炉火炖着的沙锅冒着热气,兰芝走过去揭开锅盖,说:“娘,这是炖什么?”
“这是炖豆腐。豆腐的价钱不贵,又是素补,自然最适合肠胃不好的老年人吃。豆腐也可以做几道菜,可以煎豆腐、烧豆腐、炖豆腐,还可以凉拌豆腐。”
“豆腐干是豆腐做的?”
“当然!”
“要是把豆腐做成别的形状东西也行吗?”兰芝忽然突发奇想地说。
“你说的娘不明白。”
“我是说豆腐干既然是豆腐做的,要是把豆腐做成也是豆腐干的味道,可形状却是像鱼、像鸡,能行吧?”兰芝比划着对娘说。
刘母思忖了一下,稍顷,说:“按理说,应该行,可娘没有做过。”
“这么说也可以试一试的?”兰芝兴奋地看着母亲。
“也许,可以!”刘母有些踟蹰地说。
“只要可以,就行!”兰芝十分高兴地说。
这时候,焦母也在厨房灶旁向香草指点着,她把一只剖好洗净的鱼顺着锅边滑下去,说:“鱼要先煎一下,等两边都煎黄,再放进水,慢慢地煮,时间越长鱼的肉味会越嫩,鲜味自然从汤里飘出,不仅鱼肉好吃,汤也很好喝。”
“娘,说慢点,我去记下来。”说罢拿笔在一块绢帛上写着。
“就你认的那几个字能记得下来吗?”
“能记得下来。”
焦母好奇地望了望绢帛,只见绢帛上画了一个凹行,里面一只鱼,下面几笔水纹,焦母忍俊不禁。
“记好了。娘,再说。”
“至于鸡嘛……”焦母顿住。
“我看娘烧过多少次了。不外乎炖鸡、烧鸡,但我会把鸡肚里的肝、肫、肠单独炒一盘小杂。”香草笑道。
“这主意很好!”焦母点点头。
“香草,生日那一天,可一定要做好。”焦母唯恐女儿败在兰芝手下,忙盯嘱说。
“娘,我都一一记下来了。”
“虽说大寿的事,娘是让兰芝和你俩操办,娘是有意希望你亮一手,能做出一手可口的菜,以后自然会有好的婆家挑中你。”
“娘!”香草不想听这些八字还没有一撇的事,对她来说似乎还有些遥远。
焦母忙收口道:“好,娘不说了。这几天就好好想想,做点准备吧!”
这会,刘员外、刘母和钱氏从客厅把兰芝送出门。
“怎么不在家住一晚?”刘员外挽留女儿说,神情流露出不舍。
“我还要做准备呢?”兰芝看着刘员外说。
“我去叫一乘轿。”钱氏往村口走几步说。
“不用,婆婆给的钱不敢多花。有一条近道可以走的。”兰芝连忙辞谢道。
“那点钱怎么能办五十大寿?在家里拿点钱吧!”刘母担忧地看了看女儿。
“我和小姑子的钱都一样的,那样就不公平了。放心吧,我会做好的。”
“好,就该这样!”刘员外高兴地说。
刘员外一家人依依不舍地把兰芝送到村口才返回。
这时,兰芝已走到山岭的小路,忽然,她看见山凹间一个老汉在草地里采摘着一种黄花的植物。
兰芝急忙走过去,好奇地问:“大爷,在采摘什么?”
