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欸?!为什么!”
两人依旧过着吵吵闹闹的幸福生活。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FIN.
第15章
女孩抬了抬手,放弃了触碰窗户的念头,心中的缱绻令她没有动作,六眼有些失神地望着雨,思绪难得停歇。
被困在屋子里的女孩逐渐长大,在空荡而逼仄的空气中,她努力寻找自由。然而牵扯她衣袖的同样要捂住她的嘴,叫她发不出言语,无人述说的话一一被吞回,她忽然发现自己根本不需要开口。
行走在街头的男孩经过一个又一个敌人,品尝着世界上的甜美,也逐渐意识到它的无趣,他稍微改变一个表情就会引起注意,甚至不需要伸出手就能抹消什么,他努力发掘感知,逐渐长大。
家庭教师的课程在她接近二十岁的那年骤然结束了,终于,格蕾塔好像被认为已学会了世上所有的内容,被告知她的成年礼即将来到。那是再安静不过的房间,她收下了一看就知是从百货公司里买来的礼物,无法挑剔,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你要去这个地方。”几乎没有来见过她的男人说。
她没有说话,安静听着,自见面后她一句话都不曾说过,对方却毫不在意,的确多少令她意外,也让她知晓了自己的存在无非是……工具。
“她什么都不知道。”另外一人甚至当她不存在般开口。
“你会知道的,”男人对她说,“你会知道怎么做是好的。”
对谁好,格蕾塔想。
对方自己便说了:“对我们。”
我们,是谁,格蕾塔想。
她按照要求的去到那个地点,在这么多年头一回被允许离开那座有着大花园的屋子。再大的房子也终究是将人困在空间之内,对格蕾塔来说,世界被定型已久,不仅是她的身体,她的心也居于一隅。如今再被放到人们共同生活的地方,也没能叫她的心和湖面一同,掀起半点波澜。
她收起了伞,坐在绿茵下,来往的人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脸,比起公园湖上游动的天鹅船,叫她看得着迷。有人在她旁边休息,牵着的小狗安静坐着,格蕾塔发现自己连伸出触碰的欲望都不曾有半分。
她看了小狗一眼,雪白的小狗吐着舌头,也看了看她。或许有什么要发生,就在这一瞬间。但小狗移开了视线,证实了格蕾塔对于自身的猜想:她对于其他生物,和对于人一样,都是可有可无的。
没人告诉她什么时候不用再去,她每天都坐上车去到公园,在秋季的晴好日子,独自一人穿过道路,坐在固定的位置上。她不清楚自己来这里做什么,也不去想,在此处和在那座屋子里没有区别,这里的她和那里她,都失去了部分的自己,被定在原地。
有一日,下雨了。灿烂的枫叶都在颤颤巍巍,要旋之地上,格蕾塔照旧坐上了车,在路程行到一半的时候,天空雷雨作响,她的身体没有摇晃半分,只颤抖了一瞬睫毛,看着雨珠划过车窗。
“不用去也行……”司机小声地说,或许,是在关心她。
比起所谓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们,她的家庭教师,照料她的生活的老奶奶,偶尔会来的园丁,还有中年的司机,都与她更为亲近。
她望着后视镜,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露出些许笑容。
雨大到阳伞要被压垮,低跟鞋终于能在石板上哐当作响,伴随捡起的小小水花,风吹得她的袖边翻飞,裙摆歪歪地贴过身体,要蹿入她身体之间的缝隙。
人好像也要一同飞起来,在穿过林间之时,雷声在脑袋正上方炸开,格蕾塔走到了湖旁,绚烂无比的电光叫她抬起了头,隔着透明的伞,她让流星般的光亮划过眼中,然后她垂下了头,望向前方。
在这样的日子里,除了她,还有人来到这里,虽说并不大敢相信。但在她被要求来到这里的那天所听见的话,好像就要在这一刻应验。湖面如同海潮被卷起,停在远处的天鹅船成了一堆正在迁徙的鸟群,纷飞着冲上天空。
格蕾塔再次抬头看去,她扬起模糊了风景的伞,注视着一只又一只天鹅落下。曾坐在她身旁的人说,共同坐过这天鹅船的人会很快分离,对格蕾塔而言,就连「分离」,都是只存在于文字上的内容。
湖水成了喷泉,一簇又一簇,格蕾塔不再看了,她继续往前,走到了她一直坐着的地方,到达后她才意识到此处是露天,在这样的天气里,没有她能坐下的地方。她有些失落于自己连这点都不曾想过,一时无措地立在原地,而距离她一条手臂的人,已朝她看了过来。
她算不上干燥,这人却能被说成是湿漉漉的,他没有撑伞,立在哗啦啦的雨幕中,就像是随时可能飘走的影子。
格蕾塔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格蕾塔看,他先往前了一步,向她走来,走到了她的身边,她要扬起伞以更好地看他,他却伸出了手,将她的伞往上一抬。两片圆圆的黑色镜片将她窥探,但他随即取下了它们,手臂垂落,被勾着一边镜腿的墨镜晃动着,映照着湖边的暗绿。
格蕾塔盯着他看,他也盯着格蕾塔看,这回是格蕾塔先开了口。
“听说你是怪物。”仿佛失去时那般,她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对着从未见过面的陌生人,说道:“你能告诉我,怎样才能变成怪物吗?”
