼下,我已见我曾经旧友岑满,她无故惨死,我还未查明真相,澹台雯的事又涌了进来,幕后之人再派爪牙来,我如今能力弱小,无暇顾及其他。”
薛呈看着她,如琥珀的瞳孔微微发亮,他颔首,称赞道:“不错,头脑尚为清晰。”
“那你说,这几件事,有什么联系?”
薛芝思忖片刻后,笃定道:“都是女子。”
她将杯盏放在桌上,看向薛呈,重复道:“无故惨死的人里,都是女子。”
“苏曼娘、岑满、澹台雯,都是女子。”
“那芝芝,你可窥得这一切的一切,最终的源头,是在哪里?”薛呈垂眸看着桌上的清茶:“如果你知道源头,就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我知道。”薛芝道:“源头便是我的死。”
她转头看向窗外,外边儿的天黑压压的,偶有风,吹得干枯的树枝乱舞,入目荒凉压抑,就如压在她心上的谜团一般,令人不适:“源头是我的死,我的死又与元应安有关,元应安已死,那日我见到了他的鬼魂,今日我捉了元禄安,意图掌握真相。”
“我该从元家着手去查,顺着元家这条线索,想必,很快便会有头绪。”
薛呈又问:“那你以为,接下来,你该做什么?”
“撬开元禄安的嘴。”薛芝道:“他一定知道些什么,然后……便是澹台雯的死,昨晚她帮了我,我想,她的死,也一定不会就那样简单。”
“元禄安只是个庶出,你要做好一无所获的准备。”
薛芝笑:“既然做了,便不会真的一无所获。”
她看向薛呈,言笑晏晏:“该说的都说完了,那么叔父是不是也该教我一点技法呢?”
说罢,她补充道:“我不让你为难,你就教一些能外传的技法。”
薛呈眉目柔和,他拿出一沓符咒:“我早知道,你对符咒眼馋已久了。”
“至于别的……”
……
亭中。
清亦和罗定春同处一室,时而抓耳挠腮,时而挤眉弄眼,总之就是不敢开口。
罗定春端起一杯茶来,入口是淡淡的清香,他放下茶杯,看着旁边的坠风铃,忽然开口:“法师有什么说便是,不必心有顾及。”
清亦早憋坏了,他见罗定春开口,便忙不迭问道:“罗大人是不是刚升了首辅呀?”
罗定春应是。
“害!”清亦道:“那想必大人一定公务繁忙,怎么还有时间来跟着郡主查案?”
说完这话,他反应过来,连忙打嘴:“怪我怪我,该是称罗夫人的,就是不长记性。”
罗定春:“不碍事,她是罗夫人,却也是郡主,法师不必在意。”
“今日是年初一,暂不处理公务。”
清亦却疑惑:“我怎么听说,圣上是让您协助大理寺查案来着?就澹台雯那个案子。”
罗定春看他:“这案子,你们也有所闻?”
“可不是,不仅有所闻,我们也在偷偷查呢。”清亦得意说完这话,便又苦着脸,再次打了打自己的嘴,懊恼自己嘴太快。
罗定春嘴角提了提:“法师为何会查这个案子?”
说都说了,又不好只说一半,他又是郡主的丈夫,说了应当也没什么吧?