“这也不认识吗?这叫黄花菜,又叫金针菜。”
“这么好看的花,能做什么?”兰芝目不转睛地盯着大爷手上的花说。
“没有听明白吗?既然叫菜,自然是可以吃的。”
“真的能吃吗?”兰芝惊喜地说。
“我每天挖地,累了就去采一把带回去,开水撩一下,晒干后炒什么都好。这么好吃的东西,还可以做药祛寒用,可惜很多人不认识它。”大爷说。
“大爷,我也能采摘吗?”兰芝高兴地说。
“老天送给老百姓的食物,有什么不能?下场雨,它又会遍地长起来,还有林子里香菇、木耳都是。”大爷又说。
“噢!”兰芝兴奋地在地里采摘起来。
这几天,兰芝和香草都在为焦母的生日奔忙着,此刻,香草己走到一间菜场,熙熙攘攘的叫卖声,吆喝声不绝如缕,莱场里人头耸动,热闹嘈杂,水产、干货、疏莱、肉类应有尽有,摆满了整个莱场。
荒凉而寒冷入骨的元月在焦母的生日降临之前,忽然变得温暖和可以容忍。
香草绕有兴致地走到鱼摊前。
“新鲜的活鱼呀,刚从皖河里打上来的!”鱼贩见香草过来忙招揽生意。
“小姐,买鱼吗?”渔贩子。
香草在装鱼的木盆里看了好一会,用手指指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说:“就买那条。”香草付了钱,并把鱼小心装进菜蓝里。她一路紧盯着各种各样的莱,不一会,又走到一档肉案旁,她不慌不忙挑了一块上好的肉,称好,付了钱,接过肉贩子用草绳栓的一刀肉,把它放到篮里。
香草的篮里已塞得满满的了。
这时候,兰芝也来到了莱场,她提着菜蓝,左顾右看挑选着莱类,她小心跨过一摊积水,走到鱼摊前。
“新鲜的活鱼,小姐,买一条吧!”鱼贩子忙对她说。
兰芝问了问价,鱼贩子比划着,兰芝觉得太贵了,摇摇头,她转身走到肉案旁。
一案上摆着猪肉,旁边放着剔出的骨头,兰芝打量着肉骨头。
肉贩子见兰芝盯着肉骨头,立即迎过来。
“小姐,秤肉?”
“大叔,给我秤一点肉骨吧!”
肉贩子拿着骨头就往兰芝的篮里放。
“大叔,可你还没秤呢!”
“啊呀,东西不值钱,不用秤了,随便给几个就行呐!”
兰芝高兴地谢过大叔,又在莱场转悠了一圈,才匆匆离开菜场,穿过一条小巷后便来到了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从前面的铁铺里不时传来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大街两侧密密麻麻的档铺和杂货店令人眼花缭乱,兰芝走到一家布店前,五颜六色的土布和绸缎令兰芝心动,兰芝朝店铺里面望去,摸摸钱袋,钱己不多了。
她踟蹰了一下,拨脚离开,然后又走到一家杂货店前,伸长脖子朝里望去。
突然她眼睛一亮,急忙走进去。
掌柜一边给一个顾客算帐,一边向兰芝:“小姐,要什么?”
兰芝指着挂着的红丝线,说:“掌柜,给我买两支红丝线!”
“好,就来!”掌柜应道。
这会,香草提着盛满鱼肉的莱蓝来到了一家布店柜前。她放下菜蓝,仔细看了看色彩炫丽的花布,一会,指着一匹花布示意掌柜拿来看看,掌柜指着一排不同颜色的布料,对香草说:“姑娘,是这种吗?”
“噢,是那种!”
“姑娘,你穿这种款色,可不老气了?”掌柜上下打量了一下香草。
“不,是给我娘过生日买的!”
“哦,这就对了。姑娘,孝顺呐!”边说边拿竹尺量着布。
兰芝从菜场买完莱回来径直回到自己房里,焦仲卿不安地在房里走着,见兰芝进来,便停住了。
焦仲卿指着已买莱回来的香草,再看看兰芝买回的莱,忍不住埋怨道:“你看香草买的都是肉、鱼、鸡,你都买些什么,豆腐、豆干、白菜,除了不值钱的肉骨,都是些素菜,这哪是办酒的菜?”