年轻的男人的神情并不快乐,听到她的话后忽而一怔,在风啊雨啊的击打中,他扯开了唇角。
“哈哈,”笑声带着低沉感,随即多了几分飘忽,从而轻快起来,“你不已经是了吗?”
“是……吗?”格蕾塔微微睁大了眼睛。
“是啊,和我一样……”他又笑了起来。
这回,他笑得肩膀颤动,抹去脸上的水珠,再次垂下手时,它们一颗又一颗自他的手边滚落。
“怪物小姐,你叫什么?”他问道。
格蕾塔不相信预言,不相信魔咒,更不相信安排。但三者好似在今日结成了一体,反倒化作能指引着她穿过世界与世界之间的长锁,为她攥住自身的命运。
“格蕾塔。”她说:“你呢?”
“五条悟。”
FIN.
第16章
格蕾塔决定买一辆车,买车的理由有很多,比如在距离市中心有段距离的,不靠车多少不像话,虽说如此,也并不完全是这样。
总之,某一天她看着空荡荡的车库,忽然就想将它填满,车子的存在则刚刚好。
“我没开过车。”她的恋人说:“啊,考试的那次算不算。”
他在任职的学校宿舍里翻箱倒柜,总算找到了和过期文件放在一起的驾驶证。
他没上过正式的教习学校,基本是自己翻书学开,平常无需证明身份,之后再也没用过驾照,只有年检时会被提醒。
后来提醒他的人不在了,他也就完全忘记。
他偶尔会说起这个人,但就算不说,格蕾塔也很清楚。
那个带着女孩出逃的少年,那个地下的冒牌货,谈论他时,恋人并不用过去时。
语言的残忍格蕾塔很清楚,它是魔法的重要部分,错误的吟唱会导致巨大的灾难,用发生在现在说起已经不在的人却没有什么关系。
买什么样的车呢,两人的意见出现了分歧,格蕾塔获得了胜利,选择了为城市的马路上几乎没法发挥其大部分性能的大型SUV,而不是呼啸声轰隆的跑车。
不过重点不在于选车,而是她没驾照,买不了车。
车就在店里的橱窗内,不会跑掉,用恋人的驾照订购,等上一段时间就行,至于驾照——
“不可以作弊。”
平常对规则看得很淡的恋人,竟然要在这种事情上斤斤计较。
然而公车私用还是不好,于是名为七海建人的后辈,就被叫了过来。
五条悟没对他说明任何事项,发了个地址要他开车来,七海想来想去不知道什么事,等到车子开进自动铁门,忽然觉得有些晚了。
恋人拿到驾照是通过自学的考试,他一直会开车,只是平日根本不开,所以很快就通过了,其次是合宿学习,格蕾塔没想过要和别人同住。她对开车可以说是一窍不通,理论知识更是一无所知,但理所当然地认为自己能很快记住,然而当她在看到七海建人的操作后,第一次握住方向盘时,就打错了左右。
副驾驶上的七海建人眼见着自己的车,就这样撞上了一颗古老松树,一下不知道要心疼哪一方才好。
魔法的修复力是极快的,但他还是拒绝了。前辈的恋人道着歉,但出于对前辈五条悟的些许莫名担忧和不太想在日常生活中频繁接触,七海建人决定使用保险,正好能用作不借车的借口。
不过,他可以介绍一下靠谱的驾照教习学校。
最终,格蕾塔还是决定进入教习所学车,每周去上两次课,三个月内就能拿到驾照。
本来想让她自学的恋人,不知道为什么也改了口,说去学校呆着也不错。
格蕾塔以为他是想到了他自己的青春,实际上是七海建人知道格蕾塔是魔法宅后,用平淡的语气对五条悟说“我不清楚魔法的情况,但不和其他人接触一味钻研陷进去,不太健康吧”。
“有我啊。”五条悟说。
七海建人看着他,没有再说什么。
但五条悟就这样妥协了。
“不是挺好吗?”家入硝子说:“七海是我们里面唯一在非咒术界上过班的,听他的没错啊。”
“这家教习所离家里很远。”
“就算再远,格蕾也能一下到家吧。”
“唔......”