清亦清了清喉咙,说道:“不是说,因为澹台雯死了很多人吗?师父偶然听闻了此事,闲来无事,便想着召亡者魂魄来询问一番,结果……师父召了许多次,都没有召来亡者的魂魄,这件事就变得复杂古怪了。”
第28章 薛芝狠折辱元禄安
◎你喜欢多年的薛芝竟然是个心思歹毒的毒妇!◎
“没召来魂魄,说明什么?”罗定春问。
“说明有人盗生魂呀!”清亦一脸忿忿不平:“也不知道是哪些妖魔鬼怪在暗地里作法使坏。”
“这件事太大,我们也没有头绪。”
他撑着下巴,一脸茫然:“所以到底是因为什么呢?生魂的作用太大太多,我们根本就查不出来。”
……
不知何时出了太阳,薛芝聚精会神地听着薛呈说话,直至肚子咕咕叫,被薛呈提醒后,她才反应过来。
“先吃饭吧。”薛呈笑了笑:“才刚我便想提醒你来着,但见你实在认真,我也不忍中断。”
薛芝喝了口茶,回想起方才薛呈对她传授的技法术法,不由对着他竖起大拇指:“叔父懂得真多。”
薛呈起身来,摸了摸她的发顶:“走吧,去吃饭吧。”
薛芝走在后边儿,她看着薛呈的背影,不由出神。她跟这位叔父其实并不熟悉,脑海中仅存幼时的几段记忆。
薛呈年少时,喜欢带着年幼的薛芝出去玩,每每回家晚了,便会被薛太傅责罚。
那时的薛呈,好像和现在的性子,大相径庭。
薛芝脑海中的薛呈,吊儿郎当,又有些放荡不羁,行事从来凭自己的心情,离经叛道,压根儿就不是按部就班、过安稳日子的人。所以薛芝知道他竟然去做道士的时候,心里还是十分惊诧的。
她回过神来,看着前边儿的薛呈,暗忖:叔父说不定是经历了很多,所以才会移了性子。
一行四人去了山脚下吃午饭。
“这店里空荡荡的。”清亦叹了口气:“大家都在欢欢喜喜过年,就咱们几个在这儿坐着吃冷饭。”
他这话才说完,店小二便上了一盆香喷喷的红烧大肘子,他唰的一下眼睛就亮了,也不抱怨了,也不叹气了。
待吃完饭,薛芝看向薛呈,朝他眨眨眼:“今日明呈法师所授术法,令我受益匪浅,他日必定登门致谢。”
薛呈看了一眼罗定春,笑:“罗夫人言重了。”
薛芝同罗定春上了回府的马车,清亦站在薛呈身旁,他看着马车驶远,挠挠头:“怎么感觉怪怪的?”
薛呈收回目光,他看向另一条小道,敛了神色:“走吧。”
马车里,薛芝递给罗定春一个香囊,叮嘱道:“带上这个,鬼就不会上你的身。”
罗定春接过,问她:“那你怎么办?”
薛芝自然道:“我自有法子。”
茅草屋中,薛呈说:“这香囊挂身上,鬼便不敢上身。至于你,不必带香囊,只因康敏这具躯壳里已经有了一个鬼魂,别的鬼魂进不来,你且放心就是。”
罗定春将香囊挂在腰间,抬头欲张口说什么,薛芝便挨了过去,伸出手将他的香囊解开,重新挂上,嘴里嘟囔:“你这怎么一点也不重视,香囊要挂得结实一点,万一被蹭掉了怎么办?那我届时面对被鬼上身的你该如何是好?难道我要一剑刺过去?”
“弯弯不会。”罗定春笑着搂过她,伸手在她光滑白嫩的脸颊上刮了刮,又低头在她唇瓣上亲了两口:“你不会。”
薛芝娇哼一声,她伸手抵着他的嘴,得意道:“那可说不定,若届时你惹恼了我,管你是谁,我定是会一剑刺过去,刺个对穿才好!”
罗定春捉着她的手腕,在她指尖上落下密密的吻,灼热又亲昵。
薛芝觉得很是别扭,她将手抽了回来,又别过身子去,拍了拍腰间的手:“眼下局势紧张,你别与我闹。”
罗定春放开了她,正色问:“如今你可有了头绪?元禄安该怎样处置?”
薛芝:“元禄安此人如何?你与我说说。”
“他是元家庶出,是元应安的庶兄,早年间不受宠,后面因胞妹嫁得好,他便沾了光,使了点小聪明站在众人面前,得以出头,如今在元家,尚是个说得上话的人。”
薛芝点点头,她拨了拨髻上的流苏穗子,再问:“他可有什么心结?或是有郁结、不得志之类的?”
罗定春仔细想想,旋即颔首:“他母亲。”
“……”
侍从拉着一车的沙袋,在众目睽睽之下运进了校场,而沙袋里边儿,便藏着元禄安。
薛芝进了校场,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问罗定春:“今个儿是年初一,咱们久不归府,会不会有什么?”
罗定春却说:“不碍事。”
薛芝觉得奇怪,过年不归家居然不碍事?