“香草的荤菜,我的素菜,也正好相补啊!”兰芝平静地一笑。
“娘,肯定是贴了钱给香草。你看,当初你要是听我的话,我在衙门里支点钱给你,也不会买的都是这些菜。”焦仲卿依然不安地说。
兰芝没有吭声。
“这也是你买给娘的礼物?”焦仲卿又拾起桌上的红丝线,惊诧地说。
兰芝点点头:“是!”
焦仲卿苦笑一下,直摇头。
这会儿,焦母急切地来到香草房里,对香草说:“瞧瞧兰芝都买些什么,那种菜能办酒席吗?看看她明天拿什么给大家吃!”
香草看看母亲,不安地说:“娘,要不是你贴了些钱给我,我哪能买鱼买肉?”
“所以,没有钱你能买什么,能办什么酒席?”
香草觉得母亲明显对嫂子有些不公平,还是有些局促地望着母亲说:“可是我还是不安,这有些……!”
“有什么不安?娘就是让你和兰芝比一比,从现在起你就要把事做好,要是明天的菜做得不及兰芝,丢脸的就是你了!”焦母不想听香草说这些,便连忙打断香草的话。
焦母的生日很快就到来了,这天,天蒙豪放亮,兰芝和香草就早早进了厨房,
兰芝系好围裙,把案板洗了洗,然后麻利地把所有的青菜全部洗好后,便快速切起菜来,然后把切好的木耳、黄花菜、干丝以及各种配料有层次地放在一只只盘子里。
接着,她又把把豆腐放在纱布里扎紧,使劲挤出豆腐里的水……
这会,香草也在厨房的另一头案板上紧张地忙碌着,香草拿刀在鱼上两边划了几刀,抹了油盐。然后把鸡、鸭这些全部洗好,切好,放在一个个莱盘里,紧接着,她又把切
好的肉丝放在己洗净的盘里,厨房里兰芝和香草都各自忙着,谁也没有时间和心情说话,这时,焦母悄悄走进来,在香草身后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
接下来,焦母又轻轻走到兰芝身后看了看,皱皱眉,露出不屑的神情,嘴角挂满了讪笑。
一会儿,实在有些放心不下兰芝的焦仲卿也悄悄来到厨房,他走到香草身后看了看,露出惊讶的神情,呀,想不到这小妮子切的肉又细又均匀,还真能干。
焦仲卿又转身走到兰芝身后看了看,这些都是什么莱呀,全是素莱,做出来能好吃吗?焦仲卿的心有些沉甸甸的,他不禁暗喑为兰芝捏了把汗。
姑母这天也早早前来贺寿,趁着客人还没有来,姑母径直走到焦母房。
见姑母进来,焦母忙客气地和姑母打招呼。
“都买些什么东西?除了几根肉骨头,全是些素菜,我看她能做出什么好吃的菜上席?这一下子她脸面要丢尽啰!”焦母把一杯水放到姑母面前,讪笑道。
“那香草也是……?”姑母神色不安地看看焦母。
“自然不同,有鱼有肉有鸡。”焦母侧头看着姑母,笑道。
“都是一样的钱,怎么会是……?”姑母呷了口茶,迷惘地看着焦母说。
“香草不同,我当然要另塞一份钱给香草,要不她哪能买那些东西!”焦母赶紧压低噪子说。
“这就对呐!”姑母看了焦母一眼,点点头。
这时候,天已经完全放亮了,银白的光线透过门窗照进厨房,把厨房照得亮堂堂的。
兰芝己升起柴火,她把锅子端上灶台,放好锅子,然后把油倒进锅里,小心地把用豆腐做的素鱼放进锅里油炸,一会儿,弥漫的白气,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接下来,她又把己炸成金黄色的一条条素鱼从锅里捞起,放在案板上切成簿片,往盘子里码好,紧接着,兰芝又从油炸的锅里盛起一只只豆腐做的素鸡,放在案板的盘子里。
做好了那些莱之后,兰芝又不慌不忙地把骨头放入己调好料的沙吊里,尝了尝老骨汤,细细品味,嘴角不由露出一丝欣喜的微笑。
此刻,香草也在厨房的那头忙着,她从锅里盛起一只烧好的整鸡,然后又从锅里盛起一条煎好的鱼。
这会儿,香草揭开沙吊盖,用小勺子尝了口汤。
两人的案板上已经排着满满做好了的菜。
焦仲卿在书房看书,却心神不定。
他不安地放下书,起身在屋里来回走着,不时担心地朝卧厨房那头望去。
下午,前来贺寿的客人们陆陆续续到齐了,焦家客厅里摆了几围台,几桌酒席己坐满了客人,厅中的壁上挂着一个很大的“寿“字,为热闹的寿宴增添了几分喜气。
不一会,桌上已经上了几样菜。
焦母在姑母和焦仲卿的相陪下容光焕发地走到上席,大家连忙起身向焦母贺寿:
“老夫人长寿!”