“干嘛,你怎么对我闹起别扭来,怪恶心的。”家入硝子毫不留情地做出嫌弃样子:“她平常实在太包容你了,所以一点儿不满意都让你和小孩一样。”
对假夏油的搜寻还在继续,除了夏油以外,五条大概没依赖过别人,格蕾和夏油不一样的是,她是真正强大的魔法使。
硝子习惯性从口袋里摸烟,手感不对,低头才发现是一根棒棒糖。
“因为,”五条悟拿起小瓶倒满杯子,仰头一饮而尽,“我——”
“等——”她抬起头来,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那是——”
格蕾塔打开门,作为恋人同僚及后辈的伊地知在车前站得笔直:“不好意思,这么晚......”
明明是他帮忙运醉了的人回来,竟然还露出抱歉的样子,格蕾塔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恋人没法喝酒,喝了一点儿后,很快就会开始发呆,这或许是他除了睡着外难得安静的时刻。他喝了酒后没法好好工作——这是更重要的——至少对大部分世界来说是如此。
万一需要他出勤,可能会导致城市的毁灭也说不定。
从伊地知的话听来,今天的差错是少有的。
“悟,你好重啊。”格蕾塔从戴着眼镜的西装青年那儿接过了恋人的身体。
“还是我扶他吧。”伊地知说。
“谢谢,没关系。”格蕾塔回道。
伊地知不是头一回看到五条悟喝酒后的情况,头一回是五条还是五条前辈时,还是需要练习术式的年纪,学校操场差点儿遭殃,那时有夏油前辈阻止,这次是第二回 ,他看到五条前辈浮在了空中,好似有人从上空抓住了这只大犬的脖颈。
“这样就行了。”格蕾塔探头说:“今天太晚了,下次叫悟请你吃饭。”
伊地知嘴上回应,心里想他可不敢,也不要。
格蕾塔是第一次见到五条悟喝酒,他以前说不能喝的时候,她笑着说“还有你做不到的事吗”,他说“也不是不能喝,但我喝了以后你可要负责”,就当玩笑过去。这回见到,原来确实如此,不过也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发着呆的他安静极了,低垂着脑袋,和他讲话,他就抬头看来,格蕾塔忍不住用手揉他的下巴,他则将脸贴在她的掌心,蹭了又蹭,实在可爱极了。
格雷特忍不住靠近过去,在他的头发上亲了几下,就像他还是一只小狗那样。
恋人却忽然警觉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光亮,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然后眨了眨眼睛:“是你......”
“是我啊,”格蕾塔笑着说,“mon petit chiot。”
“我不是petie,我是gros,gros!”
“gros就不是chiot了,是chien。”格蕾塔一边摸着他的脑袋,一边笑得更开心了。
“不要,我是gros chiot。”
“好好,我巨大的小狗。”
“我不仅大,还会吃人。”
“可怕可怕。”
“我现在就要吃掉你了。”他忽然凑近了她,几乎是在耳语,唇瓣蹭过她茸茸的耳廓,将她轻轻咬住。
格蕾塔的确没有反应过来,她正沉浸在养成游戏里,突然就被当作猎物,一只手滑过她的腰间,揉皱了她的衣服,试探的吻很快成了品尝。
她坐到了床边,很快软地倒了下去,她穿着裙子,裙摆遮住了雪一样的白,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波澜,好似在海里漂浮,和风一起打转。
格蕾塔一下分不清,五条悟到底是不是喝醉了,不过他通常不会假装,因他觉得她会答应他的全部要求,或许她在大部分时候都这样做了,今天也是这样,她并不讨厌被包裹的感觉。
织料摩擦的声音,只有彼此能听见的呼吸,星与月在窗外闪动,隔着漫长光年,一遍又一遍。
迷蒙中,他贴在她的脸侧。
“不要走。”他说:“一直在这里,我随时都能找到你。”
他将她搂在怀里,双手双脚都缠在她的身上,像抱着属于自己的玩偶,不想被别人夺去。
格蕾塔忽然就明白了,一瞬,说不上的感觉浮现在她的心里。
她从来都是淡漠的,因为从开始就一无所有,他却得到过,然后又失去了。其中也可以说,有一份她的原因。
“只是教习学校而已。”她低声道:“只要你回到这里,随时都能见到我,好吗?”
下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大概是听到了。
“乖孩子。”格蕾塔闭上了眼睛。
过了几天,伊地知被五条悟拉去吃饭了,和家入硝子一起。
两人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五条悟显然很高兴,说由他来买单。
最好不要问原因,两人想,根本不想知道。
只是不用开口,五条就自己说:“我和你们说——”
“等等。”家入硝子率先打断,举起桌上杯子:“明天是伊地知的生日,让我们为他干杯!”
“欸欸欸欸欸——”伊地知一时惊慌失措,想要说明天根本不是他的生日他的生日在4月20日虽然家入小姐提出要为他庆祝他也不能说完全不高兴。
但是,来不及了。
五条悟已经绕过他的肩膀,将他一把圈住:“那今天就好好喝个够吧!”
当然,在不想和在发呆的五条坐在一起以及以防万一伊地知要开车送五条回家的情况下,硝子已将酒精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边,绝不会误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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