她见到了昏迷不醒的元禄安,很快便将罗定春的事抛之脑后,她看向小蛮:“将他弄醒。”
这空隙,她在屋子里的隐秘处贴了一个符咒,能阻止鬼魂闯入。如今她得了薛呈给她的一大沓符咒,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小蛮灌下元禄安一碗汤药,又泼了他一盆水,他惊叫一声,醒了过来。
仆从退下,昏暗的屋中只剩三人。
薛芝看着狼狈不堪的元禄安,笑着在他面前蹲下:“怎么样?滋味不好受吧?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元禄安目光阴沉地盯着她,不说话。
薛芝没有搭理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你去北神苑做什么?北神苑可不是你这身份的人该去的地方。”
元禄安嗤笑:“那你不是也去了?”
薛芝:“我那是去瓮中捉鳖的呀!”
元禄安狠狠瞪了她一眼,不说话了。
“你应该是想去看看,罗定春到底有没有将我说服,不再插手查案一事,对吗?却没想到,我反手将你给捆了。”
元禄安闭上眼,不看她,不接话。
薛芝慢悠悠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刀,她放在手里把玩,低着头,漫不经心:“我这个人,没什么耐性,你若是不配合,那我也没有办法咯。”
元禄安依旧闭着眼,只是眼皮颤得厉害。
罗定春站在一旁,气定神闲地看着。
薛芝拿起小刀,在元禄安脸前晃悠:“你真不配合?”
这话刚落下,她便手执小刀,狠狠插进元禄安的大腿,元禄安闷哼一声,脸色煞白,额上有大颗大颗的汗,他硬是一声都没有吭。
薛芝歪着脑袋看他:“真能忍哦。”
下一刻,她握着小刀,笑嘻嘻地在元禄安的手掌周围比划:“你人长得丑,手倒是生得很不错,骨节分明,白皙干净,一看就是读书人的手。”
一旁,罗定春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同样骨节分明,干净白皙。
元禄安睁开眼,眼里满是狠厉之色:“你今日若不杀我,他日,我定是会百般报复。”
薛芝纳闷:“我什么时候说不杀你了?”
她低着头,哼着歌儿,心情不错的样子。
元禄安看着她娇艳的眉眼:“要杀要剐随你便!磨磨蹭蹭作甚?等我做了鬼,一定会将你千刀万剐!”
“知道了知道了。”薛芝比划把玩着小刀,十分敷衍。
元禄安气得要死。
“这根手指不错。”薛芝将小刀对着他的无名指,十分满意:“形状不错,指甲也挺圆润饱满。”
倏地,她将小刀刀尖对准元禄安无名指的指甲盖,转动刀柄。
元禄安顿时冷汗涔涔,很快指尖传来钻心的痛意,他亲眼看见指尖有殷红的血流出。刀柄在左右转来转去,刀尖也在来回转动。
“唔——”元禄安死死压抑着痛意,咬着牙根,双目猩红。
薛芝歪着脑袋,看着刀尖将他的指甲盖戳破,接着慢慢钻进了他的指甲血肉,最后碰到了坚硬的东西。
她有些无聊的收了手:“这么快就钻到地上了。”
“接下来是哪里呢?”她饶有兴致的笑着,看着刀尖沾上的血迹,往元禄安的脸上戳了戳:“你的血真脏。”
“脏?”元禄安即便是处于劣势,一张嘴却丝毫不肯认输:“你这样的女子,恶毒心肠,歹毒手段,简直天理难容。”
薛芝嘟着嘴看他:“下一个地方是哪儿呢?”
元禄安太阳穴跳了跳,薛芝这样,令他有股抓狂的感觉。
带血的刀尖抬起他的下巴,他被迫抬起了头,对上了薛芝的眼睛。
“你这眼睛挺好看的。”薛芝嘴角一翘,颊边便有深深的酒靥出现,衬得她娇憨灵动。而她眼底闪着的恶劣的笑意,却凸显出她的心思:“都说男子像母亲,那你的眼睛,该是和你母亲一模一样罢?”
元禄安脸色一僵。
“我听说过你母亲。”薛芝继续说:“你母亲在你九岁的时候,被主母生生勒死了,就在你面前。”
“闭嘴!”元禄安整个人都变得十分狂躁:“你要杀我就尽快!说那么多做什么!”
薛芝再度抬起手里的小刀,这回,刀尖对准的,是他的眼睛。
“你眼睛真好看。”她微微一笑:“跟你母亲的眼睛,一模一样。”
元禄安似是想到了什么,浑身发抖,情绪激动:“滚开!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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