“恭喜啊,焦母!”
焦母点着头在上席坐下,旁边坐着姑母和几位长者,焦仲卿在下首坐下。
“今儿老妇五十岁生日,承蒙乡亲们、大伙儿平日关爱,特地备了几桌水酒,不成敬意,大伙就开心地喝吧。今儿的菜也是兰芝和香草姑嫂俩做的,也不知好不好,就随便吃!”焦母面向客人,热情而客气地招呼道。
大家低下头,端了碗,默默往嘴里扒着饭,咀嚼声,碰杯声响起,整个焦家呈现出欢腾景象。
“过去我们吃的都是焦母做的菜,那味道在全村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一位长须飘飘的老者说。
“我也年纪大了,也该享享福,由她们去做喔!”焦母掩饰不住的自豪,笑道。
“这鱼烧得真是又鲜又嫩,都来尝尝。”姑母挟了块鱼,尝了口,点点头招呼客人。
客人们纷纷伸筷子把鱼挟到嘴里,都纷纷称赞着:“很好,是不错!”
“是她们姑嫂俩谁做的?这么好的鱼。”姑母故意卖关子说。
焦母望着客人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笑眯眯地望了望香草。
“怎么样?好吃吗?”香草得意地对客人们说。
“很好!”
“真是不错!”
“是兰芝还是香草做的?”姑母又问客人。
“当然是我,这是皖河上的渔夫现打现捞的活鱼,煎到锅里还活蹦乱跳呢!”香草一边吃一边得意地说。
“这么新鲜的鱼,当然味道又鲜又嫩喔!”姑母说。
“香草做出这么好的鱼,真是不简单!”又一位瘦瘦的老者说。
“兰芝,你的呢?”姑母看着香草。
这时,兰芝也端了盘鱼走过来,放在桌上,笑道:“我也做了一道鱼!”
“也是鱼?”
焦母愣住。
焦仲卿也吃了一惊:“不是没有买鱼嘛!”
“不知好吃不好吃,大家尝尝。”兰芝面带笑容,对客人们说。
“一看颜色,就不像是活鱼做的啊。”姑母不屑地看了眼兰芝送上来的鱼,然后又不满地看了眼兰芝,尖酸地说:“买来的是死鱼,所以才油炸了吧!”
兰芝笑了笑,并不吭声。
“年纪大的人怕是吃不动,这么硬梆梆的油炸鱼!”焦母用筷子小心地在碗里戳了戳,也不满地缩回筷子。
“婆婆,不好吃,也尝尝吧!”兰芝看着婆婆笑道。
“没有钱就不要买鱼,买条死鱼怎么能在婆婆的生日酒席上上桌呢?唉,还非要你婆婆尝尝!”姑母扫了兰芝一眼。
场上一时有些尴尬。
兰芝仍然神秘地笑笑。
“不管怎么说,也是兰芝的一片孝心。”长须老者打着圆场,一会又转向焦母,说:“今天你是寿星,还是先动筷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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